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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独一无二的你

_4 叶微(当代)
  雷铮没想到她会回给自己这样的一句,顿时失笑,笑得眉眼飞扬,再也见不了刚才那种认真的表情,让之情暗自的松了一口气,正想要把手从他手下抽回,不料他好像预知到了她的动作一样,在她试图收回手的瞬间用力的按住,她吓了一跳,骤然抬眸,却见他那飞扬的笑容好像面具一样被他脱了下来,那郑重的表情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他用力地握住她的手,灼热的体温透过她的指尖传到了她每一根神经。“之情,别在我面前耍这些小动作,没用的。”
  “你想说什么就给我好好说,别抓住我好不好。”她难耐的皱眉。
  他哼了一声。“不捉住你你会跑的,我还不了解你?”
  他已经做了决定,他不会放手,也不会再让她逃避,游戏规则不再由她,一切必须掌握在他的手中,而不是她!
  见他张了张嘴,之情受惊了似地往后退,没想到撞上了椅子,她顾不上疼,连连摇头。“你不要说了,我不想听。”
  “为什么不说。”他张扬的笑了起来,眉眼中都渗透着少许张狂的味道,这样的雷铮才是真正的雷铮,才是别人面前的雷铮!他直视那双带着惊慌的秋水般的翦眸,明确地开口,“叶之情,我不是在寻求你的同意,我要你当我的女朋友。”
  之情脸色刷的白了,心里好像响起了闷雷,震得她无法言语,只能摇头。
  她知道他们完了,他们之间好不容易维持起来的平衡完了,被他的话一下子全部击碎,恐怕以后都回不去了。
  见状,雷铮直视耸耸肩,好像完全是意料之中似地,长臂一伸就按住了她的后颈用力的把她按到自己面前,他的气息饱含着残酷的张狂试图渗透进她每一个毛孔。他们两人的距离靠得很近很近,额头相触,鼻尖跟鼻尖之间几乎没有了距离。之情害怕的想要尖叫,可是她叫不出来,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良好的教养也不允许她这么做,唯有苍白着一张脸无措地看着他。
  “我不想在意我们之间的平衡了,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想跟你继续以朋友的身份相处下去,容不得你拒绝。”说到这里,他突然更往前凑了一些,菲薄的唇几乎碰上她的,“我对你,势在必得。”
  “雷铮,我们不要这样好不好……”
  他神色一软。“不这样,那我们能怎么样。”在说后半句的时候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犀利,那样的眼神把他刚才口中的势在必得的味道更加浓重了一些,扣在她后颈的手稍微松了松,“这一步总是要踏出去的,早晚的事,我不是固步自封的人,所以我选择打破平衡……”
  “不,不是这样的,我们不该这样的。”她挣脱了他。
  “你错了,我们就该这样,从一开始就该是这样。”
  他站了起来,指尖在她的脸颊边轻佻的划过,她苍白的避开。他不再说什么,宽厚的手掌轻轻地抚弄着她的长发,感觉到她不可抑制的颤抖,心在同时也被揪住了一样狠狠的疼。
  其实他说得一点都没有错,他们一开始就该是这样,只是他之前太过重视她的情绪,太过重视她的想法,所以选择沉默的在她身边陪伴。他以为她能够在时光的隧道中发现他就是她最重要的那个人;她以为他能够在飞逝的时间里察觉那只是年少时候的懵懂,原来他们都错了,或许一开始他确实是年少懵懂,可是在一分一秒的相处中早已经抽不出身来,泥足深陷。或许一开始她真的以为他会是自己命中最重要的人,可是在重新遇见岑纪川的霎那她就知道,能够让自己奋不顾身的独一无二,不会是他。
第二十二章
  提心吊胆的过了两个星期,雷铮并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事情,还是跟平时一样懒洋洋的踩着铃声进教室,跟平时一样上课的时候睡觉,跟平时一样偶尔跟岑安然吵上两句,最不一样的就是他看之情的眼神变了,变得灼热似火,每当他用那样的眼神看她的时候之情都感觉如芒在背,那眼神好像要刺穿她一样,让她坐立不安。岑安然也听之情说了雷铮的事,恨得牙痒痒的,想要跟他理论却被之情按住,想要跟岑纪川说,之情又以绝交威胁,让她只能忍气吞声,把气全都发到最无辜的林朗身上。
  每次经过雷铮身边之情都会别开眼睛,生怕撞上了雷铮那双热烈的眸子,晚上跟岑纪川打电话的时候又得装做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身心疲惫。岑纪川好像感觉到她的异样,有空就会放下手里忙着的事到学校来陪她,带她到老徐那里吃饭,听她兴高采烈的说说冷笑话。有了岑纪川的陪伴之情紧绷的心情逐渐放松了下来,到了周末两人就跟普通情侣一样到处去逛街,如果什么想买的就去踩马路或者windowshopping,倒是乐不思蜀。
  十二月是情侣之最唯美的月份,圣诞节的气氛十分浓郁,这一年大家都流行织围巾,之情也不例外的拖着岑安然到大商场里挑毛线,挑了很久最后还是挑了最保险的纯黑色毛线,虽然她觉得宝石蓝的也很好看很配岑纪川,可是黑色比较百搭。岑安然鄙夷的看了她一眼,并不打算给林朗送围巾,说是林朗的围巾满满的一大柜子,什么名牌的都有才不稀罕她弄,之情笑她身在福中不知福,林朗肯定是知道岑安然对织围巾这样的事情放不下心去所以才不让她去弄的,世界上哪个男朋友不希望收到女朋友送的温暖牌?
  平安夜这天晴空万里,云丝在湛蓝色的天空上漂浮着,明亮的天空好像被清水洗涤过一样,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今天之情精心打扮了一番,长发高高束起更显下巴尖细,米白色的呢子短外套里穿了一件黑色的紧身T恤,穿着贴身深色牛仔裤的腿踩着一双深咖啡色长筒军靴,看起来既大方又不失小女人的味道,走在街道上回头率高得可怕。
  当她提着牛皮袋子来到约好的地方的时候岑纪川已经到了,他站在金碧辉煌的广场外略低着头讲电话,他今天穿得很简单,深灰色的外套黑色长裤,马靴样式的靴子穿在他的脚上显得从未有过的好看,跟之情竟然默契惊人。
  之情笑嘻嘻的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后,等他盖上电话之后扑到了他的身上高高的举起手捂住他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被蒙住眼睛的人唇边不经意地勾起浅笑,单手覆在她的手上作思考状。“你是,岑纪川的女朋友。”
  她脸上一热,又问:“那,岑纪川的女朋友是谁?”
  岑纪川笑意更深。“嗯,她是一个傻丫头。”
  “嘿,我才不是傻丫头!”之情松了手,撅起嘴,那娇嗔的模样任是谁看了都会心动。
  他轻笑,握住她的手才发现她手指冰凉得跟冰棍似地,不禁皱眉。“很冷吗?怎么不多穿点。”
  之情使劲摇头,傻笑着说:“不冷不冷。”今天是什么日子?当然是得漂漂亮亮的,穿少一些也不算太冷,按照外婆的话说就是有风度没温度,“纪川,我有礼物要送给你哟。”从牛皮袋子里面拿出那条织了又拆拆了又织足足奋斗了三天三夜的围巾,献媚似地踮起脚尖围到他的脖子上,然后满足的笑了,毫不吝啬的称赞,“嗯,这样看起来更帅了。”
  摸了摸织得十分平整,并且暖意融融的围巾,岑纪川意外地挑眉。
  好像心有灵犀似地,之情挽着他的手臂与他并肩走进广场,笑得骄傲。“我外婆织毛衣很有一手的,都是她在教我,你看是不是名师出高徒?”
  岑纪川含笑赞同,那条围巾轻轻的缠绕着,好像绕到了他的心里,暖暖的发热。
  在顶楼的旋转自助餐餐厅里吃过了晚饭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因为是圣诞月,购物广场里早早地就布置上了带着圣诞气氛的装饰,每一家商铺里的工作人员都带上了红色的圣诞帽,不少情侣都牵着手走在广场里瞎逛,等待着十二点的来临,广场里不停地播放着《TonightICelebrateMyLove》,清雅的音色在广场里不停的飘荡着。之情听着这悠扬的乐曲,几乎沉迷在这美丽的旋律中,却在不知不觉中被牵着手走出了广场。
  这一夜的天际好像被蒙上了一张很大很大的黑色纱绢,星星的光芒从纱绢的织缝里透出来,盈着浅浅的光晕。广场外有一棵极高的圣诞树,五颜六色的小礼物盒子挂在上面,围绕在树上那星星点点的彩灯闪烁着微笑的光芒,最大颗的金色星星高高的立在圣诞树的顶端,在五彩的灯光中炫出彩虹一样的颜色,广场里面的歌声浅浅的传出来,浪漫的氛围瞬间在夜幕中萦绕。
  圣诞树下的孩子们手里摇晃着仙女棒,银色的烟火在孩子们圆圆嫩嫩的手中绽放,就像最美丽的花火,大胆一些的孩子拿着长长的烟花棒围着圣诞树愉快地奔跑着,五颜六色的花火绽放开来,衬着无忧无虑的笑脸,美丽动人。
  就着烟火的明亮,之情侧目去看他,他的眼睛好像被那银色的花火染上了,深黑眸与银色的光融在了一起,闪烁着深邃迷人的神韵。周围的很吵,烟火绚丽的飞跃伴随着孩子们的欢笑声,他搂着她的肩膀弯下身在她耳边小声的说话,她眼神明媚,笑意晏晏地答应着,眼前七彩的一片。
  他搂着她往前走了一小段路,欢悦声逐渐被他们抛在了身后,唯有那明亮绚丽的花火被记在了心上。街道上的商店铺子大部分还是开放着的,人来人往,为了即将到来的圣诞节忙碌着,悠扬着。
  他们走到一间已经关闭了的琴行前,之情正是困惑,却见岑纪川熟门熟路地拿出钥匙打开了琴行的防盗门,牵着还停留在傻眼阶段的之情径直往里面走,直到走到了琴行的最里面之情才回过神来,睁大眼睛看他。
  “你……难道你是大盗?!”
  “你见过这么光明正大地拿钥匙开门的大盗?”岑纪川轻笑着挑眉。
  之情煞有其事的点头。“当然有,楚留香不就是光明正大的盗帅么。”她眼珠子骨溜溜地转,“难道你就是楚香帅的传人?”话才刚说完就被他捏了捏鼻头,其实不疼,可是她硬是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逗得岑纪川笑意更深。
  他走到一架钢琴旁按着之情坐下,然后打开了一盏射落在琴上的柔黄色的灯,自己也在旁边坐了下来,含笑的看她,指尖在琴上轻轻一抚,清亮的音色随着他的指尖溢出,未成曲调先有情……
  一曲《TonightICelebrateMyLove》在他修长干净的指尖之下流水般的悠扬而出,就好像《琵琶行》里形容的那样,大珠小珠落玉盘,他的指在黑白的琴键上飞跃,每一个动作都牵动了指骨,流畅迷人。
  抒情的华乐渗透着此刻的情绪,这是之情第一次这么靠近地听他弹琴,浓烈的情感好像一缕缕轻烟一样的围绕在她周围,他偶尔会与她深深的凝眸相对,柔黄色的灯光并不犀利,照耀在他俊逸的面容上更显柔和。钢琴声揉着甜腻的味道,她的心好像被浸在了花蜜里面,甜甜的,被这浪漫的氛围所感动着。
  凭着记忆中的歌词,她轻声唱了起来。
  “TonightIcelebratemyloveforyou
  Andthatmidnightsunisgonnacomeshiningthrough
  Tonightthere'llbenodistancebetweenus
  WhatIwantmosttodo,istogetclosetoyou
  Tonight…
  TonightIcelebratemyloveforyou
  Andsoonthisoldworldwillseembrandnew
  Tonightwewillbothdiscoverhowfriendsturnintolovers
  WhenImakelovetoyou
  TonightIcelebratemyloveforyou
  Andthatmidnightsunisgonnacomeshiningthrough
  Tonightthere'llbenodistancebetweenus
  WhatIwantmosttodo,istogetclosetoyou
  TonightIcelebratemyloveforyou
  Tonight…”
  她的声音软软的,不如原唱的那么有韵味,却又有另一翻风格,就像是含情脉脉的少女柔软的唱出这首美丽的情歌,唱的时候她的眼神一直没有从他身上移开,款款情深地凝视着他,偶尔两人目光相碰,就好像有看不见的情丝把两人的视线缠绕了起来似地,那么地温柔。
  他琴声清扬,她音色柔婉,在这空荡荡的琴房里不停地萦绕,两相融合和谐得无法分割,柔黄的灯光打落在他们的身上在他们身上绕出了一层金黄。
  也不知道到底弹了有多久,在最后一次的尾音落下的时候岑纪川在与之情的对视中缓缓地收回手,轻声道:“阖上眼睛。”修长的指尖轻柔地从她的眉落下,划过她的眼诱着她闭上双眼。
  她听话地闭上眼睛,她感觉到他的温度离自己越来越近,那双修长的手好像绕在了她耳畔,微凉的链子在她的脖颈那儿滑过,然后咔地一声,轻轻一坠。她应声睁开眼睛,毫无预警地撞入那双离她很近很近的眼,如此的深邃。
  四目相对,温软的暧昧在两人之间徘徊不止,他俯下身跟她的额头相抵,他们的距离太过接近,近得看不清楚对方的脸。之情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好像受不住这样对视的折磨难耐地闭上眼睛——
  就在她闭上眼睛的霎那,温热柔软的唇就轻轻的碰上她的唇角,试探性地。
  之情的脸刷地热了起来,她能够确定自己的脸必定红得滴血。
  吻轻柔地从唇角抵上了唇,她紧张地揪住了他的衣服想要退开,不料他动作更快,扶住她的后腰深深地吻了上去,她浑身战栗,惊讶的张嘴,竟被他有机可乘,温热的舌尖绕着她的,小心翼翼地深入,在她茫然的时刻勾引她的灵魂,在她不知不觉中夺走她的呼吸。
  这个吻长得无法计算时间。
  当两人的唇终于分开的时候之情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害羞激动得不敢正眼看他。他们额头还是相抵着的,不定的呼吸在两人之间不停的绕着。她悄悄地抬眸,见他眼眸清亮,像是宝石一样的闪烁着耀眼的光泽,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她轻喘一声又低下眉去,借着斥责的话来掩盖羞涩。“你你你……你怎么会这么熟练!”
  话声刚落就引来了他轻声地笑,惹得她恼羞成怒,按住他的肩膀就要咬,强迫他求饶,霎时间欢声笑语如风吹散了温热的暧昧。
  柔黄的灯光下剪影成双,好像一支羽毛笔,记叙着一段平安夜里书写下的爱情。
第二十三章
  早前岑纪川已经跟之情提起过圣诞节当天有事,不能陪她一起过,之情表示十分理解,而她母亲也早早的给她安排了节目,让她随她去参加一个圣诞夜的宴会。叶霁秋从前很少带之情出席这样的宴会,算算正式的宴会,这是第一次,着实让之情紧张了起来。
  宴会在城西的一所维多利亚式的别墅里举行,从外头看进去就已经感觉到那浓浓的英式风情。当之情随着母亲来到的时候外面停着的车简直把她的眼睛都看花了,每一辆都价格不凡,甚至还有好多都是绝版的设计,在明黄色的灯光下闪烁着明亮耀眼的光晕。
  今天她穿了一套手工制的白色雪纺连衣裙,抹胸的高腰设计长至膝上,裙摆很宽,只要有微风吹过就会荡出精致优雅的弧度,外罩一件黑色呢子大衣,显得高挑温婉,踩着小高跟鞋,乍看之下稚气的脸上多了几分成熟的味道。而叶霁秋则是穿着一身订做的深紫色高叉旗袍,分外雍容华贵。
  刚下了车就有看起来应该是管家的人上来迎接,那人献媚地对叶霁秋微笑,直接引着他们进入大厅。大厅里为了迎合圣诞节,布置得红红绿绿的倒也不失雅致,内里热闹非凡,政界商界的名人齐聚一堂,衣香鬓影轻声细语,角落里一名专业钢琴手不停地演奏着,悠扬的钢琴声在她指尖飞扬,清脆的钢琴声像是滴落落石般的,传彻整个厅堂。
  之情脱了外套跟着母亲在一群商贾政客之间来回,脸上一直维持着笑眯眯的表情,人人见了都说这小姑娘是大家闺秀,长大之后必定是迷倒众生的美人。叶霁秋虽然不太疼之情,可听别人这么称赞自己的女儿心里也是极高兴的。
  好不容易得到了赦免,之情悄悄地跑到角落里的沙发上坐下,她还不太习惯穿高跟鞋,脚有些酸痛。
  这是一场成人的宴会,之情终究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占据了一个悄无声息的角落逐渐地被人遗忘。她看着美女手中的水晶高脚杯里装着酒红色的液体在杯中打着圈儿转,在明黄色的灯光下鲜艳如血。就在这时候大门那边又传来了什么动静,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之情的目光——
  来人正是岑氏夫妇携一双儿女前来,岑氏集团在市里属于二流集团,主要涉猎地产与经营酒店,不算太特别,中规中矩的,口碑不错,也让岑氏夫妇在商界有着一定的影响力。
  之情全然愣住,她没想过会在这样的宴会里遇见岑纪川兄妹,更没想到岑纪川说的有事就是来参加这个宴会,吃惊之余也莫名的害怕了起来。她在学校向来都很低调,也从来不提起自己家庭的状况,只是想跟普通人一样,没有刻意隐瞒。
  她的心怦怦直跳,她还没有准备好,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视线定在了岑纪川身上,却又左右闪躲,害怕他看见自己。
  他今天穿了一套纯黑色的西装,一身的纯黑更衬得他修长挺拔,眉目间十分柔和。他随着岑氏夫妇一同在名流之间说笑迂回,谦谦有礼的模样好似得到许多人的赞同,不少随行而来的少女更是从一开始就把视线落到了他的身上。岑安然亲昵的挽着他的手,一身浅蓝色的裙装让她看起来空灵娇美,更似精灵。
  岑纪川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在某一个瞬间侧目看来,穿过人群竟然一眼就看见了之情。四周的喧嚣似乎全都安静了下来,在他们的眼中只剩下了彼此,她一身雪白轻盈坐在黑色的沙发上,竟然美得出尘。
  他先是有些惊讶,眉宇轻轻地蹙了蹙,然后了然地笑笑,对着那几名围绕着自己的长辈低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竟然轻松脱身,丢下岑安然大步地往之情走来。
  之情有些拘谨地站了起来,对着他干笑。“纪、纪川……”
  他浅笑着按着她坐下。“每一次见面你都能带给我惊喜。”
  他的表情完美得无懈可击,可是这也是她第一次看不懂他的笑容,莫名的害怕,脸色忽的白了。遥遥地指向那紫色旗袍的身影。“那个,是我母亲。”
  岑纪川微怔。“叶氏集团的副总裁?”
  叶霁秋这个名字在商界很是有名,她是叶氏二老最小的女儿,在叶氏集团中任副总裁一职,可是她实际上的权利比起在位总裁叶林风更甚,一切商务宴会都由她代为出席。而叶氏更是在市里有着德高望重的地位,叶氏一族久远流长,追溯到古时候就已经是一方贵族,之情的外公在市里也是大人物,当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市委书记,手下大将门客无数,后来年纪大了才退了下去,至今仍旧有着深深的影响力。
  之情缓缓低头,手指捏着裙摆,想要伸手去拉他,可是有不敢,唯有小声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们的,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她一边说,头垂得更低了些。
  “没有人会怪你。”
  “纪川——”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清脆声响打断了之情的话,她脸色骤然更白,身子骤然僵硬。
  她的变化极微,可却被岑纪川一眼看出来了,他先她一步站起来,温润的气质如清风似地在他身上萦绕不散,他伸出干净修长的手,有礼地对来人抿出柔和的笑意。
  “叶副总您好。”
  叶霁秋圆圆的杏子眼在他身上飞快地打量一番,耳后露出长辈那般优雅稳重的笑容,轻轻地握了握岑纪川的手。“你好,岑公子,之情,你们认识?”她明知故问。
  之情小心翼翼地回答:“妈,他、他是学校的师兄,也是、也是安然的哥哥。”说话的时候她偷偷地去看他,内心纠结了起来,她不敢告诉母亲自己恋爱的事情……
  叶霁秋嗯了一声,拉住之情的手腕,含笑地对他点点头。“失陪了。”说罢,不容抗拒地把之情拖走。之情回头去看岑纪川,他和煦地浅笑着对她点头示意,很快地被一名妙龄少女缠上了。
  他那笑容熟悉得很,可是也让她的心被高高地吊了起来。
  她的脚被高跟鞋磨得发痛,每走一步都好像走在刀尖似地,疼得她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更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不知被拉到了什么地方,她微微地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这就是我的女儿之情,她呀,经常都是这样傻呼呼的,雷总别见怪。”叶霁秋的声音跟态度突然转变,十分温和有礼,并不是平日的疏远,虽然是说她傻,可听起来更像是因为有她这样的女儿而骄傲。“之情,快喊雷叔叔。”
  这样的语气让之情也觉得十分费解,抬头就要看对面的人——
  霎那间,之情只觉得天昏地暗,风起云涌。眼前穿着浅灰色西装,放肆的眼神在她身上流连的人不是雷铮是谁?!就这么一眼就把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感觉到母亲狠狠地捏了她一把,连忙露出最合适的微笑。“雷叔叔好。”
  雷铮的父亲雷易南呵呵地笑,拍着雷铮的肩膀。“这小丫头好,水灵灵的,也就只有叶副总才能教出这样谦谦有礼的姑娘来了,我家雷铮就是硬脾气,难教呀。”雷易南一边说,一边叹气。
  “雷总可别这么说,我看这孩子长大了必定有一番作为。”叶霁秋温婉一笑,看雷铮的眼神带着一种心底里的欣赏,杏子眼眨了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雷易南大笑。“承你贵言。”他突然话锋一转,对着表面上维持笑眯眯表情的之情问:“小姑娘现在在哪个学校读书呀。”
  “爸,她是我同学。”雷铮突然插话,眼神一直停留在之情身上,毫不掩饰的张狂,对四面八方投来的爱慕的眼神他全都视而不见,眼中唯独只有她。
  雷夫人拿着酒杯走了上前,恰好就听见了雷铮这话,好像听见了什么好事似地,眉开眼笑,连忙道:“大人说话你们小孩子凑这热闹也没意思,去去去,雷铮你带之情随意走走,这里不用你们陪着了。”
  之情看了母亲一眼,见叶霁秋也不反对,就跟着雷铮走到一边去了。
  雷铮吩咐仆人给之情端来了小蛋糕,大咧咧的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炯炯地凝视着坐在身边的之情。今天她化了很淡很淡的装,眼睛显得深邃了一些,看起来比平时的她漂亮多了。
  “你没告诉我你是叶霁秋的女儿。”他轻佻地勾了勾她披在腰上的长发,没想到把她扯痛了,连忙又松了手。
  实际上在前几天他就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在刚知道她身份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普通的女孩子竟然是叶氏这样大家族家的孩子,不过转念一想这也并不是坏事,叶氏与雷氏本就是S市里商业的领头人物,按照叶霁秋行事作风如果看见他跟之情一起恐怕高兴都来不及了。
  而这场宴会,正是为她而准备的。
  之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挑着面前的蛋糕。“你也没有告诉我你是雷万集团的太子爷。”
  在民国时期雷氏这一族人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军阀家族,出了不少战场上著名的军官,后来弃政从商,几代人努力之后累计下来,如今雷万集团已成为了市里的商业龙头,涉及范围十分广泛,雷易南更是商业老大,在市里可谓呼风唤雨,今天这场圣诞宴会也是由雷万举办的,广邀市里商政两界人物,面子上说是为了圣诞来临而设的宴席,可真正的意思又怎么会如此简单?
  “我说过我不会放手的。”他半依在沙发上,微眯着眼睛看她。
  闻言,之情捏着叉子的手差点就控制不住想要戳到他胸口上去,咬紧牙,冷冷地回了一句。“所以你打算运用家族的压力?雷铮,如果是的话我会看不起你的。”
  他冷笑,放肆张狂。“我不认为我需要这么做,我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之情也抿唇笑笑,看了他一眼。“会有的,总会有你得不到的。”
第二十四章
  雷铮一时语塞,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岑安然踩着高跟鞋就凑了上来,激动万分、豪情万丈地扑倒之情。
  “亲亲之情,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你呀,刚才我就看见有人跟你很像,哥哥说的确是你,看我开心的……真是的,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你是叶氏的小姐呢,害我还天天欺负你,要是哪天我不小心被野外埋尸了该怎么办呀……”她一边说一边抚着自己的胸口,假装害怕。
  雷铮白了她一眼,口吐狂言。“白痴。”
  深陷水深火热的之情好像终于揪到了救命草一样用力的回握她的手,一时间竟觉得岑安然比天使还要可爱。
  “是呀,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
  被她掐得生生发疼的岑安然一把掐住之情的腰,之情毫无防备,低喊一声就往后大半个身子倒在了雷铮的身上,状况一下就变得暧昧了起来,雷铮无意推开,竟然就要搂她的腰,她脸上一热,连忙拽起岑安然借着她的力重新坐直身子,假装斥责。
  “看看你,闹什么闹呢,大家闺秀的气质到哪去了。”
  岑安然低下头,小媳妇似地。“大人我不敢了,我错了,大人原谅我吧,我还青春美丽,不想那么快被埋尸荒野……”
  顿时连雷铮也忍不住,扑哧的笑了出来,动作极自然地伸手揉了揉之情的发顶。
  之情心一颤,坏笑的拉住岑安然站起来,不露声色地避开他的手。“雷铮,洗手间在哪呀。”
  雷铮感觉到了她刻意的不快,也知道她想要避开,张狂笑笑,指了一个方向。
  之情笑眯眯的说了声谢谢,拖着岑安然大步的走了开去。
  高跟鞋踩在地面上扣出了清脆而优雅的声音,之情并不是真的要去洗手间,找了一个隐秘的角落多了起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褪下让她分外疲惫的笑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岑安然狠狠的敲了一记。
  “你这家伙,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还不快从实招来!”岑安然还哪有刚才在外面那么优雅轻灵,双手叉腰跟个老母鸡似地,还鼓起了嘴巴一脸不悦。
  之情使劲摇头。“没有了,哪敢骗你呀。”她话锋一转,反问:“你一直都知道雷铮是雷万的太子爷?你的样子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岑安然哼了一声,跟之情一起靠在了墙壁上,远远地看向雷铮的方向。“早就知道了,他老爸成天给他搞一堆的宴会就想着给他找个老婆让他早点定性。这不,你以为今天这个宴会有这么简单?普通个一个宴会干嘛要拖家带口的,看了都烦。不过我说……你俩现在的身份,真的是联姻的好材料,再加上雷铮这么喜欢你,只要雷伯伯一点头……”岑安然也不是不为之情担心的,出生豪门有好处也有坏处,况且还是这么两个大家族的后人必定也有外人预料不到的辛酸。
  “我知道,我的母亲,恐怕也乐见其成。”之情低着头,脚尖在地板上画着圈圈。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岑安然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从随身的包包里拿出几块创可贴塞到之情手里,还不忘她那促狭的笑容。“傻孩子快拿着,我哥哥让我给你的,脚都磨破了还到处走,这腿脚不想要了是吧,嘿嘿,我哥对你还真上心。”
  之情心又是一颤,接过创可贴抬头就往宴客大厅看去。
  她其实没能找到岑纪川的背影,可是心里突然甜丝丝的,涨潮一般地片刻地冲淡了刚才的不解,温暖而温馨。
  “安然,我是真的很喜欢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很彷徨无措,她没有办法跟叶微然一样勇敢。
  岑安然抱抱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说着最普通最普遍的安慰的话。“没事的,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哥他会理解你,他会在你身边跟你面对一切的。”
  以后的事会变成什么样子谁知道呢?最重要的是眼前的所有,唯有捉紧了现在他们才能够看见将来的曙光,幸福也是一样。
  贴好了创可贴之后两人就走出了藏身的地方,宴会此刻正到□,雷易南就着圣诞节结束了十分钟的发言,钢琴曲曲风一变,奏起了悠扬愉快的圆舞曲,男男女女的互相找到了舞伴滑入舞池,在舞池中央荡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之情着迷地看着女人们的裙摆,只觉得那长长的裙摆荡出了极优美雅致的弧度,在空中微微飞扬,然后又随着重力而落下,完美得就跟广告里的特写一样。在舞动的人群中她找到了岑纪川的身影,他身材高大修长,在人群中一下子就找到了,他此刻正领着一名约莫二十岁、长相甜美的女孩子在舞池旋转,那么的优雅融洽,可怎么看在她眼中竟然酸酸的呢?
  她的视线追随着他在舞池里旋转着,他温和地浅笑,那模样温柔得让人心醉。那个女孩子恐怕也要沉溺在其中了吧,原来果然像李安安说的那样子,他的温柔可以给她,也同样的能够给别人。
  就在她暗自神伤的时刻,雷铮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浅灰色的西装更显他高大笔挺,完全不像是高中生,浑然天成的气势融合着张狂的意味,向她伸出手。
  此时此刻之情不敢明着拒绝他,她知道母亲很可能就在某个角落里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心不甘情不愿的把手放到他的手上,任由他牵着自己迈向舞池。
  生长在庞大的家族里,舞蹈是一个淑女的必修课,之情也不可避免,随着雷铮的步子伴着流畅轻松的曲子舞出优雅的华尔兹。她心不在焉地舞蹈着,在舞池里寻找心里的那个人,在旋转的时候偶尔会跟岑纪川擦肩而过,她必须努力的克制自己才能控制想要拉住他的冲动。
  雷铮不满地收紧了搂在她腰上的手轻声地警告着,没想到心不在焉的之情因为他这一动作踉跄了一下,脚跟又被高跟鞋磨出了血痕,痛得她完全无法站直,整个人生生地跌倒在他怀里——
  “没事吧。”
  “对不起雷公子,我实在不能奉陪了。”之情推开他,摇摇晃晃地站住,脸色苍白的对他有礼的微笑,“我可不想为了一支舞而废了自己一双腿。”说罢,捏着裙摆曲了曲腿对他行了一个宫廷礼,一瘸一拐地走出了这个闷得她透不过气的屋子。
  庭院里很安静,好像屋子里的喧嚣热烈完全与外头无关似地,悠扬的舞曲声幽幽传来,在庭院这片清冷的地方盘旋,那种感觉竟然莫名的凄凉了起来。
  她把鞋子脱了下来,两只脚的脚后跟都被磨掉了皮,虽然血不多可是也疼得她几乎掉眼泪,在这宁静的片刻,她想到了千千万万种未来的可能,又想到岑纪川刚才那看不懂的笑容,终于忍不住痛得掉下眼泪,抱着膝盖埋头大哭。
  耳边突然泛起一声极浅的叹息,手腕也在同时被人轻轻扣住,很轻很轻地把她从地上带了起来,随后一件带着体温的衣服就覆在了她被室外空气抚得冰凉的身上。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竟然对上了他眼中仿若深水中沉淀的温柔,心突然好像被人用绳子勒住,揪痛了起来,她唯有紧紧地拉住他的衣角,伏在他的身上哭得越来越厉害。
  “真的这么疼?”他又叹息,抚摸着她的长发。
  她猛地抬起头使劲的擦掉脸上的余泪,力气很大很大,自虐似地把脸都擦红了。“纪川,我真的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不要再对我那样笑好不好,我很害怕……”
  又是沉默,他修长的指一点一点的抹去她脸上的新泪,终于开口。“我没有怪你。”
  他又怎会怪她?他没有问,她自然也想不到要说这些,他只是突然有了一种……把握不住她的错觉,好像紧握着的手只要稍微放松一点点她就会跟流砂一样在他手中消失不见。在重逢的时候他就告诉自己这一次不会让她轻易地离去,这个勾动他内心最底层的女孩。
  “那你为什么……”
  “我只是……”他侧了侧目,终于没有接着说下去,重新看她的时候又变回了她最喜欢的岑纪川,宠溺地勾她的下巴,“你看你,哭成了一张大花脸,像什么样子。”
  对未来的恐惧不必让她去承担,既然他能够承担一份,那么两份也同样可以。
  思及至此,他用力的握了握她的手。
  她眨了眨眼睛,掉下一颗余泪。“纪川……”
  “什么都不要说了。”
  他俯下身吻掉最后的眼泪,她眼睫轻轻地颤抖着,很听话的不再言语,在与喧嚣隔绝的庭院里与他紧紧拥抱,让他的体温温热着自己因为害怕而微凉的心。
  月色如水银泻地,银白的光混合着明黄的灯光揉成了一种特别的颜色,两相衬托着映照地面,映照人影,暂时地驱散了苍凉,偶有一只夜间飞过的飞蛾,它用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扇动翅膀往灯罩里面飞去,啵地一下就钻了进去,似蝶的翅膀颤抖着晃出美丽的剪影。
  远远地,浅灰色西装的少年双手插在裤袋里冷冷地注视着庭院里的秘密,张狂而放肆的目光在瞬间冻结了起来,冷冽而透露着不合年纪的犀利。
  最后,突然冷笑了一声,狂傲的颜色重新覆上,转身往里头走去,揽住一名迎上前来讨好的少女盈如一握的腰身……
第二十五章
  只要她能够沉睡,那么她都会做同样的一个梦……
  拥挤的机场里,空气冷得让人忍不住颤抖,她很用力、很用力的拥抱着最喜欢的男子,在他怀中泣不成声。他柔声地安慰着她,可是眉宇间的紧蹙透露了他此刻的情绪。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往他们的方向看,只以为是小情侣闹脾气了,皆一笑而过。
  她慌张失措的抱着他,精致的小脸上不满泪痕。
  大堂里突然传来了空姐甜美的声音:“乘坐飞往伦敦希斯路机场的班机即将起飞,请乘客尽快到十一号登机口登机,闸口即将在五分钟后关闭。”
  她突然大哭了起来,毫无意识的呢喃:“怎么办……怎么办,我们只剩下五分钟了……”
  与她相拥的男子握住她的肩膀拉开了些许距离,温柔的抹掉她脸上的泪水,小声地,诱哄似地说:“我等你回来,我等你学成之后带着勇气回来,我们会在一起的,不要害怕。”
  后来她还是在哭,眼前的男子面容逐渐地模糊了起来,一点一点的幻化,直到什么都看不见,黑幕在眼前晃动着,刺痛在她的心上,脆弱的心受不住剜心的痛苦,痛得她捂住胸口跌倒在地上……
  “之情,快醒醒!”
  一声又一声的催促在她耳边响起,她挣扎了很久,如扇的睫毛不停地颤动着,终于睁开水雾迷蒙的双眼,就在睁眼的霎那眼泪顺着脸颊的弧度滑下来,滴落到衣领晕出圆圆的水痕。
  坐在旁边带着眼镜的年轻男人递给她一张纸巾,关切地询问:“是不是作噩梦了?”
  之情擦掉眼泪,拉开窗口的隔板,飞机之外,夜晚的颜色浓黑如墨,乌黑的颜色中她看不见任何事物,只有倒映在窗上的自己的模样。她伸手去碰,在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特制玻璃的霎那像是被电了一下似地收回手。“江唯,我梦见他了……”
  那个被称作江唯的年轻男人拉过毯子盖在她的身上,严严实实的包裹住她消瘦的身子,轻轻地叹息。“我知道,我想也只有他能让你哭了。”
  那一年也是这样的境况,坐在他旁边的女孩子从上飞机开始就不停的哭,那时候的叶之情年纪还很小,他以为只是因为离开家里的关系,没想到女孩子哭着哭着就睡着了,蜷缩着身子揪住了他的衣服,一脸泪痕。她好像在做什么样的梦,时哭时笑,嘴里不停的呢喃着一个人的名字,没想到一晃五年过去了,她还是会这样哭,哭得这么无助。
  她关上隔板侧了侧身子去看江唯。“江唯,我现在很激动,也很害怕,五年了……我们断了消息五年了,你说他还会不会等我?我跟五年前是不是已经不一样了?”
  “嗯,是不一样了。”江唯坏笑的勾着下巴,忍不住去逗她,“五年前你还是个青涩的小姑娘,现在长大了,更成熟更有味道了,怎么可能一样?”
  之情温婉地笑笑。“这五年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了,浑浑噩噩的,直到母亲同意放我回国的霎那我才重新活了过来……”
  在英国这五年实际上叶霁秋没有太多的管教她,只是将她寄养在一个远方亲戚家,美其名是让他们好好的照顾刚到英国的女儿,实为监视,五年间把她跟国内的联系全部切断,断得干干净净。别说是岑纪川,即使是外公外婆的电话都很少接到。
  “或许很多事情会变得不一样,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江唯不想说这么残忍的话,可是他更不想看见之情哭泣,那撕心裂肺的痛苦一辈子一次就足够了。
  “我知道。”之情还是笑,勾出脖子上挂着的吊坠。那是一条造工十分精致的圆圈型紫水晶吊坠,不规则的粗厚度造出了别有一番风情的水晶坠子,这是那一年他送给她的平安夜礼物,自从被他戴上她的颈项之后就再也没有被她摘下来过。她低头吻了吻坠子,抱着膝盖若有所思……
  “江唯,你为什么要回国?”她问。
  江唯在英国医术界混得风生水起,竟然突然决定回国发展,这让很多人都大跌眼镜。
  “因为一个女孩呀。”江唯耸了耸肩。
  “那个女孩不会是我吧。”她眨了眨眼睛。
  “想得还真美。”
  她刚说完就被赏了一记,也不疼,江唯从来都不会对她下狠手,她嘿嘿的傻笑,如一阵风似地吹散了愁绪,一时间好像回到了小时候那个她。
  青春总是在不知不觉中飞逝而去,当人突然回过头去想的时候青春早早地远离,无论你多么彷徨多么慌乱多么惊恐,青春已经随着不舍昼夜的流水汤汤流走。
  青春就跟时间一样,永远不可能停留。
  下了飞机来到接机口,外头人潮涌涌,突然有那么一种想哭的感觉一股脑的冲上了之情的大脑,她鼻尖都酸了,看着接机口那里形形□的人,那种感觉很莫名。
  她终于,回来了。
  在人群中扫视一眼,就只需要一眼她就看见了人群中茫然寻找着的外公外婆,满腔的愉悦化作了奔腾的眼泪,大步地跑上去紧紧的抱住了他们。外公外婆眼眶都红了,不停的拍着她的肩膀,外公忍不住转过身去抹掉眼泪,外婆得了白内障,即使这么靠近都看不清楚之情的模样,唯有用那双粗糙的手去摸之情的脸,用手去描绘最宠爱的孙女的模样。
  还是外公先缓了过来,看见跟在之情身后那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
  “之情,这位是?”
  江唯咧嘴笑,上前几步。“您肯定是之情的外公了吧,我叫江唯,是之情在英国的朋友,她在英国的时候经常提起你们呢,一直说你们是她最好的亲人。”
  外公爽朗地笑笑,之情好不容易把一腔情绪都压了下去,跟江唯交换了在国内的联系方式之后就看见送二老来的司机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于是牵着二老随司机来到机场外,上了回去叶家大宅的车。
  回去的路上外婆握住之情的手不停的揉着,就跟她小时候一样,外婆不停地问之情国外的生活,之情都是微笑着回答她,偶尔还夹杂着几个自己闹出来的小笑话逗得二老开怀大笑。这样和谐的温暖她有多久没有感受过了?之情不禁这么想。不过以后这样的机会应该还很多的,于是她忍不出地轻轻地笑了起来。
  陌生又熟悉的街道在街灯的照耀下冉出浅浅的颜色,飞快的从车窗外划过,每一寸土地都有着属于她的记忆。
  五年了,五年间这个城市变化很大很大,这座南方的花园城市绿化做得越来越好,到处都是青葱的绿树,新起的设施遍布整个城市,愈加的商业化了起来。一千八百多个日子,连一座城市都能改变成这样,那么人呢?
  叶家大宅还是透露着那古老的味道,两层别墅式的建筑在月色下散发着淡淡的沉重的味道,颇有名门大家之势,就是这样的一抹沉重形成了厚重的枷锁,一层又一层的圈在了之情的身上。
  给他们开门的还是陈阿姨,她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若真的要说变化的话,那就是双鬓间已经生出了白发。她恭恭敬敬地上前接过之情的行李,引着他们到客厅里坐下,动作十分利落的跑到厨房里端出准备好的热茶捧上。
  “外公外婆,这几年你们身体还好吗?”之情捧着骨瓷茶杯,端庄地抿了一口茶,那举止动作愈发地高雅,可见在英国的时候受到的是如何一种管教熏陶,再也不复从前那个抱着普通玻璃杯乱七八糟地躺在沙发上的女孩了。
  “还不是老样子,倒是你,这么多年来一个人在外面生活还习惯吗?”
  外婆一边说一边在外公手里塞了一小块梅子看着他吃下,这才自己又吃了一个,这样两相依偎两相扶持的情景看在之情眼里,眼眶微微发热。
  “当然习惯了。”之情微笑,不想让二老为自己担心,“我的导师一直都很喜欢我,我的设计总是会被表扬的哦!”她俏皮的眨眼睛。
  “听你妈妈说你读的是建筑设计?一个小女孩怎么挑这样的专业呢,按我说女孩子就该念文科,文文雅雅地多好。”外婆有些埋怨,“霁秋怎么也不说说你……”
  “不,建筑设计真的很好,当我看见有人即将会住进我设计的大楼里,那种满足感是没办法形容的。”外婆怎么会知道当年之情选科的时候跟叶霁秋闹得多厉害,之情硬是要读建筑设计,说什么也不改变,为此叶霁秋还亲自飞了去英国一趟就是要她打消这个念头,没想到之情也很强硬,终于软化了叶霁秋让她同意。
  其实,她选择建筑设计这个专业的原因,不单单只是为了那种满足感……
  因为她记得这是他最喜爱的、最憧憬的未来,记得那一夜他寂寞的眼神,所以他不能完成的梦想就由她代替他来完成。
  大门突然被人推开,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陈阿姨迎上去,毕恭毕敬地喊:
  “夫人,雷先生。”
第二十六章
  之情的脸在听见那个称呼的霎那间没了血色,浑身僵硬无比,背直挺挺地坐着,不敢回头。她能够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心随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越跳越快,那样强烈的震动很久都没有过了,震得她眼前一片昏花——
  “夫人,三小姐回来了。”陈阿姨接过叶霁秋手上的包,小声地说。
  叶霁秋只是微微颔首,踩着高跟鞋引着来人走到沙发前跟二老打了个招呼,二老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凝重,但也不失礼仪地点点头。
  之情硬着头皮站起来,看着地面。“妈,我回来了。”
  来人饶有兴致地双手环胸,飞扬的眉眼毫不掩饰地在之情身上打量着。
  “嗯。”叶霁秋冷冷地应了一声,端庄高雅地在沙发上坐下,习惯性地发号施令,“雷铮知道你今天回来特地过来找你的,你们俩到庭院里说会话吧,不用呆在这里了。”
  心底一颤,之情鼓起勇气抬头去看站在面前的人,才刚抬眸就生生地撞上了那双张狂放肆的目光,经过时光的洗练雷铮的面容有些改变,眉眼中犀利毕现,比起五年前那个青涩霸道的男孩如今的他更是狂傲了起来,一身剪裁得体的纯黑色手工西装穿在他的身上更突显他的气质,即使是在长辈面前也不掩饰眼中的张扬。
  那样的眼神看得之情不禁皱起了眉头,原来时间果然改变了一些人。
  “那么各位,我们就先出去了,这么多年不见,之情应该有很多话想要说。”他一边说一边十分熟练地把手勾上她的腰身,紧紧的一握让她更靠近他,不容抗拒地揽着她走了出去。
  直到两人出了客厅,外婆担忧的目光才渐渐地收了回来。“霁秋,雷铮这孩子小时候还是不错的,可是现在变成了这样……之情跟他一起还能有幸福吗?”她一边说一边指着桌上的报纸,在娱乐版的那一块登了老大的一张照片,那是雷铮亲密的搂着一名女星走出酒店被偷拍到的照片。
  叶霁秋目光只在报纸上匆匆扫了一眼,冷冷地笑。“结婚之前,雷铮会解决的。”
  庭院里灯光明亮却不失柔和,安静地倾泻着,石桌石凳在丛簇的花丛中摆着,如此的宁静,倒也不失为一个说话的好地方,被拥着走到庭院里的之情终于受不住这样的气氛与碰触,蓦然站住脚,目光冷淡地看他。
  “可以放手了吗,雷先生。”
  雷铮傲然一笑,不止没有放手反而搂得更紧,那力道好像要把她嵌入自己身体里似地。“我不认为搂着自己的未婚妻是一件过分的事情……五年不见,你变了。”
  “雷先生你也变了。”之情咬牙忍痛。
  雷铮的变化无疑是巨大的,在那一年的圣诞节之后他就开始在学校里一个又一个的换女友,从小家碧玉到大家闺秀,从来都没有人能逃出他的手掌心,五年前在之情出国之后他也随之去了澳洲攻读工商管理学,在澳洲学习的时候那花边新闻天天都不同,雷铮这个名字俨然就是花花公子的代名词,可那又如何?雷铮生得一副英俊的面孔,走到哪都少不了前仆后继的青春美女,自然混得如鱼得水。
  而就在之情回国前的半年他就回到了S市,开始接管家族生意。
  闻言,雷铮只是笑笑,轻佻的勾起她的下巴深深地凝视她的眼。“怎么变,我还是我,你也是你,不会有不同的。”
  之情也笑。
  难道他还以为面前的叶之情还是当年那个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女孩子吗?不,已经不是了,她已经长大了,已经有能力去挣脱这个囚禁着她的牢笼了。
  “别这样笑。”雷铮不满地捏住她下巴,皱起眉心。
  “怎么笑?我记得我一直都是这样笑的。”她轻轻的笑了出声,眼底沉淀着温婉深沉,不复当年清澈,“我从来都没有变过,变的人是你。”
  雷铮恼怒地捧住她的脸,俯身靠近,烈火一般燃烧着的目光炯炯地凝视她,深深地看进她的灵魂。“之情,你知道的,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我要的只有你一个,从开始就是这样。”
  此刻他们的距离很近很近,他每说一个字那温热沉重的气息都抚上她的脸,痒痒地。如果是曾经的叶之情,她会因此而红了脸庞,会用力的去挣扎去推拒,可是现在的叶之情知道那只是无功之举,干脆由着他,翦瞳安静地回视他,不带一丝感情。
  “雷铮,为什么不试着放手呢……”她无力地叹息。
  就在话声落下的瞬间,雷铮一拳迎风而来,拳风强烈得吹起她的发丝,狠狠地捶在她身后的树干上,震得树叶不住飘落,之情大惊。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
  “叶之情,我放不了手的,从八年前就放不开手了。”他的语气有些沮丧,好像沉浸在说不明道不清的痛苦之中,那样的感觉只在一瞬间,转眼就寻不着了。
  如果能够放手,又怎么会让他们走到现在这一步?如果能够放手,又怎么会因为她的冷笑感到心痛?如果能够放手,又怎么会在知道她回到国内就马上丢下手上的工作第一时间赶来见她?
  之情不知道此刻还能说些什么,其实要她硬起心肠来面对雷铮对她而言很难很难,她记得当年雷铮对自己的好,记得当年雷铮对自己的维护,记得当年雷铮对自己的照顾,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更不是一个没有心的人,说实话她是被感动过的,可是感动并不等于可以承载一生的爱情……
  两人相对沉默了很久很久,一直维持着那个很暧昧的动作,谁都没有动,只有轻轻的呼吸声在两人之间徘徊。
  最后还是雷铮先打破了沉默,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吻了吻,抚着她的肩膀小声说:“坐了这么久的飞机你也该累了,回去休息吧,我走了。”
  之情点头,转身就走,在转身的霎那她看见了他的右手,指骨那儿被粗糙的树干磨破了,伤口不大,可终究是出了血。她顿了顿想要说些什么话,可最后还是重新迈出脚步离开。
  叶霁秋好像很满意今天晚上她的表现,回到屋里的时候并没有多问什么,更没有为难她,之情感觉自己好像幽灵一样飘上了熟悉的房间。房间里的摆设全都跟她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甚至连摆在桌子上的练习本都放在同一个位置上,不同的是练习本的边缘都已经泛黄,溢出了陈旧的味道。
  她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几个药瓶丢到床边的抽屉里,利落地把剩下的东西收拾好才倒入床铺。她的床上还是带着淡淡的香味,软软地,不知道她是不是再也过不了这样的好日子,那种味道竟然让她有些作呕,于是跟陈阿姨说了一下换了床单被褥,然后重新躺上没有一丝香味的床,这才稍微舒服了些。
  纤细的手指在床铺上划着圈圈,她在想着明天起来就得去找岑安然,不知道过了五年,她还是不是住在以前的那栋别墅里呢?不知道过了五年,还是否记得她呢?不知道过了五年,她的性子是不是还跟从前一样呢?还有那个清俊的男子,是否还把她放在心上?
  不知道五年没有联络,他们会不会怪她呢?
  全身放松的躺在床上,她突然想起了很多很多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每一样都让她禁不住地细细回味,每当想到曾经闹过的笑话她都会笑出声来。
  当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时候是很容易睡着的,原本的之情也是这样的,可是现在的她不停地在床上辗转,直出了一身汗都没办法睡着,她大大地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终于受不了地伸手到抽屉里拿出其中一瓶药倒了两颗,和着水服下。
  药丸顺着喉咙滑下食道,涩涩的有点噎,逼得她把整杯水都喝了下去,然后重新躺回床上,睁大眼睛等待药效发作。就在这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接起来就听见了江唯的声音,电话那头很安静,她能够很清楚的听见江唯的声音和着风声传来,江唯说了些什么她渐渐地听不大清楚,连回话都很缓慢,终于引起了江唯的注意。
  “之情,你是不是又吃药了?!”电话那头江唯大声地问。
  她脑子里一片模糊,只想快点结束通话,胡乱的答应。
  电话那头江唯担心得走来走去。“我说了那药不能经常吃,对身体不好的,你怎么不听说呢!”之情这边已经逐渐的睡下了,手机那头江唯的声音也停顿了下来,彩色的屏幕闪烁了很久才暗了下去,那突然暗下去的屏幕就好像江唯的无奈的叹息,随着电话挂上而消退。
第二十七章
  熹微初现,晨光从没有完全拉上的窗帘的缝隙中透进了房间,床上的人早就已经醒了,睁着一双毫无睡意的眼睛看着雪白的墙壁,她的手紧紧地握住项链的坠子,好像只有紧紧地握住项链才能有继续等待的勇气。
  也不知道就这样躺了有多久,陈阿姨突然敲了敲房门,确定之情已经醒过来之后才告诉她雷铮约她早上一起到明非去吃早餐。之情在房间里面应了一声,起身穿衣打扮,又在手机通讯录里找到了雷铮的电话号码,发了一条拒绝的消息过去,然后径自出了门。
  她的手机不是原本的那只,所以里面存着的号码只有叶霁秋的、跟雷铮的,原来她是记得岑安然的电话号码的,可在英国的时候她曾避开亲戚的监管偷偷地打过去,那个号码已经停机,就连李安安跟林朗他们的手机号码全都打不通,她这才明白母亲有多大的能耐,于是从此放弃,再也没有打过电话。
  此时又是夏季,米白色的雪纺裙裙摆在风中如流水的皱褶一样被吹动,她走过熟悉的街道,从前的公车车站还在那里伫立着,她绽开笑意跳上了开往市中心的公车,现在的公车全部都改头换面,不再是以前那种窗口可以打开的破烂大巴,而是变成了统一的空调车,虽然空调的温度让车里变得清凉舒爽,但也同时有些闷。
  来到市中心的时候大约是十点半,因为是上学的时间并不是十分热闹,她漫无目的地想去寻找岑纪川,可是他会在哪里呢?凭着印象,岑氏集团办公楼是在市中心的,于是在太阳下瞎逛了很久,问了好些路人终于找到了岑氏大楼。
  岑氏大楼很高很高,如果能够站在大楼的最高处或许会有那一览众山小的错觉。之情隔着马路抬起头去看大楼的最高点,阳光恰好从大楼最高点那儿闪烁着,炫目的光线直直刺入之情的眼睛,疼得她不得不低下头,眼前突然白芒芒地一片,很久才缓过来。
  她有一种想要走进去的冲动,可是她不知道岑纪川会不会在里面,或许……或许他没有接管家族生意,如果她贸然进去别人问起她是什么人她该怎么说?犹豫了很久,她终于咬着下唇转身——
  “之情?!是不是你?!”
  熟悉爽朗的男声突然从身后响起,之情浑身一颤,好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动也不动,呆呆地站在了原处。
  高大的男人飞快地穿过马路跑到她面前,在看见之情的脸的瞬间咧嘴笑了起来,那明亮的笑容、舒朗的眉眼、熟悉的轮廓……是那么的熟悉的模样。
  之情微笑的抬起头看他。“林朗,好久不见。”
  “我的天,姑奶奶你终于回来了。”林朗大大地舒了一口气,那模样就跟高中的时候没多大差别,还是那么的爽朗,但是五年的时光也在他身上留下了深邃的痕迹,虽然语气仍旧那么轻松爽快,可终究是长大了。
  “你在找我吗?”之情微笑地眨了眨眼睛跟他开玩笑。
  “可不是。”林朗竟也点点头,很夸张地道:“岑家那对兄妹因为你现在都不知道折腾成什么样子了,我想如果你再不回来恐怕他们就要杀上英国去把你劫回来。”
  心蓦然抖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开口。“纪川他,还好吗……”
  林朗摇头。“还能怎么样呢,他都在等你的。”顿了顿,又想说什么的时候眼前骤然一亮,对着马路那头挥了挥手,之情不解,下意识的回头去看——
  “林朗你干嘛,泡美眉也不要在我面前好不好,真受不了你,我说你怎……”顶着一头清爽靓丽短发的年轻女子唠唠叨叨地走来,就在看清楚之情的霎那间不满的表情化作了惊讶、难以置信、喜悦……然后突然尖叫!
  “啊!!”她尖叫的指着林朗的鼻子就吼,“林朗你个死变态,要泡美眉也不要泡一个长得跟之情那么像的好不好,你明知道我不介意跟之情共侍一夫的……”
  之情扑哧地笑了出来,那眉眼弯弯的模样勾勒着少女时候的痕迹。
  见她笑,岑安然的表情再霎那间千变万化,突然往前一扑狠狠地抱住之情咬牙切齿的,想要再说什么狠话可是全都哽咽着说不出口,这爽朗的女孩竟然抱着她大哭了起来。“叶之情你个狠心的家伙,这么多年了你竟然连一个电话都不给我打,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多想你吗,你竟然可以这么狠心……我跟安安都已经决定不等你回来了,你干嘛还要回来,你这个没良心的……你让我们这么伤心,怎么可以……”
  虽是胡言乱语,可之情听在耳中也难免的感动,喉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一样,硬生生地发疼,霎那间就红了眼眶,眼泪要掉不掉的,若有怜香惜玉者必定会为这楚楚可怜的泪水感到心疼。
  而恰好的,林朗就是怜香惜玉者。他伸手就把岑安然从之情怀里揪了出来,哭笑不得的用手去擦掉她脸上的泪水,看起来好像很粗鲁实际上温柔得不得了,还小声地安慰着:“你看看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别害得之情也陪着你一起哭,都这么大的人了。”
  岑安然啜泣着扯着林朗的衣服擦眼泪擦鼻涕,林朗一脸无奈却十分宠溺地由着她去了。
  在一旁注视着这样一幕的之情不禁微笑了起来,林朗跟安然果然是天生一对的,五年的时光似乎没有撕裂他们之间深厚的情感,反而让他们越来越契合,越来越互相依赖,这样的爱情让不得不让她羡慕。
  后来三人到咖啡店里多愁善感了好一会,顾及两人下午还有课之情就跟着他们来到了S大。刚到S大走了一下林朗就接到了导师的电话,匆匆忙忙地赶着过去了,剩下之情跟岑安然两人在小路上慢慢地走着。
  “五年了,你这家伙彻彻底底地消失五年了!”吃饱喝住多愁善感过之后,岑安然又恢复了最熟悉的老母鸡般的模样,双手叉腰恶狠狠地盯着之情,“我都要以为你在英国被人埋尸荒野,如果不是我哥跟林朗拦着我我都要飞到英国挖坟了。”
  之情温婉一笑,在时光的洗练下她的气质慢慢地沉淀了下来,以前那疯丫头般的她被她深深地埋在了心里面,如今的叶之情宛如一英式淑女。
  “安然,他现在怎么样。”
  岑安然微怔,然后不经意地叹了一口气。“还不就这样呗,反正还活着,不过你回来的时间太巧了,他昨天才去了香港开会,估计最快都要明天才能回来。”
  闻言,之情的表情变了变,好像松了一口气,却又像很紧张,对他,她的心情总是如此地不定,所谓近情情怯或许就是这样的吧。
  她沉默片刻才又开口。“安然……这几年来我其实都在害怕他会变得不一样,所以即使网络如此发达我都不敢去寻找关于他的消息……五年的时间,够长去改变一个人了。”
  岑安然用力的握了握之情的手,坚定无比地说:“无论他怎么变,他还是岑纪川,你知道的之情。”
  摇摇头,之情看着地面。“现在他已经逐渐地去接管家族生意了吧,安然,我知道利益结合最好的连接枢带是什么,我刚才有听林朗说起伯父伯母已经着手操办这事了……即使他还是他,可是如果家族需要他就得去娶一个能给他最大利益的女人,你也明白的。”
  “不,他不会。”岑安然十分坚定,“你去了英国之后我爸妈就开始不停的给他介绍女孩子,他虽然还是那么谦谦君子的模样,可是绝不逾距,也从来不答应什么,这些我再清楚不过了,我哥那个人只要一动了心就会很坚定,他要的人就只有一个。他已经为了公司牺牲了自己最盼望的将来,他不会再为此牺牲自己的幸福。”
  之情再次沉默。
  两人逐渐地走到了那条林间小径,依着小径蜿蜒曲折的小路没有目的地走着,之情对这条林间小径一直都保留着不可抹去的记忆,林中的风吹拂而来,带着淡淡的植物的香气。突然,之情停下了脚步,疑惑地看着四周,娥眉深锁。
  “怎么了?”岑安然也停下脚步问她。
  之情看着那几棵新树与地面石砖颜色跟前面走过的颜色不太相同,疑惑地道:“这里,好像不一样了……”
  “啊?!”岑安然大吃一惊,“你能看出来不一样?!”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好友,左右地看,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恐怕连她也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一年前这里发生过事故把两边的树烧死了不少,真是一片狼藉,当时校董见发生了这事之后这条小径烧焦的烧焦破裂的破裂干脆就要翻新,没想到我哥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马上就联系了校董并且出资为学校重新修好这条小径,按照原来的那条路修,所以……”
  原来这条小径上发生过这些事,都是她所不知道的,在她的记忆中这条小径充满了回忆里的浪漫。记忆中的风,记忆中他的回眸,记忆中两人青涩的碰触……那么美好的曾经。
  岑安然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她看见了之情的眼睛好像有些迷蒙,那样的眼神说不心惊是假的,好像充满着什么心事一样。最后她终于受不了之情那样的表情伸手去碰她,之情吓了一跳的回过神来,两人看着对方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奈何岑安然马上就要上课了,担忧地嘱咐了之情几句,很不放心的一直回头去看她,之情反倒微笑着对她摆手让她别担心,然后顺着小径独自漫步校园,继续寻找遗失的痕迹。
第二十八章
  在大学里,美女总是惹人注目的,尤其是穿着裙子留着飘逸长发的独身美女,那样的裙摆飘飘也不知道引了多少年轻男孩的目光,之情浑然不知,在走过图书馆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投向图书馆方向的视线好像穿透了图书馆的墙面,看见了里面发生的曾经,然后抿唇浅笑。
  遥想当年有过那么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羞涩地来到图书馆里,分明是那么害羞却有着惊人的勇气的走到岑纪川面前跟他说喜欢他,在那时候其实之情是很佩服那个女孩子的,因为当时的自己还没有那个勇气……
  “美女,等人吗?”轻佻的男生自以为潇洒的拨了拨头发,大着胆子上前搭讪。
  等人?
  之情怔了怔,随即微笑地点点头。“是呀。”
  闻言,男生只觉得心跳加速,马上再接再厉进行邀约。“等谁呀,要不我们出去喝点东西慢慢等?”
  独自在外生活了这么多年之情又怎么会不知道面前的男生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倒也不点破不拒绝,使出了必杀技,露齿一笑,投下深水炸弹。
  “我在等我男的朋友。”
  果然,男生有如晴天霹雳,尴尬的笑笑,又十分不好意思地挠头,讪讪地退了两步往支持自己的阵营跑去,宣布此女已有男友的事实,一群少男少女皆大笑了起来,大骂他听不懂美女话中的拒绝。
  又在校园里晃了很久,其间接到岑安然打来的电话,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说让之情在校园里得小心一些,S大如今到处都是狼,可千万别当了小红帽,直把之情逗得咯咯发笑。
  就在之情拿着电话被岑安然逗得咯咯发笑的时候,一缕高瘦的身影遥遥地在她眼中掠过,之情愣住了,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再看的时候就已经看不见那人了,想了想,不禁自嘲地笑笑,怕是她想他想疯了,安然不是说他在香港吗,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S大呢,肯定是看错了。
  盖了电话之后之情走上了另外一条小径,也不知道是通向什么方向,走着走着看见从身边走过的学生大约地都抱着乐器一类的东西,只怕是走到了音乐系大楼了,她走了进去,大楼里有一大块不锈钢版子,上面写满了每一个楼层相对的音乐教室,之情一眼就看见了钢琴房三个字,于是缓步上楼。
  钢琴房在四楼,四楼走廊里很安静,每一间琴房的隔音设备似乎都花了不少钱,没有听见一丝溢出的琴音。对于钢琴她似乎总有着亲切感,她走过一间间琴房,直到走到最里面的一间,琴房的门没有关上,里面也没有人,见状之情就大方地走了进去。
  一架纯黑色的钢琴端端正正地摆在了里头,琴房里纯黑色的窗帘被紧紧地拉上,柔黄色的射灯已经打开了,说明这里刚才是有人在的,说不定只是稍微走开了一下。之情本来想马上离开的,可是当指尖碰到了琴键的霎那好像有一股暖流顺着她的指尖滑入心田,那样的温柔就好像她记忆中的他,惹得她终于又红了眼眶。
  指尖不禁用了力气,浑厚的一声琴音顺着她指尖落下的琴键那儿传来,她没想过自己会点上琴键敲出声音,着实吓了一跳,连忙回头想走——
  霎那间除了时间以外,连心跳都静止了。
  看着眼前人,之情呼吸都顺畅不起来,小心翼翼地唯恐只是错觉。她眨了眨眼睛,一次又一次,直到确定那不是幻觉才慢慢地缓了过来,这是缠绕在她梦中多年的男人。
  五年时光在他身上留下的只有沉淀的温柔,那眉那眼完全没有变化,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唯有气质愈加地温厚了起来,一身黑色的休闲西装穿在他的身上更显高大俊逸。他先是挑眉,眼神中掩不住的惊讶,然后那抹惊讶逐渐地好像浓墨一样被晕了开来,浮现最深沉的柔和。
  她的心不禁悄悄颤抖了一下,他原本只是习惯性微微勾起的唇线拉起了更深刻的弧度。
  他迈开长腿走到她面前,难以置信地伸手触碰着她,修长的指从她的眼角处划至下颔,微微一个使力就把她下巴勾了起来,温柔地迫使她抬头,语气很轻、很轻。
  “回来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用这般表面的平静以掩饰心中的惊喜。
  他曾经想过千万种重逢的方式,唯独没有想过会在S大的琴房里遇见她。
  五年太长,长得能够让一个女孩长大成一个女人,时间在她身上留下的是一股摆脱了青涩的清韵,优雅倩丽得让人移不开眼神。
  之情看着他的眼睛点头,喉咙中哽咽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唯恐一开口眼泪就会止不住的往下掉。
  他这话问得普通,就好像在这之间并没有那分离的五年,他们只是有五分钟、五个小时没有见面。
  “回来就好。”他抿唇浅笑,伸手就把她拥到了怀里,那笑容骤然与记忆中的青涩年代重合,如此谦谦君子,如此温润如玉,似有流光回旋,柔情似水。
  喉咙被那股哽咽的感觉顶的生生的发疼,之情唯有用力地揪住他的衣角,用力地抱住他,在这样的温柔中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纪川,我回来了,以后都不走,一辈子都不要离开你了……”
  坐在副驾座,城市的霞光从窗外飞速掠过,折射在亮洁的车窗上落下七彩的颜色。之情托着下巴看向车外,有匆匆赶着下班回家的上班族、有甜蜜相依的恋人、有接孩子放学的父母……一切都是这么的平凡这么的生活着,在时光的海浪中慢慢地白发苍苍。
  “纪川……”她小声地喊。
  “嗯?”
  “纪川。”
  “嗯。”
  “纪川。”
  恰好遇到了漫长的红灯,岑纪川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用力地握住,深邃幽幽的眼默契地看出了她心中的不安,黑曜石般的眼睛在红绿的灯光中显得分外明亮。
  “我在,一直在。”
  她几乎是没有眨眼地看着他的眼睛,被那双美丽的旋涡所吸引,懵懂地去回握他的手。他的手很温暖,尤其是在这样的一个彷徨的傍晚,好像通过她的指尖将暖意传到了她的心里,安定着她混乱的心绪。
  他们,从来不需要过多的言语。
  她笑笑,指着前方显示红灯剩下的秒数示意让他专心开车。
  车在马路上飞驰着,虽然时值下班高峰期,可是他们走的是走出市中心的方向,车流自然较少,没有堵车的现象。她侧过头看正在开车的人,她的位置恰好能看见岑纪川的侧脸,那般的线条柔和温润,却不失男性独有的刚毅,恐怕就只有这个人才能够将这两者发挥到极致却又不突兀,橙红色的霞色斜斜地倾泻下来,深邃了他的轮廓。
  看着看着,不禁痴了。
  “请问,看得可满意?”
  带着几分戏谑,却又醇厚如酒的声音传来,蓦地将她送回忆中抽离。她这才发现自己看着他在发呆,脸上一热,嘴上却倔强地反驳。
  “我是在看那边的窗子,谁看你了。”话才刚说完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跳进了他的套里,他好像也没说她在看他……想到这里,扁了扁唇。
  岑纪川挑眉,微笑着并不打算点破,低调的深黑色奔驰兜进了一间酒店的停车场,然后体贴地为她开门。
  “这里是?”之情不解地看他。
  “进去就知道了。”岑纪川浅笑,轻轻地搂住她的肩膀带着她走进酒店。
  抬头看了一眼酒店的名字之情才想起来,这家酒店是岑氏旗下的产业。
  左右两边的门童动作一致地拉开擦得澄亮的钢化玻璃大门,九十度躬身,与此同时在大堂里的一名穿着深灰色端庄裙装的女人大步迎了上前,冷漠的眼神在之情身上一扫而过。
  “岑先生。”
  岑纪川应了一声,边走边问:“徐经理在吗。”
  女人大步地跟上他的脚步,为他们按了电梯。“在的,徐经理在三楼中餐厅。”
  他点头,回头对她礼貌地笑笑。“知道了,你去忙吧。”
  等那女人带着几分打量的眼神退开之后之情才嘿嘿的笑了出声,才刚进电梯就搂着岑纪川的手臂傻笑,哪还看得出淑女的模样?!分明还是高中时候那个长不大的小女孩。“纪川,那个女人喜欢你。”
  “别胡说。”岑纪川还是微笑,可他这时候的笑跟刚才对着大堂里那个女人的时候不一样,刚才那是礼貌而疏离,现在却是从心底的温柔,真真实实的温润如玉。
  之情还想说些什么,电梯发出叮的一声,三楼到了。
  三楼的餐厅布置得金碧辉煌雅致绝伦,迎宾小姐早早就等在了电梯前,当她看见之情搂着岑纪川手臂的霎那顿了顿,马上就反应了过来,恭恭敬敬地引着两人来到一个与外隔绝、约莫二十平方,面向酒店花园泳池的包间,并小声地道:“岑先生我们已经去通知徐经理了,徐经理马上就到。”得到岑纪川点头答应之后迎宾小姐才慢慢地退了出去,顺便带上房门。
  “安然说你去香港开会明天才回来的,怎么今天就回来了?还跑到S大琴房去。”之情促狭地绕到他身后半吊在他的背上,一脸悍妇的模样张开嘴巴假装要咬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是不是跟哪个小狐狸精约在那里幽会了。”
  其实在说这些的时候之情心里是没有底的,阔别五年,她不是不相信他,只是凭空地害怕。
  “是呀。”他也不反驳,“那个小狐狸精漂亮极了。”
  之情表情一愣,埋头狠狠的咬了他一口。“让你养小狐狸精!”
  话声刚落,竟没想到他手一伸轻轻地就把她带到了面前,稍稍用力就按在了落地玻璃窗上,来不及掩饰的恐惧在她脸上浮现,完完全全地落入他的眼中,薄薄的透明磨砂窗帘若有若无地掩盖着包间中的秘密,又好像薄雾,把人笼了进去。
  “没有什么小狐狸精。”他炯炯地凝视着她,潭水般深邃的眼神深深地看进她眼底的最深层,试图看进她的心里。在商场这些年来他已经练就了一身好本领,她声音中的落寞骗不了人,更骗不了他,“你知道的,一直都只是你而已,不需要恐惧。”
  “我知道,我就是……胡思乱想……到现在其实我都还在惊讶,惊讶我们竟然这么轻易地就重逢了,总觉得我现在是在梦里,你只是我因为太过想念而产生的幻觉……”
  话还没有说完,熟悉的气息骤然如潮水般侵入,后颈被牢牢定住。她受了惊,直觉地想退,他却失去了温柔的肆意蹂躏着她的唇,炙热的舌带着强烈的侵占意味不由分说地挑开她的唇齿。
  实际上他也是在害怕的,五年间从未联络,她是如此的美好,身边怎可能会缺乏追求者?他也在彷徨着,困扰着,也被煎熬着,毕竟五年,并不是太短。
  “纪川……”
  他再次拉回她薄唇顷刻紧紧覆上,以前所未有的狂野啮啃着她的唇瓣,她被他吓坏了,使劲推拒着,想要再次挣开他,却被紧扣住了腰身,灼热的气息一丝一缕地沁沁入她的肌肤,让她不禁微微颤抖了起来。
  在她的颤抖中,狂野的吻突然化作了蚕丝般的温柔,她好像终于感觉到了这个吻的意义,霎那间放松了身子顺从地依在他身上怯生生地回吻。唇齿相交,她只感觉自己被那炙热而又缠绵的吻抽空了全部的力气,理智仿佛冰雪暴露在阳光之下那般逐渐融化……
第二十九章
  敲门声骤然传来,惊起了缠吻中的两人,两人马上分开,低沉的呼吸中萦绕着强烈的暧昧。之情双目如秋水,不知所措地看着岑纪川,岑纪川很快地缓了过来,笑着把她按坐在酒红色沙发上,指尖一挑就把她垂落在脸颊边的发丝勾回耳后。
  “进来。”
  门应声被推开。
  “我说怎么这么久才答应啊,金屋藏……”来人一股脑的说话,目光在看见端坐在沙发上的之情的瞬间表情都僵住了,那个“娇”字噎在嘴里怎么都说不出来,睁大着一双牛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半响才找回了声音,“你……”
  “你好。”之情浅笑。
  “小师妹?!”在看见之情微笑的点头之后,他马上就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整个人大咧咧地靠坐在沙发上,“我就说嘛,他们说纪川带了个女人回来我还不相信呢,他这家伙洁身自好得很,怎么可能带女人上酒店,一看才知道原来带着的是小师妹呀。”老徐见过之情几回,可就是怎么都没能记住她的名字,就只记得她是岑纪川的师妹,从此之后只要提起之情都喊的小师妹,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之情温婉一笑。“徐哥,好久不见了。”
  她不如岑纪川跟老徐熟悉,不好意思喊他老徐,并且老徐年纪大她六、七岁,就尊称一声徐哥了。
  “是啊,上次一看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女孩呢。”老徐呵呵地笑,眼神一晃就看见了两人紧握的双手,继而笑得更欢了,“既然小师妹回来了,纪川你这小子打算什么时候摆个喜酒让哥们来热闹热闹?”
  “徐哥!”之情大窘。
  老徐嘿嘿的笑。“害羞个什么劲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自古以来天经地义。”
  从开始就在旁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岑纪川终于发言,笑道:“老徐你就别取笑她了。”
  “嘿,婚还没结就护着老婆了。”老徐啧啧的摇头,取笑够了又十分主动的要给他们亲自下厨做菜,说到做菜他就乐了,让之情点了几个菜之后乐得屁颠屁颠的出了包间。原来他火锅店的生意已经越做越大当起了大老板,火锅店请了人打理本来想着享享清福的,没想到人一闲下来就闷得慌,干脆在岑纪川这里捞了个酒店经理的工作管管这管管那的也不累,心情好了还能亲自下厨,说多享受就多享受。
  老徐走出去后,之情又提起这个话题,戳着岑纪川的肩膀。“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怎么回来了呢。”
  岑纪川笑笑,亲了亲她的额头。“因为雷铮,能让他破例到叶家去的人也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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