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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武器

_5 倪匡(当代)
石亚玉苦笑:“然而在记录上,他也是失了踪的。”
官子道:“据我所知,他回到日本之后,曾几次想和海军部联络,回复自己的身分
。可是战后混乱,档案资料散佚不齐,竟连他调去鄱阳湖的资料也没有──”
石亚玉插言道:“是,当年这次调动,属于绝顶机密,根本没有文件留下来,所有
人员都还当是在原服役的舰只上──”
官子道:“是啊,原舰只早已沉入海底,舰上的官员,自然也当作阵亡了。”
我点头:“这种情形,在战后不算少见。教授,先听听你掌握了甚么资料。”
八、任务的性质
石亚玉却坚持:“我想先知道山下堤昭如何可以成为例外。”
看来,他这样坚持,还是有点不相信官子的身份。
官子向我望来,我想了一想,道:“先让我知道你究竟掌握了甚么资料。”
石亚玉有一个极短暂的时间,现出了颇为为难的神情,但是他立即下了决心:“好
,但是我要对资料的来源保密。”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白素道:“那要以不妨碍资料的正确性为原则。”
石亚玉道:“当然。当然。”
他把带来的一只公文箱放到了桌上,打开,是一具手提型的电脑。
他迅速地按著键钮,我留意到他先按动了十二位数字的密码。
然后,他吸了一口气:“基本上,资料是一组日本军本部的绝密文件,这份文件是
手写的,注明只有一份,所有阅读过的人都必须在阅后签字,交回。在这份文件上签了
字的,一共是十七人,请看。”
石亚玉一面说,一面操作著电脑,电脑的荧屏上,出现了“绝对机密”的警告字样
和“绝对机密文件阅读守则”,和石亚玉所说的一样。
接下来,便是十七个人的签名,我一个一个的看下去,看一个吸一口气──这些名
字全是当时叱吒风云,不可一世,妄图征服世界的日本军政首脑,这些人现在当然全已
死了,我也不必把他们的名字一一例举。
石亚玉道:“请看文件的内容。”
他再操作,我们首先看到的是:“帝国的取胜计划:把日本国土扩大,离开四岛,
全面扩展到中国。”
我呆了一呆,日本军国主义者有此野心,并不是甚么秘密,尤其是在败象已呈之时
,日本本土受到了严重的攻击时,更有“放弃本土,进驻中国”的主张。
但这种计划当然不可能实行。日本侵略中国,在最兴盛的时期,虽然占领了中国不
少国土,但是中国的反抗力量,从未也没有停止过。
日本侵略者若是真的放弃本土,全力进驻中国,那么,唯一的结果是日本军队全部
葬身在中国的反抗浪潮之中。以为藉此可以把日本从四个小岛转为一个大国,那实在是
一个妄想。
可是当我再看下去时,却吓了一跳,那一个标题是:“全部消灭中国人口可行性之
探讨。”
我呆了一呆,刹那之间,全身发热,双手不禁紧握住了拳。
“全部消灭中国人口!”
竟有这种灭绝人性的探讨,真他妈的天良丧尽,残暴之极了!
可是转眼之间,我就全身轻松,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不论文件上所使用的字
眼是多么严肃骇人,但只要略想一想,就可以知道那是绝无可能之事,那只不过是神经
病者的梦呓,是癫狂者的妄想!
白素也从紧张的情绪中松驰了下来,我冷笑道:“这是垂死狂人的痴心妄想。”
石亚玉吞了一口口水:“确然如此,他们拟了几个方案,例如在长江和黄河的源头
上放毒,使中国的所有江河都成为毒源等等,但当然不可能真的成功。不过,这计划的
原则性很是恐怖──在消灭了中国人之后,全体日本人都搬到中国来,原来的四岛不要
了!”
我吸了一口气:“这种狂想式的计划,在一个濒临灭亡的情形下出现,不足为怪。
纳粹德国在面临灭亡时,也有类似的计划提出过──当时的科学水平限制了他们的想像
力,不然,他们大可以想像把地球上的所有生物全部消灭,把德国人或日本都搬到月球
去。”
白素笑道:“要消灭所有地球人,实行起来,比消灭所有中国人可行。”
石亚玉骇然道:“有这等事?”
我接上去道:“理论上如此,要消灭地球上所有的生物,只要把大气层弄走就可以
了。”
(我在《玩具》这个故事中,记述过若干年之后,这种事真的在地球上发生。)
石亚玉喘了几口气:“别开玩笑了!你且先看看这文件的内容再说!”
我想责斥他,这种无聊的文件有甚么可看的,可是白素轻轻碰了我一下,我只好勉
强答应。
于是,由石亚玉操纵电脑,我们一起看这份文件的内容。
大约有十七八种办法消灭全中国人口,使所有江河变成毒源是其中之一,其他的五
花八门,例如放毒气、改变气候等等,都属于天方夜谭。令人看了之后又好气又好笑这
一类。
可是看到了最后一个方案,却令我笑不出来了。
这个方案的标题是:“长期性进行,不求速达之实行方法。”
这方案的内容,虽然一样荒诞,可是看了之后,却令人怵自惊心,笑不出来。
方案的实行方法,且有理论性的基础,从民族性著手,指出一个特别喜欢自己人杀
自己人,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民族,只要挑起其争斗残杀的情绪,就会不断地自己人杀自
己人,等于一个人发了疯,不断自残自己的身体,终至于死亡的地步。
对于这一点,方案且举了不少历史上的佐证,证明人在自己人残杀自己人的时候,
特别英勇,但在对付异族时,却又特别容易屈服的实例。还指出在历史上,两次大规模
以及许多次小规模的异族统治,都是被异族以极大比例的少数所征服,比例所差之大,
甚至达到一比一百,甚至一比二百之数。
也就是说,在和自己人争相残杀之际,英勇莫名,花样百出。在异族之前,虽然可
以一百对一,但是也双膝发软的跪下了,屈服了!
看到这样,我胸口像是塞了一大团污泥一样,连呼吸也难以畅顺。
石亚玉苦笑:“这些历史,倒不是捏造的。”
我不愿再讨论这个问题(这种回避心态,凡是身为这个民族的一份子,只怕都难以
避免),就带著不满问道:“这份文件,只不过是军国主义狂人垂死的妄言,你却当作
宝贝,是何道理?”
石亚玉道:“因为……有可能和神户丸的失踪事件有关。”
我怔了一怔,笑了起来:“你的想像力未免太丰富了吧──我自叹勿如。”
石亚玉忙道:“我是有根据的。”
我望向他,他忙著操作电脑,过了一会,才道:“请看这几句。”
我望向电脑荧屏,只见那是文件的附注:“以上各计划,若研究有一定成果,交由
广雄真三少将执行。”
我仍然不明白这是甚么“证据”,这个少将的名字也陌生得很。
石亚玉吸了一口气,解释道:“这位广雄少将,是直接由大本营派到中国来的,不
隶属任何部队,直接向大本营负责。他有极大的权力,可以调动任何部队供他指挥,执
行任务。”
我扬了扬眉,并没有打断他的话头,因为我也听出一些名堂来了。
石亚玉续道:“请看,这是另一份文件,签署日期是一九四五年三月一日,签署者
是日军兼中派遣军司令,调动了一个营的兵力,供广雄少将指挥,除了这一个营的兵力
之外,还有许多精良的武器和另外二十名军官,以及很多辎车配备,其中包括运输船神
户丸在内。”
他一口气说著,越说越是兴奋,一面不断操作,令电脑现出有关文件来,证明他所
说的话。
其中,有关“精良武器”的部份,和白老大所知的,十分吻合。
他的话告一段落之后,我们都不出声,石亚玉问:“这些资料表示了甚么?”
这个问题,也正是我们人人都在心中问自己的:这些资料说明了甚么?
我先回答:“这些资料,说明广雄少将有一项行动和神户丸有关。”
石亚玉道:“从日期来判断,他的行动,就是神户丸在小孤山脚下载了货,向鄱阳
湖航行的那一次。在神户丸上的,也就是那一营士兵和一批优秀军官,并且还包括了广
雄少将本人在内。这次行动是一次绝对机密的行动。行动的内容,连当时派遣军的司令
都不知道,只有大本营才知道。”
石亚玉的分析,很是有条理,也很合理,所以我们都表示同意。
石亚玉这才吸了一口气,说出了他的结论:“由于大本营分配给广雄少将的工作是
执行‘消灭中国人口’,所以他这次的行动,目的就是──”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虽然没有再说下去,可是用意再明白不过。
他的意思是,广雄少将带著士兵军官和一批不明的物资,在鄱阳湖向南航行,行动
的目的,是要完成“消灭中国人口”的任务。
虽然石亚玉的推理,在逻辑上完全可以站得住,但是除了他一动也不动地在等我们
的反应之外,我、白素、官子、红绫都不约而同的大摇其头。
我们并不是不同意他的分析,只是感到实在无法可以接受。
石亚玉看到我们的反应,著急道:“你们有甚么不同的意见,只管说。”
我道:“虽然大本营的文件中,有把消灭人口的任务交给广雄少将执行之说,可是
,先决条件是,要有了‘可行的计划’──我并不认为会有一个这样的计划出现,所以
,也无法接受你提出的分析。”
我的意见显然可以代表另外三个人,她们都“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石亚玉道:“广雄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任命!”
我摇头:“那也不能说他一定是去执行消灭人口的任务──一艘内河运输船,只有
一营兵力,二十名军官,武器的配备再精良,试问如何消灭五万万多的中国人?”
石亚玉沉声道:“我认为神户丸上有秘密的武器在,有极具杀伤力的武器在。”
我拍了拍他的肩头:“你的设想可以成立,但是,再强有力的杀伤武器,也不可能
达到‘消灭中国人’之目的。”
石亚玉吸了一口气:“就算只能达成五分之一、十分之一,这种武器的威力,也就
骇人之至了!”
我呆了一呆,石亚玉的说法有道理,两颗原子弹投在日本,也不过炸死了几十万人
。以日本的人口比例来说,一成也不到,还不及日本侵略军在中国南京一地的屠杀数目
,但原子弹的威力,当然比日本军刀和机关枪要厉害得多了。
我沉吟了一下:“可是,绝没有任何资料可以证明日本在那时,也从事核武器的研
究,更不用说她已成功地制成了核武器。”
石亚玉听了,先是一怔,接著,定定地望著我。从他的神态看来,分明是以为我说
错了话。我不禁心忖,难道他又获得了甚么秘密文件,证明日本军方在那时已拥有核武
器了?
接著,石亚玉说出来的一番话,却是我未曾想到的。他先是长叹了一声,然后才道
:“卫斯理,我以为你的想像力算是出类拔萃的了,却原来……为甚么一定是核武器?
难道不可以有比核武器威力更强的其他种类的武器吗?”
我呆了一呆,我确然未曾想到石亚玉竟然会这样指责我。
连在一旁的红绫也伸了伸舌头,白素抿著嘴不出声,这都不单是为了石亚玉指责我
,而且,还为了石亚玉的指责有理。
的确,为甚么我只想到了核武器,而没有发挥进一步的想像力呢?
人类史中的武器进展史,可以说是凭人类的想像力建立起来的。
最初,人与人之间的残杀,使用的武器,大概全是人本身的身体──谁的拳头硬,
谁就可以打死对方,谁的双手有力,谁就可以扳死对方。
接下来,人类便发现石块、树棒比身体的各部份更有效。再接下来,便发现了金属
制品残杀起同类来,又要方便得多。
在这过程中,若不是想像到他人的头颅不如石头硬,没有金属坚,是不会想到利用
石头和金属作武器的──不知道有没有想到过,不单是他人的头颅,其实自己的头壳也
是一样的。
再接下来,人类的目光大开,想像力自然也有了大大的提升,于是就有了火药的发
明,武器从单对单的肉搏,演变成为大规模的杀戮。
一直到核武器的出现,更是少半分想像力都不行──我竟那么缺乏想像力,以为发
展到了核武器,便是人类自相残杀工具的终极了。
当然不是!
以人类无穷无尽的想像力而论,将来自相残杀的武器,也必然有无穷无尽的新发展

所以,石亚玉的指责,十分有理。
我呆了一会,才道:“好,依你所见,神户丸上载的是甚么种类的武器?”
石亚玉却一摊手:“我不知道──全然没有任何资料可寻?”
我道:“你只是凭想像?”
石亚玉道:“我的想像是有根据的──我已经把根据详细说明过了,广雄少将不能
单凭一营的兵力去执行消灭中国人口的任务,所以,他手里必然有某种可以进行大规模
杀人的武器。”
我道:“例如──”
他摊开双手:“我举不出例子来,这个疑问总会有解开的时候。”
我带点调侃:“甚么时候?”
他沉声道:“成吉思汗墓,真的不是在鄱阳湖底?”
我叹了一声:“不是,真的不是。所以,你说的‘某种武器’,不会落在那些居住
在岩洞的蒙古人手里。”
石亚玉吸了一口气:“那么,根据物质不灭定律,这‘某种武器’一定还在鄱阳湖
之中,正确一点说,是在神户丸之中。”
官子在一旁,一直只是静静地听著,此时才道:“我祖父当年在接受任务时,上级
的训令,曾有‘帝国存亡,在此之举’之语。由此推测,有某种极厉害的武器在神户丸
中的推测,可以接受。”
我缓缓摇头:“能够大规模杀人的武器,必然有一个极其复杂的发展过程,不会从
天上掉下制成品来,不可能在计划、生产到实验的过验之中,一点资料都没有留下来的
,也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走漏,不让敌对方面的情报人员所获知。”
官子和石亚玉都不出声,白素则道:“若是在严密之至的制度之下,便可以做到你
提及的两点──美国在致力发展原子弹时,轴心国的谍报人员,也一无所知。如果真有
这样的‘某种武器’的存在,我相信为了掩人耳目,研制工作根本不是在日本本土进行
,而是放在中国被占领的土地上进行。”
白素的假设,虽然难以接受,但也难以反驳。
确然,如果有一种极厉害,威力强大到了可以“决定帝国之存亡”的武器,不放在
日本本土研制,那更是兵法上的“虚则实之”,对保密来说,更加容易,而且有利。
但是,研制这样的一种武器,若说少过以千计的人员从事工作,那是不可想像的事
,这些人又到哪里去了?时隔多年,他们之中,难道一个也没有泄露秘密的?
我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白素道:“设想得残忍一些,事实上,历史上也不止一次
发生过类似的事,单是为帝王建造陵墓,事后被灭口的参与者,只怕可以组成数以万计
的冤魂大军。”
被灭口了,这是白素的设想,当然也有可能,那令得我的思绪很是紊乱。
我陡然一挥手,大声道:“我们的讨论走入岔路了──我们应讨论神户丸何以会失
踪,不是讨论神户丸上有甚么东西,应该讨论如何把神户丸找出来,而不是讨论一些假
设的可能。”
石亚玉沉声道:“各方面的假设都有联系。”
我反驳:“重要的是行动。石教授,你和美国人合作的行动,何时可以开始,又准
备如何开始?”
我这一问,却令得石亚玉叹了一声:“很困难,经费是其一,潜水人员难招聘是其
二……”
我不等他把困难一一数下去,就道:“你们准备如何行动?”
对这个问题,石亚玉的回答,令我目定口呆,他竟然道:“最好的方法是选择适当
的地点筑一道坝,然后,把需要搜寻范围内的湖水,全都抽乾。”
我在目定口呆之余,只好道:“好,好办法,等到湖水一抽乾,也不用搜寻了,用
望远镜一瞄,就可以看到神户丸了。”
石亚玉居然能听出我话中的讥讽之意,苦笑了一下:“你何必笑我,这只不过是一
种设想。”
我道:“说实在一点的。”
石亚玉道:“虽然时间过去了五十年,但是最实际的方法,仍是派潜水员下去搜寻
。”
我摇头:“不!神户丸并不是甚么细小的物件,就算五十年之后,必已变成了废铜
烂铁,也是一大堆的,鄱阳湖的水又不会有多深,很容易可以用仪器探测出来。”
石亚玉叹了一声:“卫君,在这件事中,一定存在著我们不明白的因素,所以不能
以常理去应付。从五十年前起,不知有过多少次各种方法的探测,探测的范围也很广,
就算湖下面只有一个破铁盆,也早已探出来了!”
我道:“你的意思是,经过了不断的使用各种方法的探测,并无任何发现。”
石亚玉回答得极其肯定:“是!”
而且,他还补充:“我这里的资料显示日本、苏联、中国,正式的或业余的,总共
有过二十一次的探测,从声音探索到雷达,凡是人类所能掌握的探测技术都使用过了,
却都没有结果──”
他说到这里,徒然停了下来,望向我们。多半是由于这时候,我们的神情都相当古
怪,所以联带连他的神情也古怪起来。
各人之中,还是红绫先开口:“石教授,这只说明了一个事实。”
石亚玉苦笑一下,他居然明白红绫的意思,他道:“是,若是根据常理来说,这只
说明神户丸根本不在湖中,或湖中根本没有神户丸。”
我道:“正是如此。”
石亚玉又道:“可是,我已经说过,这件事有不明因素在,不能以常理去推论。”
我道:“那我们就以非常理来推论。常理是,一艘船在水面消失,就一定以为它沉
到了水中,既然是非常理,就应该推翻这样的结论。”
九、非常理推论
石亚玉瞪著眼:“船在水面消失,不是沉入了水中,难道飞上了天?”
我道:“若是要非常理,就可以如此推论。”
官子却道:“若是飞上了天,先要证明船是可以飞天的。”
我摇头:“这样一来,又跌入‘常理’的推论范围之中了。”
白素也摇头:“我明白你的意思,照你的想法,就是甚么都可以发生。”
我道:“我的想法很有根据──鄱阳湖是中国第一大淡水湖,面积达到三千六百平
方公里,但是湖水并不深,最深处也在二十公尺以下,就算要进行全面积的湖底探测,
也不是办不到的事。既然湖水之中,并无所获,那就应该推断它到了别处。”
石亚玉苦笑:“照这样说,岂是不必派潜水人员下湖去?”
我道:“先探明了虚实,再采取行动,这才有成功的希望。”
官子道:“如果有行动,我参加──我是一个优秀的潜水员。”
红绫立即道:“我也去。”
红绫曾跟穆秀珍学潜水,穆秀珍可以说是世上最出色的潜水专家。
石亚玉吸了一口气:“好极,我的原则是,不是最优秀的潜水员,宁愿不要。优秀
的又要很高的报酬,所以难找极了──”
我越听越觉得不对路,忙道:“等一等,你和美国合作,又和当地政府合作,可是
听起来,你好像并没有足够的经费。”
石亚玉双手一摊──他这时的样子,真有点像是无赖。他道:“甚么叫‘足够的经
费’?我们几乎甚么经费也没有。当地政府只提供行事的方便,这还是希望神户丸上有
大量的黄金,可以在成功后分上一份,他们打的算盘,是做没本钱的买卖。我是一介书
生,徒然有发掘这个可能是本世纪最惊人的秘密的雄心,可是两袖清风,一文不名。那
美国人潜水本领一流,但是也家无恒产。”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好哇,说了半天,你……曾有方案要把湖水抽乾,原来甚么
条件都没有?”
在这样的情形下,我这样责备石亚玉,自然理直气壮之至。可是石亚玉却比我更理
直气壮,他大声道:“卫君,你未免太市侩了吧,我们有的是知识和热忱,你却斤斤计
较于金钱的多寡!”
我不怒反笑:“好,你清高,我市侩。请问,没有经费,你如何行动?”
石亚玉一挺胸:“我、皮尔(那美国潜水专家)、卫小姐、官子姑娘,我们至少已
经有了四个人──还会有更多的人热情地参加,就算立刻行动,也没有问题。”
我望了他半响,竟至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不能说他不对,搜寻行动可以有许多
不同方式,大到把湖水抽乾,小到三四个人背著氧气筒下水,都是搜索行动。
我过了好一会,才道:“祝你成功。”
石亚玉扬眉:“你不参加?卫君,有许多惊天大秘密,甚至是你一个人单枪匹马完
成的!”
我叹了一声:“是,是我想左了,我以为你是进行大规模的探索。”
石亚玉见他说服了我,更是高兴,竟向红绫和官子道:“我们这就走吧!”
红绫和官子居然就答应:“好!”
我觉得她们二人简直儿戏之极,却不料白素道:“好,我们也去,而且更快,我想
赶及跟老爷子一起去和那老婆婆相会──在她身上,可以得到更多资料。”
我呆了一呆,白素说“我们也去”,那自然是把我也包括在内了。
我望向她,她向我点了点头──后来,在途中,她向我解释:“就算只有几个人去
,先有了行动,总比坐在家里一味分析推理的好。”
我只好同意她的看法。
说石亚玉全无准备,倒也不然,至少,他有十套极完备的潜水设备,而且他的“会
有许多人参加”的估计,也很正确。
在我们临出发之前,我提到了穆秀珍是一流的潜水专家,官子“啊”地一声:“秀
珍姨说,要是找沉船有困难,可以找她,我和她联络。”
于是,就有了和穆秀珍的通话──通话时,我们几个人都可以和她交谈,官子在去
找白老大之前,已经和穆秀珍说起过神户丸的事,所以一开始通话,就很是直接。
我先道:“以常理推论,五十年前失踪的神户丸,应该是在湖底,但事不寻常,所
以存在非常理发展的可能。”
穆秀珍道:“我明白──”她立即提出了问题,“推断船上有甚么?”
石亚玉把他的推断说了出来,在电话中,我们听到了一个男声:“有意思,是人类
绝未想到过的新武器?”
我道:“这是我们的推测。”
对于我这样回答,石亚玉现出很是满意的神情,因为那实际上是他的推测。
那男声自然是云四风的声音,又道:“很有趣──我是说,如果真是如此的话,不
会沉静了五十年,因为人类对各种各样的新武器越来越有兴趣,就算再大的化费,也有
人肯出,因为只有新武器才能把人类自相残杀的凶性,作进一步的发挥。所以,新武器
的吸引力,在任何物质之上。”
云四风的说法,听来很是激动。我没有作正面回答,因为云氏工业集团所生产的许
多精密仪器,都是各种新武器的重要配件──他虽然没有直接生产新武器,但是几乎和
任何面世的新武器脱不了关系。
正由于如此,我感到他可能因此而在内心深处,产生了自责感,我没有必要去加深
他的这种发自内心的负疚──至于他是不是需要有这样的负疚,那是另一个问题,讨论
起来,相当复杂,而且极难得出结论。
同时,我也没有想到他会推翻我们的推论,所以我道:“在整件事中,有太多不明
因素,所以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失踪的神户丸找出来。”
云四风和穆秀珍齐声道:“那容易之至──如果船确然沉在湖底的话。”
他们竟说得如此轻松,我自然要追问究竟,当时,我对他们也很具信心,因为云四
风的工业集团力量极大,超乎想像之外。穆秀珍更是身份奇特,说得稍为夸张一点,她
一个人的身份,可以影响世界大局,这一点,我在《在数难逃》这个故事之中,已有详
细的记述,此处不赘。
我道:“乞道其详。”
穆秀珍道:“不必派人潜水,鄱阳湖的水不深,现代的遥远探测技术,已可以探测
出火星上岩石的成分,何况是不到二十公尺深的水中的物事?派一艘探测船作全湖航行
,最多三百小时就可以有结果了,不单可以探出是甚么物事,连那物事的大小形状,乃
至组成成份,都立即可以知道。”
穆秀珍的一番话,旁人听了,倒也罢了,可是直听得石亚玉脸红心跳,气喘不已,
他疾声问道:“这样的探测船何在?”
穆秀珍道:“我有,七十二小时之内,可以运到鄱阳湖畔。”
穆秀珍习惯不说“几天”而说“几小时”,这是她对时间观念较他人精细之故。
石亚玉叫了起来:“那……太好了……要是有了发现──”
云四风打断了他的话头:“且别封官许愿,你要考虑一个问题──我们都要考虑一
个问题:如果到最后真的发现一项人类至今也未曾想到过的新武器,我们需要承担的是
甚么样的后果?”
他这一问,令各人都沉默了片刻。我先道:“任何新武器的出现,都不是人类之福
──”
我只说了一句,就被云四风打断了话头:“卫,你把题目扯得太大了,不断地追求
新武器,源自人类自相残杀的凶性,不是你我所能控制或改变的。我说的是具体问题。

我道:“请说下去。”
云四风也不客气:“好。这新武器在五十年前,可以决定日本帝国存亡之命途,可
知其威力必然极其惊人,可以假设在核武器之上。”
我道:“可以。”
云四风道:“这就是了,若有这样的新武器面世,谁会最有兴趣,而且,绝不容落
在外人之手?我们就变成是代人发现新武器了。新武器落在人类手中,已是不幸,落在
那些人的手中,就更加不幸。”
这几句话令得我们都哑口无言。过了一会,石亚玉才道:“事情十划未有一撇,似
乎太早担心了吧!”
云四风冷冷地道:“原来阁下对自己的推断,一点信心也没有。”
白素的话比较委婉:“这件事已逐渐曝光,我们不进行,他们也会进行,由我们来
做,其间还可以有点转圜的余地。”
云四风沉默了一会,才道:“对不起,实在是我对人类不断追求新武器的行为很是
厌恶,所以想到,若是忽然有人发明了甚么新武器,但五十年来默默无闻,就不如一直
让它湮没下去。”
我道:“这就是为甚么我们要去进行的原因了。”
我这样说,是表示同意云四风的想法,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我对人类不断追求威力
更强的武器,而目的无非只是杀害同类的这种行为,同样感到厌恶。
没有再听到云四风的声音,过了一会,穆秀珍才道:“我们就在鄱阳湖畔见,大家
尽快赶往。”
我向石亚玉望去,因为和当地政府打交道是他的任务。
石亚玉很有把握地道:“没有问题,我早就联络好了,若有甚么器材或运输上的问
题,只管向当地县政府提出。省政府方面,也有指令,只要说是中美合作考察团,一定
全力协助。”
穆秀珍说了一声“很好”──这表示我们多了一个极得力的助手。所以在旅途上,
官子很是兴奋,彷佛已看到了神户丸一般。
我们也讨论了,若是凭仪器的探测,没有结果,那该如何?
石亚玉道:“既然以非常理来推测这件事,也就不应该排除神户丸有反探测的能力
在,所以,人力潜水探测,仍应进行。”
我道:“通知美国人了?”
石亚玉点头:“他正兼程赶来。”
旅程中并没有甚么特别的事发生,特别的是,飞机先在南昌降落,然后再转小型飞
机到九江,九江离湖口很近,是理想的集合地点。
在九江一上小型飞机,我就觉得事情不对头了。那小型飞机有二十个座位,除了我
、白素、石亚玉、红绫、官子五个人之外,竟没有别的搭客。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由
于人多,每日利用各种交通工具的流动人口,数以亿计,流量之大,世界第一,怎会出
现有机位无人乘搭的情形?
我一起疑,就向白素使了一个眼色,显然白素比我更早发现这种情形,沉声道:“
随机应变。”
石亚玉也觉察了,他惊疑不定:“不至于有事发生吧,我们的行动,全都合法,且
早就经过联络的。”
正说话间,便见有搭客上来了,先上来的十二个人,六男六女,清一色的年轻人,
行动矫捷,神态灵敏,却又个个一言不发,甚至连望也不多望我们一眼,一进机舱,就
在我们前后坐了下来,正襟危坐。红绫是坐不住的人,向他们这个看看,那个望望,充
满了好奇,可是那十二人仍是一动不动。
这种情形,一望而知,这六男六女都受过不寻常的严格训练。我心中暗道:“麻烦
来了!”
不一会,又有两个人上了机,这两个人,一男一女,都是一身武装,男的赫然是一
位少将,女的则是中尉。两人来到我和白素的近前,那位将军浓眉大眼,不会超过四十
岁,突然向我们行了一个军礼。
我略欠了欠身:“不必客气,我只是一个平民。”
那少将一笑:“上级吩咐,见了卫先生,最好多礼,有道是礼多人不怪,卫先生总
不会见怪的。”
我笑了一下:“有道是先礼后兵,倒也用得上。”
那少将笑道:“卫先生说笑了。”
在一旁的石亚玉,也看出了情形有点不对,他大声叫了起来:“喂,这是干甚么,
我们的行动早经过批准,为甚么又要来干涉?”
那少将还没有回答,在机舱口就传来了一个动听的女声:“石教授,你在申请求批
准的时候,为甚么没有说明事件和军事国防有关?”
一听到这声音,我不禁伸手在自己的额头上,用力拍了一下。白素也轻碰了我的腰
际。
黄蝉!
我知道这位黄蝉女士一出现,便等于最高当局也已注意到了我们的行动,不然,不
会派出她这样身份特殊而又高级的人来处理。
而且,她一开口,就提到了“国防军事”这样的大题目,由此可知,他们所知甚多
,至少,石亚玉的“新武器”推断,不是他独得之秘了!
接著,自石亚玉愕然的神情上,可以看得出,他惊骇的并不是黄蝉的那一番话,而
是艳光四射,美丽无比的黄蝉,令他惊艳。
黄蝉翩然而来,先向白素招呼,再向我点头,然后是红绫,她连官子的名字也叫得
出来,最后才向石亚玉道:“教授,我刚才的话,对不对?”
石亚玉却像是傻瓜一样,张大了口:“刚才……刚才你说了些甚么?”
在那一刹间,我已打定了主意,我不再参与这件事了!
因为事情一有黄蝉所代表的力量插手,那就不是我们几个人所能控制,进行下去,
不论有没有结果,都是无趣之至的事情。
我向黄蝉一笑:“恭喜你升官了!”
我本来知道黄蝉有少将的军衔,但刚才在少将口中的“上级”,显然就是她,那么
,她当然是升官了!
黄蝉微笑:“卫先生,明人面前,不说暗语。我们研究过资料,得出一个可能性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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