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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了一个

_3 倪匡(当代)
看到公司的一个练习生,急急奔了过来。
他奔到了车前,道:“董事长,有两个外国人,在公司等著要见你!”
我皱了皱眉:“叫经理接见他们!”
练习生道:“不是,董事长,是经理叫我来请你的,那两个外国人,手中拿著报纸
,那是有怪人照片的报纸,他们说是来找怪人的!”
我“啊”地一声,卜连昌也高兴起来:“有人认识我了!”
他已急不及待,打开车门,我也连忙走出车子,我们三个人,急急回到公司中,我
问道:“那两个外国人,在甚么地方?”
“在你的办公室中。”练习生回答。
我连忙和卜连昌,一起推门走进了我的办公室。
在我的办公室中,果然坐著两个外国人,经理正陪著他们,那两个外国人正用非常
生硬的英语,在和经理交谈著。
当他们看到我和卜连昌走了进来之后,陡地站了起来,他们一起望著我身后的卜连
昌,现出一种极其古怪的神色来。
那种神色之古怪,实在是难以形容的。由于我根本不知道他们是甚么人,所以我也
根本没有法子知道他们两人的心中,在想些甚么。
但是,从这两人面上的古怪神情看来,有一点,却是我可以肯定的,那便是这两个
人,一定认识卜连昌,不然,他们不会一看到了卜连昌,就表现得如此奇特。
我连忙转过头,向卜连昌看去。
我那时,是要看卜连昌的反应。因为既然有人认识卜连昌,如果卜连昌也认识他们
的话,那么,整件事,都算是解决了!
第四部:是苏军上校
可是,当我向卜连昌看去之际,我却不禁苦笑了一下,因为,卜连昌望著那两个外
国人,脸上,一片茫然之色,他显然不认识他们。
我感到办公室中的气氛,十分尴尬,我搓著手:“两位,有甚么指教?”
那两个外国人,除非是根本不懂得礼貌的外国人,要不然,便是他们的心中,实在
太紧张了,是以使他们根本不懂得礼貌了。
他们并没有回答我的话,其中一个,陡地走向前来,经过了我的身边,来到了卜连
昌的身前,大声叫了一下,接著,讲了四五句话。
我听不懂他讲些甚么,我对于世界各地的语言,算得上很有研究,甚至连西藏康巴
人的鼓语,我也曾下过一番功夫。
但是,我听不懂那个人在讲些甚么,只不过从他发音的音节上,我听出,好像是中
亚语言系统中的语言。当时我心中在想,如果卜连昌听得懂那人在说些甚么的话,那才
好笑了!
果然,卜连昌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些甚么,卜连昌皱著眉:“先生,你是  ”
接著,卜连昌就改用英语:“对不起,先生,我听不懂你使用的语言!”
这时,另一个也向前走来,从他们的神情上,我感到气氛变得很紧张,这两个人好
像要用强硬手段对付卜连昌。而我却不想卜连昌受到伤害,是以我也移动了一下身子,
挡在他们和卜连昌之前。
那人又大声讲了几句话,使用的仍然是我听不懂的那种语言。
卜连昌显得不耐烦起来,他问我道:“卫先生,这两个人,叽哩咕噜,在捣甚么鬼
?我不相信他们会认识我,因为我根本未曾见过他们!”
我也问那两个人道:“两位,如果你们有甚么要说的话,请使用我们听懂的语言,
你们可以说英语的,是么?何必用这种语言来说话?”
那两人现出十分恼怒的神色来,其中一个,声色俱厉,向著卜连昌喝道:“好吧,
你还要假装到甚么时候,申索夫,你在搞甚么鬼?你会受最严厉的制裁!”
我呆了一呆,我向卜连昌望去,那人叫卜连昌甚么,他叫卜连昌“申索夫”。“申
索夫”,那听来并不是一个中国人的名字!
在那刹间,我才第一次仔细打量卜连昌。
在这以前,我很少那样打量卜连昌的,因为他的脸上,总是那样愁苦,使人不忍心
向他多望片刻。
但这时,当我细心打量他的时候,我却看出一些问题来了,卜连昌显然是黄种人,
但是他的额广,颧骨高,目较深,这显然是鞑靼人的特徵,那么,我的估计不错了,卜
连昌是中亚细亚人,所以,那个外国人才向他讲那种中亚细亚的语言!
在那一刹间,我心中的疑惑,实在是难以形容的。
我望著卜连昌,又望著那两人,我的想像力再丰富,但是我也难以明白,在我面前
发生的,究竟是一件甚么样的怪事。
从卜连昌的神情看来,他显然也和我一样不明白,他有点恼怒:“你们在说些甚么
?”
另一个人突然抓住了卜连昌的手臂,厉声道:“申索夫上校,你被捕了!”
卜连昌用力一挣,同时在那人的胸口一推,推得将那人跌出了一步,大声道:“见
你的鬼,我姓卜,叫卜连昌,你们认错人了!”
那两个人却又声势汹汹地向卜连昌逼去,我看看情形不对头,忙横身拦在那两人的
面前:“两位,慢慢来,我想这其间有误会了!”
那两个人的面色十分难看,一个道:“先生,你是甚么人,你为甚么会和申索夫在
一起的?”
那两人的神态,十分骄横凶蛮,我的心中,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我道:“首先,我
要问你们,你们是甚么人?有甚么权利在这里随便逮捕人?”
那两人怔了一怔,勉强堆下了笑脸来,可是他们虽然堆下了笑脸,却绝没有改变他
们行动的打算,其中一个,突然伸出了手,搭在我的肩头上:“先生,这件事关系太大
,如果你不是甚么有特殊身份的人,你还是不要理会的好!”
他的话才一说完,便用力一推。
看他的情形,像是想将我推了开去,然后可以向卜连昌下手。
但是,我自然不会被他推开的,我在他发力向我推来之际,“拍”地一掌,已击在
他的手腕之上。接著,我五指一紧,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的手臂,抖了起来,使他后
退了一步。
我沉声道:“两位,回答我的问题,你们是甚么人,究竟是做甚么而来的。我可以
先介绍我自己,我是一个商人,决没有甚么特殊的身份。”
那两人的神色更难看,足足过了两分钟之久,这两人才能平静下来,继续和我说话

他们中的一个道:“我是东南亚贸易考察团的团长,这位是我的助手。”
我盯著那人,那人在未曾说出他的身份之前,我已可以肯定他是俄国人,而当他说
了他是甚么贸易团的团长之际,我也想起了前两天看到的一则新闻,那新闻说,苏联突
然派出了一个“东南亚贸易考察团”,成员只有三个人,到东南亚来。
这个“考察团”可以说是突如其来的,事先,和苏联有贸易来往的东南亚国家,根
本没有接到任何通知,是以颇引起一般贸易专家的揣测云云。
但现在看来,这个三人考察团的目的,根本不在于甚么“贸易考察”,那我更可以
进一步肯定,他们是为卜连昌而来的。
在刹那间,我的心中,实在是纷乱到了极点,他们称卜连昌“申索夫上校”,又说
要逮捕他,使他受严厉的惩罚。
我冷笑了一声:“我看,阁下不像是贸易部的官员,我们双方间的谈话,不妨坦白
一些,你究竟是为甚么而来的,要知道,你虽然有外交人员的身份,但如果不在你的国
度中,你也没有特权可以随意拘捕人!”
那自称团长的人瞪著我,半晌,他才道:“先生,这个人,我现在称他为我们国家
的叛徒,我要带他回去,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循正当的外交途径,将他带回去!”
在他那样说的时候,手指直指著卜连昌,一脸皆是愤然之色。
在他身边的那人,补充道:“先生,团长是我们国家的高级安全人员。”
我明白,所谓“高级安全人员”,就是“特务头子”的另一个名称。
但是我心中的糊涂,却越来越甚,苏联的特务头子,为甚么要来找卜连昌?卜连昌
在海中被救起来之后,根本没有人认识他,现在,有两个认识他了,却说卜连昌是申索
夫上校!
我摆著手:“你们最好别激动,我再声明,我没有特殊的背景,但是这位卜先生,
已成了我的朋友,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我都想帮助他,你们说,他是甚么人?申索夫上
校?”
那两个人一起点著头。
我又问道:“那么,他隶属甚么部队?”
那两个人的面色,同时一沉:“对不起,那是我们国家的最高国防机密!”
我呆了一呆,没有再问下去,我只是道:“那么,我想你们认错人了,他不是甚么
申索夫上校,他叫卜连昌,是一个海员,三副!”
那“团长”立时道:“他胡说!”
卜连昌看来,已到了可以忍耐的最大限度,他大声叫道:“卫先生,将这两个俄国
人赶出去,管他们是甚么人,和我有甚么关系?”
卜连昌是用中国话在和我交谈的,那两个苏联特务头子,很明显不懂中文,是以他
们睁大了眼,也不知卜连昌在讲些甚么。
我从他的神情上,陡地想到了一个可以令他们离去的办法。
我道:“两位,你们要找的那位上校,可能是和这位卜先生相似的人,我想,那位
上校,不见得会讲中国话吧,但是卜先生却会!”
那两人互望了一眼,并不出声。
我又问道:“你们要找的那位上校,离开你们,已有多久了!”
那“团长”道:“这也是机密!”
我道:“我想,不会太久,你们都知道,中文和中国话,决不是短期内所能学得成
的,但是卜先生却会中文,中文程度还是相当高,可见得你们找错人了!”
我在用这个理由,在说服苏联特务头子找错人时,自己心中也不禁地苦笑!
因为我想到了卜连昌会操纵电脑。操纵电脑,同样也不是短期内能学会的事!
那两个俄国人互望著,我的话,可能已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然而他们的神色,仍然
充满了疑惑,那“团长”打开了他手中的公事包,取出了一个文件夹来。
然后,他翻开那文件夹,文件夹中,有很多文件,但是第一页,则是一幅放大的照
片。
他指著那照片,道:“你来看,这人是谁?”
我看到了那照片,便呆了一呆,因为照片上的那人,毫无疑间是卜连昌!
照片上的那人是卜连昌,这一点,实在是绝不容怀疑的了,因为卜连昌自己,一看
到了那照片,也立时叫了起来,道:“那是我!你们怎么有我的照片的!”
那“团长”瞪了卜连昌一眼,又问我道:“请你看看照片下面的那行字!”
我向他所指的地方看去,在照片下,印著一个号码,那可能是军号,然后,还有两
个俄文字,一个是“上校”,另一个是人名:“申索夫”。
那“团长”翻过了那张照片,又迅速地翻著一叠文件,他不给我看文件的内容,但
是却给我看文件上贴著的照片,照片有好几张,是穿著红军的上校制服的,但不论穿著
甚么服装,却毫无疑问,那是卜连昌!
那“团长”合上了文件夹,又盯住了我:“你说我们认错了人?”
我苦笑了一下道:“我仍然认为你们认错了人,他不是申索夫上校。”
我几乎已相信,眼前的卜连昌,就是那两个俄国人要找的申索夫上校了!
但是,为甚么一个苏联军队的上校,忽然会变成了卜连昌呢?实在不可思议之至。
那“团长”对我的固执,显然表示相当气愤,他用手指弹著文件夹,发出一拍拍”
的声响来,道:“根据纪录,申索夫上校的左肩,曾受过枪伤,他左肩上的疤痕形状,
也有记录的!”
他在文件夹中,又抽出一张照片来,那照片上有卜连昌的半边面部,和他的左肩,
在他的左肩上,有一个狭长形的疤痕。
我向卜连昌望去,只见卜连昌现出十分怪异的神色来:“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只觉得自己的心,直往下沉,我吸了一口气,才道:“你肩头上有这样的疤痕?

卜连昌点了点头,并没有出声。
我一跳跳到了他的身前:“那疤痕,是受枪声的结果?”
卜连昌却摇著头:“照说不会的啊,我又不是军人,如何会受枪伤?但是,我却的
确有这样的一个疤痕,那可能……可能是我小时候……跌了一交,但是,……我却已记
不起来了。”
那“团长”厉声道:“申索夫上校,你不必再装模作样了,你必须跟我们回去!”
他一面说,一面伸手抓住了卜连昌胸前的衣服。
卜连昌发出了一下呼叫,用力一挣,他胸前的衣服被撕裂,他迅速后退,一转身,
便逃出了我的办公室,这是我们都意料不到的变化。
在我们办公室中的几个人,都呆了一呆,只听得外面,传来了几个女职员的惊呼声
,和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那显然是卜连昌在不顾一切,向外冲了出去。
那“团长”急叫了起来:“捉住他!”
另一个俄国人也扑了出来,我也忙追了出去,可是当我追到公司门外的走廊中时,
卜连昌却已不见了,他逃走了!
那“团长”暴跳如雷,大声地骂著人,他骂得实在太快了,是以我也听不清他在骂
一些甚么。
然后,他转过身来,气势汹汹地伸手指著我:“你要负责!”
卜连昌突然逃走,我的心中也已经够烦的了,这家伙却还要那样盛气凌人,实在使
我有点难以忍受,我扬起手来,“拍”地一声将那家伙的手,打了开去,骂道:“滚,
这是我的地方,你们滚远些!”那“团长”像是想不到我会那样对付他,他反倒软了下
来,只是气呼呼地道:“你,你应该负责将他找回来!”
我瞪著眼道:“为甚縻?你们一来,令得我这里一个最有用的职员逃走了,我不向
你们要人,已算好的了!”
那“团长”又嚷叫了起来:“他不是你的职员,他是我们国家的  ”
他讲到这里,陡地停了下来。
我疾声问道:“是你们国家的甚么人?”
“团长”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并没有说甚么,我已冷笑著,代他说道:“这是最
高机密,对不对?我对你们的机密没有兴趣,快替我滚远些,滚!”
那两个俄国人,悻然离去。
我回到我的办公室,坐了下来,我的心中,乱成了一片,实在不知道该想些甚么才
好。
卜连昌这个人,实在太神秘了,但是,不论有多少证据,都难以证明他就是申索夫
上校。申索夫上校不可能会中文,不可能会认识卜连昌的妻子和子女,不会对这个城市
,如此熟悉。
但是,他却又不可能是卜连昌,如果他是卜连昌,他就不可能懂得控制电脑。
我呆了片刻,才想到,这一切,都不是主要的问题,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卜连昌

我命几个平日和他较为接近的职员,分别到他平时常到的地方去找他,我一直在办
公室中等著。可是等到天黑,仍然没有结果。
这是一个有过百万人口的大都市,要毫无目的地去找一个人,真是谈何容易。
我到天黑之后,才回到家中,我对白素讲起日间发生的、有关卜连昌的事,白素皱
著眉听著,道:“一个疤痕并不足以证明他的身份,你应该问那两个俄国人要申索夫的
指纹,和卜连昌的对一下,那就可以肯定卜连昌是甚么人了?”
面目相同,恰好大家都在肩头上有一道疤痕,那都有可能是巧合的,但是这种巧合
,决计不会再和机会微到几乎不存在的指纹相同,迸合在一起。
如果申索夫的指纹和现在的卜连昌的指纹相同的话,那就毫无疑问可以证明,卜连
昌就是申索夫上校,那两个俄国人并没有找错人!
可是现在,我到何处去找那两个俄国人?
我在食而不如其味的情形下,吃了晚饭,然后,一个人在书房中踱来踱去,正在这
时候,电话响了,我拿起电话,那边是一个很娇美的女子声音:“我们是领事馆,请卫
期理先生。”
“我就是。”我回答著。
我立即又听到了那“团长”的声音,他道:“卫先生,我们今天下午,曾见过面。

“是的,”我说:“我记得你。”
“卫先生,我和领事商量过,也和莫斯科方面,通过电话,莫斯科的指示说,这件
事,需要你的帮助。”
“哼,”我冷笑了一声:“在你的口中,甚么全是机密,我怎能帮助。”
“团长”忙道:“我们已经获得指示,将这件秘密向你公开,但只希望你别再转告
任何人,如果你有空的话,请你到领事馆来一次,可以么?”
老实说,我对于申索夫上校突竟是甚么身份一事,也感到浓厚的兴趣,但是我却不
想到他们的领事馆去,是以我道:“不,我想请你们到我的家中来,在我的书房中,我
们可以交谈一切。”
那边传来一阵窃窃私议声,过了半分钟之久,才道:“好的,我们一共四个人来。

我道:“没有问题,我的地址是  ”
“我们知道,卫先生,请原谅,因为这件事十分重要,所以,我们已在极短的时间
中,对你作了调查,你的一切我们都很清楚了。”
我冷笑了一声:“没有甚么,贵国的特务工作本就举世闻名!”
对方乾笑了几声:“我们很快就可以来到了!”
我放下了电话,白素低声问道:“俄国人要来?”
我点头道:“是,看来申索夫的身份,十分重要,他们甚至向莫斯科请示过。”
白素皱著眉:“真奇怪,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卜连昌竟会是一个上校。”
我苦笑著:“现在还不能证明他是!”
白素缓缓地摇著头:“我去准备咖啡,我想他们快来了。”
那四个俄国人来得极快,他们一共是四个人,两个是我在日间见过的,另外两个,
全都上了年纪,面目严肃。
我将他们延进了我的书房中,坐了下来,一个年纪较大的人道:“卫先生,由于特
殊情形,我们只好向你披露我国的最高机密,希望你不转告他人!”
我摇头道:“我只能答应,在尽可能的情形下,替你们保守秘密。”
那人叹了一声,向“团长”望了一眼,那“团长”道:“卫先生,申索夫上校,是
我国最优秀的太空飞行员之一。”
我呆了一呆,申索夫上校原来是一个太空人!那就难怪他们这样紧张了。
“团长”又道:“他在一个月以前,由火箭送上太空,他的任务很特殊,他要作逆
向的飞行,你明白么?他驾驶的太空船,并不是顺著地球自转的方向而前进,而是采取
逆方向。”
我并不十分明白他的话,但是我却也知道,那一定是太空飞行中的一项新的尝试,
是以我点了点头。
“这种飞行如果成功,对军事上而言,有重大的价值,而且,申索夫上校还奉命在
太空船中,向太平洋发射两枚火箭。”
“哼,你们在事先竟不作任何公布。”我愤然说。
“自然不能公布,帝国主义和我们的敌人,如果在事先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必定会
想尽一切方法,来进行破坏的!”那“团长”理直气壮地说。
我也懒得去理会他们这些,我只关心那位申索夫上校,我道:“以后怎样呢?”
“在他飞行的第三天,我们接到他的报告,他说太空船失去控制,他必须在南中国
海作紧急降落,随后,就失去了联络。”
我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南中国海,那正是吉祥号货轮出事的地点。
虽然,事情好像有了某种联系,但是我的脑中,仍然一片混乱,因为我依然找不出
在申索夫上校和卜连昌两者之间,有甚么可以发生关系之处。
我的双眉紧蹙著。那“团长”又道:“在失去了联络后,我们立刻展开紧急搜索,
我们的潜艇队曾秘密出动了好几次!”
我忍不住插了一句话:“我不知道你们如何想,你们以为申索夫是落在南中国海,
又被人当作船员救起来了么?”
那“团长”望著我:“这是最大的可能。”
我苦笑,摇头。那“团长”说这是最大的可能,但是实在,那是最没有可能的事。
因为就算申索夫恰好落在南中国海,又恰好和吉祥号遇难的船员一起被救起来,那
么,申索夫也必然是申索夫,而不可能是卜连昌。
就算申索夫厌倦了他的国家,想要转换环境,那他也绝没有必要隐瞒自己的身份。
相反地,如果一个苏联的太空飞行员,向美国或是其他的国家要求政治庇护的话,那一
定大受欢迎。
而最根本的问题却在于,申索夫上校,这个苏联的太空飞行员,他对吉祥号货轮的
船员,应该一无所知,根本不可能认出他们来,也不可能知道他们的私事!
在我的沉思中,书房中十分静,谁也不说话。
过了几分钟,那“团长”才道:“我们已作过详细的调查,申索夫作紧急降落的时
候,他最可能降落的地点,正有一场暴风雨,有一艘轮船失事。”
我苦笑了一下,并没有打断他的话头。那“团长”续道:“我们在整个区域,已作
了最详细的搜索,我不必隐瞒你,在海底,我们已找到了那艘太空船了!”
我皱了皱眉:“那你们就不应该再来找我,那位申索夫上校,一定是在太空船中,
死了!”
那“团长”却摇著头:“不,他已出了太空船,他是在太空船紧急降落时逃出来的
。”
我不禁有了一些怒意,大声道:“你将我当作小孩子么?当太空船在以极高的速度
冲进大气层之际,机舱外的温度,高达摄氏六千度,甚么人可以逃出太空舱来?”
那“团长”忙道:“这又是我们的高度机密,你记得有一次,我们的太空船,在回
归途中,因为降落设备失效,而引致太空人死亡的那件事么?”
“自然记得,那是轰动世界的新闻。”
“是的,自从那次之后,我们的科学家不断地研究,已发明了一种小型的逃生太空
囊,可以将驾驶员包在囊中,弹出太空船,再作顺利的降落,申索夫上校本来就负有试
验这个太空囊的任务,他自然是在太空船还未曾落海之际,便利用了太空囊弹出来的。

我问道:“关于这种逃生太空囊的详细情形,你能不能说一说?”
那“团长”的脸上,现出十分为难的神色来:“我只能告诉你,那是一种十分简易
有效的逃生工具,在弹出了太空舱之后,太空囊还可以在空中飞行一个时期,然后,速
度减慢到自然降落的程度,在囊中的人,就可以进行普通的跳伞了!”
“你们是以为  ”我再问。
“我们认为,在申索夫跳出太空囊之后,落到了海面,他弃去了降落伞,为了方便
在海面上漂流,他也脱去了沉重的太空衣,然后,他就和遇难的船员,一起被救了起来
。”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们的假设很合理,我也完全可以接纳,但是问题是在于
,你们要找的人,他自己根本不认为自己是申索夫上校,他只认为他自己是海员卜连昌
!”
那“团长”怒吼了起来:“那是他故意假装的,他想逃避制裁!”
我立时驳斥他:“我想不是,如果他有意逃避的话,一到了这里,他就应该投向美
国领事馆,你们又将他怎么办?”
那三个苏联人互望著,一时之间,讲不出话来。我道:“你们来看我的目的是甚么
?”
那“团长”道:“我们要找回申索夫上校,一定要和他一起回国去,我们想他或者
会和你联络,所以,要你帮助我们!”
我苦笑了起来:“这个问题,我们不妨慢慢再说,现在最主要的便是,先要弄清楚
,卜连昌是不是你们要找的申索夫上校。”
“自然是,”一个苏联人不耐烦地挥著手,“如果他是卜连昌,为甚么没有一个人
认识他?要登报纸找寻认识他的人?我们就是偶然看到了报纸,所以才会找到这里来见
他的。”
我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如果他和我联络的话,我一定先要弄清他的身份,
因为他如果是申索夫上校,其间一定还有甚么曲折。使他可以知道许多他不可能知道的
事!”
我看到那三个人的脸上,有疑惑的神色,是以我就将我如何认识卜连昌的经过,以
及如何陪他“回家”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为了回报他们对我的信任,他们向我讲出了他们国家的高度秘密,当然我也不会再
对他们保留甚么,是以我的叙述,十分详细。
他们三人用心地听著,等我讲完,他们才一起苦笑了起来:“那是不可能的。”
“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我说,“我没有必要骗你们,因为我也想知道
卜连昌的真正身份,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
“请问。”他们齐声说。
我略想了一想,才道:“申索夫上校,可曾受过电脑控制的训练?”
那“团长”笑了起来:“自然,他是全国最好的电脑工程师之一,我们太空飞行机
构中的电脑设备,大多数是在他领导之下设计制造的。”
我又不由自主,苦笑了起来,如果申索夫是一个第一流的电脑工程师的话,那么,
控制普通的商用电脑,在他而言,自然是二加二等于四一样简单了。
我呆了片刻,才又问道:“你们有没有申索夫的指纹记录,我想,如果我有机会见
到卜连昌的话,取他的指纹来对照一下,就可以确切证明他的身份了!”
“有,”那“团长”立即回答,他打开了公事包,拿出了一张纸来给我。
第五部:揣测怪事的由来
那张纸是一个表格,上面有申索夫的照片,和十只手指的指纹。
我将那张表格,放在桌上:“各位,现在我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去找寻他,我想
,在未曾真正弄明白他的身份之前,你们暂时不必有甚么行动,弄错了一个人回去,对
你们也是没有好处的。”
那三个苏联人呆了片刻,想来他们也想到,除了答应我的要求之外,是别无他法可
想的,是以他们只是略想了一想,便答应了我的要求。
他们都站了起来,我送他们出门口,望著他们离去。
在听了他们三个人的话后,我更可以有理由相信那个根本没有一个人认识他的卜连
昌,就是太空飞行员,申索夫上校。
但是,何以这两个丝毫不发生关系的人物,会联结在一起了呢?我忽然有了一个十
分奇怪的想法,现在的卜连昌,就像是申索夫和卜连昌的混合,兼有两人的特点,或者
是兼有三个人的特点,另一个是根本不存在的吉祥号货轮的另一个三副  那是卜连昌
坚持的自已的身份,这其间,究竟发生了一些甚么怪事呢?
我踱回了书房之中,坐在书桌之前,不断地思索著。
在不知不觉中,已然是午夜了,我打了一个呵欠,正想上床睡觉时,电话铃却突然
响了起来。
我拿起电话来,那边却一点声音也没有,我接连说了七八声“喂”,也没有反应,
我愤然放下了电话。可是在我放下电话之后不久,电话铃却又响了起来,我再拿起电话
,冷冷地道:“如果你不存心和我说话,那你为甚么打电话来?”
我以为,打电话来的人,一定是一个无聊到了拿电话来作为游戏工具的家伙,可是
,我的话才一讲完,却突然听到了卜连昌的声音!
一听到了卜连昌的声音,我全身都震动了一下,卜连昌道:“我……不如该说甚么
才好,卫先生,我不知我该说甚么!”
“卜连昌,”我忙叫著他:“你在甚么地方?”
“我一直坐在公园中,现在,我是在公园旁的电话亭中打电话给你,卫先生,我想
………见一见你。”
“好,我也想见见你。”
“我在公园入口处的长凳前等你,”卜连昌说:“你一定要来啊!”
“当然,我来,一定来,”我放下电话,便离开了家。
当我来到公园的时候,公园中几乎已没有甚么人了,所以我一眼就看到卜连昌一个
人,孤零零地坐在公园的长椅之上。
我连忙向他奔了过去,他也站了起来。
他像是看到了唯一的亲人一样,我一到了他的身前,他就紧握住了我的手臂,他道
:“你来了,你终于来了,唉,我真怕你不来。”
我先令他坐了下来,然后,我坐在他的身边。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那两个外国人是认识我的,卫先生,但是我却不认识他们,
他们说我是甚么人?你能告诉我?”
我望著他,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才好,我的心中也十分矛盾,一方面,我相信
这个人,就是申索夫上校。但是另一方面,我却又相信,他真的不知道他自已是甚么人
。一个人,如果在忽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甚么人了,那实在是一件很普通的事。那样
的事,在医学上叫作“失忆症”。“失忆症”已不如多少次成为电影或是小说的题材的
了。
卜连昌的情形却很不同,他不单是不知道自己是甚么人,而且,坚决认为他是另一
个人!
卜连昌用焦急的眼光望著我,我想了一想才道:“他们说,你是一个军官,军衔是
上校,你的职务是太空飞行员,负责重大的太空飞行任务!”
卜连昌睁大了眼睛听著,等到我说完之后,我想他一定要表示极度的惊讶的了,但
是,他的反应,却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笑了起来:“那样说来,他们一定弄错了,我
怎么会是太空人?”
我盯著他:“他们还说你是一个极其优秀的电脑专家,卜连昌,你对于自己竟然懂
得操纵电脑一事,难道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卜连昌皱紧了双眉,过了半晌,他才现出茫然的神色来:“我并不觉得奇怪,因为
那……在我而言,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那么,你肩头上的疤痕呢?”我又问。
卜连昌震动了一下:“那……那或许是巧合,我可能记不起是在甚么时候受伤的了
。”
我又道:“我已向他们要了你的指纹  不,是那位上校的指纹!”
卜连昌也不是蠢人,他一听到我说及指纹,便知道我要指纹的用途是甚么了,他摊
著手来看了看,然后又紧握著拳头。
在那刹间,他的神色,又变得更难看,他道:“如果那申索夫上校的指纹,和我的
指纹是一样的话,那……说明了甚么?”
我道:“你也应该知道那说明了甚么的了,那说明你就是申索夫上校!”
卜连昌呻吟似地叫了起来:“可是……我却是卜连昌,那个申索夫上校,难道是中
国人?”
“不是,他是中亚细亚人,你不觉得你自己的样子,并不是完全的中国人么?你的
样子,是典型的中亚部分的鞑靼人!”
卜连昌愤怒起来:“胡说!”
我对他绝不客气,因为我必须逼他承认事实,我道:“你的指纹,加果和申索夫上
校相合的话,那就已足够证明你的身份了!”
卜连昌尖叫了起来:“可能是巧合!”
我残酷地冷笑著:“世上不会有那么多巧合的,面貌相同是巧合,肩头上的疤痕相
同是巧合,连指纹相同也是巧合!”
卜连昌恶狠狠地望著我:“可是你说,我如果是鞑靼人,为甚么会讲中国话,写中
国字?我怎会认识那么多我不该认识的人?”
对于他的问题,我无法回答,因为那正是存在我心中的最大的疑问。
我只好道:“所以,你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接受指纹的检验,如果你的指纹,和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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