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原罪》作者 墨白先生

_23 墨白先生(当代)
  李墨白的房间在三楼,莫风这点做得还算地道,为了他的健康考虑,没有将窗户封死。李墨白用那把小刀将床单裁成小条,扎在一起,然后将一端绑在床头,拉住床单链,顺着窗户爬了下去。
  
  接下来的一切似乎都很顺利,他沿着那张地图指示的的盲点路径,一路来到断层的位置。那里本来应该有一盏路灯,不知为何熄灭了。
  
  昏暗中,李墨白看见有一团黑乎乎地东西在向他靠近,隐约可以听见金属摩擦的声音。
  
  他捏紧手中的小刀,那团东西已经来到他的近前。
  
  夏成坐在轮椅上,仰起头,笑意盈盈地望着李墨白:“哟,小白~”
  
  ***
  
  别墅的车库内。
  
  莫风拿着一盏手电,站在车库的中央。
  
  那里放着一个漆黑的棺材,棺材盖的顶端半敞开着。
  
  莫风垂下头,脸上挂着笑意,语调极是轻松,仿佛是在宣布一个喜讯:
  
  “你知道吗,他真的以为是你帮助他逃跑的……呵呵……”
  
  ***
  
  莴苣公主站在塔楼上,垂下她的长辫子。抓住长辫攀爬而上的,却不是她的王子。
  
作者有话要说:╮(╯_╰)╭,没什么要说的,这段写得很阴郁,现在心里不大舒服- -
54、第三则童话
  李墨白看见夏成,愣了一下:“夏成?你醒了?”
  
  夏成甩甩额发,然后伸出手臂:“当然,来,拥抱一下。”
  
  李墨白闪开身,仔细打量。夏成还是老样子,娘娘腔,笑起来左脸一颗小酒窝,就是瘦了不少,脸色惨白惨白的,颧骨高高地突起。他垂下眼,看了看夏成的轮椅,犹豫道:“你的腿……”
  
  “嗯,再也站不起来了。”夏成向他笑。
  
  李墨白心里登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原本对夏成的怨恨在他受伤昏迷后就基本淡了,看见他醒了还有些庆幸,现在听他说腿残了,李墨白反而有些为夏成难过,心想,过去那段就让它过去吧,他还能和个残疾人计较不成?
  
  李墨白抬眼看看墙壁上的那个摄像头,夏成一笑:“放心,已经解除了。”
  
  李墨白点点头,摸着口袋里的车钥匙,问他:“走吧,车在哪?”
  
  夏成却拦住他,道:“先别忙着走,你得帮我一个忙。”
  
  李墨白挑眉:“什么?”
  
  夏成叹了口气:“老大也被关在这里,我们要先去救他。”
  
  “诶?!!”李墨白差点惊叫出声,忙捂住嘴,压下情绪问:“他也在这里?那……”他扬扬手中的地图:“这东西是谁给我的?”
  
  夏成白他一样,没好气地说:“你以为我们老大就这么弱吗?他自然有办法把东西传递到你的手上,我也是老大救出来的。但是现在老大无法脱身,我要不是行动不便,哪里还需要你帮忙?”
  
  李墨白静了一下,然后突然笑了:“你是说他也在这个别墅里?而且被关着无法脱身?”
  
  夏成露出警惕的神色:“是啊……”
  
  李墨白这回真有扑上去抱住夏成的冲动,不过他忍住了,带着狂喜的神色,双手插在口袋里,哼着小调就要向前走:“那我先走了哈,那两个人挺配的,就让他们干耗着去吧。”
  
  夏成不急不恼,淡淡一笑:“哦,老大就知道会这样。你那车钥匙是假的,真的在老大那里,我也不会告诉你车停在哪,除非你和我一起去找他。”
  
  李墨白定住脚步,没有回头:“你说,我救他能有什么好处”
  
  夏成理理衣袖:“就凭老大救过你那么多回,也该是你报恩的时候;更何况,你把老大放出来了,他能帮你对付莫风。小白,你觉得,凭你现在的能力,如果下回莫风再对你下手,没有老大的帮助,你还能再逃脱一次吗?”
  
  这点李墨白到是没有想到,他低头深思起来:“你是说……结盟?”
  
  夏成鄙夷地撇撇嘴:“你这么笨,又弱,怎么可能和老大结盟啊?只是这回莫风可是狠狠地得罪了老大,他是不会放过莫风的。”
  
  这话李墨白爱听,他想起之前神秘人就曾经在下水道里给过莫风下马威,虽然那厮后来命大,但是李墨白到是极乐意看见神秘人的折磨对象从他变成莫风。想象莫风那孙子被神秘人换着花样儿整,李墨白心里就冒着泡泡,眼睛晶亮晶亮地闪着光。
  
  他立马回头,双颊堆笑:“的确,也算是有些交情,既然都栽在莫风那家伙的手上,帮个忙也是应该的。”
  
  夏成‘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李墨白有些不确定地盯着他的轮椅问:“你准备怎么救他?”
  
  夏成又冷哼一声:“早就安排好了,只需要你搭个帮手就成。”
  
  不久李墨白就知道了,夏成所谓的搭个帮手是指什么。
  
  夏成果然有所准备,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距离莫风关神秘人的车库并不远,而夏成对这个别墅也很熟悉,因为这里正是当时他被莫风袭击的地方。于是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那间记忆中的黑色车库,开始用同样地方法去撬开车库的门锁。
  
  李墨白看看四周,有些紧张:“难道没有人看守吗?”
  
  夏成脸色不大好:“没有,因为……不需要……”
  
  进了车库,李墨白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任何人看见这黑洞般的屋子,和屋子里的那口棺材估计都会吓一跳,李墨白张着嘴,愣在门外好一会才抬脚走进去。夏成则是想到当日的痛苦还颇有些心有余悸,他环顾四周,还好,墙壁上那些李墨白的照片已经没有了,不然估计身边这人可能得撑不住。
  
  两人对视一眼,打起精神向棺材那走去。
  
  神秘人静静地躺在棺材里,双目紧闭,脸色还是那么苍白,就像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唯有胸前轻微的起伏和静脉间插/着的输液管暴露了,这只是一个被药物麻醉的人。
  
  夏成看见他这副样子,眼圈腾地就红了,一把扑上去拔掉神秘人手背上的针头,将神秘人冰凉的手贴在脸上,旁若无人地开始掉眼泪。
  
  李墨白满头黑线,厄,自己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
  
  他慢慢向后退,夏成抬起头,水汪汪滴大眼睛里充满怨毒,咬牙切齿地埋汰:“你跑啥?要不是因为你……嘤嘤……还不快点过来帮忙!”
  
  李墨白向来对这只擅长哭的疑似人类没有辄,挠挠头:“厄,要我做什么?”
  
  夏成摊手:“帮我背老大,我们快点离开。”
  
  李墨白盯着神秘人比他壮实不少的身体,又看看夏成的轮椅,叹了口气,认命。
  
  逃命这种事真是玄妙,要是搁在两个星期前的李墨白,他估计咬断舌头也不会相信竟然有这么一天,自己会哼哧哼哧地艰难背负着老仇家神秘人,听着兔崽子夏成的指挥,从莫风的宅子里逃出来。
  
  他想,我擦!果然命运就是个大轮盘,一不小心就玩个逆转,变着法子折腾人。
  
  背上的男人真是沉,李墨白小腿肚打着颤,一步一摇跟在夏成的轮椅轱辘后面。男人的身体像死人一样冰冷,就连呼出来的气息也是冷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李墨白的颈项间,挺痒。
  
  李墨白盯着夏成的后脑勺,心里开始盘算,也不知莫风对神秘人下的是什么药,药效能持续多久?他暗暗勾起唇角,夏成腿脚不方便,神秘人又晕着,要是可以顺利逃出去的话,那就属他李墨白最大。
  
  夏成就算了,他和男人之间倒是有一笔账要清算,还有一些谜题需要解答。
  
  在李墨白还在脑子里回味满清十大酷刑的时候,他们找到了那辆藏匿的车辆。然后,李墨白目瞪口呆地看着夏成从轮椅上站起来,若无其事地打开驾驶位坐了进去。
  
  李墨白将男人往地上一丢,揪住夏成的衣领:“你!”
  
  夏成一脸无辜:“小白我也是才做完复健,腿脚还不好使,你比我胖,当然是你背老大。”
  
  那‘胖’字听着真刺耳,李墨白扬了扬拳头:“下车,我来开。”
  
  夏成摇头:“我要确保把老大送到安全的地方,”他看了看四周,有些着急:“小白我们现在不是窝里斗的时候,马上就会有人来了。”
  
  李墨白琢磨着,如果是他开车,夏成和神秘人都坐在后车座上,他背对着两人,指不定会不会在途中被暗算。反正他手上有刀子,还不如就依了夏成,一面压制住神秘人,一面监视前方夏成的行动。圕馫闁苐之后的事,再另行打算吧。
  
  很久以后,李墨白才想通,为什么当时自己竟然自动忽略掉了另一种解决方案,那就是丢下男人和夏成,独自一人离开。
  
  原来即便内心的觉悟慢了半拍,人的大脑也能根据潜意识,提前为行动作出准确的判断。
  
  也就是所谓的:一切从心。
  
  夏成这厮看上去弱,其实内心狂野的很,这从他横冲直撞地迅猛开车风格中可见一斑。李墨白和神秘人坐在后车座上,随着车身的颠簸,身子摇得东倒西歪的。
  
  李墨白此时心里像卡了一道刺,梗得慌。无论小车左拐右拐还是突然来个急刹车,神秘人失去知觉的脑袋总能准确无误地倒在他的肩膀上。如果不是他趁夏成不注意,狠劲掐了对方几下没看出任何不妥的话,李墨白还真的得怀疑这家伙是真晕还是假晕。
  
  神秘人的脑袋又靠了过来,李墨白厌恶地用手一推,那脑袋‘嗵’地一声砸在车窗上,听着都疼。李墨白幸灾乐祸地笑,完全无视后视镜里夏成的刀剐眼。
  
  笑着笑着,李墨白变得面无表情,静静地盯着那个沉睡中的男人。
  
  毫无疑问,这是一张英俊的脸,五官生得很好,混血儿一样深邃的轮廓,就是总是泛着不健康的苍白。歪着脑袋靠在窗户边,额上的碎发落向一侧,露出额角上的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粉色伤疤。
  
  这张脸,李墨白见过无数次。虽然每回都是隐藏在厚厚的哥特妆下,但是那副眉眼中夹杂的淡淡的不羁和一丝邪气令李墨白绝对不会看走眼。
  
  想到这家伙无数次一边眉飞色舞地与女人调笑,一边明目张胆地瞄着在吧台上惆怅喝橙汁的自己;还有那么多次两人擦肩而过,这家伙挑衅似的用肩膀狠狠将他撞飞;甚至曾经两人还在厕所里并排站着解决不能逃避的生理行为……李墨白攥紧拳,牙齿咬得咯咯响。
  
  你妈,你个装文艺、装情圣的变态!我掐死你!
  
  没错,折磨了他李墨白三个月120天的神秘变态,就是曾经在酒吧里和夏成唱着双簧戏,把他耍得团团转的
  ——装B摇滚青年!
  
  李墨白曾经以为神秘人应该比他年长,却不曾想过这家伙不过是心理年龄沧桑一点,手段凶残一点,性格变态一点,外表上看起来,却是个比自己帅,却和自己差不过年纪的同龄人。
  
  他真想学夏成咬住小手帕抹眼泪,苍天啊,他喜欢的可是成熟魅力型男人,但却和这家伙打了那么多次擦边球,而内心深处,他竟然并不十分反感那些几近走火的体验,乃至于现在看着男人的脸,他虽然愤怒,到也真觉得这张脸长得不错……
  
  李墨白及时将自己的思想从对男人的赞叹中刹回,这是个恶劣的家伙,必须当作阶级敌人进行斗争、将其消灭。
  
  夏成在一处建筑物前把车停下,李墨白拖着神秘人走下车,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建筑物。眼皮跳了跳,心中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夏成板着脸,一瘸一拐地向前走。
  
  李墨白随手将男人像破抹布一样丢在地上,开口:“夏成。”
  
  跛腿的小男人站住,没有回头。
  
  李墨白淡淡地问:“在车上我就想问了,莫风家看守得那么森严,你坐着个轮椅,是怎么混进去的?”
  
  ‘啪啪’,有人击掌。莫风从建筑物中走出,脸上的笑容和煦如春风。
  
  夏成再一次抬脚,一瘸一拐地闪到莫风的身侧。
  
  漂亮的琥珀色双瞳扫了一眼地上躺着的男人,再盯住李墨白,莫风微笑:
  
  “好了,舞台早已布置好,演员们也都到齐了,来,我们开始吧。”
  
  ***
  
  荆棘森林里安眠着英俊的睡美人王子,有一天,王子迎来了拯救他的公主,还有,怪物……
  
作者有话要说:╮(╯_╰)╭,
女士们、先生们,让我们以热烈地掌声欢迎神秘人以真身登场- -
55、第四则童话
  李墨白看见莫风,开始还紧张惊慌的心情竟然放松下来。也好,他想,这就好比长痛不如短痛,有些事情弄清楚,比蒙在鼓里整日提心吊胆要来得强些。
  
  想通了之后,李墨白撇撇嘴,冲莫风点了个头:“呦,又见面了。”
  
  莫风的眼角弯下来,眼神说不出的柔和,走上前拉住李墨白手:“来,我带你参观一下这个地方。”
  
  李墨白捏紧口袋里的小刀,盘算着是现在直接捅这人呢?还是等会儿再见机行事?想到莫风的阴狠,最终,李墨白压下心头的火气,小媳妇似地任由对方牵引着向建筑物内走去。
  
  他回过头,看见夏成把神秘人放在轮椅上,一并也推了过来。
  
  NND,还有这一招,刚才怎么没想到?害得他背那人累得差点断了气,夏成那小子,绝对是存心的!
  
  看见夏成粗暴地将神秘人扯上轮椅,也没有放正,任由男人的脚踝在地面上摩擦,李墨白倒是有些可怜神秘人,倒霉的家伙,养了条白眼狼!
  
  他转头看看笑得一脸和煦的莫风,心中暗猜难不成夏成那花心的小子被莫风的美男计勾了魂,才背叛旧主,玩起无间道?
  
  这样一想,李墨白心中警铃大作,再看莫风那张曾经赏心悦目的脸时,怎么看怎么别扭。
  
  那眼睛是漂亮,可惜眼神是冰的;那笑容是阳光,可惜是假的……
  
  拥有好看花纹的蛇,通常都有毒,拥有好看皮相的男人……李墨白最近碰上的这两个,一个比一个毒!
  
  擦!
  
  强打起精神,李墨白抬眼向前方的建筑物看过去。
  
  这是个五层的破旧楼房,年代早已久远,似乎曾经有施工单位在原址的基础上翻修,可惜烂了尾,导致这楼房从外面看上去,一半粉刷得稍微新一点,另一半则墙壁乌黑,几乎所有窗口处都是空荡荡的没有窗框,只有极少数几个破碎的木框垂着空中,随风摇摆,发出咯吱咯吱地声响。
  
  这破烂烂的楼房一看就曾遭遇过火灾的洗劫,而且明显没有人居住,此刻就犹如一栋阴森森地鬼楼,伫立在愈加漆黑的夜幕中、
  
  李墨白吞了吞口水,腿脚微微颤抖,手心里也开始冒冷汗。
  
  莫风握紧他的手,唇角的弧度弯得更大,用力将他往前拖。
  
  楼道里自然没有灯,黑漆漆的看不清前路。莫风和夏成都拿出手电,四个人凭着手电筒发出的微弱光芒,在黑暗的走廊里沉默地向前走。他们的脚步声,还有那把轮椅的轱辘发出的声音,在这个寂寥的空间里回荡。
  
  楼道的两侧有一个一个小门,都是紧闭着的。门的上方有扇小窗,多是没了玻璃,小窗上都焊了几道金属的横栏。越是向前走,李墨白内心的不安就越发加深。这个楼房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连带这里诡异压抑的气氛令他极不舒服,无端产生恐怖的念头,仿佛下一刻,就会有无数吃人的怪物,从那一个个带着铁栏杆的小门中蹿出,将他围堵吞噬。
  
  他停下脚步,拒绝再向前走:“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莫风转过头,亮晶晶的眼珠就像那种冷血动物的眼睛一样,在黑暗中闪烁着光泽。他抬手摸摸李墨白的脸,说了句令后者二丈摸不着头脑的话:
  
  “不舒服了吗?逼你吞了那么多药果然有用。”
  
  他转头问夏成:“还有多远?”
  
  夏成指指前方:“下一个就是。”
  
  在李墨白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莫风拦腰扛起他,很快走到前方的那间小门处,推开门,把他丢了进去。
  
  下一刻,莫风将门从外面反锁了起来。
  
  李墨白呆了半晌,从地上爬起来,愤怒地砸门:“开门!”
  
  阻拦他的这扇门上也没有玻璃但有铁栏杆,李墨白像囚徒一样抓着那铁栏杆,愤怒地看着门外笑眯眯的莫风和面无表情的夏成。
  
  搞什么玩意?!
  
  觉察到那两人没有放他出去的意思,李墨白开始环视四周,寻找可以逃生的通路。
  
  这是一个三楼的房间,窗框虽然没了,李墨白探头向外张望了一下,挺高,不敢跳。房间不大,内里一片狼藉,虽然屋子里很黑,但是隐约可以看见几张铁床歪歪扭扭地摆放在门的两侧。
  
  李墨白吸了一口气,那股弥漫在楼道中的怪味在这个相对密闭的房间内,显得更为清晰。他的头又开始疼了。
  
  其实李墨白刚一走进这栋楼房,就知道这里是用来做什么的。
  
  很明显,这里曾经是一家医疗机构,而且不是普通的医疗机构。那装了铁栏杆窗户的小门,和房间内散落的,带着绷带的铁床证明这里以前应该是一个类似精神病看护所的地方,而这一间就是其中的一个集体病房。
  
  李墨白现在能分辨出那一直在他的鼻息中飘散的怪味是什么了,似乎是混杂着霉味和消毒水的味道,还有墙壁边缘烧焦的痕迹处散发的烟味。当然这里的发生的一切时隔久远,除了霉味,别的气味都应该早已消散了才对。但是李墨白却觉得自己真真切切地能感受到,或者说,那气味也许并不存在,却如刀创般,印刻在了李墨白的脑海里。
  
  头很疼,李墨白捂住额头,蹲下/身,膝部磕在地上。
  
  门打开了,夏成走到李墨白的面前,冷冷地问:“小白,你想听一个故事吗?”
  
  夏成讲的是他自己的故事,又不是他自己的故事。
  
  很多年以前,那个时候的夏成大概8岁左右,已经发现了自己向往变成女孩子的愿望。他经常趁父母不在家的时候,偷偷穿上妈妈的长裙,用口红把嘴唇抹得跟红腊肠一样,然后套上高跟鞋,歪歪扭扭却一板一眼地对着镜子走猫步。夏成对自己爱好乐此不彼,偶然发现的父母却非常担忧。
  
  夏成的父亲是典型的知识分子,好面子,这样出格的儿子在他眼里看来就跟个钉子似的。那个时代的人对于渴望性别重构者的定义很简单——变态。夏成的父亲理所当然地认定必须将儿子的变态抑制在摇篮里。于是夏成被秘密地送进市里的精神病院,进行为期一个月的精神辅导。
  
  那个时候,夏成就住在李墨白现在呆着的这间屋子里。
  
  这是个儿童病房,医院床位紧张,所以把没有暴力危险倾向的儿童们集中在一个病房。不过那么小的孩子被送进来的并不多,所以当时偌大的病房中,除了夏成,就只有另一个孩子。
  
  这孩子和夏成差不多大的年纪,性格非常内向,看见生人进来立刻从病床上跳起来,裹着个毛毯蹲在墙角不说话。
  
  夏成哭着喊着和父母道别后,看见小男孩,心里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他走到墙角,拿出口袋里的巧克力递给小男孩:“给,我叫夏成,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从毛毯中探出脑袋,很瘦很白,眼睛又大又黑,特别醒目,仿佛整张脸上就只剩下那双圆溜溜乌亮亮的大眼睛。那双眼睛盯着夏成手中的巧克力好一会,然后吧嗒吧嗒地开始掉眼泪,继而转为震耳欲聋地嚎啕大哭。
  
  夏成吓了一跳,手一抖,巧克力棒掉在地上。
  
  小男孩哭得更加凶狠了。
  
  接下来的日子,夏成终于觉悟,这家伙哪里是寂寞的同伴,分明是能把正常人都逼疯的噪声制造机。
  
  住在精神病院的孩子,肯定或多或少有些心灵上的缺陷,是可怜的折翼天使。夏成是易性癖精神障碍,而那个小男孩的心理疾病显然比他严重得多。
  
  他听说小男孩是受了心理创伤,能哭,却说不出一个字。而小男孩每天做的事情,除了白天蹲在墙角发呆,就是整夜做噩梦,吓醒了开始失眠,然后就是哭。
  
  即便医生不断加大镇定类药物,小男孩的症状没有缓解,依旧失眠,依旧哭。
  
  妈妈来看望夏成的时候,挺可怜没有家人探视的小男孩,叹息道:“这孩子,是真正的心病。”
  
  夏成听得似懂非懂。刚开始他还曾在夜晚被吵醒时试图安慰小男孩,后来却发自内心的讨厌小男孩,觉得这整夜闹腾的家伙,真是太吵、太讨厌!
  
  有一天,病房里又多了一位小朋友。
  
  这个男孩和他们的年纪差不多,长得非常漂亮,但看起来很凶,眼神恶煞煞的,夏成很怕他。
  
  爱哭的小男孩看见生人,照常躲到墙角,像只受伤的小动物,蜷缩在毛毯中瑟缩。
  
  眼神很凶的漂亮男孩恶狠狠地瞪了同屋们两眼,然后倒在病床上蒙头大睡。
  
  这个男孩非常能睡觉,这一睡就是整整一天。
  
  深夜,爱哭的孩子开始闹腾了。
  
  凶孩子猛地从床上跳起来。
  
  夏成也坐起身,等着看笑话。
  
  凶孩子走到小男孩的床边,抬脚踢踢那个藏在被子里的小身体:“哎!哎!”
  
  小男孩不敢露出脑袋,只是嘤嘤地哭。
  
  凶孩子等了一会,然后,在夏成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拿起一个枕头死死地压在小男孩的脸上。
  
  小男孩不能呼吸,拼命地挣扎,手脚在空中胡乱扒拉着。凶孩子面无表情地按住枕头。
  
  见小男孩的声音渐渐微弱,夏成慌忙跳下床去拉那凶孩子:“你干什么!这样会闷死他的!”
  
  凶孩子力气大,夏成根本拉不动。又过了几秒钟,凶孩子才将手里的枕头松开,爱哭男孩没有了声息,静静地躺在床上。
  
  夏成吓坏了,尖叫着要去喊护士。
  
  凶男孩一把拉住他的领口将他甩到一边,然后熟练地按住小男孩颈部的脉搏,等了一会,转头对夏成说:“放心,还活着。你看,这样他就不吵了。”
  
  黑夜里,月光照在男孩漂亮的脸上,他的脸色苍白,像没有血色的鬼脸一样,唯有鼻翼下的唇瓣,犹如盛开的玫瑰花,红得似能滴血。
  
  恶魔!夏成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尿裤子了。
  
  凶男孩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又回到床上蒙头呼呼大睡。
  
  第二天,爱哭小男孩果然没事,但看见凶男孩就和见了鬼似的,连滚带爬地躲在墙角发抖,夏成看着都觉得他挺可怜。
  
  晚上男孩照常做噩梦,被吓醒了想哭,估计是害怕那个凶孩子,于是蜷缩在被子里小声哽咽。因为声音很小,夏成那晚终于可以睡个好觉,心中竟然有点感激凶男孩。
  
  凶男孩嗜睡,但睡眠很浅,一有动静必会醒。所以在忍耐了两个晚上身侧小声的抽泣后,第三个晚上,凶男孩又跳了起来。
  
  夏成紧张地爬起来,想去拦又怕挨打。
  
  凶男孩猛地掀开哭泣小动物的被子,却没有下手。
  
  夏成站在一旁,借着月光,看见那可怜的小孩为了忍住哭,把嘴唇都咬破了,两边的嘴角渗出一点点血迹。
  
  夏成的心思像女孩子,同情心泛滥,此刻看见孩子这般惨,心里特别难受。他捏起小拳头想,要是凶孩子再欺负小男孩,他……他就去叫医生!
  
  不过凶孩子并没有这么做,然后,那天晚上的所见令夏成永生难忘。
  
  月光下,凶男孩垂着头,静静地看着爱哭的小男孩,漂亮的脸隐藏在阴影中,看不清上面的神色。过了一会,他慢慢地弯下腰,床上的小男孩惊恐地摇着脑袋,向墙边逃窜。
  
  凶男孩抓住小男孩,却不是要打他,而是捧起他的脸,伸出舌头,将男孩唇角的血液添得干干净净。
  
  夏成和小男孩同时张大嘴巴,傻傻地看着凶男孩。
  
  凶男孩弯起唇角,对着小男孩,笑了。
  
  夏成还记得他当时想:那笑容,真好看。
  
  再后来,凶男孩替傻了的爱哭男孩盖好被子,自己也翻身爬上去,躺在男孩的身侧,摸着他的头发,
  ——开始哼歌……
  
  夏成一直在学钢琴,立刻就听出那是《绿袖子》。男孩的声音很轻,悠扬的旋律在病房中回旋,夏成担惊受怕了一个晚上,太累了,在那乐曲中慢慢地阖上眼皮。
  
  那天晚上,那个小男孩,再也没有哭过。
  
  第二天,凶男孩的身后多了只跟屁虫。害羞爱哭的小男孩主动和别人亲近,这在医生和护士眼里看来真是个奇迹。
  
  小男孩还是不能说话,但是却可以用眼神和他的新朋友交流。凶男孩对这个小跟班不错,两人总是待在一起,凑着脑袋,一个在说,一个不停地点头,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笑得弯弯的。
  
  凶男孩每天晚上都给爱哭小男孩哼歌,都是那首相同的《绿袖子》,而那孩子,再也没有哭闹过。
  
  夏成一直不知道凶男孩为什么会住院,直到有一天夜里,他莫名其妙从睡梦中醒过来,看见对床那两个家伙还没有睡,亲密地靠在一起坐着。
  
  他看见爱哭男孩从床下摸出一把小刀,然后挽起袖口,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刀。似乎有红色的液体流出来,凶男孩拉住他的手腕,俯下头开始吸允。小男孩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是怕痒,‘咯咯’地笑出声。凶男孩抬起头,捏捏他的脸,又挠他痒痒,小男孩弯着眼角躲闪,笑得更开心。
  
  再后来,凶男孩哼着那首调子,两个孩子搂在一起,慢慢地睡着了。
  
  夏成睁着眼躺在床上,看着他们,心中升腾起一丝羡慕。
  
  他想,这两个人的世界,任何人都闯不去。
  
  而他,只是一个看客。
  
  ***
  
  很久很久以前,有三只丑陋的小鸭子,他们最后,都没有变成天鹅。
  
作者有话要说:╮(╯_╰)╭
其实我是一个俗人,喜欢狗血悲伤的爱情故事- -
56、第五则童话
  那以后不久,夏成出院了,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两个孩子。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