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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号之二

_4 倪匡(当代)
黄蝉疾声:“交给他的人,要是已不在世了呢?”
白素冷然:“那他就应该会把法物交还给大活佛  这法物关系著喇嘛教的兴衰,
而大活佛正负此重任。”
黄蝉略顿了一顿,她当然是在努力想把话题转到转世二活佛的身上,但白素却十分
巧妙地规避著,对黄蝉的问题,见招拆招,防守得滴水不透,叫黄蝉攻不进去。
黄蝉停了一会:“那是可能之一,但法物是属于二活佛所有  ”
她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顿。
我明白她的用意了,她是想说,另一个可能是,盗宝人会把法物送到转世二活佛手
中!若我们同意了她的说法,那么话题便自然而然,转到转世二活佛的身上去,黄蝉就
达到了把我们引进圈套的目的了!
黄蝉的设计,虽然精心之至,但是要在我和白素面前得逞,也没有那么容易!
我突然鼓掌高呼:“太妙了!法物到了大活佛手中,由大活佛凭藉法物,确定二活
佛,举世莫不公认,别人也就无法再确立假活佛了!”
我这一下转移目标,混淆视听,果然奏效,令黄蝉感到了迷惑。
白素当然更是和我配合得天衣无缝,她向我使了一个眼色,又在暗中向我摆了摆手
  这些动作,都是做给黄蝉看的,看起来,像是要阻止我的话,但可以起到使黄蝉相
信我话的作用。
我也假装自觉失言,忙道:“这不过是我的估计。”
黄蝉神色凝重,来回踱了几步,她自然是在思索我所说的这种情况,是不是会出现

我和白素压低了声音交谈,吧话题更引向我刚才的“设想”。
我道:“这一下子,喇嘛教的大活佛和二活佛一起出现,教徒心目中的太阳和月亮
一起出现,喇嘛教必然大大兴旺了!”
白素道:“是啊,教中如果有这样的好消息,那是任何人,任何力量都封锁不住的
。”
我搓著手:“压抑已久的教众,就此会有前仆后继的反抗行动!这  ”
我说到这里,黄蝉忽然笑容满面:“两位只怕要白兴奋了,这种情形,不会出现。

白素也笑:“本来,只是我们的假设。”
黄蝉却道:“我的意思是,三件法物,不会被送到大活佛那里去!”
我呆了一呆:“那会到何处去?”
黄蝉且不说答案,只是道:“那三件法物,究竟在确认身分之中,如何起作用,我
不知道,两位不知道,大活佛也未必知道。”
白素扬眉:“那谁知道呢?”
黄蝉回答肯定:“二活佛,只有转世的二活佛知道,所以法物会送到他那里去!”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又是吃惊,又是佩服。因为她对我们的误导,竟很快地不为
所动。
不过,她似乎并没有识穿我们是在故意误导她,她反而向我们解释:“大活佛和二
活佛之间,一向有极深的芥蒂,这是他们教中的纷争,有极深的历史和宗教渊源,不易
化解。”
我试探著问:“或许在强敌当前,或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他们会团结一致。”
黄蝉摇头:“不会。”
我和白素齐声道:“何以如此肯定?”
黄蝉皱著眉:“在和大活佛接触的人之中,不可能有转世的二活佛在,而大活佛和
二活佛之间,如果要团结一致,那非由他们两个亲自会商不可,不能由手下的虾兵蟹将
代作安排!”
听黄蝉讲到这里,我和白素,都不免悚然而惊,因为这番话,证明黄蝉那一方面,
对大活佛的监视,严密到了极点!
虽说大活佛是一个国际知名的人物,对他的活动,进行监视,会令得国际舆论,群
起谴责,但如果监视是在暗中进行,世人也就被蒙在鼓里了!
以现代科技来进行暗中对一个人的严密监视,可以到达甚么程度,实在令人难以想
像。用戈壁沙漠或是郭大侦探的话来说:“要知道一个人二十四小时内心跳速度的变化
,也不是难事!”
黄蝉方面,要是存心对大活佛进行严密的监视,可以动用到人造卫星追踪  只要
有办法把一具微型讯号发射仪,放在大活佛的身边,就可以做到这一点了,大活佛的身
边有那么多人,谁能说其中没有被收买了的?
我和白素感到吃惊的是,不久之前,白素曾把大活佛带到我这里来过,若是大活佛
的行踪,他们全知道,那么,这次秘密会面,也就不是秘密了!
白素淡淡地道:“是啊,我们可以想像,你们对大活佛的监视,是如何严密,可是
别忘了,他们是活佛,另具神通,你有没有听说过‘神会’这回事?”
黄蝉深深吸了一口气:“基本上,我们并不相信这种事,甚至,我们不相信甚么活
佛转世,认为那是喇嘛骗人的鬼话!”
我缓缓摇头,感到“可惜”:“你们的原则,可以不信,但是你从事具体的对付喇
嘛教的工作,应该相信。”
黄蝉笑了起来,她的笑容,清淡而飘逸,可是她柔声所说的话,却很令人吃惊。
她道:“我本人也宁愿相信科学,科学的证据是,不久之前,大活佛到过这个城市
  我的推测是,他和你们会过面!”
我“哈哈”一笑,不作承认,也不否认。白素却道:“真是好严密的跟踪,不错,
大活佛想找卫七,想要那三件法物,所以才和我们见面的!”
我乍一听得白素承认了这一点,不免震动。但我随即明白了,白素是因利趁便,再
继续误导黄蝉,尽力把目标自转世二活佛的身上移开去!
理由很简单,他们要对付大活佛,有各种各样的顾忌,但要对付一个还不为人所知
的二活佛,就容易得多了,所以,可能令二活佛处境危险。
黄蝉对白素坦白承认和大活佛会过面,也感到有点意外,一时之间,她竟不知如何
再进一步才好,白素却“趁胜追击”:“上亿英镑的赏格,令得全世界的‘寻找者’都
为之心动,这不但包括了巨大的金钱利益,而且若是成功了,还意味著‘天下第一’的
名衔,但是仍未能使七叔出现,可知我们也无能为力了!”
白素在话中,提及了“寻找者”这个名词  那是一些专业从事寻找别人的人,其
中有甚么事也不干,只是专责找人,还有的是出色的侦探,像我们熟悉的小郭,这种人
大都神通广大,各具奇谋。
上次,在巨额赏格出现之后,数以千计的“寻找者”在全世界各地活动,而且,还
有喇嘛教的教众,以及强权政治属下的各级特务系统。可以说,自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
,从来也未曾有那么多人,动员起来去寻找一个人!
但是,卫七先生仍然不知所踪。
我和白素,也尽了一切可能想得到他的音讯,也同样没有结果。
所以,我的结论是:七叔早已死了,他人既然不在了,自然也找不到他了。至于他
死了之后,骸骨何处,那就不可能知道了,或许在大沙漠之中,或许在大海之底,或许
在雪山的千年积雪之下,谁能找得到!
可是如今,看黄蝉带来的录影带和电脑分析,七叔竟也有可能,仍在人世!
老实说,我比世上任何人,都渴望能见到他,因为他是我的亲人!
我把这一点心意,向黄蝉说了出来,并且加以说明:“我已尽了力,除非他自己出
面来见我,不然,我真是无能为力!”
黄蝉的声音平淡:“我也不是希望能一下子把他找出来,只是想通过两位的帮助,
至少,推测一下,他得了法物之后的动向。”
白素扬了扬眉:“我们刚才分析过了,他会去找大活佛,我还想,大活佛会把法物
重归喇嘛教这件事,向全世界公布。”
听了白素的话,黄蝉的俏脸煞白,而且,自然而然把一双手按在心口,她这种情形
,虽然表示了“大祸临头”,但神态之动人,无以复加。
过了好一会,她才道:“到了这时候,那就是我和秋英的死期到了。”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还没有说甚么,就听得黄蝉以极低的语声道:“秋英根本不
知道甚么是死亡,而我……实在不想死,不愿死!”
黄蝉的这种态度,大大地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我并无意去讽刺她,但还是忍不住
道:“我以为像你们这类人,是视死如归的。”
黄蝉苦笑了一下  这时,她现出的是一种真正苦涩无比的神情。
她微微抬起了头,一字一顿地道:“我根本没有做过一天人,我的意思是,我没有
为自己活过一天,就这样死了,那算是甚么样的一生?”
她说著,望向我们,神情是一副想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和白素呆了半晌,说不
出话来,因为忽然之间,她这样特殊身分的人,在可以说和她处于敌对地位的人面前,
作了这样思想上的剖白,这确然太不可思议,而且,也太出于我们的意料之外了。
过了好一会,我才只能空泛地安慰她:“事情不至于那么严重吧!”
黄蝉转过身去:“上头认定了不是我,就是秋英,出卖了秘密,导致法物失窃,追
究责任,根据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原则,我和秋英,都要被处死,除非能在限期之前
,把法物追回来。”
白素问了一句:“限期是  ”
黄蝉翻起手腕,看了看手腕上的钱:“限期是一个月,尚余二十七天十六小时四十
一分。”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我们两人是同样的心思:“要在限期之内,找回失物,希望
太渺茫了,你可以考虑真的背叛组织。”
在黄蝉陡然震动时,我补充了一句:“正好趁此机会,找回你自己,过属于你自己
的生活,为你自己继续活下去,才不负了一生!”
刹那之间,黄蝉整个人,像是遭到了电极一样,僵凝不动,犹如一尊雕像  如果
那真是一尊雕像,那我毫无疑问会题名“震栗”。
我和白素也都知道,这个提议会给她造成极大的震撼,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我
又沉声道:“不是没有成功的例子。”
黄蝉缓缓地点了点头,在她的额角和鼻尖上,竟然沁出了细小的汗珠来,由此可知
她心中的震动,是何等之甚。她连吸了几口气,才匀了气息,道:“在我想来,把三件
法物追回来,应该是容易得多。”
我苦笑了一下  不能说黄蝉的话不对,因为情形可以作如此的理解。
虽然我刚才指出“有成功的例子”,但那过程之艰难,叫人想起来都心中发毛。而
且,其间动用的力量,都是地球之外的宇宙间的力量。当中最幸运的要算是水红,这个
可爱的小滑头,是抓紧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因利趁便,摆脱了“人形工具”地位的。
以黄蝉现在的情形,就算她下定决心,我也想不出有甚么办法可以令她“脱籍”!
(我用了“脱籍”这个词,有点拟于不伦,但却是很好很生动很容易令人明白的一
种说法。)
相形之下,确然是找出三件法物,证明清白,要容易得多了!
白素的反应,却和我相反,她道:“虽然找三件法物,看来像是容易,但是那是长
痛,痛完了之后,仍然没有自己,很不划算。”
她竟将这样有关生死的大事,用划不划算这种说法来说明,很具黑色喜剧的效果。
刹那之间,黄蝉再度呆若木鸡  我相信,我和白素的心思都一样,由于黄蝉的外
型,如此动人,所以我们都有同一想法:在尽可能的范围内,我们都会帮助她。
这一次,黄蝉发呆的时间更久,约有两分钟之久,在这两分钟之内,我相信她天人
交战,不知道想过了多少的问题。
而在她最后显示出来的神情上,也可以看出,她未能有所决定。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双眼之中,充满了感激而又抱歉的神情,表示未能接纳我们
的提议。
我和白素都没有甚么特别的反应  这本来就不是立刻可以决定的事,而且,就算
她有了决定,我们也不知如何著手去帮她。
黄蝉为她自己找了一个藉口:“不单是我,还有秋英  她简直是我的影子,或者
可以说,和我是二位一体,所以我的行动,不能由我单一决定。”
我们只是各自作了一个表示可以理解的神情。
然而,忽然之间,黄蝉又进入了她的“任务状态”,她竟直截了当地道:“你们知
道转世二活佛的下落  ”
她说了这样的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之后,故意顿了一顿,约有两秒钟,我和白素还处
于被她这种“单刀直入”式的攻击,而还没有确定该如何反应之前,她就已经继续:“
能不能告诉我他的下落?”
黄蝉的这种掩饰在她柔软动听的声调之后的那种攻击,力量之大,出乎想像之外。
而我和白素的第一反应,奇特之极,但是却不约而同!
我们两人,一齐叹了一口气!
我们之所以叹气,是叹我们自己,不论如何警惕,如何提醒自己,但终究还是不免
被黄蝉秀丽动人的外型所迷惑,以致表示了愿意向她提供真诚的帮助!
而她就利用了这一点,向我们进逼,以达到她的目的。
在她的这种方式的进逼之下,我们大可以否认,说是根本不知道二活佛的一切。但
如果这样否认的话,那未免太拙劣了!
这样的拙劣,比起黄蝉的高明,相差太远,依然会导致我们败在她的手下。
所以,一定过神来,我就决定,我们不能否认  在我有了这样决定的同时,我从
白素的眼神之中,得到了讯息,知道她和我心意一致。
所以我略昂起了头:“当然不能告诉你,半点消息也不能透露,绝不能!”
我的这个回答,看来也出乎黄蝉的意料之外,她以为我一定否认,然后在她的逐步
逼问之下,才不得已承认。所以她一定早已计划好了一整套的逼问方法。
可是我却一上来就绝不否认,让她准备好的一切,都用不上,原来的步骤乱了套,
所以,轮到她不知如何才好了。
我当然不会错过这一瞬间的机会,我冷冷地道:“你们想对付已转世的二活佛,我
和白素,会当帮凶吗?”
七、出事了
白素立即声音嘹亮:“当然不会,绝无可能。”
黄蝉过了半分钟,才缓过气来,柔声道:“我以为两位说过要帮我,是真的会帮我
。”
她用到了这样的言语来刺激我们,那么,这场勾心斗角的“战斗”,可以说已结来
了。
白素悠然道:“当然我们愿意帮你,但自然也必然有个限度,是不是?”
黄蝉自然知道,无限度的帮助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再也难以为继了!
黄蝉现出很难过的神情  这种神情是如此之真挚,因此很难相信那是伪装出来的
。事实是,在过了相当时日之后,我们讨论过,也未能确定那时,黄蝉是真的感到难过
,还是那只是装出来的。
而当时,当她现出这种神情来的时候,确然令人心中恻然,感到很是同情。
然而,出卖二活佛的事,是在任何情形下都不能做的,所以我和白素,都勉力令自
己理智,我们的神情,看来甚至是冷漠的。
黄蝉的语调,听来也无奈之至,她道:“我为自己的生存,而必须做一些事,想必
能得到两位精神上的支持?”
我和白素,都知道她进一步想说甚么,可是还是自然而然地点著头。
黄蝉道:“我没有别的线索,只有在两位这里,才能得到找寻二活佛的线索。”
白素扬眉:“我以为你只是要找那三件法物。”
黄蝉道:“那三件法物,必然是由盗宝人,送到二活佛那里去了,所以,只要知道
二活佛的下落,就必然可以找回法物来。”
我冷冷地道:“同时,也可以解决二活佛,一劳永逸,真是痛快。”
黄蝉抿著嘴,不再说甚么,我和白素,不约而同,作了一个“请”的手势,意思是
,你来这里的任务,已然告终,可以离去了。
黄蝉现出很无奈的神情,幽幽叹了一声,向外走去,我们跟著她下了楼梯,她一直
走向门口,才问:“令嫒把秋英带到哪里去了?”
秋英跟著红绫离去,已有好一会了,由于我们和黄蝉之间的对话,需要全心全力应
付,所以并未留意到这一点。这时黄蝉问起,我们也不在意。
我只是顺口道:“大概就在附近,很快会回来的。”
白素也笑道:“不妨闲话家常,等她们回来。”
黄蝉在门口的空地上徘徊,并不进屋子,又叹了几声:“我那有心情说甚么家常。

白素一扬眉:“那就说你的事,我再一次声明:在我们这里,你不可能得到任何消
息。”
黄蝉的反应很平静,她微抬著头,望著远处的蓝天白云,也不知她在打甚么主意。
忽然,她向天上一指:“她们就快回来了!”
她的言和行,相当古怪,因为她是向著天上这样说的,看起来倒像是红绫和秋英即
将从天而降一样。
我和白素,自然而然,也抬头望向天际,一望之下,就明白黄蝉何以会有这样的言
行了。
因为在高空中,这时,正有一头鹰,在以极高的速度,俯冲而下  事实上,才一
入眼之际,那不过是拳头大小,急速移动的一个黑色物体,并看不清那是甚么。但我们
立刻知道,那是那头鹰,红绫的那头鹰!
转眼之间,那鹰自上千公尺的高空,冲到了离地不到一百公尺处,已经完全可以看
清那确然是这头鹰了!
这时,我和白素的心头,陡然一凛,不由自主,发出了“啊”地一下低呼声  那
鹰是和红绫、秋英一起出去的  如今它独自这样急地飞回来,不问可知,一定是有甚
么意外了!
虽然我对红绫应变的能力,极具信心,但是见那鹰来得如此之急,也不免惊心。
就在我一声低呼间,那鹰带起一股劲风,已直扑了下来,它下冲之势,急骤无比,
本来,它早就应该展开双翼,以缓减下冲之势了,可是,它由于想早些到达,所以,直
到离地只有七、八公尺时,才陡然展开双翼,来势可称猛恶之极!
待到它扑在地上,我和白素急迎上去时,它已经站好了身子,铁喙伸处,一下子就
叨住了我的裤脚,拖著我向前去。
想不到那鹰的力道极大,出其不意一拖之下,我几乎仆跌向前,它拖了我一下,立
时松嘴,又腾空飞了起来,飞得不高,只在我面前盘旋。
我和白素失声叫:“出事了,它要带我们到出事的地点去!”
那鹰本来是天工大王的爱禽,本就极其通灵,经过红绫的外婆,不知用甚么方法“
改造”了之后,我相信它和红绫之间,已经可以作很高程度的沟通,但是和我们之间,
却还不能。
这时,我和白素失声惊呼,那鹰又疾落了下来,居然就在我们面前,点了点头,老
气横秋之至。
我第一个反应,是立即向黄蝉望去,而且目光之中,已充满了敌意。
红绫带著秋英外出,秋英是黄蝉带来的,现在出了事,虽然出的是甚么事还不知道
,但事情和黄蝉有关的可能性不是太大了么?
黄蝉也立即明白我在怀疑甚么,她双手高举:“我要是知道甚么,不得好死!”
她在百忙之中,发了这样的一个毒誓,自然不见得有甚么说服力,而一向遇事镇定
的白素,由于事情和红绫有关,她也大是紧张,顿足道:“还说甚么废话,快跟去看看
,发生了甚么事!”
白素这样说,那是说她,也大有怀疑黄蝉之意了,黄蝉的俏脸之上,现出了一脸的
委曲,但这时,鹰已向前飞去,我和白素,一起展开身形,追了上去。
鹰向后出飞去,不一会,我们所经之处,灌木丛生,根本没有了路径。
这时,才现出黄蝉的武术根底之深,她一直跟在我们两人身后,伏高窜低,迅速无
比,脸不红,气不喘,而且目光炯炯,一直注视著那头鹰。
待到穿出了一片林子,白素眼光,一下子就看出,对面山崖之上,有一条人影,正
在上下飞窜,捷如猿猴,那不是红绫是谁?
一看到红绫在山崖上到处乱窜,虽然看来十分惊险,但我们都知道,这种筑路开出
来的山崖,固然陡峭,却绝难不倒我们的女儿,所以一起放下心来。
这时,只听得黄蝉冷冷地道:“出事的不是令嫒,是秋英!”
一听得黄蝉那样说,我立时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心中都觉得,事情很是不妙,可能
是黄蝉的另一个圈套,可是究竟不妙到甚么程度,一时之间,却还说不上来。
我向著山崖,发出了一声长啸,其时,那鹰也向山崖上飞过去,红绫立时发现了我
们,她站在一株打横生出的松树上,向我们做手势,示意我们也上山去。
白素一挥手,率先向前穿出,我和黄蝉,紧跟其后。白素一上了山崖就提气问:“
孩子,甚么事?”
红绫的回答声传来:“一个人把秋英抢走了!”
我们三个人都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表示怪异的声音。那当然是因为虽然我们明知
有事发生,但是也绝想不到,会发生了那样的事。
照黄蝉所说,秋英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人,怎么会有人把她抢走了呢?
我在电光石火之间,又想到的是,秋英也必然受过严格的武术训练,就算她没有武
功,红绫和那头鹰,又岂是容易对付的,如何容得甚么人把秋英抢走?可知事情一定是
古怪之至!
我一面想,一面仍在飞跃向前,白素一直在我的前面,而黄蝉也一直在我的身边,
上了山崖之后,才知道那虽然是人工开出来的,但却极难攀缘,一来,它直上直下,二
来,没有甚么生长多年的大树,可供落脚。
我看到,红绫站在那株树上,除了向我们挥了挥手,叫了一声之后,一直盯著山崖
在看  她盯视的方向,并没有甚么特别之处,只是有著一株极大的树,旁边还有一道
沟,想是下雨之际,雨水冲刷出来的,那道沟,直通向山崖高处。
看到我们快到了近前,红绫突然发出了一下古怪之极的声音,而且,她的这下声音
,还立时有了回音,起自天上,是一下嘹亮的鹰鸣。
红绫伸手向上一指,叫:“一起上去追!”
说著,她已飞身而起,扑向那道山涧,山涧上有不少石块,并无流水,随著她的上
窜,碎石纷纷落下,这就给我们向上去,造成了一定的障碍。
但是,既然喜马拉雅山麓的冰川,也未能阻我前进,何况是小小的山涧。不一会,
我就追上了白素,和她并肩向上去。
我们交换了一下眼色,心意都一样,一点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红绫的去势极快,转眼之间,眼看她穿过了一大片林木,已快到山顶了,山顶上有
公路,视线被林木所遮,看不到她的动作,可是却听到她正在发出十分愤怒的吼叫声,
还有一些人的惊叫声。
我知道,红绫虽已不是野人,可是她要是发作起来,也很能令人把她当作怪物,所
以一提气,疾窜了上去,只见山顶的路上,有两辆车,碰撞在一起,红绫正自一架车的
车顶,跳到另一辆车顶上,来回地跳著,不但发出砰然巨响,而且被她跳过之处,车顶
现出不少凹痕来。
另外有几个男女,可能原来是在车中的,这时都离开了车子,吓得目瞪口呆,一个
胖女人,则在不断地发出尖叫声。
一看到这种情形,我又好气又好笑,立时喝道:“红绫,快下来!”
红绫飞扑而下,在我身前站定。
白素和黄蝉,这时已走向前去,安抚那几个自车上被红绫吓出来的人  天下事,
由她们两人出面,只怕没有不能成功的。
红绫也不理自己闯了甚么祸,一把抓住我的手,大声道:“爸,那人真好身手,原
来秋英也会武功,而且轻功绝佳,可是也敌不过那人!”
这时,白素和黄蝉已处理好了纷乱,白素转过头来道:“慢慢说,从头说……”
黄蝉却显得十分焦急:“秋英给甚么人带走了?”
红绫先回答黄蝉的问题,她向自己的脸上指了一指:“一个蒙面人……”
她才说了一句,就向我望了过来,神情十分迟疑,我大是奇讶:“那蒙面人怎么了
?”
红绫吸了一口气:“他突然出现  从树上跳下来,我还以为是爸来了。”
我怔了一怔,轻声道:“这话不通,既然是蒙面人,你怎认得出谁是谁来?”
红绫也知道自己的话不是很合理,她侧头想了一想,但还是道:“我也不知道为甚
么,一看到他自树上跃下来,就把他当作了是爸,而且……而且……”
她说到这里,竟大是不好意思:“而且……我还很高兴地叫了他一声!”
当其时也,红绫和秋英,正在一个斜斜的山坡上嬉戏,红绫已经发现秋英的轻功极
好,她们在逗鹰玩,每当那鹰腾空而起时,秋英便拔身而起,每一次,都姿态优美,轻
若无物,拔起老高,看得红绫大声叫好。
红绫并且连连发问:“你这身功夫,是哪里学的?”
但是秋英根本听不见,自然也没有回答。
在红绫的询问声中,秋英身子拔起,竟一下子伸手抓住了鹰腿,那鹰展翅,把她的
人带高了好几公尺,红绫是自己野惯了的人,也不知凶险,反倒大是高兴,大声喝采起
来。
而就在她的喝采声之中,秋英手上松开,身子向下,直跌了下来。
那时,秋英离地,足有七、八公尺高,而且山坡上,全是嶙峋的石块,红绫这才著
急,身形一幌,就向前掠出  以她的身手而论,要把纤弱瘦小的秋英,白半空中接住
,绝非难事。
但是,也就在此际,只见斜坡上的一株树上,陡然飞起一条人影,快疾无比,红绫
只觉眼前一花,一条极其熟悉的人影,已堕在她的身前。
红绫一面收住势子,一面自然而然,脱口便叫:“爸,你  ”
那人现身,阻在红绫的面前,显然是不让红绫去接应自半空中跌下来的秋英,所以
红绫才有责问之意。她只是在第一眼,误以为那是我,随即发现了,那不是我,是一个
看来极其诡异的蒙面人!
这时的情形是,秋英仍在半空之中,并未落地,红绫还赶著要去把她接住,而那蒙
面人又阻住了去路,试想,一个人在半空之中跌下来,能在空中停留多久?所以时机紧
急之极,红绫连喝一声“让开”的时间都没有,“呼”地一拳,便向那蒙面人打去。
红绫的用意是,一拳先把那蒙面人打了开去,自己抢向前去救人再说。
那蒙面人刚才从树上飞掠而下时,身手极好,红绫也估量他一定可以避开这一拳的
,所以随著那一拳打出,她人也向前冲去!
怎知那蒙面人竟然不退不避,也不还手,红绫拳出如风,“蓬”地一声,正打在那
蒙面人的胸口,却如中败絮,那蒙面人的身子,也没有晃动。
红绫的这一拳,目的只是在把对方逼开,本来就没有用甚么力,一拳被对方不动声
色硬接了下来,也不算是甚么。
可是她出拳之际,人已在向前冲,这一冲,却是准备去救人的,是蓄足了势子的,
一拳未将那人逼退,前冲的势子再也收不住,又是“蓬”地一下声响,直撞在那蒙面人
的身上!
当红绫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我们心中所想的一样:红绫这一撞
,力道该有多大,只怕一头蛮牛的冲撞之力,也不过如此而已。
所以,我们很注意这一撞之下,结果如何。
红绫说到这里时,也大有犹豫之色。
原来她一下子撞了上去,那蒙面人仍然纹丝不动,而她却像是撞到了一根铁柱一般

红绫的身子极是壮实,她一撞,没能撞动对方,虽然如同撞中了铁柱,但是也决计
损伤不了她。只是她自己也知道这一撞力道极大,对方竟能硬顶了下来,这是她以前未
有过的经验,令得她大是奇讶。
然而,更令她惊讶的事,接著又发生在她的眼前,只见那自半空中跌下来,令她要
去急救的秋英,在快要落地时,陡然一个翻身,身形美妙如飞禽,已经轻轻巧巧,落下
地来。
同时,那蒙面人也向著红绫道:“娃子心地很好!”
由于红绫一开始,说到有一个蒙面人突然出现之际,我就想到,那蒙面人,大有可
能,就是录影带上看到的那个盗宝者,所以我对红绫的叙述,极其留意。
这时听到红绫讲到那蒙面人开了口,我更是紧张,忙道:“孩子,你记清楚,他是
怎么说的,一个字也不能改,照他说的说!”
红绫立时道:“他是这样说的啊!娃子,心地很好!”
我吸了一口气,没有再说甚么,挥了挥手,示意红绫再说下去。
在一旁的黄蝉,本来神情紧张之至,但一听到这里,我看到她明显地平静了下来。
显然是,在那一刹间,她想到的一些事,和我所想到的一样。
我要红绫把当时那蒙面人所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复述出来的原因是,听一个人的说
话,对于判别这个人的身分,起相当重要的作用。甚么人说甚么样的话,是自小养成的
习惯,就算刻意改变,也会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来。
红绫做得很好,她不但复述了那蒙面人的话,而且把他说话的腔调,口音也学了来

我一听之下,心头更是大受震动  “娃子”是我家乡的土话,对小孩子的称呼,
而红绫所学出来的,更是我家乡的土腔!
黄蝉曾说,那盗宝的蒙面人,有可能是我的七叔,现在似乎又多了一项证明了。
我一面心念电转,一面示意红绫再说下去。红绫迟疑了一下:“爸,你认识这个人
?”
我摇了摇头:“暂时不能确定,你且说下去!”
红绫一看到秋英翩然落地,就放下了心,百忙之中,她还喝了一声采:“好身手!

就在她喝采时,那蒙面人已转过身,向著秋英。红绫为人没有心机,她急著要去夸
奖秋英的身法美妙,就向前走去。
怎知她才跨出一步,那蒙面人陡然反手一掌,向她当胸拍到。
红绫立时收住了脚步,一拳打出,打向对方的掌心。怎知陡然之间,那蒙面人手掌
放慢,变得眼前掌影乱摇,根本看不准何者是处,何者是实。
红绫吃了一惊,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付才好,就向后急退了一步。
我和白素,一听红绫说到这里,便一起发出了一下低呼声  我们知道,女儿要吃
亏了!
红绫的本领,九成来自她当野人的时候,跟著灵猴训练出来的体质。
她蛮力十足,白老大也曾指点了她一些武学招式,但都是浅近功夫,虽然经她使来
,也大具威力,但是比起高深的、变幻莫测的武功,自然相形见绌了!
这时,她一说到忽然之间,眼前掌影乱晃,我和白素自然知道,她遇上了武学高手
,那是非吃亏不可的了!
幸而听她一路说来,那蒙面人对她,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恶意,还夸奖她心地好,所
以虽然知道不妙,也不是太担心  事实上,红绫说的时候,好端端地在我们身前,明
知她有惊无险,但是父母关心情切,虚吃一惊,那是难免之事。
果然,红绫才一后退,掌影之中,一掌已直欺到了她的胸口。红绫应变也快,立时
扬手去格,却不料那一掌,仍是虚招,手掌一翻,攻的是她的肩头。
这一下,红绫再也避不开去,“砰”地一声,一掌击个正著。
这一掌的气力好大,红绫皮粗肉厚,倒并不觉得怎么疼痛,可是一股大力,却将她
撞得运退出了四、五步去。这对于红绫来说,是前所未有之事,她不禁哇呀大叫,却又
由衷地叫:“好大的气力,好掌法!”
那蒙面人一掌击中了红绫,借力向前窜出,已到了秋英的身前。
红绫这时看出去,只见秋英睁大了眼,望著蒙面人,全然不知发生了甚么事,那蒙
面人直欺到秋英的身前,一下子遮住了红绫的视线。
红绫看过去,像是看到那蒙面人,取出了不知甚么东西来,向秋英照了一照,接著
,他又向前极快地窜出,而秋英竟如影附形,紧跟在他的身后,也向前掠出!
红绫一见这等情形,便大是著急。
八、神鹰
一时之间,她也忘记了秋英根本听不见,大叫道:“喂,你到哪里去?”
她一面叫,一面向前追去,可是她和两人之间,有一段距离,追到了山崖脚下,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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