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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秘密

_2 倪匡(当代)
群的特别注意,而且,也有些青年人,把目光投在她浓眉大眼的脸上,更有向她挤眉弄
眼的,红绫自然浑然不觉。
这时,看她在床上摊手摊脚地睡著,发出均匀的鼾声,我和白素,和天下父母一般
,都有心满意足之感。
白素望著我笑:“酒店大堂一个小伙子向我们红绫眨眼,你怎么不给他一点教训?

我呵呵笑著:“你又何以不出手?”
白素笑:“第一天平安度过  ”
我叹了一声:“但愿日日如此,年年如此。”
白素吸了一口气:“她的情形,像是……像是……”
她迟疑了一下,想不出甚么适当的形容词来。我接了上去:“像是一个机械人,正
通过一组摄录装置,把一切全部记录下来,交由中枢机构去分析,化为资料,保存下来
,成为记录。”
我的比拟,听来虽然怪异,但白素却不住点头:“她是那么渴于吸收见到的一切,
可以想像,不久的将来,必然会有排山倒海一样的疑问。”
我搓了搓手:“这正是渴求知识的人得到知识的正常途径。”
白素把头靠在我的肩上,我们好久不说话,享受著难得的宁静。
接下来的一天半,情形相同。红绫有一些反应,很出乎意料,例如在大规模的玩具
店中,红绫对各种电子玩具,有兴趣之至,但是对于女孩子普遍喜欢的各种绒毛动物,
却厌恶得很,我把一只大猴子推到她面前,她连声道:“不要,不要,那是……那是…
…”
白素忙在一旁解释:“那是假的,不是真的杀死了一只猴子制成的。”
红绫这才松了一口气,我和白素交换了一下眼色,心中都是同一主意:“千万别带
她去参观有动物标本陈列的地方。”
猜王隆头师对红绫也有兴趣之极,红绫对降头师并不避忌,在降头师身上的那些奇
蛇异虫,红绫在原始生活中不但见惯,而且只怕都曾嚼吃生吞过。
猜王对红绫的兴趣高到了他甚至旁敲侧击道:“蓝丝跟我为徒,已经快满期了。这
年头,徒弟找好师父难,师父找好徒弟也难啊。”
一番话,说得我和白素,不约而同,装成完全听不懂,猜王“暗示”不成,也就没
有继续下去。在上了飞机之后,白素才松了一口气:“一家人里面,有一个降头师就够
了,总不成表妹是降头师,女儿也是降头师。”
猜王倒也没有生气,反倒送了一件古怪的礼物给红绫。那是一块形状扁平,作不规
则状,大小如婴儿手掌的一块淡黄色的琥珀。
在那块琥珀之中,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共有七只小昆虫在里面。琥珀是树脂形成的
,里面有昆虫,也并非罕见的物事,但出自猜王隆头师之手,当然非同凡响。
我和白素,暂时都不知那有甚么特别用途,猜王也没有说,等见了蓝丝,一间之下
,自然会明白。
得了那块琥珀之后,红绫十分喜欢,她一直没有要我们买甚么,那次却指著一条炼
子,说了一声:“我要。”
买了炼子,琥珀上又有一个小孔,穿起来挂在颈际,倒是一件现成的别致饰物。
在临上大型客机之前,白素把那十二天官给的玉盒,郑而重之交给红绫:“这玉盒
给你保管,那是很重要的东西,蓝家峒十二天官交给你的时候,曾对你说过甚么来?”
白素其实并不知道十二天官对红绫曾说过甚么,但是她根据当时的情形,推测到十
二天官必然曾说过一些话的。
红绫忙道:“十二天官说了,这盒子很重要,教了我一番话来求你们,我都说了。

白素道:“你是成年人,要懂得做点负责的事,这玉盒很容易碎,你要小心保管。

红绫很乐意接受这个任务,大声答应。我知道白素的意思,还是怕她在航机上闯祸
,所以派一件事给她做,她专心保管玉盒,自然心无旁骛了,这玉盒还有这种额外功用
,自然意想不到。
不过,也有意料不到的事,由于我们走出陈耳陪同上机的,所以,很受到了些特别
的待遇,红绫还可以去参观驾驶舱  她也要带了那玉盒去,倒引起了一阵紧张,我打
开玉盒让机员看了,才释了机员的怀疑。
红绫乘过直升机,大飞机对她来说,新之又新,她倒是全神贯注地看,很少发问。
而她忽然问了的一个问题,是我们再也想不到的。
那时、飞机飞离了陆地,飞到了海洋的上空,她指著下面,骇然问:“那是甚么?

她见过河,见过瀑布,见过湖,可是没有见过海,没有见过那么无边无涯的一片大
水。
要回答她这个问题,说简单也可以,说不简单也可以。白素找出了一只小小的地球
仪来,开始不厌其详地告诉她海洋是怎么一回事。
我之所以十分详细地叙述这一切经过,是想概括地说明,我们如何把各种常识灌输
进红绫的脑中,而红绫吸收知识的能力之强,也著实令人鼓舞。
我们和红绫之间,就是这样地进行知识的传授,把其中的一两件经过说得详细一些
,以后就可以简略了,因为这些经过,毕竟和故事的情节无关,只是细节,有趣的不妨
多说,无趣的只宜简略。
我们没有通知任何人来接机,不过温宝裕只要我不在,每隔几小时,必然会用各种
通讯方法打听我的下落,他一定第一时间可以知道我回来了。
在门口,我们停了一停,仰头望,可以望到一个窗子,当年,窗上的铝条被撞开,
红绫就是从那窗口,被她的外婆,陈大小姐带到苗疆去的。
现在,我们竟然能在经过了那么久伤痛的岁月后,又把红绫自苗疆带了回来,怎不
叫人感慨万分。
第三部:谜团终于解开了!
在来到门口之前,我们已向红绫介绍了谁是老蔡,而老蔡也早就在录影带中看过,
当年他替她洗澡换尿片,就在他在地上爬,让她骑在背上的“小人儿”,现在是甚么样
子的,可是两人相见时的情形,仍是令人难忘。
一按门铃,老蔡开门,红绫本来站在我们的身后,我们两人分了开来,好让老蔡看
到红绫。老蔡一见到红绫,整个人像是触了电一样,直上直下,跳了一下,双手张了开
来,伸向前,那种姿势,十足像是一个“僵尸”,他双眼发直,口张得老大,发出没有
意义的古怪声音,看他的样子,像是要冲过来,可是双脚却钉在地上,再也难以挪动半
分。
我和白素,不约而同,轻轻推了红绫一下,红绫现出极好奇的神情,打量著老蔡,
走到了老蔡的面前。老蔡已然泪流满面,一声“小人儿”在他的喉际打著滚,变成了莫
名其妙的声音。
等到红绫来到了他的身前,老蔡的身子总算回复了活动能力。看来,他像是想把红
绫抱起来,可是红绫站在他的面前,比他高了两个头,又粗壮无比,老蔡哪里有做手脚
处?
红绫则全然不知老蔡想做甚么,只是看著觉得有趣。就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她
一笑,我和白素也觉得滑稽之极,也跟著笑,老蔡一面流泪,一面也忍不住呵呵哈哈笑
了起来。
四个人笑成一团,在笑声中进了屋子。才一进屋子,只听得楼上一声长啸,啸声飞
舞直泻而下,却是温宝裕自楼梯的扶手上直滑了下来,一跃而下,落在红绫之前,手舞
足蹈,先是几下“啊哈”,接著道:“真好,你终于来了。”说著,还扬手去拍打红绫
的肩头。
红绫看到了温宝裕,也很高兴,先也是手舞足蹈了一阵,但忽然收起了大动作。温
宝裕并没有注意到这改变,指著老蔡:“你该去看看他替你收拾的房间,他还把你当成
抱在怀里的小孩子,哈哈,那张床,只够放下你的一对脚。哈哈。”
红绫不但个子粗壮,更是手大脚大(脚更大),温宝裕在取笑她,她也不以为意,
只是笑嘻嘻地望著他:“蓝丝有一句话要我带给你。”
一听到“蓝丝”两个字,说也奇怪,温宝裕就像吞下了大量镇静剂一样,陡然静了
下来。
我和白素一听得红绫这样讲。不禁大是意外,因为我们不知蓝丝要红绫带来的一句
是甚么话。而我和白素,决定了暂时不把蓝丝的身世告诉温宝裕  也没有甚么特别的
原因,只是想蓝丝亲口告诉他。
所以我忙道:“红绫,是甚么话,先说给我听。”
我的意思是,如果蓝丝要红绫说的,就是她身世的秘密,那么,就叫她不要说。
谁知红绫处事的方式,一是一,二是二,不会转弯,我这样一说,她大是奇怪:“
蓝丝叫我告诉小宝,没叫我告诉你。”
我无法可施,摊了摊手:“那你就说吧。”
小宝为人乖觉,已感到有些事会发生,所以他笑了一下:“怎么,倒像是有甚么大
秘密一样。”
红绫指著小宝:“蓝丝是这样说的  ”
她说著,就学起蓝丝的姿势神情和语气来:“小宝,你是红绫的长辈了,要拿点好
样子出来。”
红绫和蓝丝,是从外形到内在,都截然不同约两个女孩子,但红绫是和猿猴在一起
长大的,猿猴有天生的摹仿本领,红绫也学会了。所以这时,一摆出蓝丝的样子来,竟
然就维妙维肖,传神之至。
温宝裕一听,他再聪明,也无法明白那是甚么意思。所以他问:“甚么意思。”
红绫道:“我不知道,蓝丝要我说的。”她说著,又转过身来问我:“甚么意思。

我学著她:“我不知道,蓝丝说的。”
温宝裕大叫一声,一下子跳到了我的面前,大叫:“你知道的。”
我承认:“是,我知道,可是不告诉你,却又如何?”
温宝裕盯著我看了半晌,变换了千百种神情,表示他心中所思  我敢说其中有一
个想法,是想把我的头用利斧劈开来,以取我脑中所藏的秘密。
但是他也知道,不论他想了多少方法,绝无一件是可行的,所以他一顿足:“人与
人之间,只能间接沟通,真是落后。”
这几句话,红绫不懂,就问:“甚么意思?”
温宝裕满脸堆笑:“你把你的话解释给我听,我也讲给你听。”
红绫摇头:“我没有说过甚么,那只是蓝丝的话。”
温宝裕抓著头:“请你再说一遍。”
红绫就再装成是蓝丝,又说了一遍,看得一旁已擦乾眼泪的老蔡大乐:“小人儿在
干甚么。练‘三娘教子’啊。小把戏又是甚么长辈了?”
温宝裕呆了几秒钟,向白素望去。
白素笑:“自己去想,想到了,会有趣得多  其实不难想,红绫,走,看看你的
房间去。”
白素伸手拉了红绫向上走,我跟在后面,温宝裕抢过来,向我挤眉弄眼,我不加理
睬,迳自上了楼。
上了楼之后,回头一看,看到温宝裕正在团团乱转  这个谜团,给他三天时间,
他要能想得出来,算是他聪明过人。
所以我也不理他,看老蔡上了楼之后,加快几步,推开了房门,让红绫进去。红绫
进了房间之后,神情古怪之极,我跟进去一看,也不禁好笑。老蔡布置的房间,竟和红
绫当年叫人抱走的时候差不多,他明知红绫早已长大,却还作了这样的布置,自然是往
事给他的影响实在太深刻之故。
我拍著老蔡的肩头,又是一阵感慨,白素也开声对红绫道:“照你自己喜欢的改。

这一句话,后来也惹出了一些事来  红绫替她自己选择的床,是一张绳子结成的
吊床,她极之喜欢,享受那吊床,不肯更换。
白素在努力无效之后,自己安慰自己:“算了,就让她睡吊床好了,古墓派的小龙
女,还睡在一根绳子上呢。”
我听得她那样说,不禁笑得前仰后合,把五大三粗的红绫和小龙女相提并论,大抵
也只有她做母亲的人,才能如此。
红绫一到,有许多闲杂的事要处理,有不少相识都来看红绫,我和白素要带她到处
去走动。趁机把各种各样的知识,灌输给她,而且,除非是在家中,一离家外出,我和
白素都寸步不离她左右,以免出事。每天晚上,不等地睡了。我们也不敢合眼。
幸好一连几天,红绫都很正常,而且看得出,她对文明生活的适应力,远在我的估
计之上,这自然更令得白素得意非凡。
但是,也不是没有小事故的。红绫很喜欢喝酒,家里的一些酒藏不到十天,就给她
喝了个精光,而且公然讨论酒味:“苗人的酒,比这些酒好喝得多了。”
这句“酒评”,若是叫她的外公白老大听到了,只怕会气得要死  给红绫当冷开
水一样,灌进肚子去的酒之中,包括了不少白老大从各地搜集来的陈年佳酿在内,市场
价格十分惊人,她竟说比不上苗人的土酒好喝。
温宝裕这些日子,一直在想蓝丝的那句话是甚么意思,他好几次涎著脸求告:“说
了吧,至少给点提示。”
我给他纠缠不过,就道:“从‘长辈’两字上著手。”
温宝裕和胡说两人,已研究了三天,仍不得要领,那天恰好听到红绫在大发谬论,
灵机一动,投其所好,去弄了一坛酒精成分极高的中国白乾来,红绫一碗下去,就大呼
小叫,觉得这酒,才对了她的胃口。
温宝裕趁机向红绫问长问短,红绫却紧记著蓝丝的吩咐。温宝裕问,她就照做照说
一遍,并没有任何进一步的解释。
温宝裕起了歹念,心想把红绫灌醉了,酒后吐真言,秘密就揭开了。于是,不住地
劝红绫喝这烈酒,在劝人喝酒的同时,他自己也难免在红绫乾了十杯八杯之后,也乾上
一杯。
不消两个小时,一坛酒喝得精光,红绫纵声大笑,拍手顿足,温宝裕抱住了酒坛,
烂醉如泥,二十四小时犹未醒转,白素大是责怪  当时她不在,她怪我不阻止两个孩
子喝酒。
白素召来救护车,把温宝裕送到医院去吊盐水,主治他的医生是铁天音。
温宝裕一直到三十六小时之后,才算是神智清醒,他妈妈心痛不已,弄明白了是和
一个女孩子拚酒才落到这步田地的,声势汹汹来到我的住所,和红绫打了一个照面,就
呆住了。
红绫一见温妈妈,也呆了一呆,那是由于她从来也没有见过一个那么胖的人之故。
两人见面,不到一秒钟,事情就发生,快到了我和白素都来不及阻止的地步。
红绫一见温妈妈,就“咦”地一声,伸手出去,我和白素在旁,根本不知道她想作
甚么,红绫竟然已把温妈妈拦腰抱了起来。
温妈妈自从体重超过八十公斤之后,只怕未曾受过这样的待遇。以致一时之间,花
容失色,双脚乱蹬,竟忘了发出尖叫声。
而红绫抱著超过一百五十公斤的温妈妈,举重若轻,转过身来向我和白素道:“咦
,这个人是真的,不是吹气胀大的那种。”
我们这才明白,我们的宝贝女儿,一见温妈妈浑圆的体型,以为她是吹气胀大的橡
皮人了,一抱之下,发现很有分量,才知道她是真人。
白素忍住了笑,忙喝:“快放手,这位是小宝的妈妈。快放手,轻一点。”
这“轻一点”三字,非说不可,不然,红绫若是用力一顿,把温妈妈放下来,温妈
妈的腿骨非断折不可,那就真的闯大祸了。
总算红绫轻轻把温妈妈放下,温妈妈惊魂甫定,木立当地,仍然说不出话来。
接著,她连打了几个倒退,这才“呼”地吐出了一口气,想要发作。
可是就在这时,白素已指著红绫道:“这是我们的女儿,红绫,叫温太太。”
红绫的神情,仍然把温妈妈当成了是吹气的玩具人,不过她还是叫了一声。想不到
她一叫,刹那之间,温妈妈的胖脸上,血色全无,全身肥肉发颤,陡然发出了一下尖叫
,红绫巍然不动,一点也不吃惊,再也想不到的是,她也一张口,回以一下尖叫,相形
之下,温妈妈的那一下叫声,简直悦耳动听之至。
温妈妈更是大惊失色,再连退三步,突然之间,双手乱摇,急叫道:“不行。不行
。原来你们有女儿,不行,万万不行,难怪你们对小宝好,原来早有阴谋,万万不能,
你们可别痴心妄想。”
她语无伦次地叫著,声音凄厉无比,我皱著眉:“她在放甚么屁?”
本来,当著红绫和温妈妈,我不应该说这种粗话,可是温妈妈说话,实在太乱七八
糟了,令人有忍无可忍之感,这才脱口而出。
果然,大人不做好榜样,孩子学得最快,红绫立时拍手大乐,指著温妈妈叫:放屁
。放甚么屁。”
温妈妈又惊又怒,声嘶力竭地叫:“我们家小宝  ”她叫得半句,一口气呛住了
,再也说不下去。
白素低声回答我:“她误会了,以为我们要招小宝做女婿。”
我一听之下,不禁哈哈大笑,温妈妈若有此想,也难免她吃惊,我一面笑,一面望
向白素,用眼色询问就的意见:是不是要和她开个玩笑?
白素忙摇头不迭,我向温妈妈看去,见她全身发颤,面如土色,出气多,入气少,
心想这玩笑真的不能再开下去。
红绫看到我纵笑,她也笑,我止住了笑声,她来到我的身边,指著温妈妈:“这圆
球一样的人真有趣。”
白素这时,也来到温妈妈的身边,伸手在她的手背上。轻拍下几下,趁机伸指在她
的“合谷穴”上,轻弹了两下,使她镇定。
最主要的,还是白素的话,令得温妈妈的情绪,迅速平静了下来。
白素柔声道:“温太太,你误会了,小宝已有心上人,是大富豪陶启泉的乾女儿。
南洋大富豪的独生女,现在在外国留学,很快会学成归来,就会请你准他们订婚了。”
这番话之中,最动听的自然是两次提及了“富豪”,而且陶启泉的名字,何等响亮
,温妈妈如梦初醒。还不是十分相信。白素再次强调:“那女孩子我见过,又温柔,又
大方,学识又好,上代做过大官,是极有教养的好女孩,足配得起小宝。”
温妈妈这一喜,非同小可,连声道:“这孩子,怎么把这样的好事瞒著我?”
白素戏做到足:“这是小宝的一片孝心,想给你一个惊喜,却不料叫我们先给泄漏
了消息。”
温妈妈忙道:“不要紧。不要紧。”
她又向红绫看了一眼,不由自主,用手拍著心,表示害怕。红绫却大步走了过来,
挽住温妈妈的手,端详著,神情好奇。
温妈妈由于太胖,她的手背上肉多,看来像是一个半球体,十分有趣,红绫从来没
有见过这样的手,所以挽住不肯放。
温妈妈的手虽然胖,可是细皮嫩肉,光滑无比,而红绫的手,皮肤粗糙之至,像是
柴枝一样,手指都是平的,两只手握在一起,相映成趣。温妈妈缩手也不是,躲开也不
是,神情尴尬之至。
我实在忍不住笑得全身发软,白素过去,硬把红绫分了开来。红绫大是羡慕:“小
宝真好,她妈妈那么好玩。”
温妈妈惊悸未了,不敢久留,走向门口:“我去看小宝,去问他。”
白素道:“孩子脸嫩,别迫得太紧了。”
温妈妈连声道:“是。是。”
她走了之后,白素才忍不住大笑一场。温宝裕和蓝丝之间的事,趁机摊了开来,倒
也是一件好事,免得日后麻烦。看来能和陶启泉攀上关系,就算是乾亲,温妈妈也心满
意足之至。
当然,我们也趁机花了不少时间,给红绫增加知识  她有一个好处,甚么事,只
要讲一遍,她就立刻知道,而且,还能自行组合理解,举一反三,所以,和她相处,把
世上一切事讲给她听,实在是赏心乐事。
既然忙于教女儿,我们自然无暇显及其他的事,所以,十二天官给的那一盒纪录,
本来是应该引起我极大兴趣的,也被搁过了一边。
温宝裕吊了一天盐水,复原之后,才和铁天音一起来我处,面青唇白,老远看到红
绫,就连连摇手:“不喝了,不喝了。”
红绫很是奇怪:“为甚么不喝了?”
对这种喝酒如喝水的人,温宝裕有苦自家知。他不再理会红绫,来到我和白素面前
,深深一鞠躬,这自然是在感激我们,替他在他令堂面前,解决了一大难题。
我笑道:“不必客气,不过没有用,礼下于人,我也不会给你甚么线索。”
温宝裕一扬首,自鼻子中发出了“哼”地一声,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叫人看了发
噱,他道:“吉人自有天相,忽然醉得要吊盐水,就遇到了贵人。”
我扬眉:“贵人何在?”
温宝裕向铁天音一指:“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铁大医生。”
我不出声,温宝裕挥著手:“经过我们共同推理,就有了结论。”
白素微笑:“说来听听。”
铁天音先道:“蓝丝口中的‘长辈’,首先建立在小宝和她的关系之上。小宝是因
为她,才会身分忽然变成了红绫的长辈。”
铁天音说了之后,等我和白素的反应。我和白素不置可否,温宝裕大是兴奋:“他
们没有反应,这表示第一步推理可以成立。”
铁天音吸了一口气:“蓝丝姑娘在河上淌下来,由十二天官收留,抚养成人,身世
不明。”
温宝裕搭腔:“这事尽人皆知,有何奇哉。”
铁天音再道:“唯一能说明蓝丝身分的是她腿上的刺青,一条蜈蚣,一只蝎子,和
蛊术有关  把范围缩小一点,和蛊苗有关。”
我和白素互望一眼,心知这一切,大半是铁天音分析出来的,温宝裕这小子没有那
么大的能力。
可是这时,温宝裕却举起手来,而且伸一只手指向天,大声道:“在苗疆传奇之中
,有几个人,肯定曾和蛊苗发生关系  白老大曾有蛊苗的一只绿色小虫,送给陈大小
姐,又到了陈二小姐之手。”
我轻轻鼓了几十掌,也知道,铁天音的推理,到了这一步,再要解开以后的部分,
就不是大难的事了,他的推理能力,竟如此之强,真出人意表。
得到了我的鼓励,温宝裕发出了一下欢呼声,向上跳了几下,红绫忙道:“比比,
看谁跳得高。”
温宝裕双手乱摇,向铁天音望去,铁天音作了一个手势,让他说。
温宝裕大声道:“陈二小姐进苗疆,是带了那只小虫去的,和她一起去的,还有一
个年轻小伙子,一定是两人之间,有了情意  。”
温宝裕说得手舞足蹈,口沫横飞,我冷冷地道:“不是你自己想到的,你也那么高
兴。”
温宝裕恬不知耻:“集思广益,我可也不是全无主意的,当然,铁医生功不可没。

铁天音笑:“也只能推测出一个梗概,细节问题就无法知道了  其间必有悲喜交
集的经过。”
我叹了一声,默然不语。
温宝裕望向我:“真是,怎么也想不到,我们会有亲戚关系。”
白素笑:“先别算亲戚,把我表妹娶了来再说。”
温宝裕手乱挥:“海枯石烂”此情不渝,令表妹是我的妻子,那是再也走不了的。

白素和我应声道:“铁医生的分析推理力,真了不起,凭小宝一个人,是杀头也想
不出的。”
温宝裕承认:“是,详情如何,可以说了吧。”
我就把经过的情形,说了一遍,听得温、铁二人,也感慨不已。
温宝裕对我道:“求你一件事,铁天音对老十二天官的事很感兴趣,盼你能抽一个
时间,对他说一说。”
我一听,“啊哈”一声:“何消我说,现成  ”
我说到这里,白素向我使了一个眼色,我一时之间没有会意,而且口快,所以并没
有停口,仍然说了下去:“  的资料在,是老十二天官中的一个所作的记录,洋洋数
十万字,详尽无比,天音有兴趣,可以拿去看。”
铁天音并不像小宝那样容易兴奋,可是这时,一听之下,也不禁“哗”然而呼:“
太好了。大好了。”
他叫了两声,可能这时感到自己表现太热烈了,我也突然想起:他是一个时代青年
,又是医生,何以会对老十二天官这类在江湖上诡秘活动的人物有兴趣,岂不是一点来
由也没有的事。
何况,看起来,他还不是有普通的兴趣,而是大有兴趣,这就不免有点古怪了。
第四部:是他干的?
这时,我自然想起了白素的那个眼色,我向白素望去,只见她大有嗔怪之色。
她有这种神情,自然是对我的行为,不以为然  我不知道她何以如此。而我已答
应了铁天音,不好反口,所以不知如何才好,神情很是尴尬。
铁天音也看出了其中的情形,他主动道:“要是有甚么困难的话,那不妨作罢。”
听得铁天音这样讲,我不禁心中起了几分反感,也不由自主,皱了皱眉。听起来,
铁天音的话,像是在体谅我的处境,他自己并不坚持。可是骨子里,他却是在刺激我,
使我不能不答应他的要求,不然就是食言,变成了言而无信之人。
铁天音很有心计,也很深沉,自然绝顶聪明,他的那种心计,也运用得恰到好处,
可是引起了我的疑惑  他不会对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运用计谋,那么,老十二天官的事
,和他有甚么关系呢?
白素向我使眼色,大有阻止我允诺之意,她感觉比我敏锐,难道是她看出了有不对
头之处吗?
我首先想到的是,老十二天官闯荡江湖。干的勾当之中,多有杀人放火,抢劫掳掠
的事,自然也会涉及庞大的钱财,是不是在记录之中,会有甚么宝藏之类的记载,所以
铁天音才想看它?
可是继而一想,我不禁失笑,这未免把铁天音看得太低了。尽管他深沉有计谋,他
不至于如此卑劣。
一时之间,我想不出原因来,而铁天音在说了之后,又目光灼灼地望著我,大有迫
我立刻回答之势,我想:好,就看你有甚么目的。
所以我立时道:“没有甚么不方便,红绫,去把那只玉盒子拿来。”
红绫答应一声,飞快地奔了开去  白素曾把那玉盒托她“保管”,所以那玉盒一
直在她的房间之中。不一会,她就捧著走过来。
我在把玉盒交到铁天音手中之前,不敢去接触白素的眼光  她表示过意见,而我
还是把记录给了铁天音,她当然不便当面阻止,但心中不快,却是难免的了。我只是偷
看了她一下,却又感到她像没事人一样。
铁天音接过了玉盒来,惊叹一声:“好美的玉,这才真是美玉,常听传说美玉生辉
,看这种柔和的光泽。”
我又不禁皱了皱眉  他明明极其心急想看盒中的记录,可是却装模作样,去赞美
玉质之佳,就算没有目的,这种行为,也不为我所喜。
我道:“盒中一共是十二大册,你再也想不到,是用极小的小楷写成的,小心别弄
坏了。”
铁天音这才打开盒盖,取出了一册来翻看,温宝裕也凑过头去,看了一看,就揉眼
睛:“这字那么小,得用放大镜来看才行。”
铁天音随便翻看,看来十分镇定,可是他的双颊,这时却泛起了一片浅红  这是
他无法掩饰的生理反应,证明他心中的兴奋,至于极点。
种种发生在他身上的现象,都令得我极其疑惑,可是又设想不出原因。
铁天音放下了记录册,又盖上盒盖,双手捧著玉盒,向我道:“放心,我会小心,
该会丝毫无损。”
温宝裕性子爽直:“喂,看到有甚么有趣的部分,转述一下,不必人人都捱看这种
小字之苦。”
铁天音连声道:“当然。当然。”
铁天音先捧著玉盒离去,当日又发生了甚么琐碎的事,也记不得了。
到了晚上,我才问白素:“你好像反对我把老十二天官的记录交给铁天音,为了甚
么?”
白素淡然:“这份记录中,可能有许多不能给外人知道的隐秘,我们自己还没有看
,就交给外人,总不是十分妥当。”
我听得白素这样讲,就松了一口气:“本来就是要公开的,好让后世人知道老十二
天官的事迹,也不会有甚么了不起的隐秘,再说,铁天音也不能算外人,好友之子,如
自己的子侄一样。”
白素笑了起来:“我看到你连皱了好几次眉,还以为你不喜欢他。”
我不禁哑然:“是不很喜欢……他这种性格的人,他太喜欢用计谋  可是我不明
白,他何以会对老十二天官的事有兴趣?照说,他和老十二天官,八辈子也扯不上一点
关系。”
白素深吸了一口气:“谁知道……你初见蓝丝时,也想不到我们和她之间有关系。

我握住了她的手:“你倒是一见红绫,就感到和她之间有关系的。”
这时,红绫已经睡著了,睡在那张用绳子结成的吊床上,虽然她已成人,而且粗壮
得几乎可以适应任何环境,可是作为父母,我们还是想轻轻推吊床,好让吊床摇动,使
她睡得更适意些。
接下来的日子,有趣的琐事极多,大都环绕红绫而发生,作为亲人,每一件事都可
以噱上半天,认为是赏心乐事,但是若一一记述,旁人看来,未免肉麻当有趣,所以除
非和整个故事有关,就不再特别提起了。
大约是七八天之后  本来,七天就是七天,八天就是八天,但是日子过得虽然琐
碎,却叫人晕头转向,所以也就糊里糊涂。
总之,几天之后,铁天音捧了玉盒来,人还没坐下,就道:“看完了。”
这些日子来,由于红绫回到文明社会之后的表现,好得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所以
在外出之时,由两个人相陪,变成了一个人,另外一个,可以趁机休息一下。我就是休
息的一个,白素陪红绫出去了。
我望著他,铁天音坐了下来之后,把手按在玉盒上,轻拍著,又道:“看完了。”
我问:“内容怎样?我只是略翻了一下,根本没有时间仔细看。”
铁天音大大地吁了一口气:“太丰富复杂,太奇异诡怪,太不可思议了,简直没有
法子形容,也没有法子摘要记述,除非全部阅读,不然,真不知从何说起。”
我笑道:“只听说‘一部二十四史,不知从何说起’的,难道竟这样复杂?”
铁天音再大大吁了一口气:“真是复杂  记述者的文笔极佳,有些描述,会看得
人毛发直竖,真值得看,不论多忙,都值得看。”
我点头:“我一定会看  ”
我顿了一顿,想问他何以会对老十二天官的事有兴趣,但是我没有问出来,他要是
会告诉我,自然会说,不告诉我,问了也是自问。
又闲谈了一会,铁天音告辞离去,我打开玉盒,顺手拿起一册来看。
接下来的若干日子,我和白素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红绫身上,没有甚么特别的事发
生  特别的事,很多情形下,是要去找。才能发掘出来,既然不去找,当然也不会从
天上掉下来。
而那十二册“天官门”的行事记录,也确实吸引了我们  我在看完了第一册之后
,就竭力推荐白素看,白素一看上了手,也难以释卷,我们就一册一册看下去。
由于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红绫身上,红绫也越来越像是现代人,看来不再想念苗
疆,白素目的可达,自然加倍努力,所以用来看书的时间,不是太多,十二册记述,断
断续续,也看了将近一个月。
我先看完之后,心中有一个疑问,但没有提出来,等白素也看完了,我见到她面有
疑惑之色,就问:“怎么样,有甚么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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