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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年留影

_5 如是非迎(当代)
  [十七]
  到达马德里后,展若绫将当地的著名景点都逛了一遍。
  离开马德里的前一天,她买了皇家马德里比赛的门票,坐在能容纳八万人的伯纳乌球场,感受西班牙的足球文化。
  在西班牙生活了这么久,她也终于要离开这个国家了。
  下一次来,也不知道是哪一年哪一月了。
  看完球赛,她沿路返回下榻的酒店。
  到了酒店门口,她伸手想要去推门,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先她一步推开了玻璃门,那只手抵着玻璃门,让她先走进去。
  “Gracias!”她侧头,用西班牙语向那人道谢。
  “不用谢!”耳畔响起一句中文的回复。
  这一抬头,便落入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
  眼前的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轮廓很英挺,样子看起来有几分熟悉。
  余知航微笑着点了点头,提醒她:“我们见过的。”
  展若绫微微一怔,随即向他绽开一抹舒畅的笑容:“我记得!那次坐飞机——”
  言到即止。她没有继续往下说。
  余知航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心里舒畅无比,她说她还记得自己。
  走进酒店后,两人在大厅处驻足。余知航微笑着伸出手:“正式介绍一下,我叫余知航。”那次在飞机的商务舱,两人只互相报了姓氏。
  展若绫也伸出手:“余先生,你好!我叫展若绫。”
  到了电梯口,展若绫向他道别,“那么下次再见。”
  冬日的余晖穿过马德里古老的建筑,洒落在大街上。这座城市,又将迎来一个夜晚。
  看到余知航走出电梯,等候在大厅的助理连忙迎上前,恭敬地叫道:“余总。”
  余知航应了一声,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微微皱眉:“翻译呢?”
  助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说道:“余总,杨小姐临时出了点事,说不能来了……”
  余知航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助理只能硬生生地将剩余的话咽入嘴里。
  余知航微微挑起嘴角,语气冰冷:“临时不能来?你们请的是什么翻译,这个时候才说不能来?公司平时花那么多钱在你们身上,是白养你们了?”
  助理心知老板正在气头上,连忙噤声,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余知航也知道此时再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冷冷地哼了一声,“叫司机把车开过来。”
  助理连忙应是,一边嗫嚅地问道:“余总,需不需要再找一个翻译?”
  余知航微一沉吟,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沉稳地吩咐:“你打电话给小肖,看他能不能再找到一个翻译。”
  “我这就打电话。”助理掏出手机,退到一旁准备打电话。
  就在这时,电梯门口走出一个年轻女人。女人长着一张东方人的面孔,穿着米黄色的外套,脖子上围了一条暖色的格子长围巾,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膀后,几根额发软软地滑在额前,清新自然。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里拿着的一本小册子,便转身准备走向酒店的咖啡厅。
  余知航将目光投向不远处那个女子,向身边的助理打了个手势:“不用打电话了,我想我找到人选了。”
  他迈出脚步,大步走到展若绫面前停下,说道:“展小姐,非常不好意思,请问你今天下午有没有空?”
  展若绫先是愕然,随即点头:“嗯,我下午有空。”
  余知航放下心头大石,当下说道:“我能否冒昧请你帮我一个忙?”
  展若绫无言地扬了扬眉毛,目光亲和,表明自己在很用心地听着。
  余知航知道自己此时必须速战速决,继续说:“我是至凌有限公司的常务副总,是这样的……”
  他简要地说了一下情况,用诚恳的目光望着眼前的女子:“我们的翻译临时出了点事不能来了,你能不能给我们充当一下临时翻译?”
  展若绫惊讶万分,犹豫着说道:“可是你们行业有些术语我可能不太清楚,不一定能完全帮得上忙……”
  “没事。术语的问题,我考虑过了。”余知航沉稳地说。
  展若绫想了一下便点头:“好。如果能帮忙的话,我一定尽力。”她在巴塞罗那的中资企业工作时,也曾经当过几次翻译。
  余知航表情一松,“展小姐,我代表我的公司感谢你。那么,请这边走。”他往侧边一站,右手掠开。
  展若绫学了西班牙语这么久,曾经给几次商务宴席当过翻译,虽然这次是临阵上场,但是也做得驾轻就熟。而且由于至凌公司跟马德里这家公司早有业务来往,续约的阻力也少了许多,三个小时的谈判下来,两家公司也顺利续约。
  马德里夜晚的街头,霓虹闪烁,热闹却不显得喧嚣。街道两旁的古典式建筑灯火辉煌,映着身后深蓝的天幕,无形中增添了一丝魅惑,显得神秘与典雅。
  展若绫跟余知航坐在后座,一路聊天。
  “展小姐,我记得上次你说你在巴塞罗那工作……”
  “我已经辞职了,这次是来马德里旅游。”
  余知航微一沉吟,“旅游?准备落叶归根了吗?”
  “是啊。都这么久了,也要回去了。”
  “我也记得你说过,你是一个念旧的人,不管过了多久,总有一天会回去的,你在西班牙生活了——”余知航微微放缓语速。
  “五年。”
  余知航扬了扬眉,“难怪你的西班牙语说得这么好。”
  展若绫扬起嘴角一笑,笑容温和自信:“西班牙语是我读大学时的专业。”
  余知航见她似乎有点疲乏,不着痕迹地将话题收住,又吩咐司机把车速放慢。
  轿车在街道上平稳地行驶着,一直开到餐厅的门口才停下。
  司机转过头:“余先生……”却立刻被余知航伸手制止。
  余知航摇了摇头,示意他噤声。
  她在后座上睡着了。
  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她斜斜地靠在右侧的车门上,右手支着脑袋,左手环在胸前,几绺头发从她头上垂落下来,顺着白皙的脸颊滑下,勾出一张柔婉清新的睡颜。
  她应该很累了。
  翻译要求人的精神和注意力高强度集中。她的神经绷了那么久,想必非常辛苦。
  刚上车的时候,她还跟他闲闲地聊了不少话题,但是后来就开始困乏,
  可是即使睡着了,她的姿势无形之中仍是将自己跟外界隔绝开来,形成一种自我保护的状态,不让外人轻易入侵。
  展若绫立刻就醒了。她睁开眼睛的同时迅速坐直身子:“我睡着了,不好意思!”
  余知航压下心底的遗憾,向她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没有的事。”
  “到了?”展若绫望向车窗外。
  “到了。”
  余知航走下车,绕到轿车的右侧,打开车门:“展小姐,中餐适合你的胃口吗?”说话的同时指了指餐厅的招牌。
  展若绫拎起手袋走下车,只听到“中餐”两个字便点头:“绝对适合。”
  余知航似乎来过这家餐厅,跟老板颇为熟悉,点的菜式也极可口。展若绫在西班牙没少吃中餐,但是吃这种地道粤式餐点的机会并不多,称赞了几句。
  余知航并不怎么吃东西,只是捡些话题跟她聊:“你以前没来过马德里?”
  “以前读书的时候来过一次,加上这一次,总共两次。”
  他笑得十分温和。看着他的笑容,展若绫突然想起初次在飞机上见到他的情景。
  刚才签约的时候,他一直都表现得十分冷静和沉着,而现在,则丝毫没有了那种商业人士的气场,显得亲切而温和。
  “虽然我在西班牙呆的时间没有你长,但是马德里还是很熟的,有空可以带你走走。”
  “不过恐怕我是没有机会了,因为我明天就要回去了。”
  “明天?这么急?”
  展若绫停下筷子,笑着说道:“都呆五年了,再不回去就对不起伟大的祖国了。”
  他挑了挑眉,“那为什么之前不回去?”
  “之前觉得自己磨练得不够,更愿意呆在这里。”展若绫笑了笑,望出窗外。
  落地窗外,入夜的马德里街头一片繁华,远处的大厦闪耀着五彩的灯光,格外璀璨绚烂。
  没有人知道,她的手机里依旧存着那个空号。在初来西班牙的那两年,每次她觉得寂寞孤独,都会拿出手机拨通那个号码,一遍遍地听服务台小姐的声音。
  仿佛,那样就是在跟他通话。
  在西班牙的这五年,寂寞的感觉始终陪伴着她,成为生活的一部分。
  而那种寂寞,都跟一个人有关。
  可是,只有遍尝寂寞后,才能更坚强地面对人生,更坚定地生活下去吧。
  翌日,展若绫拖着行李去前台退房,遇到等候在那里的余知航。
  “展小姐,我今天还有事,不能送你了。我跟司机说过了,他会把你送到机场。”
  “真是太谢谢你了!”
  余知航扬了扬眉,表示不赞同:“比起昨天你帮我们公司所做的一切,这不算什么。”
  司机把她的行李都放进了行李箱,余知航打开车门让她上车,“展小姐,下次回N市的时候再见。”
  “好,下次再见。”
  在西班牙的第五个年头走到最后时,她终于乘上了回国的班机。
  飞机脱离地面,升上了万尺高空,伊比利亚半岛在视野里变得越来越模糊,最后变为一个小黑点,再也看不见。
  再见,西班牙。
  五年的光阴,不知不觉间,终于走过。
  突然想起,那年寒假在回N市的飞机上憧憬,只是想见他一面,可是回去之后听到的却是他再也不回来的消息。
  这一生,还是错失了这个机会。
  如今也是坐飞机,也是冬天,却已经没有了那种期盼的心理。
  算一算,最后一次见到他,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
  从认识他那一天到现在已经过了十二年。
  钟徛,曾经以为微不足道的高中两年,却几乎占据了我的整个生命,成为回忆最多的时期。
  白驹过隙,这么多年过去,什么都已被时光冲淡,唯独关于你的记忆,永不褪色。
  她忍不住将手掌覆在玻璃板上,感受阳光的温度。
  望出机舱的时候,就迎来一片灿烂的阳光。
  [十八]
  踏出机舱的时候,南方沿海地区特有的潮湿空气扑面而来,冬天的冷空气里夹着一丝久违的熟悉感,随着吸入的空气流到全身。
  展若绫回国之前,展景越就叫妹妹先把东西寄回家里,这样可以大大减少行李的重量和数量。
  出了机舱,展若绫在行李提取处拿了属于自己的包便走向接机口。看到前面一个女人蹲在地上,东西散落了一地。她立刻松开行李车,走上前帮忙捡东西。
  “谢谢,太谢谢你了!”女人忙不迭地道谢,
  “不用谢。”她把杂志和报纸叠到一起,还给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抬起头,一看到展若绫的脸就愣住了。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展若绫,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在短短的一瞬间,深棕色的瞳仁里闪过了各种各样的情绪,先是怔鄂,继而是惊讶,又仿佛是终于知晓了一个大秘密,带着了然与醒悟,目光说不尽的意味深长。
  展若绫将手定在半空中,扬起眉毛,无声地看着她。
  女人终于在她善意的目光中回过神来,她伸手接过自己的东西,再次道谢:“谢谢。”
  “不用客气。”
  展若绫站起来,推着行李走了几步路,突然听到后面传来那个女人的声音:“你好——”
  她停下脚步,转身就对上女人亲和友善的目光。
  年轻女子提着行李走近她,探询似的问:“不好意思,请问我可不可以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展若绫报以一笑,答道:“展若绫,我叫展若绫。”
  “展若绫——嗯,我记住了。”
  年轻女子跟她并肩而行,又问道:“展小姐,你高中是不是在N中读书?”她虽然是在问话,但是语调显得相当有把握。
  “你怎么知道?”
  看到女人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容,展若绫忍不住问她:“你以前也在N中读书?”
  “不是。”女人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因为我见过你的照片。”
  展若绫一愣,好奇心立刻被勾了起来:“你在哪里看到我的照片的?”
  “季琎!”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来,打断了两个女人的对话。
  季琎望了接机口一眼,举手朝某个方向挥了挥。她站在原地想了几秒钟,突然转身笑着对展若绫说:“展小姐,冒昧地问一句:我能不能跟你一起拍张照片?”
  展若绫愣了两秒便点头:“当然可以。”
  “谢谢你!”季琎当即从挎包里取出数码相机,请一个路过的乘客给两人拍了一张照片。
  拍完照片,季琎将相机收回包里,笑道:“我叫季琎——‘季节’的‘季’,琎嘛,王字旁右边再加一个‘进步’的‘进’。至于我在哪里看过你的照片,下次如果我们有机会再见面的话,我一定会告诉你的。那么,就这样了,再见!”
  说完她也不等展若绫回答,推了行李就走,到了接机口那里,一个男人迎上前,接过她的行李,跟她相携着走向机场出口。
  ——好潇洒的女人。
  展若绫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只能无奈地笑笑。
  回到N市,爸爸妈妈让她多好好休息一阵再找工作,展若绫也乐得清闲,在家休息了几天,然后去展景越和蔡恩琦那里过周末。
  展若绫出门的时候,才刚过四点。今天是星期五,这个时候,展景越和蔡恩琦都在上班。
  汽车开得很快,展若绫看着某所中学的招牌在窗外一闪而过,心中突地一动,索性在下一站下了车,然后转车到N中。
  N中跟以前没有太大区别,还是那样的布局,正门进去就是高大的教学楼,左边立着体育馆。教学楼的外墙翻新过,多了几分年轻的气息。教学楼就是生活区,远远地就能看见她以前住的那栋楼旁边新建了一栋宿舍大楼。
  她站在教学楼下面,望着三楼中间的一间教室——那是她读高二时的教室。
  校园里种了几排紫荆树。风吹过,紫荆树的叶子发出簌簌的响声。
  视线往下,就是教学楼前的草地。灌木丛有按时修剪,生长得十分整齐,平面和棱角都很分明。
  那时,他就蹲在那里帮她找手机。
  一转眼,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展景越和蔡恩琦住在在市中心附近一栋住宅小区,视野很开阔,在阳台上眺望就能看到远处恢弘壮观的市立图书馆。
  吃晚饭的时候,展若绫望了窗外几眼,说道:“这里离图书馆这么近,我可以去图书馆看书。”
  展景越点头:“对啊,只有两站路,去图书馆很方便。”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阿绫,你回来这几天,没跟以前的同学联系吗?”
  “还没。只跟林微澜说过。我现在用的是西班牙的号,联系也不方便,而且估计他们现在也特别忙,等过完春节再说吧。”回国的消息,展若绫刻意没告知任何高中同学,只告诉了林微澜。
  展景越扭头对蔡恩琦说道:“阿琦,明天你们不是要去商场买东西吗?买完东西你顺便陪她去看看手机——既然回来了,就没必要再用西班牙的号了。”
  蔡恩琦应了一声。
  星期四那天,展若绫约了林微澜一起见面吃饭。两人约在一家商场外面见面,林微澜一见到她就扑上来:“展若绫,我好想你!”
  展若绫任她抱住自己,过了十来秒,才拍拍她的肩膀:“好了,我深切地感受到你这个发自内心的拥抱了。”
  林微澜拉了她往商场附近一家咖啡厅的方向走,才走了几步路,突然“咦”的一声停下脚步。
  “干嘛?”展若绫也停下脚步。
  “我好像看到我老板了。”林微澜摇了摇她的手臂,示意她看向商场对面的一家会所。
  透过朦胧的夜色,展若绫勉强看到一个男人迈步走进那家叫LANDSCAPE的会所。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背影修长,肩膀很宽阔,隔得太远,根本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是奇怪的是,她竟然能从他周身散发的气息感觉到那是一个长相很好看的男子。
  她忍不住把心里所想的告诉好朋友:“你们老板貌似长得挺好看的。”
  林微澜点头附和:“是吧?我老板真的长得很帅,改天我把我偷拍的照片拿给你看。”
  展若绫笑着看了她一眼,“你这个样子被徐进杰看到的话,他会怎么说?”
  林微澜嘿嘿地干笑数声,接着垂头丧气地答道:“实不相瞒,他已经看过了——那时他很放心地对我说‘一看就知道人家不会喜欢你’……”
  展若绫噗嗤一声笑出来,“看不出来啊,他还蛮幽默的。”
  “是啊。其实他有时说话挺风趣幽默的,以后你跟他说话多了就能体会到了。”林微澜说着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让她先进去。
  “好啊,等下次跟你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再仔细观察观察。”
  两人找到座位坐下后,展若绫打量了她几眼,说道:“我怎么觉得你严重睡眠不足的样子?”
  “完了完了,连你这个不注重外表的人都看出来了。他肯定也早就发现了!”林微澜带着哭腔。
  展若绫也有点为她忧虑:“睡不够吗?”
  林微澜懊恼的说:“没睡好……我们酒店最近要举行一项大型活动,策划部负责活动的策划方案,工作特别多,我觉得我都快长白头发了。”
  展若绫“哦”了一声,“这么辛苦,让你老板给你们加薪吧。”林微澜曾经对她说过策划部一旦遇上重大活动就特别忙。
  她跟林微澜的性格都偏向自理型,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都极少谈及工作方面的事。她知道林微澜在一家酒店工作,但是从来没问过那是什么酒店。
  林微澜喃喃自语:“不过,我觉得我老板这几天心情似乎非常好,看上去挺开心的。可能觉得这次活动很有把握。”
  点完菜,等服务员走后,林微澜很不淑女地趴到桌子上:“还是跟你在一起舒服,小展,你不知道,我现在每天在办公室装成熟装得多辛苦……”
  “是啊,我觉得你现在一点也没有经理的样子。”展若绫给她倒了一杯水。
  “不过,只要薪水多,辛苦一点也无所谓。”说着林微澜又振作起来,“我现在每天就盼着春节赶紧到来。春节有空的话我们出去逛一逛吧?”
  “舍命陪君子。”
  展若绫看着菜单上的蛋糕,兴致勃勃地说道:“我大嫂前几天还叫我买黄油回去,说星期六教我做蛋糕。”
  林微澜羡慕不已:“哇,我也想学!你好好学,到时我再向你拜师学艺。”
  “想以后做给他吃啊?”展若绫戏谑地扬了扬眉毛。
  林微澜脸一红,夸下海口:“等你生日的时候我送一个给你,怎么样?”
  展若绫这才装作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我非常满意。”
  凭着小语种优势和三年海外工作的经历,展若绫很快在一家外贸公司找到工作。
  走出大厦后,她忍不住放下脚步,站在原地给林微澜发了条短信:我找到工作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顿饭。
  ——恭喜恭喜!!不过我这几天都没空,小展,你等我两个星期。
  ——好,没问题。我等你。
  大厦外面有一家报亭,她走过去给展景越买了一份商报,看到旁边体坛周报上的大标题,也拿了一份。
  付过款后,展若绫拿着两份报纸准备到公路对面坐车,刚提起脚步,一辆黑色的奥迪徐徐地在她身前停下。
  她连忙退后一步。
  就在此时,驾驶座的车门被打开。
  余知航走下车,“展小姐,我们又见面了。”俊朗的脸上是淡淡的笑容,如同初春的第一缕阳光,浅浅地照射在大地上。
  展若绫也笑起来,“真巧啊。”
  [十九]
  从落地窗望出去,就能看到车来车往的柏油马路。正是中午,冬日薄薄的阳光均匀地洒在街道上,马路两边的绿化芒的叶子在阳光下映出层次不一的绿色,更显得葱茏繁盛。
  展若绫打量了一下西餐厅的环境,上等的木制桌椅,虽然是中午,但是还有几张桌子是空的,她在心里暗想只怕这家餐厅价格不菲。
  服务员拿着菜单退下。余知航瞥到她手里的体坛周报,唇边浮上淡淡的笑意:“你喜欢看网球?”
  “不是。”展若绫轻轻地摇了摇头,蝶翼般的眼睑微敛,说话声也开始变得飘忽,“只是对澳大利亚这个国家比较感兴趣。”
  没有人知道澳大利亚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在西班牙的那几年,她几乎每个星期都会看国际新闻,只为了了解澳大利亚的近况。
  余知航“哦”了一声,饶有兴味地扬起眉毛:“以后想去澳大利亚?”
  “如果可以的话。”展若绫平静地回答,然后轻忽的笑了,“不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
  “只要抱有希望,并且朝着那个目标努力,总有一天会实现的。”
  “但是,有些目标其实永远都没有可能实现的,因为……”她思考着措词,“没有现实基础。”
  余知航扬了扬眉,“为什么这样说?”
  好像又回到了初次见面的那个时候。她就是这样坐在飞机上,一脸淡然地望着窗外,仿佛经历了沧海桑田,再也没有任何事能吸引她的兴趣。
  展若绫不由微微侧头,在脑海里搜索例子。
  余知航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她偏着头,眉眼温和清浅,一头长发柔顺地垂在右侧的肩膀前,发梢处自然卷起,更显得清丽脱俗。
  终于想到怎么表达,展若绫将脑袋摆正,将那份《体坛周报》展开来,指着一张新闻图片,说道:“譬如说吧,我希望可以跟费德勒说几句话,可是我们都知道,他现在在澳大利亚打比赛,而且他根本不认识我,我自然没有办法跟他说话……”
  余知航挑眉:“你可以去澳大利亚看他的比赛。”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我好像永远都缺乏那种破釜沉舟的力量,不愿意去作那样的尝试。”
  展若绫牵起嘴角,“我这个人有点反复,有时会抱有希望,有时又会觉得那个希望已经不重要了,只是像平常那样平淡地过日子。”
  是反复吧?那时给他发了那封邮件,就是希望从此以后不再去想任何有关他的事。可是后来去了西班牙,却还是会时不时地想起他。
  余知航微微倾身,似乎很有兴趣:“那个希望很重要吗?”
  “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展若绫放下报纸,望了窗外一眼,然后收回目光,“已经过了这么久,早就习惯了。有时甚至都忘了有这么一回事,甚至觉得没有希望也不错,这样起码不会失望。”
  余知航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探究,没有作声。
  展若绫突然觉得他的目光太凌厉,似乎再这么被他看下去的话心事就会无所遁形,连忙扯开话题:“余先生,你事业有成,肯定不会这样想……”
  从西餐厅出来,展若绫向余知航告辞:“我还要去商场买点东西,先走了。”明天是星期六,出门前蔡恩琦交代过她顺便买做蛋糕的材料回去。
  “去哪里?我送你吧。”
  展若绫想也不想就拒绝:“啊,不用!那家商场很近的,我自己走就行了。”
  余知航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微笑着与她的目光对视:“展若绫,你不知道吗?男士送女士,是天经地义的事。”
  展若绫微微一怔,然后顺从地点点头:“那好,谢谢你了!”
  星期六的早晨依旧是一个晴天。
  丝丝缕缕的晨光从窗外照进来,在木板上铺出一道金色的带子。
  展若绫跟蔡恩琦早早就起来,开始研究做蛋糕。
  “春节之后就要开始上班,那挺不错的。”蔡恩琦走到客厅,打开电视机调到新闻频道,然后又回到桌子前。
  “是啊。反正我的清闲日子也过够了。”展若绫站在桌子前,一边和面粉一边说。
  “中国酒店产业发展论坛将于本月十七日在圣庭假日酒店隆重举行,在昨天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圣庭假日酒店的负责人钟徛表示……”新闻女主播甜美的声音传入厨房。
  展若绫心中一惊,倏地转头,将目光停驻在客厅的电视机上。
  晨间新闻仍然在报道将于下个星期举行的酒店发展论坛的相关新闻。屏幕的最下方,新闻的标题一栏是用加大的字号显示的,那个名字清晰无比——钟徛。
  那个字是如此稀有,除了他,不作第二人想。
  展若绫茫然若失地站在餐桌前,看着碗里的面粉,脑海却是一片混沌。
  “阿绫,怎么了?”蔡恩琦见她怔怔地站着,出声询问。
  展若绫连忙摇头,“没什么。”
  新闻仍在继续,女主播清脆动听的声音给早晨的空气增添了几分柔和,让这个冬日的早晨无形中暖和了许多。
  展若绫咬了咬下唇,唤道:“大嫂。”
  蔡恩琦依旧在餐桌上忙活着,“什么事?”
  “大嫂,你知道……”展若绫微微侧身,若无其事地指指客厅的电视机,“刚才那家酒店吗?”
  “你说圣庭假日酒店?当然知道啊!”蔡恩琦嗯了一声,打开冰箱取出黄油,“这家酒店很有名气,服务质量好,这几年很受好评。前年我跟你哥有个大学同学结婚就是在圣庭摆的酒席。里面真的很漂亮!”
  “我都不知道呢。”展若绫拿起抹布擦拭着流理台上的污渍,语气带着一丝恍然。
  她对这家酒店有几分朦胧的印象,在回国的飞机上曾经看到一本旅游杂志上刊登有圣庭假日酒店的介绍,但是她当时也没仔细看,却原来,他竟然是这家酒店的负责人。
  蔡恩琦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你刚从西班牙回来,不知道也不奇怪。这几年圣庭假日酒店发展得很快……”
  展若绫望出窗户。正是早上十点的光景,天空蓝蓝的,像是要滴出水来,流云在天边卷出不规则的形状。
  也许是阳光太耀眼,眼睛涩涩的。
  原来他回来了。
  早就回来了。
  他终于还是从澳大利亚回到了这个国家。
  ——在她还不知道的时候。
  他竟然回来了。
  而且也终于像她以前所说的一样,成为一家酒店的管理者,站到了一个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分不清是高兴还是伤心。接下来她只是机械地跟着蔡恩琦做蛋糕。
  往事如流水般潺潺地流过,那些曾经有过的岁月,过去在脑海里反复播放过许多遍的片段、被岁月长河冲刷得模糊不清的画面,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按照特定的顺序串联起来,在脑海里缓慢地滑过。
  他戏弄自己后,笑得一脸无辜的样子;他说话的声音,从来都是不耐烦的;他在车站耐心地陪她等车,讲笑话给她听;他在烈日下举起她的手机,手臂上爬满了鲜红的刮痕……最后的最后,是他走向车站的黑色身影……
  那些一直埋藏在心底的、关于他的所有的珍惜片段,一幕一幕地在脑海里重现,每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清晰无比。
  在心里反反复复地回忆曾经的一切,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是啊,他终于回来了,而且成功地证明了自己。
  即使只是这样看着,也为他感到高兴。不管以后能不能见面,都不重要了。
  曾经一度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可是心情平静下来后,她也逐渐想清楚,他只是去当交换生,应该还是会回来的——只是不知道年月而已。她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比自己先回来了。
  可是,他回来了。
  其实仅仅这一点,就值得高兴。
  这样想着,心头的惆怅与感伤也淡了下去。
  吃完晚饭后,展景越和蔡恩琦留在客厅看电视,展若绫走到阳台上,眺望城市的夜景。
  一架飞机从城市的上空飞过,红色的警示灯从夜幕的这一头一直闪烁到那一头,最后终于在湛蓝的夜幕中淡去。
  她忍不住拿出手机,拨下那个号码。
  意料中的那句“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并没有传入耳朵,取而代之的,是嘟嘟的待接通声。
  只是几秒钟,却仿佛已历经沧海桑田。
  她站在那里,紧紧地握着手机,却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当响起第四下嘟嘟声时,她终于仓惶地挂断手机。
  然后怔怔地拿着手机,任由眼里水雾弥漫。
  这个号码,终于还是被别人使用了,不再是一个空号。
  那十一个承载着足以铭记一生的记忆的数字,也终于有了新的主人,不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回忆。
  原来,那些曾经在心里反复播放的记忆,也有它的期限。
  她长久地看着那个名字以及下面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然后闭上眼睛,摁下删除的选项。
  钟徛,再见。
  这一次,我们是彻底毫无关联了。
  从今以后,我要把所有关于你的记忆,埋到心里最深的角落,不再轻易想起。
  回到房间,她拿了笔记本电脑到书房上网。
  她登进163邮箱,给程忆遥发了一封邮件,告知自己回国的消息。
  以前她都是用163的邮箱跟别人联系,只有那时给钟徛发邮件,注册了一个126的邮箱,后来她就再也没有想过要登陆那个邮箱,只是偶尔用163的邮箱将几首百听不厌的歌曲发到那个邮箱。
  手机突然震起来,是林微澜的短信:嘿嘿,我过几天就可以稍微闲一点了。小展,星期六晚上你有没有空?他说要请你吃顿饭,顺便庆祝你找到工作。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徐进杰。
  展若绫收起所有的思绪,回了一条短信:当然有空。
  ——那过两天我给你发信息,再告诉你时间地点。
  ——好。
  她将手机放好,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那时给他发邮件,几个月都没有收到回复,所以她也很放心地将最后那封邮件发过去。
  可是这一刻,她突然想知道那些邮件到底有没有被他看到,还是都落得石沉大海的下场。
  她登出163邮箱,点开126邮箱的登录页面,然后开始在地址一栏输入域名。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展景越的声音:“阿绫,你不出去看电视?”他站在书房的门口,顺便将糖果盒伸到展若绫面前。
  展若绫鼠标一滑,将网页关掉,抬起头笑了笑:“我关掉电脑就去。”
  “妈妈刚才打电话给我,我跟她说我们星期天早上回去。她说到时一起去酒店吃顿饭。”
  “哦。”展若绫阖上电脑屏幕,接过他递过来的糖果盒。
  仁爱医院。
  病房十分宽敞干净,空气中飘浮着消毒药水的味道。林微澜坐在白净的病床上,望了一眼窗边的人。老板就是面子大啊,她只是小小地崴到了脚,就住进了这么好的病房。
  她想起一件事,拿出手机给展若绫发了一条短信:小展,不好意思啊,我刚进了医院,估计今晚没法跟你一起吃饭了,非常对不起,我们推到下个星期吧?
  不到半分钟,手机便响起来,林微澜看到手机上显示的名字,立刻接通电话,欣喜不已地叫道:“展若绫?”
  一直侧身站在窗边不动的人,听到那声呼唤时慢慢地转过了身,深黑深邃的眸子里,倏然划过不知名的光芒。
  展若绫开口就问:“你怎么住医院了?生病了?”
  林微澜的注意力都放在跟好朋友的对话上,她对着手机说道:“不是,我被车撞到了……”上司就在旁边站着,她也不能像平时那样尽情地说话。
  展若绫在电话那头吓得脸都白了,声音也不由提高:“被车撞到了?你有没有事?”
  “没事没事,只是崴到脚而已。不过我老板说最好检查一下,所以就把我送到医院来了。”林微澜再三向她保证。对于展景望的事,她知道颇多,明白好朋友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吓死我了。你在哪家医院?我现在过去看你方不方便?”展若绫立即下了决定。
  “你要过来看我?小展你真是太好了。”林微澜心中感动,还是说道:“不过这样会不会很麻烦?而且真的不严重,要不等我出院后你再去我那里?”
  “我大嫂刚好要出去,我坐她的车很方便的。你在哪家医院?”展若绫又问了一遍。
  [二十](上)
  “我在仁爱医院。”
  “行了,我现在过去,到了再给你打电话。”展若绫挂上电话。
  蔡恩琦在客厅收拾东西,展景越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两人听到她断断续续的通话,不约而同问道:“谁被车撞了?”
  “林微澜,我初中同学。她住进医院了,我现在去看她。琦姐姐,你是不是要出去?顺便送我一程吧。”展若绫急急忙忙走进房间换衣服。
  “好,你别急,我先送你去医院再去我表姐那里拿东西。她在哪家医院?”蔡恩琦披上外套,接过展景越递过来的车钥匙。
  “仁爱医院。”展若绫换好衣服,走到玄关弯腰穿靴子,因为太急,套了两次才穿好,然后利索地拉上拉链。
  展景越靠到沙发上,笑着问蔡恩琦:“你知道怎么去仁爱医院吗?估计到时又打电话回来问我。”
  蔡恩琦瞪了他一眼:“你有意见吗?”
  “没意见。不过——”展景越笑着摇了摇头,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关掉电视机。
  “不过什么?”蔡恩琦追问着。
  展景越走到她身旁,伸手轻轻地揽了揽她的肩膀:“不过,我还是跟你一起出去吧,看完你表姐我们再去买菜。”
  蔡恩琦嫣然一笑,伸手挽住他的手臂:“那当然好啊。你自己说的呀,不许反悔!”
  助理走进病房,直直走向伫立在窗边的颀长身影:“钟总。”
  林微澜也将目光转向窗边。
  钟徛“嗯”了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扶着窗沿,低头望向医院的门口,微垂的睫毛遮住了眼眸,也遮起了所有的情绪。
  医院的大门附近种了几株高大的梧桐树,即便是在冬天也依旧维持着生机,青绿色的叶子在冬日的阳光下轻微抖动着,折射出淡淡的流光。落日的余晖一点一点地从叶子间洒下来,在地上圈出一个个形状不一的金色的影子。
  过了几秒,他收回目光,转过头对助理吩咐道:“你先回去。”
  林微澜受宠若惊,连忙开口:“钟总,医生说我没事……”
  钟徛一手轻轻地敲在窗沿上,淡淡的说,“林微澜,我再等一会。”
  助理走出病房的时候顺手将门带上,病房又安静下来。
  几分钟过后,病房里响起低沉的声音:“林微澜。”
  林微澜听到老板叫自己的名字,连忙应道:“钟总,什么事?”
  老板这样站在病房里,虽然什么话也不说,但是毕竟是老板,何况是一个这么帅的老板,林微澜只觉得自己的压力前所未有的大。现在老板主动说话,不管他要说什么,林微澜都欢迎之至。
  她看到老板依旧站在窗边,侧脸线条刚毅,他轻蹙眉头,似乎在思索什么,“你初中在哪个学校读书?”
  林微澜没有想到老板竟然问这种问题,愣了好一会儿。
  老板并不催促她,只是静立在窗边,清峻的眉眼间没有丝毫不耐。
  半晌,林微澜终于回过神来,脱口而出:“A中啊!”
  钟徛微一颔首,仿佛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并不说话。
  林微澜觉得自己之前的回答太不礼貌,便重新回答道:“钟总,我初中在A中读书。”
  钟徛依旧将视线转向窗外,喃喃地重复了一遍:“A中。”
  A中。
  她初中也是在A中读书。
  有淡淡的笑意浮上嘴角,平日的冷漠疏离淡去,一张英气逼人的脸融在疏浅的夕阳中,无比地温和。
  林微澜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嗫嚅着开口:“钟总,我朋友等一下过来看我,不影响吧?”
  “不影响。”带着笑意的声音从窗边传过来。
  林微澜暗暗松了一口气,一边在心里想:老板今天心情似乎非常好、相当好。
  “有什么影响?”老板似乎是觉得有趣,又加了一句。
  看来老板今天心情真的很好。
  林微澜忽然想起一件事,被老板愉悦心情所感染,她忍不住说道:“钟总,我这个朋友以前也在N中读书,说不定她会认识你。”
  在林微澜的心里,老板这么出色,当年读书的时候也一定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所以她说的是“她会认识你”,而不是“你会认识她”。
  黑色的车子在南新大道上平稳地行驶着,展景越一边开车一边问:“你同学怎么会被车撞到?不严重吧?”
  展若绫坐在后座右侧,答道:“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崴到脚了,不过听她说似乎不太严重。”
  轿车下了环道,开上公路。
  展若绫一边听蔡恩琦和展景越聊天,一边望着车窗外的风景。
  远远地看到一栋恢弘壮阔的大楼,有几分熟悉,印象中似乎曾经在哪里看到过。
  疑惑间,车子渐渐驶近,大楼正门上方那六个字变得越来越清晰——正是她在回国的飞机上看到的圣庭假日酒店。
  酒店设计是仿宫殿式的,大门装修得富丽堂皇,气派非凡,却又不至于显得俗气。门口外有一座巨大的圆形喷泉,一道道雪白的水柱从泉眼里冒出,沿着特定的轨迹高高地喷射到半空中,然后又准确无误地落回水池上。
  车子开得很快,只是一秒钟的时间,酒店便在车窗外一闪而过。
  她收回目光,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额头。
  唉,说过不再想这些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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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林微澜对展若绫的称呼,几个读者都问到了。这里解释一下。
  林微澜的原型是我最好的朋友,比我大一岁,她平时就是这么称呼我的,虽然这种称呼有点奇怪,但是无妨,我也从来没有去想这些辈分与亲不亲近的问题,因为我们就是这么相处的。
  谢谢大家的意见……
  [二十](下)
  仁爱医院跟圣庭假日酒店只隔了两个路口,黑色的车子一个拐弯,便稳稳地停在仁爱医院门口。
  展若绫拿起手袋,打开车门走下去,展景越叫住她:“阿绫,你回去之前先给我们打个电话,看看到时能不能顺便过来接你。”
  “知道了。”展若绫向车子里的两个人挥了挥手。
  寒风一阵阵地吹过来,她拉紧了外套,走进医院大楼。
  黑色的轿车没有马上开走,依旧停在医院大门外。
  展景越将目光从那抹纤细的身影收回来,转向蔡恩琦:“阿琦,我这个妹妹以前性格挺开朗的,但是自从我弟弟去世之后,她的话就越来越少了,从西班牙回来后,说话就更少了,在家人面前还好,到了外面基本就不怎么说话。她回来这么久,也很少出去……”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妈妈前两天还向我打听,问她有没有谈恋爱……”
  蔡恩琦握住他的手,柔声说道:“她一个人在西班牙过了这么多年,我们也要给时间让她适应。”
  “算了,她也长大了,自己有分寸的……”展景越反握住她的手,语气一变,“好了,我们去你表姐那里吧。”
  落日的最后一缕余晖穿过钢筋水泥的丛林,温柔地泻到地板上,洇出一圈浅色的光晕。
  展若绫刚走进仁爱医院的大楼,手机就响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余知航的名字,她接通电话:“喂,你好。”
  略微低沉的声音隔着手机传进耳朵:“展若绫,我是余知航。今天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顿饭?”
  展若绫心里记挂着林微澜,也没细想就说:“非常抱歉!今晚有事,我朋友住院了,我要去医院看她。”
  余知航微微沉吟,“住院?哪家医院?我认识几个医生,可以介绍一下。”
  展若绫下意识地回答:“啊,谢谢你!她伤势不严重,应该很快就能出院了。”
  余知航通过手机听到走廊上医护人员和家属的说话声,他笑了笑,说道:“展若绫,那你先去看你的朋友吧,等你哪天有空我们再约。”
  展若绫挂了电话,从通话记录里找到林微澜的号码拨过去:“我到了,你在哪个房间?”
  “我在317号房。”
  “317?往右边走吗?”
  “对,尽头的那间。展若绫,你赶快过来,有一个惊喜等着你!”林微澜其实也不肯定这对展若绫来说算不算得上惊喜——顶头上司跟她是中学校友,不过在林微澜看来也说得过去。
  那头的展若绫皱了皱眉头:“林微澜,你躺在那里已经够让我惊心的了,还想让我的心脏受什么刺激啊?”听她的口气,似乎被车撞伤住进医院就跟参加奥斯卡颁奖典礼一样,惊喜不断。
  她走到尽头那个病房,一把推开白色的门。
  靴子的拉链撞击在羊皮上,发出一记细微的声音,悦耳动听。
  白色的空间十分宽敞,她一眼就看到病床上的人,直直地走过去,“你还真是不小心,崴到哪只脚了?”
  “左脚,没事,不严重。”
  展若绫低头察看她的左脚,抬起头:“幸好只是皮外伤……你跟他说了没有?”
  “已经说了。”林微澜脸颊微微一红,声音略微放低,“他晚上过来。”
  “行了,在他过来之前我就呆在这里吧。你吃饭了没有,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我去买。”
  “你说午饭吗?现在都四点了,我显然吃过了。晚饭还早着呢。”
  林微澜坐直身子,伸手指了指窗边的人,“哦,对了,展若绫,给你介绍一下,我老板……钟总,这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个朋友,她叫展若绫,以前也在N中读书。”
  展若绫也想起病房里还有一个人,她刚才进来的时候只匆匆地瞥了一眼并没仔细看,听到林微澜的话,转身望过去。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窗边,颀长挺拔的身躯融在午后温暖浅碎的阳光中,乌黑的短发上泛着浅浅的金光,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
  那一刻,她的身子像是钉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
  她只觉得眼角一热,泪水几乎就要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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