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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快车谋杀案》

_20 阿加莎(英)

啦。谁说我的福星还没动?”“我很高兴你赢了,”爱丽说道,但是她说起
来并没有什么兴奋,因为把你在人世间的一切都押在一匹没指望的马上,而
竟然赢了,在爱丽的天地里并不表示有什么意义,不像在我天地中的那么有
意义。
“而我又去看看妈妈。”我又加了一句。
“你从来都不怎么提到令堂大人嘛。”
“为什么我要多提呀?”我说。
“你不喜欢令堂大人吗?”
我想了一下,“说不上,”我说:“有时我认为自己并不喜欢。话又得
说回来了,一个人长大了,而且——赶过了双亲,父亲和母亲呀。”“我想
你一定关心她,”爱丽说道:“否则的话,你谈到她时,不会这么含含糊糊
的。”
“有一方面我真服了她老人家,”我说:“她知道我太清楚了,我的意
思是,我最坏的她都知道。”
“总得有人非如此不可呀。”爱丽说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那么一句说法,是什么大作家之流说的,说在听差的眼睛里,没有
人是英雄。或许每一个人都应该有一个听差吧。否则的话,一个人老是活在
人家说好话当中,那一定难受死了。”
“吁,爱丽,你的的确确大有见地嘛,”我握着她的手说,“你对我的
一切都知道吗?”
“我想知道吧。”爱丽说,语气相当沉静、直率。“我可从没有告诉过
你多少呵。”
“你意思是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任何事情吗?你一向都不开口嘛。那是不
同的,但是我对你的个性,你这个人,知道得相当深入。”
“如果你真知道那我就奇怪了。”我接着又继续说下去:“这话听起来
相当傻里傻气,我爱你;似乎这句话说得太迟了些,是吗?我意思是,你好
早一段时间以前就已经知道了,实际上从我们开头的时候,是吗?”
“是呀,”爱丽说道:“而你也知道我呀,难道你不知道?”
“这件事情是,”我说:“我们该做些什么?爱丽,这不容易呵,你相
当了解我是何许人,做些什么,过的是什么生活。我回去看妈妈,以及她住
的那里的那条有点儿看得过去的小街。爱丽,那可不是同你一样的世界,我
想我们要能使他们见见面都会办不到。”
“你可以带我去见见令堂呀。”
“是呀,可以,”我说:“只不过我却宁愿不这么做,料到对你说的话
很刺耳,或许还很难听。可是你明白我们得一起过一种奇怪的生活了,你和
我。那不会是你以前过的那种日子了,也不会是我从前过的方式。那会是一
种新生活,在那种生活里我们有那么一处会见的场地,介乎我的贫穷、没学
识和你有钱、有教养、有社会知识的当中。我的朋友会认为你自以为了不起,
你的朋友会认为我上不得台盘;所以我们该怎么办?”
“我就要告诉你,”爱丽说道:“我们要确确实实怎么办。我们要住在
吉卜赛庄一幢房子里——一幢梦寐以求的房屋,并由你的朋友桑托尼来替我
们盖。那就是我们该怎么办。”她又补充道:“我们要先结婚,这可是你的
意思,不是吗?”

“是的,”我说:“那正是我的意思,如果你有把握,这件事对你没有
错的话。”
“那很容易嘛,”爱丽说道:“我们下个星期就可以结婚;我到年龄了,
你明白了吧。现在我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这么一来一切都不同了。我想,
你说关于亲人的看法很对;我不告诉我一家人,你也不告诉令堂,一直到婚
事过去,那时他们可以大发雷霆,但已是生米煮成熟饭了。”
“那可是棒极了,爱丽,”我说:“棒极了。不过还有一件事,我很不
愿意告诉你听。爱丽,我们没法子住在吉卜赛庄了。我们无论到什么地方盖
房子,但是不可能在那里,因为那片地皮卖掉了。”
“我知道那儿卖掉了,”爱丽说,一面哈哈笑着:“美克,你可不明白,
买那片地皮的就是本小姐呀。”

8
我们坐在溪旁的青青草地上,在我们四周都是水花,还有一条小径和踏
脚石。还有好多人都坐在周围,可是我们却视而不见,因为我们也像所有其
他的人一样——一对年轻人,在谈他们的未来。我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望着她,
简直说不出话来。
“美克,”她说:“我有样事情,那件事情非告诉你不可,我的意思是
说,一件关于我的事。”
“你用不着嘛,”我说:“任何事都用不着告诉我。”
“用得着,我一定要告诉你,好早好早以前就应该告诉你了,但是我不
愿意,因为——因为我以为或许那会把你撵跑了。但是这件事,有点儿可以
解释解释吉卜赛庄。”
“你买下那片地方了?”我说:“可是你怎么买到手的呀?”
“靠律师嘛,”她说:“很寻常的办法。你知道的,这是十全十美的投
资,地皮会涨,我的律师对这件事很高兴。”
这可真是怪怪的,蓦然间听到爱丽,温温柔柔腼腼腆腆的爱丽,说出做
买卖生意世界里这种知识、这种信念来。
“你为我们买下来的吗?”
“是呀,我去找自己的律师,并不是我们家里的那一位。我告诉他要做
些什么,要他调查调查那处地方,我便着手办理一切事情、准备妥当。有两
个人也在打算,不过他们并不那么真正拼命要弄到手,出价也不很高。这件
事情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整个手续都要着手,安排妥当,等到我年龄届满的
那一天签字,现在字也签过,事情也办妥了。”
“可是你事先一定得有些存款或者其他什么的呀,你有足够的款项来办
这件事吗?”
“没有,”爱丽说:“没有,我在事前并没有控制足够的钱,但当然也
有人愿意先垫钱给你呀。如果你到一家新开的法律事务所去,他们就要你聘
请他们,担任生意上的来往,一直到你继承了应分应得的财产为止;所以他
们也欣然愿意冒这个险,因为说不定在你生日以前,或许就一下死翘翘了
呢。”
“你说起来可真是有条有理的嘛,”我说:“真使我大吃一惊呢。”
“不要提生意了,”爱丽说道:“我得说回来,谈到我要告诉你的事了。
有一些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但我并不以为你知道了。”
“我不要知道,”我说,声音也提高了,几乎是在叫:“什么事都甭告
诉我,我并不要知道你做过什么,或者谁谁谁喜欢你,你又发生了些什么事,
这些半点儿都不要知道。”
“半点儿都不是那种事儿嘛,”她说:“我真还没有领悟到,你害怕的
还是那些事。不是,半点儿都不是那一类的事,没有什么性的秘密;我没有
过别的人,只除开你。我要告诉你的事,那就是我很..这个..我很有钱。”
■■道呀,”我说:“你早就告诉过我了。”
“是呀,”爱丽淡淡笑着说:“那就是你对我说的,‘可怜的小小富家
女’,但是比那还多那么一点点儿。家祖父,你知道吗,富可敌国;石油,
大部分都是石油,还有其他的产业,他付过赡养费的几位太太都已经过世,
在世间的只有家父和我,因为他老人家另外两个儿子也死了,一个在韩战战

死,另外一个是车祸丧生。因此家父突然去世后,全部财产都留下来,好大
一笔信托财产全部都归我了。家父生前曾经为继母做过安排,所以她再得不
到什么了。财产全部都是我的,美克呵,实际上我是美国最富的女性之一了。”
“老天爷,”我说:“我并不知道..对,你说得没错,以前我不知道
是这样的。”
“我并不要你知道嘛,也不愿意告诉你,那也就是为什么我说到姓名时
很怕——郭华妮,而我家姓谷,我想你可能只知谷家这个姓,所以就含含糊
糊说我姓郭。”
“是呀,”我说:“我影影绰绰见过谷家这个姓。不过即使在那时候,
我想也不认得。很多人的姓差不多都像那一样。”
“那也就是,”她说:“我为什么一直都被人围住,像在里面坐牢似的。
一直都有侦探监视住我,甚至年轻人谁和我说话以前,都要经过检查。无论
什么时候我交上一个朋友,他们就一定要相当确定,这人不是个不适当的。
你真不知道那真是一种恐怖而又恐怖的犯人生活呵!不过现在那一切都过去
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当然我不介意呀,”我说:“说实在话,我们可会有好多乐趣了,”
我说:“对我来说,你无论怎么富都不够呀!”
我们两个人都哈哈笑了起来,她说:“我所喜欢你的是,你对一切事情
都毫不做作,自自然然。”
“除此以外,”我说:“料想你还要付好多税吧,不是吗?像我这一号
儿的人,那可是不多的几件好事之一,那就是所赚的每一个子儿都进了我的
荷包,谁也拿不走了。”
“我们会有自己的房子,”爱丽说:“在吉卜赛庄上。”就在这时候,
她突然打了个冷噤。
“亲爱的,你不冷吧。”我说,抬头望着阳光。
“不冷呀。”她说。
这天真正非常炎热,我们一直在晒太阳,天气几乎就像是在法国南部。
“不冷,”爱丽说:“只因为那件事——那个老太婆,那天的那个吉卜
赛女人。”
“呵,甭想她了,”我说:“反正那是个神经病呀。”
“你想她真正认为那片地方有毒咒吗?”
“我认为吉卜赛人都像那样,你知道吗——一向要什么咒语啦,或者别
的事情上唱唱歌跳跳舞的。”
“你对吉卜赛人知道得多不多?”
“绝对绝对一无所知,”我说老实话:“爱丽,如果你不要吉卜赛庄,
我们可以在旁的地方盖房子呀。在威尔斯境内的山头上,在西班牙海岸边,
或者在意大利山麓下,桑托尼也可以在那些地方替我们盖房子呀。”
“不,”爱丽说:“我就要房子在那里,那是我头一次见到你走上公路,
突然转过那角落,然后你见到我,停下来望着我的地方,我决忘不了。”
“我也不会忘掉。”我说。
“所以,房子就要盖在那地方,而由你那位朋友桑托尼来盖。”
“我希望他还在世,”我说时有些不自在的痛苦:“他有病在身。”
“呵,他还在,”爱丽说:“好生生的,我去见过他。”“你去见过他
吗?”

“对呀,那时我在法国南部,他在那里的疗养院里。”
“爱丽呀,你所做的、所处理的这些事情,每一分钟每一分钟似乎越来
越使人吃惊了。”
“我认为,他是一下相当了不起的人物,”爱丽说:“不过相当吓人。”
“他吓着了你吗?”
“是呀,一定有什么原因,他吓得我很厉害。”
“你和他谈过关于我们的事吗?”
“是呀,呵,谈过,我把我们的一切,以及吉卜赛庄,关于房子的事都
向他说了。当时他告诉我,我们请他就不得不冒一次险了,他病得很厉害,
不过说他认为依然会有剩余的日子,去察看地形,画出平面图,使房子轮廓
成形,拟定兴建计划。他说,如果房子还没有盖成他就魂归道山,一点儿也
不会在乎。不过他告诉我,”爱丽又加上一句:“但是房子没盖好以前,他
一定不能死,因为我要他看见我们住在里面。”
“对这句话他怎么说?”
“他问我知不知道和你结婚是在做什么?我说当然知道呀。”
“后来呢?”
“他说我奇怪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了。”
“我知道呀,没错。”我说。
“他说了,‘谷小姐,你一向会知道往什么地方去?’他说道:‘你们
要去的地方,总是你所要去的,而且因为是你所选择的途径。’”
“‘不过罗美克嘛,’他说:‘也许走错了一条路,他还没有长大得能
知道自己往什么地方去。’”
“我就说了,”爱丽说:“他同我在一起十分安全呀。”
她有超群绝伦的自信心,然而,我对桑托尼所说的话,却十分光火。他
就像我妈妈一样,总是似乎对我比起我自己还要知道得多些。
“我知道要到什么地方去,”我说:“走的是我要走的路,而我们一起
来走。”
“他们已经开始把‘古堡’废墟推平了。”爱丽说道。
她谈起现实的事情来。
“平面图设计一完成,那就会是急急忙忙的工作了。我们一定得快,桑
托尼说的,我们下个星期二结婚好吗?”爱丽说道:“那个礼拜有好日子呢。”
“谁都不要在场。”我说。
“只除了葛莉娜。”爱丽说道。
“见她的大头鬼,”我说:“我们结婚不要她来,就只你和我,没有别
的人。必要的证人嘛,我们可以在街上拖来几个好了。”
我现在真正想起来,回头过去,那天真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

第二篇
9
所以,如此这般,爱丽和我结了婚,这么说听上去突如其来,不过您也
看得出,事情实际上就这么发生的吧。我们决定结婚,便结婚了。
这是整个事情的一部分——并不是一部爱情小说或者童话故事的大团
圆。“所以他们就结婚了,以后便过着幸福的生活。”毕竟,你可没法子在
以后过着幸福生活的当中,演出一幕大事来吧。我们结了婚,两个人都快乐,
在任何人理解我们,开始制造寻常的困难和骚乱以前,那真是一段好时光,
我们对这许许多多已经拿定了主意。
整个事情真正非比寻常地简单。爱丽希望自由,对她的行迹,掩饰得十
分聪明,一直到现在。那位得力的葛莉娜,采取了一切必需的步骤,而且总
是在她的后面担任警戒。不要多久,我就已经领悟出,事实上没有一个人,
是真正关怀爱丽,以及关切她在做些什么的。她那位继母热衷于自己的社交
生活和谈情说爱。如果爱丽不愿意陪了她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地点,就没有必
要跟了去。她有所有正正当当的家庭女教师啦,使女啦,以及学校各种方便,
倘若她要去欧洲,为什么不去?如果她选定了要在伦敦过二十一岁生日,同
样一句话,为什么不可以?而现在她继承到了这份庞大的财产,只要开销金
钱,家庭中大权在手,假如他要在法国利维拉有幢别墅;在西班牙的布拉瓦
海岸来一幢古堡;或者一艘游艇;或者任何其他东西;她只要提到这件事,
那些环绕在百万富豪四周围的清客蔑片,便可以办得咄嗟立至。
我推测,在她家庭中,把葛莉娜当成了一位很欣赏的丑旦;她精明能干,
能办到一切的安排和筹备事项,有极高的效率,毫无疑问,她对爱丽的继母、
那位姑父、还有几个古古怪怪到处漂游的表兄妹,能应付得服服贴贴,深得
欢心。爱丽自己聘的律师不下三位,她时加指示;在她四周还有庞大的财务
网,有许许多多银行家、律师和信托基金会的行政人员。我时时瞥见这一片
天地,大部份都是在谈话中,爱丽漫不经心中所说出的事情。当然,她心中
没有想到过,我会不知道所有这些事。她从小就在这些人中间长大,自然而
然就断定,整个世界都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做些什么工作,以及所有的一切
一切。
而事实上,在我们新婚燕尔期间,见到了彼些生活中特殊的癖性,没有
料到竟是我们最乐在其中的事。说得露骨点吧——我对自己说的话就十分露
骨,这也就是习惯于我的新生活的唯一办法——穷小子根本不知道有钱人是
怎么生活的,阔佬也不晓得那些苦哈哈如何过日子,要知道知道,对双方面
都真正引人入胜。有一回我不安地说道:
“嗳哎,爱丽,在所有这一切上,我的意思是,在我们的婚姻中,竟会
有这么分歧错杂得可怕的事情吗?”
爱丽想了一下,我注意到她并不太有兴趣。
“呵,是呀,”她说:“这些事可能很讨厌,”她又加上一句:“我希
望你不会太介意吧。”
“我不会介意的——为什么要嘛?——不过是你呀。他们会在这些事上
欺负你吗?”
“我也料得到会,”爱丽说:“不过人家用不着理会,问题是他们不能
做任何事情。”

“但是他们会试试吧?”
“呵,是呀,”爱丽说:“他们会试试。”然后她若有所思地加上一句:
“八成儿他们要试试把你收买呢。”“收买我吗?”
“别那么大惊失色的呀,”爱丽说,微微笑着,就像个小妞儿快乐的笑
容:“实际上并不是那么回事,”然后加上一句,“他们起先收买了汤咪妮,
你知道吧。”
“汤咪妮?就是一向人家说的那位女石油商继承人吗?”
“不错,就是她,她逃离家庭在海滩上和一个救生员结了婚。”
“嗳呀,爱丽,”我说得很不安:“我在小溪旁也做过一阵救生员呵。”
“呵,真的吗?好有意思呵!永久性的吗?”“没有,当然不是,只一
个夏天,仅只于此了。”
“我希望你用不着发愁了。”爱丽说道。
“汤咪妮的事情如何了?”
“我想,他们不得不提高到二十万美元,”爱丽说道。“他少一个子儿
也不行。咪妮是个男人疯,也真是个低能。”她补充上一句。“爱丽呀,你
真吓了我一跳嘛,”我说:“我不但到手了一位太太,而且还是顶了不起,
随时还可以拿来调头寸嘛。”“对呀,”爱丽说:“找一个本领高强的律师,
告诉他你愿意打开天窗说亮话。然后他就替你安排离婚和赡养费数字。”爱
丽说,继续进行我的教育。“我继母就结过四次婚,”她加上一句:“从这
上面可真捞了一大笔。”然后又说道:“呵,美克,别那么看起来吓死了吧。”
有意思的是,我真吓坏了,对现代社会在走向更富足阶段中的腐败,有
一份儿自负的厌恶。爱丽有点儿小女孩儿气,态度上很天真,几乎使人感动,
但是发现她对人世间的事情十分熟悉,还有很多视所当然,却使我吓了一跳,
然而我也知道,她在本质上很不错,像爱丽这种可人儿也知道得很清楚。她
天真、纯情、自然而然的妩媚,但那并不意味着她一定就会对世事无识无知。
她所知道而认为视所当然的事,只不过是人性中相当有限的片段。她对于我
的世界,关于骗取工作的世界,赛马场上的帮派,吸毒贩毒的集团,生活中
乱七八糟的危险,以及我在他们中间过活的一生中,认识得非常清楚,门槛
很精,衣着很帅的那一伙人,她却不知道。对于在规规矩矩、正正当当中教
养长大,却一向愁钱啦;做妈妈专凭一双手,在受人尊敬的名声下,辛辛苦
苦工作,决心要使自己的儿子一生正派,省吃俭用,每一个子儿都存起来啦;
做儿子的却快快活活,把各种机会都抛开,或者在一个什么好消息上,倾其
所有赌下去啦;这许许多多,她也不知道。
她对听听我的一生,十分有兴趣,也像我听听她的一生一样,我们两个
人都在探索一片外国的天地嘛。
回顾回顾,我就明白了,和爱丽的新婚生活,是多么快乐得出奇;当时
我认为理所当然,她也一样,我和她在普利芳斯的婚姻登记所结婚。谷字并
不是一个普通姓氏,记者也好,其他人也好,没有一个知道谷家家族的女继
承人在英国。偶尔报纸上有那么隐隐约约的几行,说她在意大利或者什么人
的游艇上。我们在婚姻登记所所长的办公室里结婚,由他一个办事员和一个
中年的打字员作证人。所长向我们作了一段小小的认真训话,训的是结婚生
活的严肃责任,祝贺我们幸福。然后我们出去,这就自自由由结过婚了。罗
美克先生和太太嘛!我们在海滨一家大饭店里住了一个星期,然后便出国去。
只要想到好玩儿的地方,我们便旅行到那里去,费用在所不计。那三个星期

真是畅快极了。
我们去了希腊,到了意大利的翡冷翠,访威尼斯,倘徉在利都海滨胜地,
然后赴法国的利维拉,再去多罗迈特,有一半的地名我现在都忘记了。我们
坐客机,包一艘游艇,或者雇又大又漂亮的汽车。我们正逍遥自地时,我从
爱丽那里猜测到,葛莉娜依然在家中战线上做她自己的事情。
自己一面旅行,一面寄信,一面把所有爱丽留给她的形形色色的明信片
和函件都转寄。
“当然,将来会有结帐的一天,”爱丽说道:“他们会像一片兀鹰云一
般朝我们身上扑下来,但是真到那时候以前,我们还不如享受享受吧。”
“葛莉娜怎么办?”我说:“他们发现了真情,不会很生她的气吗?”
“呵,当然会呀,”爱丽说道:“不过葛莉娜不会在意,她很坚强的。”
“那不会使她丢差另外找工作吗?”
“她为什么要另外找工作做?”爱丽说:“她会来和我们一起住呀。”
“不行!”我说。
“不行,你这是什么意思?美克。”
“我们不要任何人住在一起。”我说。
“葛莉娜不会有妨碍的,”爱丽说道:“而且她很有用处。说实在的,
没有她我真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样样事情都由她经管着呀。”
我蹙紧眉头:“我可不喜欢那样儿,再说,我们要自己的房屋——梦想
的宅第。毕竟,爱丽——我们要这幢房屋是我们的呀。”
“不错,”爱丽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是什么。但那还是一样呀——”
她踌躇了一下:“我的意思是,葛莉娜没有地方可住,那对她太刻薄了吧。
何况,她跟我一起,样样事情都在替我办,到现在都四年了。只要看看她是
多么帮了我的忙,结了婚以及所有的事情。”
“我不要她的影子随时都在我们中间!”
“美克呵,她可根本不是那样儿的人嘛,你还根本没有见过她的面呢。”
“没有,没有,我知道还没见过,不过——这跟喜不喜欢她一点儿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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