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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墓

_6 倪匡(当代)
我怒道:“上哪里找你们去?”
那人道:“还记得打到胡明教授住所去的那个电话?”
我陡然一怔,还想说甚么,书房的门已然关上,我一面奔向门口,一面叫道:“阻
止他们。”
我知道,在病毒“皇宫”之中,要阻止几个人离去,再也容易不过。果然,我一叫
,病毒立时按下了所坐的安乐椅扶手的一个掣钮,同时,面上大有得意之色。
而在这时,我也已经拉开了书房的门。书房的门一拉开,向外一看,我整个人都呆
住了。
这时我的神色一定古怪之极,所以病毒陡然站了起来。
病毒所坐的地方,看不到走廊中的情形,是我的神情,令他突然站起来的。
我的神情,极度吃惊,那三个人向外走去,我高叫著:“阻止他们!”在那一刹那
间,病毒显然和我的意思一样,要阻止那三个人离去,所以,他通过他坐椅扶手发出了
命令。
那三个人向外走去,有四个超级大汉,一字排开,那四个大汉的手中,各有一根带
有尖锐短刺的木棍  病毒在使用武器方面,十分古典化,这种武器,显然是古代的兵
器。他不用现代化的枪械,这一点,或许是他认为古代的武器,已经足够应用了。
那三个人仍然在向前走去,拦路的四个大汉,立时挥动那种有刺的棍,向那三个人
打下来。他们四个人的打击方法很特别,先集中力量打三个人中的一个,木棍向左首一
个人重重击下。
这一切,全发生得极快,我估计被击中的那人,一定会血溅当场,大声惨呼。
谁知道木棍击下去,眼看见木棍上的尖刺,刺穿了那人身上的白袍。可是从所发出
的声音来听,白袍之内,像是根本没有身体。
我的意思,有刺的木棍,不像是击在一件穿在人身上的白袍上,而像是击中一件悬
挂在半空的白袍。
这已足以令得我怔呆,而紧接下来,只见三个人依然向前走去,直撞向四个大汉中
的两个,那两个大汉的体高都在两公尺以上,那三个人并排向前走,撞中了那两个大汉
,那两个大汉,像是纸扎一样,被撞跌开去,而且,现出极度痛苦的神情。
我就是在那时候,脸上出现了惊骇之极的神情,而令得病毒离坐而起。
病毒一站了起来,声音有点发颤:“怎么了?外面发生了甚么事?”
我无法回答,因为门外又发生了新的事。两个大汉一倒地,又是四个大汉,牵著四
头黑豹,急速地奔了出来。
那四头黑豹一奔到那三个人的跟前,一起蹲了下来。它们的动作如此突然,以致带
著黑豹奔出来的那四个人,收不住势子,一下子扑到了黑豹背上。
那三个人仍然向前走,转眼之间,便已自那四只黑豹之间走了过去。在那三个人走
过去之际,那四只黑豹,虽然不至于缩成一团,可是看他们的动态,和病猫也差不了多
少。
这时,我实在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心中只想:病毒的手下,阻不了那三个人。
病毒也可以看到门外的情形了。这时,那三个人已快来到走廊的尽头处,有一道门
,正自两边,迅速地合拢来。可是那三个人,却在两道门就快合拢时,突然一起侧身,
自两道门将合末台的那道隙缝之中,穿身而出。他们才一出去,门就合拢。
这三个人实在无法自那隙缝中穿出去的,其时,那隙缝只不过二十公分宽,如何可
以容得一个人侧身过去?
那三个人还是穿出去了,门一合拢,三个人之中一个身上,白袍的一角,被夹在门
中。那情形就像是穿著阔大衣服的人,在进电梯时,不小心被电梯门夹住了衣角一样。
白袍的一角留在门缝中,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一是穿白袍的人,仍然留在门旁。另
一个可能是穿白袍的人,扯破了白袍,或是脱下了白袍,自顾自离去。
我猜想情形可能是后者,因为那三个人急于离去,不会在乎一件白袍。
病毒狠狠地瞪著我:“你将一切事情都弄糟了。你绝不像我想像那样能干,齐白可
能对你完全不了解,所以才会这样推重。”
我冷笑著:“你是说,我问了太多问题,将那三个人气走了?”
病毒道:“当然是。”
我再度冷笑:“对我来说,一点损失也没有,你那些黄金陪葬品,或许可以令好多
人著迷,但是对我而言,却不值甚么。我看,你受了损失。你先叫齐白去,又想叫我去
,一定是那三个人许你特别的好处,而如今,你得不到那个好处!”
我毫不留情地说著,病毒满是皱纹的脸,又变成灰白色,同时,十分恼怒,他闷哼
了一声,道:“你滚!”
我不禁气往上冲,他连最起码的礼貌也不讲,我是他千恳万请请来的,可是如今他
却叫我“滚”。我冷笑著:“你用的字眼真好,希望你再有事来求我的时候,也滚著来
。”
病毒在刹那间,现出一种十分疲倦的神情。这种疲倦的神情,出现在像他这种年纪
的人身上,看起来十分令人同情,那使人直接地感觉到:完了。任何事情都不值得再提
,因为生命快完了。
如果不是他出言如此难听,我真的会同情他。可是他却作出了一个挥走身边苍蝇的
手势:“还不快滚,我不会再有甚么事求你。”
我立时反击:“那倒也不见得,或许我不再问任何问题,再去见那三个人,答应他
们在那墓室中,将那七十四具尸体盗出来。”
病毒震动了一下,望定了我,半晌不出声,也没有任何动作,这时,我不等他脑筋
转过来,转身准备离去。在我这样说的时候,老实讲,我其实也没有再去找那三个人的
意思。
一切看来全不可思议,如同噩梦一样怪诞,根本没有任何头绪可寻,连那三个人是
甚么来路都不知道,只是令人觉得怪异莫名。如果不是其中还牵涉著单思的神秘死亡,
我宁愿忍受好奇的煎熬,也不想再理这件事了。
第八部:赴约允盗墓
我转过身,准备离去,可是一步才跨出,我便怔了一怔,站定了身子。我看到了一
个人,站在门口,这个人站在那里,给人的感觉,像是一具木乃尹放在那边。他的神情
是如此之怪异,脸色是如此之难看,他的身子在发著抖,那是一种不由自主的颤抖,但
看来却也极其僵硬。
我要定了定神,才认得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原来外表神气非凡,称得上气宇轩
昂的都宝。都宝的手中,还拿著一件白袍  或者说是大半件白袍,因为白袍的一端,
有著撕破的地方。
我一看到他这样子,便道:“你怎么了?”
都宝震动了一下,开始发出声音来,我不说他“开始讲话”,而只是说他“发出声
音”,是因为一开始,他根本不知道在说些甚么,含糊不清的声音,加上他上下两排牙
齿因为发抖而相碰的“得得”声,没有人可以知道他想表达些甚么。
我又陡地震动了一下,向门外看了一看,夹住了白袍的门已经打开,都宝手中的白
袍,自然是那三个神秘人物的。那个人,在白袍被门夹住之后,撕破了白袍离去。如今
都宝如此震惊,完全可以猜想得到,他是遇到了甚么极其可怕的事。那么,是不是可以
假定,那三个人在除去了白袍之后,形象极其可怖?
自从我见到那三个人开始,我就觉得这三个人处处透著怪异和神秘,都宝如今的惊
恐,当然和那三个人有极大的关连。
我吸了一口气:“天呀,都宝,你看到了甚么?”
我一叫,都宝的眼珠转动,向我望来,即使是他的眼珠转动,也极度僵直,由此可
知他心中的惊恐是如何之甚。
他向我望来,虽然他发出的声音仍然混杂著喘息声和牙齿相叩的得得声,但是总算
已可以听出他在讲些甚么:“我……甚么也没有看到,甚么……也没有看到。”
一时之间,我不明白他这样是甚么意思,还以为他是在撒谎,我立时道:“甚么也
没有看到,你为甚么害怕成这样子?”
都宝仍重复著那一句话:“甚么也没有看到。”直到重复了五六遍之后,他才又道
:“就是因为甚么也没有看到,我才害怕。”
我呆了一呆,仍然不明白,还想再问,病毒已经尖声叫道:“别问那么多,让他自
己说。老天,你能不能闭上嘴,少问点问题?”
我从来也没有给人这样呼喝过,但这时,由于气氛实在诡异,我也没有空和病毒去
多说甚么,因为我也急于想听都宝的解释。
都宝喘著气,向前走了几步,端起一个酒瓶来,就著瓶口,大口喝著酒。他的动作
是如此之慌乱,以致他来不及打开瓶塞,水晶玻璃的酒瓶塞,在他举起酒瓶来时,跌了
下来,在地毯上滚出了老远。
酒自他的口边流下来,他也不去抹,只是扬了一下手中的白袍:“我看到那三个人
很快地走出来,其中一个的衣角,被门夹住。”
我又想问,但想到病毒刚才对我的“评语”,就忍住了不再出声。
都宝续道:“我想拦阻他们,可是那个人的衣角虽然被夹住,他却并没有停步的意
思,仍然在向前走著,白袍因而被扯裂,自头巾以下的大部分,留在门边上,那人继续
向前走。”
都宝这时,已经镇定了下来,他讲的话,听来也十分有条理。
我忍不住道:“白袍扯下,你看到了那个人的身体,所以才感到害怕?”
都宝先是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接著,又极其缓慢地将那口气吁了出来,道:“不,
我甚么也没有看到。”
我一吸气,又想讲话,都宝立即道:“白袍里面,甚么也没有,根本没有身体。”
我陡地震动了一下,都宝的话虽然说得很清楚,但是我却不明白。“根本没有身体
”,这是一种甚么情景?我向病毒望去,看到病毒的神情发怔,不是惊恐。同时,我听
得他喃喃在道:“真的,真的。”
我也不知道病毒说“真的”是甚么意思,又转向都宝望去:“请你说明白一点。”
都宝又喝了一口酒:“我已经说得够明白的了,白袍扯跌之后  ”他讲到这里,
顿了一顿,一挥手,神情恢复镇定,虽然仍有惊恐:“甚么也没有,袍子里面是空的。

我迅速转著念,都宝的话我听到了,但是在常识上,我却无法接受他的话,袍子里
面是空的,这怎么可能?袍子里面一定有身体,就算他不是人,是一个怪物,袍子里面
,也应该有怪物的身应。
但是都宝却说,袍子里是空的。空的,就是甚么也没有。一个身体再怪异,也不会
甚么都没有。
我突然想到了一点,立时“啊”地一声:“那个人……你的意思是那个人……是一
个隐身人?”
如果是一个隐身人,或者是一个透明人,在袍子被扯脱之后,他的身子当然看不到
,这就是都宝甚么也没有看到的原因。
当我发出了这一个问题之际,我听得病毒发出了一下闷哼声。我以为病毒一定也有
甚么意见要发表,向他望去,只见他双手抱住了头,也不知道他在干甚么。我再望向都
宝,希望他同意“隐身人”的说法。
都宝摇著头:“不是,他们不是隐身人。”
我有点光火:“不是隐身人,你怎么会看不到那人的身子?”
都宝道:“当白袍被扯脱之后,我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身子,他们一共是三个人。”
我“哼”地一声:“是的。”
都宝道:“当时,另外两个人  我看不到那人的身子,便假作那个人不存在  
的去势更快。由于他们的去势十分快,他们身上的白袍,扬了起来  ”
都宝一面说,一面做著姿势。
我明白这种情形,一个人穿著宽大的白袍而急速前进,白袍会扬起来。
都宝看到我像是明白了,才又道:“他们的去势十分快,以致自里向后扬起的角度
,达到三十五度,或许,更甚。”
我眨著眼:“你想说明甚么?”
都宝道:“绝没有人可以用这样的角度维持身体向前进,如果白袍中有身体的话,
他们不可能前进,白袍中,根本没有身体,而不是隐形。”
我仍然眨眼:“没有身体,怎么会前进?”
都宝苦笑道:“当时,我实在吓得惊呆了,所以无法想到这一点,现在,我倒可以
解释。”
我停止眨眼,扬了扬眉,都宝道:“先说白袍被扯脱了的那个,白袍扯脱了,但是
头巾仍在,罩住了……罩住了……”
他讲到这里,再也讲不下去了,我苦涩地笑了一下:“在头巾下面,罩著的,当然
应该是头。”都宝的神情也极其苦涩:“是的,应该是头,我的意思是,头……头……
在……”
他实在不知道如何措词才好,但是我却明白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那三个人根本
没有身体,只有头部,头部顶著头巾,白袍遮下来,装个样子。由于白袍宽大,长可及
地,而“没有身体”,又出乎想像之外,看起来就像是整个人。而一旦白袍如果扯脱,
当然只剩下头部顶著头巾前进。
我弄明白了都宝的意思,可是混乱之极:单是头部顶著头巾,当然不是“走”向前
的,是“飞”向前的。这或许可说明那三个人前进的速度何以如此快,也说明有刺的木
棍打在白袍上,何以浑若无事,因为袍中根本是空的!
但是,持棍的大汉何以会倒地?黑豹何以不向前?我又想到了那三个人坐在沙发中
的情形,他们三个人紧靠在一起,当时只觉得他们三个人靠得太紧密了,也无法留意白
袍内是不是有身体。
他们的头部……他们的头部是怎么样的?我不禁苦笑起来。我和那三个人讲了不少
话,可是根本没有看清他们的头部。
我只听到声音,他们发出来的声音,和看到他们的眼睛  或者说,感到他们眼睛
中发出来的那种异样的光芒。至于他们是甚么样子,我根本未能看清,因为他们的头巾
,拉得又低,裹得又密。
我一面想著,一面在团团乱转,病毒在这时,忽然讲了一句话:“早在他们第一次
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这三个人不是普通人,所以他们对我提出了承诺,我毫不犹豫便
相信了他们。”
我道:“不普通到何种程度?没有身体?”病毒望著我,神情十分诚恳,至少,他
要我感到,他十分诚恳。
病毒道:“他们第一次来,叫出了我少年时曾经用过的一个名字。你知道,我实在
太老了,老得少年时认识我的人,全都到另一个世界去了,根本不会有人知道我用过这
个名字。”
我摇头道:“或许他们从甚么记录上看到。”
病毒不理会我的话,像是他讲不会有人知道他少年时的名字,就铁定不会有人知道
,不再和我争论,自顾自地道:“当他们进来之后  一个杰出的盗墓者,要有各方面
与众不同的天生本领,其中一项,就是要有极其灵敏、比兔子和地鼠还要灵敏的听觉。

我“嗯”地一声,这时,我不明白特殊灵敏的听觉,对一个杰出的盗墓人而言有甚
么用处。事后,我才知道,许多古墓,为了防止被人窃盗,都在建筑的时候,玩尽了花
样。
通常来说,古墓之中,有著许多不可测的陷阱,进入古墓的盗墓人,如果一不小心
,就会中了陷阱,葬身在古墓之中。而不论陷阱如何巧妙,在快将发动之际,总有一点
声响会发出来的。
这种声响,可能极其低微,低微到了即使在死寂的古墓之中,普通人也听不到,但
是一个有特殊灵敏听觉的人,就可以听得到,及时逃避。
所以,灵敏如地鼠的听觉,是一个杰出盗墓人必需的条件之一。
病毒向我指了指:“譬如说,我坐在这里,虽然我已经够老了,但是我还可以听到
你的呼吸声和你的心跳声!”
我点了点头,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病毒立时道:“现在,你没有呼吸。”
我对病毒有这项本领,并不怀疑,在寂静的环境下,我也可以听到距离近的人的呼
吸声,即使那个人是十分小心地在控制他的呼吸。但是听到心跳声,这未免有点匪夷所
思,可惜我没有本领使自己的心脏暂时停止跳动,来试他一试。
病毒叹了一声:“那三个人第一次进来之际,我没有听到他们的呼吸声,也没有听
到他们的心跳声。”
我感到一阵震愕,病毒又道:“当时我只是想到,啊,我老了,听觉不再像以前那
样灵敏了,但是,身边其他人的呼吸和心跳,我完全可以听得出,我也可以听出,带他
们三个人进来的阿达,心跳得十分剧烈,他的心中,正感到十分害怕。”
我愈听,愈感到一股寒意。病毒的声音力持镇定,但多少也听得出他心中也有异样
的害怕,他又道:“于是,我可以知道,这三个人,根本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
都宝发出了一下近乎呻吟的声音:“主人,这三个人是  ”
病毒道:“这三个人是死人,可是他们却又开口讲话。都宝,我已经够老了,老到
甚么样怪异的事都遇到过,听说过。也老到了不再有甚么怪异的事可以吓倒我的地步,
所以,我才能维持镇定,和他们交谈,和三个没有呼吸心跳的人交谈!”
我听到这里,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呻吟声来。
从我接到齐白的录音带开始,到齐白的失踪,单思的死,莫名其妙地有人出高价向
我收买甚么,一直到现在,事态不是逐步明朗化,而是一步又一步,走向更深和更不可
测的谜团。
三个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的人,如今又有证明,这三个人是根本没有身体!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身体,在这样的情形下,还能称这三个人为“人”?我
呻吟了一下:“那三个,不是人。”
病毒道:“对,他们不是人,不知道是甚么。”
我陡然之间,有一种极度的滑稽之感,几乎笑了起来:“三个不知是甚么……东西
,要七十四具尸体,有甚么用?”
病毒道:“不知道,请问,人要那么多财富和权力,又为了甚么?”
病毒忽然之间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真叫人啼笑皆非,我道:“那要问你,因为这
里只有你才有那么多的财富。”
病毒喃喃地道:“财富对我,已经没有甚么用处。”
我心中一动:“那么,这三个……不论他们是甚么,许给你甚么好处,才令你急急
找齐白来,替他们去盗尸体?”
病毒翻起眼睛来,向我望了一眼:“我不告诉你,但是我相信他们做得到。”
我直盯著他:“你发现了他们根本不是人,你心目中一定将他们当作神,他们对你
说甚么,你都会相信。我想他们给你的承诺,是可以使你生命延长,或者回复青春,是
不是?”
病毒震动了一下,紧抿著唇,不出声。
我的推测是有道理的,以病毒目前的情形而论,他有著数不清的财富,但是却只有
有限的生命。这是人最大的悲哀:当死亡一步一步逼近,财富的作用就愈来愈弱。
那三个“人”,如果真是有能力使病毒的生命延长,那么病毒就会愿意为他们做任
何事!
我叹了一声:“不过,你上当了,他们连盗墓都要托人,看来没有甚么多大的能力
  ”
病毒叫了起来:“不,不,即使是神通广大的神,也一定有些事做不到。”
我道:“如果你确信了他们的承诺,那么你为甚么不亲自出马?”
病毒苦笑道:“我实在太老了。”
我大声道:“你的动作还很灵敏,完全可以胜任一次盗墓行动!”
病毒被我的话逼得极其生气,他道:“是的,可是他们不肯告诉我那墓室在甚么地
方,我不做这样的事,我在行动之前,一定要将自己去的地方,弄个一清二楚。”
我“哼”地一声:“卑鄙!你感到有极度的危险,所以自己不去,叫齐白去,等齐
白出了事,你又叫我去。”
病毒愤怒地叫了起来:“是自愿的!没有人逼齐白去,也没有逼你去  ”
他说到这里,语调在突然之间,变得极其软弱:“可是……我求你去……真的,他
们……答应我,用一种方法,我甚至可以回复到二十岁时候的活力。”
给我料中了,唯有这种许诺,才能打动病毒的心。我叹了一声:“那么,你只给二
十个收藏室中的一个,未免太吝啬了吧。”
病毒道:“只要你能成功,全给你。”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病毒所给的报酬,可以说是世界上付给一个单独行动的最高报
酬。我当然不会为了这个报酬而动心,但是我的确,要再去见一见那三个“人”。
他们临走时对我说的那句话,证明那个电话是他们打的,而可以和他们见面的地方
,就是那个沙井,位于北纬二十九点四七度和东经二十九点四七度的交界处。
有了这样精确的经纬度,要找到那个地点,并不困难。
他们三个在那地方等我,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我想著,病毒以哀求的神情望著我,我道:“现在我不能肯定地答应你,但是我知
道他们在哪里,我要去见他们。”
病毒连声道:“那太好了,太好了。”
我又问:“他们要那七十四具尸体,有甚么用?”
病毒摇著头,我苦笑了一下:“看来,他们的能力很大,不怕袭击,连黑豹也不敢
侵袭他们,可是为甚么他们自己不去进行,而要大费周章地去请盗墓人来进行这件事?

病毒还是摇著头,看来,他真的甚么也不知道。我感到病毒对他们有信心,多半是
一个垂死老人心态。人到了病毒这样年纪,为了生命延续,可以相信任何事。
我没有再问下去,向都宝望了一下:“请你送我出去。”
都宝一副求之不得的样子,连声答应。一出书房门口,都宝便压低了声音:“卫先
生,照我来看,那三个……来要求主人盗墓的……不像是生物。”
我惊呆了一下,这是甚么结论?他们三个再怪,也一样能说能动,怎么说他们不是
生物?
都宝看到我神色有疑,连忙道:“我在大学主修电子工程学。”
我道:“那三个是电子机械人?”
都宝想了一想:“类似的意思。”
我也想了一想:“电子机械人,用喷气的原理飞行?理论上倒也讲得通。可是制造
者是甚么人?控制者是甚么人?”
都宝答不上来,我拍著他的肩:“你的想法不很对,据我所知,猛兽,像美洲黑豹
,都有著极其敏锐的嗅觉,它们不会对任何机械制件感到害怕,能令得它们害怕的,只
有此它们更威猛凶恶的生物,或是它们从来也没有经验过的生物。”
都宝深深吸著气,我又道:“你师父的感觉,不会比猛兽差,他的感觉是那三个人
,根本没有呼吸和心跳。”
都宝喃喃地道:“所以我才觉得他们不是生物。”我叹了一声:“是生物,只不过
是一种异样的生物,是我们知识范畴以外的生物。”
都宝忽然笑了起来:“来自外太空的生物,怎么会和盗墓人发生关系?应该和……
应该和……”他一时之间,设想不出应该和甚么样的人发生关系才对。也就在这时,我
心中陡地一动,在刹那之间,联系到了一个环结。
在所有的谜团中,本来没有一个环可以扣得上,整件事最令人困扰之处,也就在这
里。
而如今,都宝的话  事实上,是他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的神态,却给了我启示。
他说,外太空生物,不应该和盗墓人发生关系,的确,外太空生物和专盗掘古墓的人扯
不上任何关系,应该和甚么样的人有关系呢?应该和太空署的人有关系。
在许多谜团中,有一个谜团和某个太空署人员有关。几个太空署人员,冒充拍卖公
司的职员,他们因为飞机失事死亡,我如今还保留著其中一个人的证件。
这几个太空署的工作人员,扮演著甚么角色,我仍然莫名所以,但如果那三个是外
太空生物,最应该和他们有联系的就是太空署的工作人员。
这一个环结可能扣上了,但是扣上了之后,能发生甚么作用,不论我如何思索,却
一点头绪也没有。车子由司机驾驶,开到了胡明的住所。
都宝并没有送我进去,我一进去,就看到本来坐著的胡明直跳了起来,而阿达还在
,一副鬼头鬼脸的样子望著我。胡明直奔向我:“病毒叫你做甚么?你提出了条件没有
?”
我手按在他的胸前,一面向前走,直将他推得坐倒在一张椅子上:“你听清楚了,
只要我能做到病毒的要求,他将他所有的珍藏,完全送给我。”
胡明和阿达一起张大了口,喉际发出了一下又一下模糊不清的声音。胡明问道:“
天,他要你做甚么?”
我道:“盗墓,从一个墓室之中,将七十四具尸体盗出来。就是齐白没有做成功的
事,齐白如今下落不明,凶多吉少。”
胡明大口喘著气:“为了那些珍藏,再危险,也值得。”
我冷冷地道:“我可以向病毒推荐你,由你去做这件事。”
胡明一听,张大了口,看他那样子,像是想立刻脱口而说“好”,但在最后十分之
一秒,他考虑到了不能胡乱答应,所以才张大了口而没有发出声音。
第二天一早出发,我详细检查了一下我所带的装备。所有的装备,都放在一辆性能
良好的中型吉普车上,燃料足够我旅程所需的三倍。清早,我出发驶向沙漠。胡明在沙
漠的边缘上下车,独自回市区。
到了中午时分,天气酷热,我身上的衣服,全都为汗所湿。车子在沙漠中行驶,十
分乏味单调,但由于不知会有甚么怪异的经历在等著我,所以我一直十分兴奋。
那“二十九点四七”的交叉点,在开罗西南大约两百公里。车子在沙漠中的速度不
可能太高,每小时只能前进二十到二十五公里,夕阳西下时分,已经接近目的地了。
我停下车,观察著六分仪,确定不到三百公尺,就是我的目的地。
我拿起了望远镜,凝神观察,看到在两百多公尺处,沙粒正在缓慢地移动著,那种
移动,以极慢的速度在进行,没有耐性,绝看不出来,近似注视时钟的表面,看分针的
移动。
再向前去,可以看出沙粒移动的速度,在渐渐加快。移动以一个方向进行,极慢,
隔上好一会,才能看到一颗沙粒忽然翻了一个身,闪光的一面变成了背光。
再向前看去,沙粒移动的速度在增加,一直到了那个中心点。
出乎我想像之外的是,那中心点,并不是向下陷,反而向上鼓起,形成一个直径不
到一公尺的小小的沙丘,只有二十公分高,沙丘的尖端,看来相当尖锐,而那个尖端上
,沙粒在迅速地翻滚。
胡明曾向我解释过,沙井,是沙漠中沙的流动而产生的一种现象,和水流产生漩涡
,完全同一原理。所以在我的想像之中,沙井的中心点,应该是一个沙的漩涡,是向下
凹下去的。可是,反倒产生了一种力,将沙粒拱了起来,情形和水中的漩涡,多少有点
不同。
我下了车,取过了一柄枪来,扳下了扳机,射出了一文标旗。
这种枪,专在沙漠中射标旗用,可以使人在前进时,有固定的目标。因为在一望无
际的沙漠之中,即使确定了目标,而如果没有明显标记,也会因为视线上的错觉而走错
方向。
我从枪身上的远程射击器上,瞄准了沙井的中心点,射出了标旗。标旗是一根五十
公分长的杆,连著一面鲜红色的小旗。
标旗准确地落在沙井的中心点,插在沙上,至少有四十公分露在沙外,鲜红色的小
旗看来十分鲜明。可是就在一转眼之间,标杆的杆已不见了,小旗也有一半,陷进了沙
中。
我张大了口,还未及叫出声来,整支标旗,全都不见了,被沙的漩涡,扯到沙下面
去了。整支标旗的分量十分轻,真难想像,如果是人踏了上去,会以甚么样的速度向下
沉!
我提高声音叫:“喂,你们在甚么地方?我来了,这里是二十九点四七,我来了,
你们快出来。”
我一面叫著,一面还用力按著汽车喇叭,发出惊人的声响。在平广的沙漠上,声音
不知道可以传出多远,别说三百公尺,在三千公尺之外,也可以听得到。
不敢再向前走出,刚才那标旗陷进沙中的情形,看来触目惊心!
我叫嚷了好一会,沙漠上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闷哼了一声,自车上拿起绳子来,扣在自己的腰际,绳子另外一端,缠在一个绞
盘上。绞盘上有一个控制钮,要用力一拉,绳子才会放松一公尺左右,这本来是一种特
殊爬山用的装备,如今我也用得著。如果人被沙漩涡扯向下,绳子会使我止住下陷,而
我可以拉著绳子,挣脱沙漩。
准备好了之后,我开始向前走,来到离中心点只有十来公尺处,低头一看,脚已经
陷进了沙中。
我怔了一怔,再放松绳子,又向前跨出了一步,下陷更多,连脚踝也不见了,再向
前跨出两步,沙已经到了我的小腿!
第九部:不知置身何处
我停下来不动,谁知道一不动,下陷的速度更快,一下子,沙已到了我的腿弯。而
在这时候,我已感到,下面有一股顽强而缓慢的力量,正在将我向下扯,沙已迅速地没
过了腿弯。将我下扯的力量极大,将绳子扯得笔直!
然后,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被拉紧了绳子,突然发出了“拍”一声响,断折了!
绳子一断,眼前一黑,整个人便被扯进了沙中。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根本来不及害怕。心中只想到一件事:啊,我的一生,结束
在沙漠中。
但即使是这样的想法,也只维持了极短的时间,陡然,身上一轻,原先身子半埋在
沙中的那种压逼感也消失。同时,我听到了那个我已很熟悉,生硬得有点刺耳的声音:
“你来了,很好,你终于想通了,肯替我们做事了?”
一时之间,我实在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因为眼前一片黑暗,甚么也看不到,但是
在感觉上,我可以感到,我已在极短的时间之中,穿过了沙层,来到了沙下的一个空间

我定了定神,我的呼吸并无困难。我勉力镇定下来:“我在甚么地方?”
那声音道:“你在甚么地方,并不重要,你是不是决定到那墓室去,将里面的七十
四具尸体全盗出来?”
我闷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是为甚么来的?”
那声音道:“那就好,我们就出发吧。”
我试图向前走动一下,但是身子才一向前,就碰到了一道硬的东西,像是一道墙,
而那声音,却又分明是在我的前面传出来。
我对于我处身在甚么样的环境之中,感到十分疑惑,而对方又说“出发”,我忍住
了怒意:“出发?你们至少得使我看见东西才行。”
那声音道:“不是我们使你看不到东西,而是你的眼睛使你看不到东西。”
我吓了一大跳:“甚么意思?我……的眼睛  ”
那声音道:“你的眼睛很正常,没有毛病。你眼睛的构造,只对光线发生作用:没
有光线刺激你的视觉神经,你就看不到东西。”
我闷哼了一声,黑暗中看不到东西,人眼的构造本来就是这样的。我立时想到的是
,这里,可能就是通向我要去的那个墓室的通道入口了。
那声音道:“请向右。”
事情到了这一地步,没有考虑的余地。转向右,向前走著,走出了大约三四步,碰
到了一样东西。
一个人在黑暗之中行走!忽然踫到了东西,最自然的反应,自然是伸手去摸,我也
不能例外,我伸出手去,不到两秒钟,我就可以肯定,在我面前的,是一张椅子。不过
这张椅子有点特别,在上面,还有一个摸上去像是圆形的装置。
如果环境不是如此诡异,我会猜那是理发院中的一张女宾烫发的椅子。
那声音在这时又响起:“请坐下!”
我依言坐了下来:“这椅子能带我到甚么地方去?”
那声音道:“你听著,从现在起,我说的话,十分重要。你会暂时昏迷,我们带你
到你要去的墓室入口处。在那里,你要经过一条长约八百公尺的通道,通道是仓猝造成
的,你可能遇到一些困难,但不会太严重。”
那声音讲到这里,停了一停,才又道:“困难是在于你出了甬道之后,那里面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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