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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器

_4 松本清张(日)
  其实,现在根本无法作出判断,但也不能不顾及局长的面子。说不定这些情况今后还会出人意料地发挥作用呢。
  局长看上去很满意:“后来两位又做何公干了?”
  “只是担心会有什么遗漏,也许此人还会在其他地方出现,所以又到附近的村子进行了一番调查。”
  “哦,那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结果如何?”
  “出乎意料的是,那人并未在其他村子出现。估计从龟田坐火车到别的地方去了。我们当时认为他属于流动的打工族,要么是从其他地方来的,要么就是往其他地方去的,因而才调查了一下行踪,谁知根本不是这样。”
  “哦。两位辛苦了。可是,您说他下车只到了龟田,这也太奇怪了吧。”
  “是这样。倘若换个角度来考虑,这个情况说不定会有额外的价值哩。”
  两人和局长闲聊了一会儿后,便告辞了。
  局长一直送到外面。
  两人朝火车站走去。街两旁是一幢幢北方特有的房檐很宽的房子。
  “坐几点的火车?”吉村问。
  “坐夜里的。晚上坐车最合适,早晨到上野车站,就可以直接赶回本部了。”
  因为根本没看过时刻表,所以一下子说不清楚。两人准备先赶到火车站,然后再选一趟合适的车。
  车站很小。一进候车室便看到剪票口的上方贴着一张列车时刻表。两人仰起脸仔细看去。
  这时,身后突然热闹起来了。今西扭头望去,只见拥进来一群人,有三四个手提皮箱的年轻男子,被五六个看上去像报社记者的人簇拥着,其中还有人不停地冲着那几个年轻人拍照。
  今西一眼就看出,他们不是本地人,很明显是从东京来的。因为包围他们的都是当地的新闻记者,今西颇为好奇,一直盯着他们。
  据今西的观察,他们的中心人物有四个,都明显像东京人。尽管穿着打扮故意做出很随意的样子,但仔细望去马上就会发现,所有的服饰都是经过精心选择的,是一种不修边幅的时髦。这类人一般以文化人居多。那四名男子有的留着满头长发,有的戴着贝雷帽,年龄大约都在三十岁左右。
  那些记者正忙着采访,或是向他们提出问题,或是抢拍照片。从这种不容小觑的阵势看,这四个人似乎都具有相当的社会地位。总之,在这个人迹罕至的乡下小火车站,确实是一群十分惹人注目的人。坐在这里等着上车的当地人,都情不自禁地把目光投向了这群穿着打扮十分显眼的人。
  “可是,日本的火箭还远远不值一提。”耳边传来这么一句话。讲话的是一位白白净净、浓眉大眼的小青年,感觉上是最年轻的。灰色的西服,没扎领带,运动衫的黑领口露在外面。这话好像是对一名记者讲的。
  “说的是什么呀?”吉村问。
  “不知道。”今西也摸不着头脑。倘若说他们很有社会地位的话,年龄却都不大。
  就在这时,有两三个看似本地的年轻女孩子跑到四个人跟前,递上了类似小笔记本一样的东西。其中一位掏出自来水笔,当场在上面写了些什么。女孩子躬身致谢后,又转向了另一位年轻人,年轻人也飞快地写了几个字。
  这才知道是请他们签名。
  “可能是电影演员。”吉村先发表了看法。
  “不好说。”
  “可是,电影演员里并没有这几个人,讲的东西就更莫名其妙了。”吉村歪着脑袋表示不解。
  “不过,可能是近来有些新演员我们都不大熟悉,新影迷却会一批批产生出来。在这一点上,小女孩们倒是精通得很。”今西说。
其实,与今西年轻时相比,电影界早就发生了相当大的变化。留在他脑海里的明星,如今几乎已看不到了。
  此刻,那几个人通过剪票口了,他们要乘坐开往青森方向的下行列车,与今西和吉村毫无关系。
  报社记者们鞠躬致意后,一个个撤走了。
  “要问一下吗?”吉村兴冲冲地问。
  “算了,算了。”今西阻止了一下。
  “可是,真有点想知道他们是哪一号人呢。”毕竟还年轻,吉村摆脱不掉爱凑热闹的毛病。他朝一位手拿签名小册子的年轻女孩子走去。
  只见他向那女孩子问着什么,女孩子则微微红着脸回答他。吉村点了点头,返了回来。
  “知道了。”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
  “怎么说的?”
  吉村把里听来的给今西讲了一遍。“那些人果然都是东京的文化人,是最近在报纸、杂志上经常出现的‘新艺术团’的成员。”
  “‘新艺术团’?那是个什么组织?”今西根本就不知道,因为“新艺术团”这个名称是用两个外来语表示的。
  “大概也可以叫作‘一群新人’吧。是一帮具有进步倾向的年轻文化人组织起来的。”
  “嗬,‘一群新人’?我们年轻时倒是有过叫‘新村’的。”
  “啊,那是武者小路实笃先生组织的呢。这不是‘一村’,而是‘一群’。”
  “一群什么人哪?”
  “由各色人等聚集在一起,恐怕还是叫作具有进步主张的年轻一代的聚会更合适。既有作曲家,也有学者,还有小说家、剧作家、音乐家、画家、新闻工作者和诗人等等,什么样的人都有。”
  “你还挺清楚的。”
  “全都是从报纸、杂志上看来的。”吉村好像还有点挺不好意思的。
  “那四个人都是那个团队里的吗?”
  “是的,我刚问过了。您看,身穿黑衬衫的是作曲家和贺英良,旁边的是剧作家武边丰一郎、评论家关川重雄,最后一个是画家片泽睦郎。”
  今西听吉村介绍了这些人的名字,他也感到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些名字似的,又问道:“他们到这个偏僻的小地方干什么来了?”
  “听说在岩城有一个T大学的火箭研究所。说是去那里参观刚回来。”
  “火箭研究所?嗬,在这种偏僻的小地方还会有那种机构吗?”
  “听他们说了我才想起来,曾经在什么地方读到过的。”
  “在这种不起眼的地方竟然还会有现代化的东西呢。”
  “是啊。这几个人在那儿参观完,说是接下来要到秋田去游览十和田湖,然后才返回东京。说起来他们真是沾了新时代的光,成了新闻媒体的宠儿,才出现了当地报社那样大张旗鼓采访的场面。”
  “有道理。”今西对此并不热心,他与他们相隔十万八千里。所以,听了这些话后,便打起了哈欠,“可是,吉村君,火车定下来了吗?”
  “嗯,有一趟晚上七点四十四分的快车。”
  “到上野是什么时候?”
  “明天早上六点四十分。”
  “到得怪早的嘛。嗯,很好。还是先回家睡上一觉,然后再到本部去吧。”今西好似自言自语地说道,“反正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收获,就不用着急了。”
  “就是。今西前辈,既然到这里来了,还是顺便到海边去看一下,然后再回去吧?时间还绰绰有余呢。”
  “好,就这么办。”
  他们穿过小镇,朝海边走去。街两旁的房屋渐渐变成渔村的模样。大海的味道扑面而来。海岸几乎全是沙滩。
  “真是浩如烟海啊。”吉村走在沙滩上,极目远眺,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全然见不到岛屿的踪影。夕阳在海面上洒下一条光带。
  “还是日本海的颜色深啊。”吉村望着远处感叹道。
  “相比之下,太平洋的颜色要浅得多。也许只是我的感觉,总觉得这的海水像被浓缩了似的。”
“没错。不过,这种颜色跟东北的风貌更相称。”
  两人放眼眺望了一会儿。
  “今西前辈,来灵感了吗?”
  “你是说俳句?”
  “不是已经酝酿出三十多句了吗?”
  “别胡说。那可不是轻易就能出来的。”今西苦笑了一下。
  一个渔村的孩子背着大鱼篓从两人面前走了过去。
  “身处此地才能体会到东京的狭小啊。”
  “真是令人心旷神怡呀。”
  “如果能在这样的地方轻轻松松地待上两三天,说不定真的会使身心焕然一新。总感觉我们这些人的心里好像积满了灰尘似的。”
  “没想到你还是个诗人呢。”今西看着吉村说道。
  “哪里,哪里。”
  “就凭你知道方才那群人的情况也可以看得出来。说来说去还是得益于你读过的那些书。”
  “哪里,我远没您说的那个高度,但一般知识还是知道一些的。”
  “那个组织叫什么来着?用外来语说的———”
  “新艺术团。”
  “‘新艺术’的外来语很有趣,又好记。那群人不是那种无所事事的人吧?”
  “怎么可能呢。他们是一群社会的精英,全都具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
  “我们小的时候也听叔叔讲过这种事情,叔叔一直在写通俗小说。刚才提到过的‘新村’就属于这种情况。”
  “是指‘白桦’派那些人吧。”吉村知道这件事,“虽说那个时代也跟现在差不多,但最近一个时期以来,个性却变得更强烈了。白桦派虽然也有个性很强的人,像有岛先生、武者小路先生等等,但总体来讲,他们在当时的调子还是比较温和的。现在的那些团体就不一样了,他们都是以保持强烈个性来形成整个团体的风格的。更何况白桦派时代是主张人道主义之类的东西,并且只限于在文艺活动方面,但近来却好像一波接一波地热衷于对政治问题发表见解。”
  “到底是时代不同了。”今西虽然不甚了了,但似乎还是明白了一些。
  “我们回去吧。”年轻的吉村最终还是失去了兴致。
  “回吧。反正今晚要在火车上度过。我跟你不一样,老是睡不着觉,所以必须趁现在放松一下。”
火车上人很少。
  两人从本庄换乘快车,在三等车厢中部,松松快快地找到了座位。
  “今西前辈,我去买盒饭。”吉村放下随身的东西,匆忙出去了。
  在这一站停车时间是五分钟,有足够时间买东西,而且,车窗外净是送行道别的场面。今西心不在焉地望着。人们在用方言交谈,今西根本听不懂。
  不一会儿,吉村拿着盒饭和开水回来了。
  “辛苦,辛苦。”今西接过一个盒饭和水杯。
  “早就饿了,咱们赶紧吃吧。”
  “还是等开车以后再吃为好。那样更稳当些。”
  “好吧。”
  火车很快就开动了。站上已经亮起灯光。站名和站台一起飞快地向后闪去。驶离车站后,映入眼帘的是向后移去的小镇的灯光。道口处有许多人正站在那里目送火车通过。
  今西经常是这样,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出差,返回时都会产生一种感慨,不知道今生今世是否还会再到这个小镇来。笼罩在夜幕下的本庄镇很快就消失了,只有那些黑黢黢的山峦正缓缓地移动过来。
  “抓紧时间吃饭吧。”吉村打开了盒饭。
  “吉村君,”今西打开盒饭说,“我每次吃火车上这种盒饭时,心里都会想到一件事。小时候这东西可是最想吃的呢。母亲说什么都不肯给我买。那时候一盒是多少钱来着?对,想起来了,大约三角钱左右吧。”
  “噢,还有这回事。”吉村往今西脸上扫了一眼。他感到对今西小时候的生活条件似乎有了了解,或许也可以叫成长环境吧。由此可见,方才在站上碰见的那帮年轻人,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真是够享福的了。一个个全都家境优裕,全都接受过大学教育,从来就没有经历过窘迫的日子。吉村望着今西,心中不由得将眼前这位老练而又踏实勤奋的前辈与那帮年轻人作了一番比较。
  其实,今西还是颇为高兴地吃完了盒饭,然后又津津有味地喝起瓷杯里的开水。他的胡须已经很长了,脸上露出疲惫。
  今西把饭盒合上,又仔细地用细带绑好,然后才取出折成半截的香烟,香喷喷地吸了起来。吸完香烟今西在上衣里摸索了一阵,掏出那本手册,费力地仔细瞧着。坐在正对面的吉村以为今西是在琢磨案件调查的笔记。
  “吉村君,你看这个。”今西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让他看手册。
  挂面白刷刷,流光溢彩衬绿叶,美景在乡下。
  北国办案游,碧海苍茫心开阔,入夏更盼秋。
  “果然不出所料。大有收获啊。”
  吉村笑嘻嘻地看着下一首俳句。
  躺在河岸边,堤上青草似地毯,脚下是衣川。
  “哈哈,这是在讲那个怪男人了。”吉村说道。
  “就算是吧。”今西仍旧很不好意思地笑着,把脸扭向了车窗。
  外面漆黑一片,只有远处山边偶尔有住家的灯火孤零零地向后移去。
  “依我看,今西前辈,”吉村说道,“这个形迹可疑的男人完全可以和嫌犯挂上钩呢。”
  “是啊。如果是这样,我们这趟也就不算白跑了。”
  “说来说去,为了调查这种小事大老远地专门跑到这来,事后才知道它跟案件毫无关系,真的会让人寝食难安呢。”吉村对这趟长途跋涉的出差始终放心不下。搜查本部的经费很紧张。从本不宽裕的经费里拿出钱来出这趟远差,委实令吉村惴惴不安。
  “没办法,只好请同事们多加谅解了。”
  “是啊。不过,该怎么说呢,今西前辈,就在我们这样舒舒服服地坐在火车上时,其他同事可能还在辛辛苦苦地到处调查呢。一想到这儿心里就感到过意不去。”
  “吉村君,我们这也是在工作嘛,不必太过自责。”口头上这样安慰年轻的吉村,实际上今西的心情远比吉村要复杂得多。
  眼下,侦查工作迟迟没有进展。如果各方面都很顺利,也就不必为这种小事专程跑到远离东京的秋田县来了。这证明,搜查主任也十分焦急。
特别是,找出龟田这个地方的正是今西,所以,要对这次出差负责的心理,就成了他思想上的沉重包袱。正无精打采地望着车窗的今西突然自言自语地嘟囔:“衣服该出来了吧?”
  吉村不解地追问:“您说‘衣服’?”
  “对。就是凶手穿的那件衣服!杀人时,那上面应该溅上很多血迹。不可能还照样穿在身上,必定会把它藏到什么地方。”
  “嫌犯经常把这类东西藏在家里。”
  “大多数情况是这样。不过,在这个案件里,似乎应该有更特别的考虑。之所以这么说,老弟,”今西说,“假如沾上好多血迹,我怀疑嫌犯是否还敢穿着那件衣服回家去。因为有被人看见并遭到盘问的危险,所以真不知道他有没有胆量敢那样回去。”
  “可是那是夜里啊。”
  “是夜里。不过,我们可以设想一下,比如凶手住在很远的地方,这样一来,他就不敢乘电车了吧?即便是坐出租车,也会被司机怀疑。”
  “他自己有汽车。”
  “对。这倒是可以考虑。不过,我还是有一种感觉,嫌犯好像会先到一个什么地方,然后再在那里把衣服换下来。”
  窗外依然是一片漆黑。
  性急的乘客已经开始准备睡觉了。
  “这个推论有可能。”吉村说,“这么说,就等于是嫌犯有另一个窝点啰?”
  “有可能。”今西不知在想些什么,两眼盯着漆黑的窗外,声音很低地冒出一句话来。从口袋里掏出弄成半截的香烟又吸了起来。
  “那么,所说的窝点,也可能是嫌犯情人的住所吧?”
  “这就不知道了。”
  “可是,按理当然会在那里换衣服,总不会是一所空房子吧。应该有人。况且,如果不是与嫌犯有相当特殊关系的人,那就麻烦了。”
  “有道理。”
  “如果不是情人,恐怕也应该是相当亲密的朋友或兄弟姐妹吧?”
  “嗯。”
  若果真如此,今西就不好多说什么了。因为多年的历练,他总是愿意独自思考问题。
  年轻的吉村,平日里并不总是跟今西在一起。吉村原本是案件发生地警察局的一名刑警。以往只有发生凶杀案时,才会与从警视厅派来的今西搭档。自从合作过后,这位晚辈心里一直很尊敬今西。
  有时碰到难办的案子,吉村还会去请教今西。因此,吉村对今西的性格爱好也都很了解,并且与他的家人也都很熟悉。
  一旦发现了什么有用的线索,今西通常是不会对同事们讲的。需要报告的时候,有时甚至会直接去找搜查一科的科长。
  搜查一科的第一股专门负责凶杀案,配有八间办公室。各办公室一般都有八名刑警,碰到需要本部负责的案件时,就由这其中某办公室的人员全体出动。
  八名刑警都有各自的立场和考虑。大体上都是在警部主任的指挥下采取行动,可一旦涉及与嫌犯有关的重大线索,这就关系到单独办案的问题了。人都是有功利心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在搜查会议上不能保证所有刑警都把手中的底牌全部亮出来,就正是出于这种心理。
  虽然这属于陈旧思维,但眼前这位今西刑警却还是长期抱着这一信条一步步走过来的。不知道他究竟在考虑些什么,每当临近发现某一线索时,他都会像石头一样,绝不向别人吐露半句。
  “该睡觉了。”今西把烟头捻灭,很疲倦地说。
  “是啊。”
  “早上几点钟到站?”
  “六点四十。”
  “那么早的话,大概就不会有什么跑新闻的人来接站了。不过,争取到的这趟差事可是破费不小啊。”
  今西睁开了眼睛。透过窗帘露出微弱的亮光,他把窗帘稍微拉开了一点。外面刚刚放亮,山峦在不断地向后移去。然而,现在看到的这些山已经跟先前的大不一样了。看看手表,才四点半。
  吉村还没有睡醒。
今西想到什么地方了,仔细朝外望去。不一会儿,火车就通过了一个车站,转瞬之间看到了“涩川”二字。
  今西正吸着烟,吉村睁开了眼睛。
  “您已经起来了?”吉村的眼睛还是红红的。
  “是我把你惊醒的吧?对不起了。”
  “没那回事。”吉村揉着眼睛探头瞧了瞧外面。
  “到哪儿了?”
  “这会儿刚过涩川。”
  “咳,总算回来了。”
  “再睡一会儿吧。”
  “好啊。”吉村闭上眼睛,但很快又睁开了。“睡不着了。”
  “是因为马上就要到东京了吧?”
  “倒不是因为这个。”吉村也从口袋里掏出香烟。
  二人默默地待了一会儿。
  列车已从山区驶入平原地带,外面显得更亮了。
  今西把窗帘完全拉开。农田里可以看到农夫的身影。不大工夫,窗口外的住家开始多了起来,到大宫了。
  “吉村君,不好意思,能去给我买份报纸吗?”今西说。
  “好的。”吉村站起来,从过道里跑过去,走下站台。
  当他返回来时,列车也几乎同时开动了。吉村买来三份报纸。
  “谢谢。”今西立即打开了社会版。
  外出期间,心里一直挂记着案子的进展情况,担心会有新的情况出现。但是什么都没有,有关那件杀人案,一个字都没有报道。今西又翻开了另外两份报纸。那上面也没有。
  吉村看来也是同样的心理,一直盯着社会版。“什么也没有啊。”说完,哗啦一声合上报纸。
  “是啊。”
  发现案件没有见报,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今西开始从第一版慢慢地读了起来。四周的乘客差不多都起来了,再过三十分钟就到上野车站了。性急的人已经开始收拾行李。
  “吉村君,就是这个吧?”今西碰了一下吉村的胳膊,让他看报纸上文化专栏里登出来的照片。
  吉村凑上去仔细一瞧,原来是署名为“关川重雄”的文章,题目是“谈新时代的艺术”。
  “是他。”吉村瞧着照片说道。
  “就是在本庄车站碰见的那四个人里的一个。”
  “是。你这么一说,容貌倒是很像呢。”今西仔细端详着照片说道。
  “能在这上面发表文章,看来果然是很了不起呀。”
  “如今这个年代,乱七八糟的名人全都是靠媒体吹捧出来的。”
  “新艺术……什么来着?”
  “‘新艺术团’。”
  “对,对。这伙人都是这样的吗?”
  “差不多都是这样的。”
  “这篇文章我读了一下,还是弄不大清楚,但他肯定是绝顶聪明的人。”
  “可能是吧。”吉村接过报纸,一字一句地专心读了起来。
  “喂,到站了。”
  列车已经驶入上野车站。吉村朝车窗瞥了一眼,把报纸叠好。
  “吉村君,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分开下车吧。”
第三章 秘会
乐队正在演奏节奏很慢的乐曲,女歌手正在舞台上演唱,舞台后面挂着晚会主办者R报社的大幅社旗。
  一些小的社旗则交叉着张挂在这座豪华的T会馆的大厅里。小社旗的下面,数不清的客人正围着许多张桌子,缓缓地走动或彼此交谈着。
  这是R报社为纪念某项工程完工而举办的鸡尾酒会。客人全都是各界知名人士。报社属下的摄影记者正混杂在手捧银盘的侍者中间,四处拍摄那些知名来宾的照片。
  入口处本来有社长以下身穿礼服的主要干部,站在那里迎接来宾,但酒会已进行了相当长的时间,那里的队列已经散开了。
  整个大厅里,站满了客人,他们随意交谈着。有人在听歌手的独唱,也有人正热衷于滔滔不绝地发表议论。拥挤在这种奢华热闹场面里的人群,就像在急流中的沙子一样漂来荡去。
  既有双手捧着玻璃杯的人,也有正把手伸向桌上的菜肴的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温馨的笑。总体上以老人居多,都是所谓的“知名人士”。
  学者、企业家、文化界名人、艺术家……精英荟萃。负责服务的,都是银座一流酒吧的老板娘或是剧团里的年轻女演员。
  晚来的客人也陆续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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