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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器

_3 松本清张(日)
  “哦,真是不幸。”山下嘴上应付了一句,但又意有所指地笑着问道:“那么,太太呢?”
今西心中暗暗叫苦,但很快就缓过神来了:“电报是中午来的。内人已经先回去了。我因为那件案子,稍微晚了一点。”
  “哦。”精明的山下也半信半疑了。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闲逛啊?”今西反问记者道。要是这家伙跟自己一块儿乘车就麻烦了。
  “我来接从新潟过来的客人。”
  “噢,那你可辛苦啦。”今西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好,再见。”他特地挥了挥手,慢悠悠地往站台走去。
  “再见。”山下也目送他离开。
  今西故意往相反方向走了一段。到方便的地点才回头看了一下,报社记者已不见踪影。今西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才更加小心地躲在拥挤的人群里重新返回来,飞快地跳上最后一节车厢。这里几乎满员没有吉村的影子。他挪到第二节车厢里,也是满员。今西往下一节车厢走去。
  这时才看到了吉村,他正坐在远离站台那一侧的座位上。他用自己的旅行提包替今西占了个座位。
  吉村不等今西开口,已笑着扬起了手。
  “我说,你刚才没被报社记者发现吧?”今西首先问道。
  “没有,没事。”
  吉村让今西坐到自己旁边的座位上。
  “今西前辈被发现了吗?”
  “唔,我刚才在那边被S报社的家伙拍了一下肩膀。真是吓了一跳。没办法,我只好现编理由说是去内人的老家新潟,不过真有点悬呢。”
  “哦。”
  今西一心盼着快点开车。老是觉得停车期间好像还会被谁发现似的,心里很不踏实。两人都尽量不去看站台那边,把脸扭向另一侧的窗子。直到开车铃声响起,才踏踏实实地松了一口气。
  “到本庄是七点半左右吧?”
  “对,七点四十七分。然后从那里换车,到龟田还要二十二分钟。”吉村说。
  “你去过东北吗?”
  “没有,一次也没去过。”
  “我也是第一次。吉村君,真希望咱们都能带着家属一块儿出去好好玩一趟啊。老是这样出差,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我跟今西前辈不一样,还没有老婆哩。”吉村笑了。
  “所以出去办什么差事都没问题。单身旅游,快乐无比呢。”
  “也许吧。而且这次又不是带着嫌犯回去,也不必蹲点布控,轻松多了。”
  “听说是今西前辈发现龟田这个地名的,如果这次找到了线索,那可是立了大功呢。”
  “能不能找到,现在还很难说呢。说不定过后还会挨主任的训斥,说我多管闲事,浪费了差旅费哩。”
  两人东拉西扯地闲聊了一会儿。
  旁边有乘客,有关侦办案子的话就此打住了。
  第一次出差去东北的这两位,直到深夜十一点钟还没有入睡。车窗上有星星点点的灯火向后闪去。夜里什么景色都看不清楚,不过,在一片漆黑之中却仿佛感受到了越来越近的东北地区的气息。
  拂晓时分到了鹤冈。早上六点三十分,列车停在了酒田。今西很早就醒了,而吉村却双臂交叉背靠座椅,睡得正香。
  到龟田时已经快十点了。
  车站很寂静。站前的房屋建造得都很坚固,清一色的陈年老屋。小镇的后面有一座山,小镇显得十分幽雅,完全出乎想象。这里冬季多雪,家家户户的房檐都很宽。今西和吉村都是第一次见到东北地区的小镇,因而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新奇。
  “今西前辈,肚子有点儿饿了。”吉村说。
  “那咱们就在这里吃点儿吧。”
  两人走进站前一家餐馆。只有两三位客人。说是餐馆,其实有一半是卖土特产的柜台,二楼则全部成了旅馆。
  “来点儿什么?”
  “我真想好好吃顿米饭啊。总之,肚子饿了。”
  “你睡得还不错嘛。”
  “是,还是被今西前辈叫醒的呢。今天早上您醒得很早吧?”
“我到底是上年纪了,从鹤冈一带就醒了。”
  “真是太可惜了。我本来还想看看鹤冈这个小城的。”
  “瞧你睡的那个样子,什么地方也看不成的。”
  “前辈醒得那么早,肚子早就饿得不行了吧?”
  “我跟你不一样。”
  今西要了一碗面条。二人并排吃饭。
  “今西前辈,我在想一件怪事。不知您会有什么看法。”吉村大口大口地吃着带炸鱼虾的大碗盖浇饭。
  “我们总是这样四处出差,对吧?时间一长,跟那些地方的景色相比,我总是最先想起吃的。尽管有时是押送嫌犯,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一路担惊受怕的。可留在我记忆里的却不是那些辛苦,而是在当地曾经吃过的东西的味道。尽管我们每次出差经费都很紧张,到什么地方也不能吃美味的东西。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像咖喱饭呀大碗盖浇饭之类的,好像任何地方都会有的,然而口味却各不相同,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地方风味吧。我刚才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说的是啊。”今西吃着面条,说道,“你毕竟还年轻。我却总是想记住那些地方的景色。”
  “啊,对了。”吉村停下筷子说,“听说今西前辈一直在创作俳句,才特别留意景物吗?这一次俳句本上该满载而归了吧。”
  “都是些无聊的句子哟。”今西笑了。
  “那下一步该怎么办?吃过饭马上去警察局吗?”
  “嗯。”
  “不过,怎么说呢,真感到有点不可思议。我们来到这里,全是因为今西前辈看到了夫人那本杂志的附录。如果没有那件事,像我这样的刑警是不可能到这种地方来的。这样一来倒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所谓人生,常常会因为一个小小的机遇而改变命运。”吉村把盖浇饭吃个精光,然后边倒茶边发感慨。
岩城警察局的房子已经年深日久。刚一进去,今西便向略显昏暗的值班室递进一张名片。
  “请。”警察看到名片,立即将两人引到局长办公室。
  局长正在看文件,见到两人便站起身来。脸上的表情说明,未看名片之前就已知道了来访者的身份。
  “请,请。”局长很胖,笑容满面地命人拿来两把椅子。
  “我是警视厅搜查一科的今西荣太郎。”
  “我是吉村弘。”
  两人首先作了自我介绍。
  “两位辛苦了。”局长请两人坐了下来。
  “这些日子实在是给您添了不少麻烦。”今西首先表示感谢。
  “哪里哪里,不知对厅里是否有用,我们只是先向贵方通报一下。”
  一名年轻的警员送茶进来。
  “一路上真是够辛苦的吧?”局长边说边请客人吸烟,“两位是直接来这的吗?”
  “不,先在羽后龟田站下车,大致看了看当地的情况,然后才坐公共汽车到这里来的。”
  “哦,警视厅大员光临本局,还是第一次。”局长说,“贵方照会的案件大体上已经有所了解,但具体情况还不甚清楚,可否请两位再介绍一下?”
  今西把蒲田调车场凶杀案的侦办情况扼要地作了介绍。
  局长兴致很浓地听着,“怪不得呢,所以你们就把龟田定为调查目标了。”
  “是的。无论是东北口音,还是龟田这个名字,都让人感到很可能就是这里。”
  “明白了。前面在电话里也向搜查主任报告过了,这边并没有特别反常的情况。说到龟田,两位也许知道,这从前是一个依附于诸侯所在地发展起来的小城镇。历史上只是一个年贡两万石左右的小藩主领地,历来都是以土著人居多。”
  局长开始作详细介绍:“两位恐怕已经看到了,龟田三面环山。因为耕地非常少,现在只生产挂面和纺织品,其中的纺织品叫‘龟田织’,直到二战前都一直被视为珍品,不过现在已经不那么兴旺了。因此,每年都有年轻人跑到外面去工作,人口也一直在减少。”
  局长虽然是用标准语在讲话,但口音里明显带有本地特有的腔调。
  “因此,只要是龟田出生的人,当地人一般都应该知道。我们让警员拿着贵方送来的被害人的照片到各处去问了一下,照片上的那位好像根本不是本地人。不过,”局长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大约就在一个星期前,龟田小镇里曾出现过一个有点古怪的男人。”
  “噢?究竟怎么个古怪法?”今西问了一句。
  “那男人看上去有点像工人,据说穿了一件皱皱巴巴的已经发旧的西服,年龄大约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这并不是一开始就让人觉得怪异,而是因为有了您那边的查询,我们才到龟田各处去调查,这时才有人说,是有过一个这样的男人。我们也才知道的。”
  “哦。那么,大致情况又如何呢?”
  “那个男人住在龟田一家叫朝日屋的旅店里。这是一家老店,而且有点档次。虽说他住在那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但一个工人模样的人住进那样一家高档旅馆,总还是让人觉得有点不对劲。”
  “是啊。”
  “旅馆方面曾一度拒绝那人的要求。当然是因为看到他那副模样才不愿意接待的。谁知那人却说:钱的问题你们不用担心,预付也可以,无论如何就让我住在这里吧。旅馆方面当然也因为目前刚好是淡季,就爽快答应了,于是男人就住了进去。当然,让他住的是一间不太好的普通房间,不是和式的高档套房。”
  听完局长的介绍,今西想起了在蒲田车站附近那家酒吧里跟被害人在一起的那名男子。他的年龄也差不多,目击者有的说是三十岁,有的说是四十岁。都说外表像个工人,这一点也相同。今西对局长介绍的情况自然听得更专心了。
  “后来又有哪些情况呢?”
  “啊,就是这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听说结账也是按照事前的约定,完全是预付的。而且,据他们说,竟然还一下子给了打扫房间的女服务员五百元钱的小费。你想想,在这一带付五百元小费的客人可是很少见的呀。听说旅店那边后来还很后悔,说早知这样,还不如让他住个更好的房间哩。”
“没给他住好房子?”
  “不管怎么说,外表看去就是那么一副寒酸的模样,所以旅馆方面直到最后一刻也没敢放松警惕呀。”
  “他在旅馆里干了些什么?”
  “他到旅馆时已经是傍晚了,吃完饭说是太累了,连澡也没洗就呼呼大睡。因此旅馆方面才觉得不大对劲。”
  “有过什么可疑的情况吗?”
  “要说可疑,倒是有这么一件事。那人一直睡到十点多钟,突然爬起来问这家旅店几点关门。服务员说一直到午夜一点都有人在。他说:那好,我稍微出去一下,有点事。说完穿着旅馆的木屐就出去了。”
  “夜里十点多还外出?”
  “是的。”局长继续往下讲,“就这样,那人到了午夜一点才回到旅馆。还有一件事忘说了,听说那人随身只带了一个肩挎式的背包,但出去时却把它放在旅馆里了。这一带家家户户夜里关门都很早。所以实在不清楚他从十点多到深夜一点都干了些什么。在别的城市也许根本算不上什么。但在我们这种地方就显得有点古怪了。”
  “是啊。这个人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行为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吗?”
  “据说倒是没什么反常的。看样子也没有喝酒,跟出去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女服务员问他去哪儿了,他说就到这附近办了点事。可是,过了十点多钟还能办什么事?因此旅馆方面也感到有点不正常。所有这些都是我属下的警员去了解情况时,他们讲的。”
  “那么,那人住宿登记的本子还在吧?”
  “还在。本来我们也可以把它收过来的,但听说贵方要派人来,因此就特意原封不动地放在旅馆里了。需要的话,您尽可以把那个地方撕下来带回去。”
  “那就太感谢了。此外还有什么疑点吗?”
  “旅馆方面就是这些了。听说那个男人早上八点钟过后又出去了。不过,在早晨照料客人的时候,女服务员又问他:一会儿您还要去哪呀?那人说:坐火车去青森。”
  “住宿登记簿上住址是怎么写的呢?”
  “茨城县水户市。”
  “哦,是水户人吗?”
  “是这样写的。不过,是否属实,我看您那边一调查就清楚了。女服务员当时还说:水户应该是个好地方吧?据说那男人还列举了水户附近的一些名胜古迹。所以,那男人好像跟水户有关系哩。”
  “做什么工作的?”
  “写的是公司职员,但旅馆方面并没问具体的公司。”
  “就是说,令人生疑的是当天夜里曾外出了三个小时,对吧?”
  “对。不过,如果就这么一件事的话,也就不必劳两位大驾到这里来一趟了。另外还有一些让人觉得有点反常的情况。”
  “啊,什么情况?”
  “那人曾在挂面店门前待了一阵子。”
  “挂面店?”
  “就像我刚才向两位报告过的,龟田是著名的挂面生产地。所以,那些业者住家的旁边都会有晾晒的挂面。他就是出现在那里的。”
  对于局长的解释,今西追问:“您是说他出现在挂面店附近,有什么行动吗?”
  “不,并没有什么行动。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挂面晒场前。”局长苦笑着答道。
  “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是的。确实什么也没做,只是呆呆地站了二十分钟左右,一直在远远地望着晾干的面条。”
  “噢。”
  “听说挂面店里的人一直都在留心,因为有一个看上去挺寒酸的男人,明明没什么事却一直站在那。但也没什么特别的情况,待了一会儿就到别处去了。情况就是这些。不过,这些事难道也会有什么帮助吗?”
  “很有帮助。”今西深深地低下头去。
  “不错,果然有很多情况。不用说,住在那家旅馆里的男人和观看挂面的人应该是同一个人吧?”
  “我看是同一个人。而且,还有一个情况。”局长情不自禁地笑了。
“什么情况?”
  “龟田镇有一条衣川河。在河堤上,估摸就是刚才所说的那个人,中午还在那儿躺了好长一阵子———”
  “请稍停一下。”今西打断了局长的话。
  “这是住进旅馆的第二天,还是……”
  “不是第二天。是住进去的当天。刚提过,他到旅馆时已是傍晚,所以就是应该在中午前后。”
  “请您继续。”
  “也就这些,那人在河边躺了一阵。在这一带像他那样悠闲的男人是很少见的。堤坝上通着路,路过的人都觉得怪怪的,大白天竟然还有人躺在这种地方。人们都把他当成流浪汉了。”
  “嗯,还有这事。”
  “这事倒也没有人大肆传播。只是局里的警员去了解情况时顺便听来的。当进一步询问有什么异常时,人们才说还有这么一件事。”
  “这么说那人中午时曾在一片草地上躺过。当晚十点多钟又离开旅馆到外面去了一趟,直到半夜一点钟左右才返回。这样一来就确实有些反常了。”
  “您的意思是……”局长紧盯着今西的脸。
  “大白天躺在堤坝上,半夜三更又跑到外面去,这人好像有点不正常吧?”
  “您是把他当成小偷或者别的什么了吧?我也这样想过。然而,包括那一天在内,前后几天里,镇上根本就没发生过盗窃案。”
  局长继续说:“显然,如果有盗窃案,马上就会把具体情况跟那个怪异的男人联系在一起的。可什么事都没发生,所以反倒很难掌握他的来历。”
  “那人转来转去的,只是在那一天吗?”今西问。
  “是。就是那一天。今西警官,您认为这件事与贵方来函中的案件有什么关系吗?”
  “是啊。”今西脸上挂着笑容,“有点意思。那好,就先这样吧。反正接下来我们还准备到外面去转一下。”
  “哦,那就让人给两位带个路。”
  “不必了,把地点告诉我们就行了,我们随便走走,这样更好一些。”
  “那好吧。”
  局长叫来一名警员,让他把旅馆和挂面店等所在的位置作了具体介绍。
  今西和吉村道过谢离开了。
  两人乘公共汽车直奔龟田。车上全是当地人。听他们聊天讲话,都是口音很重的方言,几乎听不懂。
  两旁的房屋很快就不见了,车行驶在一条乡间大道上。闪过车窗的满山遍野的鲜绿景色,十分美丽。这一带在季节上比东京那边要晚很多。
  今西心不在焉地瞧着窗外。
  在被事先告诉过的车站下车,前往那家叫朝日屋的旅馆去了解情况。局长曾说是旧式建筑,实际上也确实够陈旧的。顶上带有山形矮墙建筑风格的正门也早已落伍,但显得很威严。
  “我们是警察。”今西向服务员亮出了警察证,刚说“想见一下你们的老板”,一位四十岁上下的穿西裤的男子就从里面出来了,在今西面前跪坐下来。
  “我们是从东京警视厅来的。”今西坐在正门口处说。主人请两人到里面,但两人坐在原地未动,女服务员便把坐垫和茶水拿过来放到旁边。
  今西把从岩城警察局局长那里听来的大致讲了一遍。
  “确实住了那样一位客人。”老板点了点头。
  “能把具体情况再给我们讲一下吗?”今西问。老板满口答应,讲了一遍,与局长谈的大体相同。
  “听说那人填写的住宿登记簿还在这里?”今西问。
  “是。”主人点头承认。
  “能给我们看一下吗?”
  “可以。”
  老板让人去拿登记簿。说是登记簿,其实也就是一张张分开的类似发票的东西。
  “就是这个。”老板递给今西看一段记录:“茨城县水户市?菖?菖街区?菖?菖号桥本忠介”,字写得很差劲,简直就像小学生写的。不过,联系到那男人给人的印象很像工人,也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今西仔细看了看那行字,又问那人的长相。大家都说他个头很高,年纪在三十岁左右。身材适中。脸型稍显细长,剪着短平头。脸色发黑,鼻梁很长很端正。只是他一直低着头,讲话时也不与人正面相视。因此,服务员们也都说不出什么明确的印象。
  至于口音,都明确地说不是东北腔,而是标准语,声音略显发粗。给人的整体印象是很内向,而且十分疲倦。在这一点上大家的看法完全一致。
  他既没有带旅行皮包,也没有带手提皮箱,只是带了一个战争年代常用的那种肩挎式的布包,里面好像装着随身用的物品,塞得鼓鼓的。
  在这家旅馆里所听到的情况,跟两名警员到挂面店所问到的结果也完全相同。
  挂面店旁边是晒场,用来晾晒挂面。那里有一排排竹竿,竹竿上挂着面条,白花花的面条映着阳光,简直像瀑布一般。
  “那人就是站在这一块来着。”老板娘讲了当时的情况。
  所谓“这一块”,就是指离晒场大约有两百米远的一条小路。在这里,每家之间都离得很远,中间是一块块草地。草地之间有小路,这些小路都跟大路相通。引起人们注意的男子就在草地上转悠了足有半个钟头,时走时蹲的。
  “当时觉得这人真够奇怪的。不过好像也没有干什么出格的事,所以也不能吆喝他,只是后来警察问最近有什么可疑的情况没有,大家才说起这件事。”
  “就是说,那人一直在观看这些挂面?”
  “是啊,就是一会儿看着干面条,一会儿又歇着,不知在搞什么名堂。”
  弄清情况后,今西和吉村离开了。听来的跟局长讲的差不多。没走多久,他们来到一条大河边上。河的上游通向群山叠嶂之间。河堤上长着青草。
  “那人应该就是躺在这里的。”今西望着眼前的景色说。
  河对岸的土堤上有一位农家妇女正扛着镐走过去。如果不是来办这种差事,倒也是一趟轻松之旅。
  “今西前辈,”吉村说,“怎么样,从感觉上来说,这人很可能就是在蒲田那家酒吧待过的那个人。”
  “还很难作出判断。不过,情况确实很奇怪。”
  “都是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吉村脸上露出泄气的样子。
  “今西前辈,住宿登记簿上的名字肯定是假的。”吉村说。
  “当然,那绝对是假得不能再假了。”今西讲得十分肯定,吉村来了兴致。
  “何以见得?”
  “老弟,你看到那本子上的笔迹了吧?”
  “看到了。字写得很差劲。”
  “写得歪歪扭扭是必然的。那是故意用左手写的。噢,等等———”今西从口袋里掏出证件,把夹在中间的那张登记单取出来给吉村看。
  “你看看,这上面的字根本就不是一口气写下来的。你想,根本就没有这种别别扭扭的字。我还记得服务员当时说过的一句话呢。她说,住宿登记并不是当着她的面填写的,而是趁她到别的房间里去的时候,写上去的。所以说,这人是在服务员走开时用左手写的。”
  吉村又凑上去仔细瞧了一下,说:“如此说来,这字体确实够怪的。”
  “不仅仅是文字本身写得很差劲,而且,这分明是只有左撇子才能写出的歪歪斜斜的字。很明显是用惯右手的人故意用左手写的,目的当然是为了不让人认出笔迹。由此可以断定,这个住址和姓名全是胡编乱造的。”
  “有道理。您这么一讲,确实是这么回事。”听完解释,吉村脸上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可是,那人住到旅店里就算没事了,但从十点左右到半夜一点多钟究竟又跑到哪里去了呢?从他中午的行为看,似乎也没什么大事。”
  “是的,我也正在考虑这个问题。”
  今西两手插在裤兜里,站在草地上。眼前的河流泛着泡沫缓缓地流淌着,对面的山脉迎着阳光在河里投下倒影。
“这趟差事怪有意思的呢。”吉村说道。
  “结果好像没有一点鼓舞人心的东西。”
  实际情况确实如此。从东京长途跋涉来到这里,只听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男子在一天中的行为。至于这些字迹以后有什么用,先不去管它,再说,专程跑到这个偏僻小镇来却只弄清了这么一件小事。
  “前辈,下一步该怎么办?”吉村干巴巴地问。
  “是啊,已经没有什么特定的目标了,要不我们先返回去?”
  “那人的行踪不查了吗?”
  “查恐怕也没有用。很可能他只在龟田待了一天。”
  “那这人到这里来究竟是什么目的呢?”
  “不清楚。倘若是个流动的打工族,却没有任何要找工作的迹象。不过,还是像你所讲的,为慎重起见,我们索性把附近的村镇都查一下,怎么样?好不容易到这里来了一趟。我说,还是打起些精神来吧。”今西望着愁眉苦脸的吉村说。
第二天下午,今西和吉村又来到局长办公室。
  “这次实在是给您添了不少的麻烦。”今西表示抱歉。
  “哪里,真的没有帮上什么忙。有什么收获吗?”局长满脸挂着笑容。
  “多亏您的帮助。大体上了解到一些具体情况。”
  “是吗?那么,好像有点儿有用啊?”
  “当然。”今西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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