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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底奇人+卫斯理与白素

_11 倪匡(当代)
我和宋坚的行动,已经决定,当然也不会更改。
而且,我相信,警方在知道了我的行踪之后,深信事情和大贩毒案有关,当然也不
肯轻易放过,一定会派出干探,随机前往。
也就是说,连我和宋坚在内,共有四方面的人马,互相在勾心斗角,究竟是那一方
面会获胜,我实是毫无把握!时间飞快地溜过去,我看到一个挟著公事包的中年人,走
进餐厅来。
那中年人,带著一副宽边黑眼镜,我连忙站起身来,向厕所走去,到了厕所中,取
出白老大给我的那柄手枪,只见枪上一个小红灯。正在一闪一闪,我按了一下钮,便传
出了宋坚的声音,道:“怎么样了?”
我将刚才的经过,和他约略说了一遍,问道:“我化装的东西,你带来了没有?”
刚才,挟著公事包进来,像是大商家模样的人,就是宋坚,他在餐厅中,利用无线
电通话器和我通话,道:“带来了,必须装作不识?”
我道:“不错。如今警方并不知我和你在一起,白奇伟虽然知道,但我只要在化装
上,故意露出破绽,为他识破,他便会注意我的行动,而我完全不和你搭讪,他使失去
了目标了。”
宋坚道:“不错,我将化装用品,放在你刚才坐过的桌子上,你自己取去应用就是
了。”我又叮嘱了一句,道:“宋大哥,等一会,在飞机上,你如果有什么话要说,也
可以采取如今这个办法。”
宋坚答应了一声,我关好了通话器,走出了厕所,来到刚才我坐过的餐桌上,发现
有一个纸包,而宋坚则坐在一张桌上,正在据案大嚼。
我也叫了食品,一面暗暗地打量著进出的人。我发现有一个大胖子,在注意我,而
且,还和一个汉子,不断地在打手式。
那两个,可能是警方的便衣人员,他们如今已经注意到了我,我等一会,就算经过
化装,也一定逃不脱他们的追踪,但是这样更好,因为我变成了暴露的、突出的目标,
相形之下,宋坚便成了隐秘的棋子,在必要之时,可以派很大的用处了,
我留心了好一会,发觉警方只派了这两个人来,那个大胖子的一切动作,都十分熟
练,可见他虽然有一个肥胖的身躯,但是却有著十分干练的头脑。
如今,我和警方的关系,十分微妙。我又不想警方知道事情的本质,但是却又希望
在必要的时候,能得到警方的协助。
离开起飞的时间,越来越是接近,我和宋坚,先后到了候机室中,搭乘这班飞机的
搭客,这时候,应该都来齐了,但是,我却未曾发现宋富和红红,在由餐厅到候机室的
途中,我迅速地化了装,在我的双颊上,两片深肉色的软胶,同时,在眼皮上,贴上了
两道又浓又短的假眉,那种假眉,是运用和皮肤一样颜色的胶布,一齐贴上去的。
虽然只不过一分钟,但是我却已变成了皮肉瘦削,颧骨高耸,短眉凶颜的人了。这
是最新的化装术,和以前靠在面上涂油彩的化装术相比较,效果之进步,当真是不可同
日而语。
我相信就算红红在我的面前,也一定认不出我来,所以我放心地踱来踱去,几乎向
每一个女人,都无理地望上一眼。
当然,我知道红红和宋富,也一样可以经过巧妙的化装,使我认不出来的,我仔细
观察的结果,认为红红和宋富两人,还没有来。
但是这时候,离开航行的时间,已经只有十分钟了,闸口面前的空中小姐,已经在
作检票的准备,我远远地向宋坚,使了一个眼色,作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宋坚点了点
头,走了开去。
不到两分钟,扩音器传出娇滴滴的声音:“阪田高太郎先生,有你的紧急长途电话
,请你去听。”一连叫了两遍,我看到两个便衣探员的神色,也显得相当紧张,我自己
当然也是十分紧张,但是候机室中,却并没有人,走出去听电话。
我知道宋富一定在这候机室中,但是他却机警地连电话都不听。我吩咐宋坚去打的
这个电话,算是白打了,我心中不禁十分著急,因为如果在上机之前,未能看出宋富和
红红两人的话,到了飞机上,如是临时发生什么变故,应付起来,只怕措手不及!
我迅速地想了一想,来到了闸口之前,找到了一位空中小姐,用假装蹩脚的英语和
她说:“刚才,我听得有人叫阪田高太郎听电话?”
那空中小姐道:“是啊,你就是阪田高太郎?”
我忙道:“噢,我不是,阪田高太郎和我是老朋友了,我们分散已有二十多年,我
不知道他会在这里,他的样子,我也认不出了,你可以告诉我,他的机位号码,让我们
老友重聚吗?”
那位美丽的空中小姐,并不怀疑,反倒给了我一个极其甜蜜的微笑,打开了她手中
的夹子,查看了一下,道:“他的机位号码,是三十四号。你可要我通知他?”我忙道
:“不,不必了,我想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
这时候,扩音机已经请搭客入闸,我将机票给了空中小姐,便提著皮箧,向客机走
去。
在我走出闸位的时候,听得一阵骚动。看到有许多人在挥手,而被欢送的目标,则
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小姐。
我认得那位美丽的小姐是一位电影明星,有著“第一美人”之称的,欢送她的,大
约是她的影迷了。
我上了飞机,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在订购机票时,我已经向航空公司说
明,要后面的位置,因为在后面,可以注意前面的动向,如果在前面,则自己便成了被
别人注意的目标了。
我坐定之后不久,宋坚也上了飞机,也假装看著窗外,一手抓住了那柄“手枪”,
以一顶帽子作遮掩,打开了通话器,宋坚的“手枪”上,便会响起轻微的声音,我看著
他匆匆地坐下,打开了报纸,便低声道:“阪田高太郎,是三十四号座位。”
宋坚道:“知道了  ”我刚收起“手枪”来,宋坚的声音,却又传了过来,道:
“卫兄弟,你在开玩笑么?”我忙道:“不会的。”宋坚道:“自己看看。”我将帽子
放在膝上,双目浏览,找到了三十四号的座位,可是我一看之下,不禁呆了。坐在座位
上的,当然不是宋富,竟正是那位有著“第一美人”之称的电影明星。
我不禁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照理说,空中小姐的话,是不应该会错的,但宋富可能化装为任何人,却也不能化
装为一个有名有姓,照片几乎每日出现在报章杂志上的电影明星!
我想,那大约是空中小姐弄错了,连忙向她的旁边看,可是她旁边,乃是一位令人
作呕的菲律宾歌星之类的人物,正在挤眉弄眼,向这位电影明星,大献殷勤,那菲律宾
人,乳臭未乾,当然不会是宋富,也不可能是红红!我只得低声道:“事情有点不对,
弄清楚了,再和你通话吧。”宋坚道:“我看他们没有上机!”
我道:“不会的,他们如果乘另外的班机,警方一定知道,何以警方人员,还在机
上?”宋坚的位置,离我有七八步远,他喝了一声,便一本正经地看起报纸来,我则仔
细地向每一个人看去。
这时候,除了一个座位以外,都坐了人,连我在内,一共是五十五人。
我深信宋富和红红两个人,一定在这架飞机之内,我已经打定了主意,等飞机起飞
之后,再用办法,来查问“阪田高太郎”的座位。
没有多久,空中小姐便要每一个人,都扎好了皮带,飞机已在跑道上向前冲出去了
。我将自己的皮夹,取了出来,将皮夹内的东西,全都取了出来,用小刀在皮夹之上,
括出了“阪田高太郎”的日文的名字,等到有空中小姐,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我便将她
叫住,将皮夹交了给她,道:“小姐,这是我上机后捡到的,我相信是机上搭客的东西
,请你交还给他。”
空中小姐接过了皮夹子,走了开去。
当我在皮夹子上做手脚的时候,我旁边的一个秃顶老者,正将头侧在一边,发出轻
微的鼾声,我用报纸遮住双手的动作,自然不会被他发现。
我知道,当空中小姐在乘客的名单上,发现“阪田高太郎”的名字,和皮夹子上的
名字,相吻合之后,她一定会将皮夹,送到宋富那里去的。
我心中暗庆得计,悠闲地点了一支烟,徐徐地喷出烟雾,飞机已经在空中,平稳地
飞行著了,向下望去,碧海青波,令人胸襟为之一爽。
没有多久,我便见那位空中小姐,走了回来,她一直向我走来,竟然在我的面前,
站了下来,我想问她作什么,她已经对我笑了一笑,却向我旁边的秃顶老者叫道:“阪
田先生,阪田先生。”
那老头子睡眼惶忪,“唔”地答应了一声。
这时候,我心中的吃惊程度,实有难以形容之慨,因为我绝对未曾想到,阪田高太
郎,也就是宋富,竟就在我的身边!
我连忙将身微侧,向他望去。虽然我明知他就是阪田高太郎,也就是宋富了,但是
,我却仍然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在我身旁的人,秃顶,瘦削,一套十分不称身的
西装,和一副玳瑁边的眼镜,那是一个日本学者的典型,却绝对不像宋富。
空中小姐将皮夹子送到他的面前,他摇了摇头,道:“那不是我的东西,小姐,请
你不要来麻烦我。”他不客气的态度,令待空中小姐十分发窘,空中小姐向我一指,道
:“阪田先生,那是这位先生拣到的!”
阪田的语气,更其不耐烦,道:“小姐,我已经说过了,这不是我的东西!”空中
小姐摊了摊手,向我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阪田把头一侧,又自顾自地去打瞌睡了
。他的座位,在我的旁边,乃是五十四号,闸口的那位空中小姐,当然是一时看错了,
但如今机上的空中小姐,却是绝不会弄错的。
虽然我身旁的阪田,没有一点像宋富,但这并不是足以令人奇怪的事情,一张制作
精巧的尼龙纤维的面网,便足以将整个人的状貌,完全改变。
我开始偷偷地注意身边,我发觉他的面容瘦削,但身形却相当魁梧,显得不怎么相
配,我肯定他是宋富,在飞机飞行半小时之后,我上了一次厕所,将这件事告诉宋坚。
宋坚告诉我说,那一个二十六号的空位,可能是红红的,她临时大约发生了什么缘故,
以致未能上机。
我回到了座位,阪田仍然在瞌睡。宋坚见红红没有上机,那仅仅是“可能”而已,
我却不十分相信,于是,我又仔细地打量,每一位女搭客,正当我目光,停在阪田前面
那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日本女人身上之际,那日本女人,却突然转过头来!
我心中一凛,和她打了一个照面。
在那一瞬间,我几乎已可以肯定,那是红红,虽然她的面容,完全不是红红的,但
是她的眼神,却令我想起了红红,我假装不识她,她也显然没有认出我来,我心中止在
得意,可是,接著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却又令得我心内,迷惑不已。
只听得那中年日本妇人,以日语问阪田道:“阪田教授,阪田教授。”阪田静静跟
来,道:“不要打扰我。”那中年妇人道:“阪田教授,你在大会上的演讲稿,是不是
在你身上?”
阪田在身上找了一会,拿出了一束纸来,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日文,我偷眼望去
,只见题目乃是“种子植物的繁殖研究”,另外还有一个副题,却是植物学上的专门名
词,是什么“细胞分裂形态”等等,我既看不清楚,也不十分明白。
那中年妇女将那一叠稿纸,接了过去,道:“对不起,我想快一点将它翻成英文。
我们一到马尼拉,便立即要用上它了。”
阪田点了点头,他不要睡了,打开了一本杂志,看得津津有味,那是一个世界性的
生物学家组织所出版的书刊,普通人不但根本看不懂,而且绝对不会对之有任何兴趣的
,我甚至在阪田的身上,闻到了“福尔马林”的气味,那是生物学家制造标本太多的结
果。
事情发展到了这种程度,我对于黄彼德调查结果的信心,大是动摇。我心中不禁暗
暗发火,如果黄彼德在这样容易的一件事上,出了错误的话,那一定会误了我们的大事
,也实在太冤枉了!
我正想和宋坚通话,只听得我袋中的“手枪”,发出了轻微的声音,我连忙取了出
来,裹在一条手帕中,放在耳边,只听得宋坚道:“你看到了没有?前面那三个菲律宾
童子军,是神鞭三矮,那个神父,是白奇伟,可能还不止他们四个人!”
我点了点头,虽然我不能相信,在我身边的那人,就是宋富,但是我不得不小心从
事,我只得再离开座位,低声道:“我旁边的那人,好像不是令弟!”
宋坚道:“我看是。”我将刚才的情形,和他说了一遍,宋坚道:“监视下去再说
,你不妨试探他一下。”我答应了一声,收起了“手枪”,回到了座位上,假装十分有
兴味地,侧著头去,看著他手中的那本杂志。
第十三部:两面人
阪田抬起头来,瞪了我一眼,我这时,已经看清,那本杂志之上,有一篇文章,署
名正是“阪田高太郎”!
我感到十分尴尬,只得道:“原来阁下就是著名的生物学家阪田高太郎?”
“高帽子”送出去,总不会有错的,阪田露出了笑容,道:“你是?”我忙道:“
我对搜集昆虫标本有兴趣!”他从鼻子眼里,“哼”地一声,大有不屑之色道:“那不
是生物学。”我忙道:“当然,但是我有两只西藏凤蝶的标本,和一个马达加士加岛上
的琥珀四目蛾的标本,如果有机会的话,很想请你这样有名望的专家,去检定一下。”
我一面说,一面注意著他的神态,只见他眼中射出了光来,用日语喃喃地说了几句
,那意思是“太好了”、“简直不可能”等等充满了惊讶的话,因为我所说的那两种昆
虫。全是极其稀少珍贵的东西。从他的反应中,我也看出他完全是一个真正的生物学家
,如果不是的话,两种昆虫的名字,绝不能引起他如此浓烈的兴趣。
阪田接著,和我滔滔不绝地谈著生物学,不时又和他前面的妇人,交谈几句,那妇
人,看情形是他的秘书。他告诉我,到马尼拉去,是去参加一个东南亚生物学家的年会
。参加这个年会的,全是各地,极负盛名的生物学家。像这样的身份,能够假冒,那简
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我决定放弃了和他的谈话,肯定他不是宋富。
我的推断,是宋富和红红两人,根本不在这班班机上,但是我心中,却又不免奇怪
,就算黄彼德的调查有错误,警方难道不会覆核么?而且,白奇伟也不是粗枝大叶的人
,他难道也会弄错?
可见得至少宋富,是在这飞机上。
黄彼德说得十分明白,宋富是用了日本护照,以阪田高太郎的名字出现的,阪田高
太郎就在我的身旁,但却不是什么宋富!
事情离奇到了令人难以解释,我拚命地抽著香烟,阪田还在絮絮不休,我也没有心
思去听他,只是苦苦地思索著,可是直到飞机降落在马尼拉机场上,我仍旧是不得要领

飞机降落之后,我和宋坚,先后离开了飞机,在海关的检查室中,我发现白奇伟和
神鞭三矮,警方的两个便衣,却将注意力集中在我的身上。
我不禁苦笑不已,心中暗忖,你们将汪意力集中在我的身上,我又将注意力集中在
什么人的身上?老实说,我在飞机上,便已经失去了追踪的目标!
我心中转念,到了市区,只有找几个朋友帮一下忙,看看事情是不是有什么头绪。
要不然,便只好走另一步棋了。
那另一步棋便是,当宋富得了那笔财富之后,我总有机会,再和红红见面的,到那
时候,再从红红的口中,套出宋富的下落来,以作亡羊补牢之举。
我正在呆呆地想著,阪田高太郎就在我的面前。我的身后,是一个胖妇人,那胖妇
人忽然站立不稳,向前跌来,我猝不及防,身子也向前一跌,立即伸手,搭向阪田的肩
头,想将身子稳住。
也就在那一刹间,只见阪田的右手,倏地扬起,动作其快无比,突然向我伸出去,
向碰到他肩头的右手手腕扣来,我尚未及缩手,已被他扣住。
但是他在一扣之后,却立即又缩了回去。我背后的那个胖妇人向我说对不起,我心
头狂跳,连声说不要紧。
在那一个打岔中,我便避免和阪田的正面相对,而当我再转过身去时,阪田已经若
无其事地背对著我而立,好像刚才的事,完全未曾发生过一样!
刚才,阪田向我手腕扣来的一下,分明是中国武术,七十二路小擒拿法中的一式“
反扣法”。固然,不能说没有日本人会使这一门武功,但是一个著名的生物学家,居然
会有这种本事,这事情毋乃似乎出奇了些?本来,我已放弃了再跟踪阪田的意图。
可是,就是因为这一件事,却启了我的疑窦,我决定继续跟踪他!
出了机场,阪田和他的女秘书一齐登上了有著当地大学名称的一辆汽车,我没有跟
在他的后面,只是在一家豪华的酒店中,住了下来。宋坚当然也在这家酒店下榻。可笑
的是,警方的便衣人员,和白奇伟,居然也一步不放松,和我住在同一酒店之中!我在
酒店中,抛开一切烦恼,先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澡。我洗完了澡,躺在床上,和宋坚用
无线电通话,白老大的那一副通话器,十分精巧,灵敏度也极高,我们在不同的层次中
,但通话之际,却毫无困扰。
我向宋坚说明了我的疑心,宋坚也主张严密注意阪田的行动,我向他建议,他应该
深居简出,因为我已经成为极易暴露的目标。必要的时候,我可以将我探听到、掌握到
的一切资料,都告诉他,而由他去继续行事,我则将警方和白奇伟吸引住。
宋坚十分佩服我的计划,我休息了一个小时,才和我认识的一家报社中当采访主任
的朋友,通了一个电话,问起阪田的住所,他一查就查到了。我又知道,这个会是在大
学中召开的,可以允许旁听,我问明了开会的时间地点,便舒舒畅阳地睡了一觉。
我对阪田,虽然起了疑惑,但是我仍然不能肯定他是不是宋富,我如今只是没有办
法中的办法而已。但是有一点关于阪田的资料,却值得令我深思。
那位朋友在电话中告诉我,阪田的确是极有名的生物学家,他有“旅行学者”之称
,因为他几乎一年到头,都周游列国。作为一个生物学家,那并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
情。
令我注意的是,他曾在美国的一家大学教过书,那家大学,却正是红红就读的这间
,而且他最常到的地方,乃是泰国。他并没有家室,关于他的世系,连日本警界,都不
十分清楚。
总之,有关阪田教授的资料,如果仔细看去,给人以极其蒙矓神秘的感觉。
我直到那个学者会议开会的时间,才离开酒店,各色各样的跟踪者,竟达五个之多
,菲律宾警方,也有便衣人员派出,白奇伟仍然化装为神父,看来年纪甚大,神鞭三矮
未尝出动,和他在一起的,是一个未曾见过面的中年人,到了会场,冗长的、烦闷的报
告,一个接著一个,阪田的报告,长达四小时又二十分。
看会场中的情形,阪田的报告,像是十分精彩,但是我却竭力克制著自己,才未曾
令得自己打瞌睡。
一连四天,阪田除了出席会议之外,便是在酒店之中。他下榻的那酒店,离我住的
酒店,并不十分远,我已设法,买通了酒店中的一个侍者,依时将阪田的动向,向我报
告。
在这四天之中,事情成为胶著状态,简直毫无新的发展,根据报上的消息,会议将
在明天结束了。
我一再地回想著那天在海关检查室前的情形,我甚至愿意承认自己的眼花,但是我
当时所见的,却又的的确确是事实。
但是,如今的阪田,却是阪田,而是他人,因为与会的学者,有许多和他,都不是
第一次见面了。当晚,我将自己,关在房中,踱来踱去,门外有人敲门,我道:“进来
!”
进来的是那个胖子,我一见他,就笑道:“你终于来找我了!”那胖子不好意思地
笑了笑,道:“你没有瞒过我,我也瞒不过你,这几天来,你究竟在卖些什么膏药?”
连日来,我曾经留意过会议旁听席上,那胖子愤怒的表情,我知道什么“单细胞”
、“双细胞”,令得他实在受不了!我笑了一笑,正要回答,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却是
被我收买了打听阪田动静的那侍者的声音。
我心中一动,道:“什么事?”幸而那边的声音很低,我可以不怕被那胖子听到,
道:“阪田教授明天离开马尼拉。”我连忙“噢”地一声,道:“他到什么地方去?”
那面那个,为我收买的酒店侍者道:“是到泰肖尔岛去。”
我听了不禁一怔,道:“那是什么地方?”对方的声音,也显得无可奈何,道:“
我也不知,你是知道的,我们的国家,由三千多个岛屿组成,我虽是菲律宾人,也无法
知道每一个岛屿的名称。”
我喝地一声,道:“好,什么时候?”
那面的声音道:“明天再和你联络。”我忙道:“好!好!”对方收了线,我转过
身来说,“一个老朋友想请我吃饭。”
那胖子苦笑了一下,道:“卫先生,如果你有什么发现,请和我们联络。”我点了
点头,那胖子大概也觉得自己再耽下去,也没有什么多大的意思,所以便走了出去。他
一走了出去,我立即翻阅电话簿,和马尼拉最大的一家书店联络,问明他们,最详细的
菲律宾全图的情形。据他们说,最详细的菲律宾地图,能够标出岛屿名字的,也只不过
二千七百多个,那已经是属于资料性的了,售价非常高昂。
我问明了价格,令酒店的侍者,代我去这家书店,将这本地图买来。侍者去了半个
小时方始回来,我已经和报馆的那位朋友,通过了电话,他在报馆的资料室中查过,并
不知道“泰肖尔岛”在什么地方,他并且告诉我,菲律宾的许多小岛屿,根本就是海中
的一块大岩石,也无所谓名称,有的就算有名称,也是绝不统一。
等侍者买回来了地图之后,我先查“T”字,再查“D”字,都没有“泰肖尔”岛
的名称,甚至连声音接近一点的也没有!
我心中不禁十分著急,阪田高太郎要到这样的一个小岛去,当然是有目的的。他尽
可以说,是要去收集生物的标本。然而,何以这个岛竟连最详细的地图,都找不到呢?
我想了片刻,决定采取最直接的办法,打电话给阪田高太郎!
电话接通之后,我立即道:“阪田教授,我是╳╳报的记者,会议结束之后,教授
的行止如何,我们报纸,很想知道。”
阪田高太郎也操著英语,道:“我想在贵国的沿海小岛中,搜集一些生物标本!”
我立即道:“教授的目的地,是那一个岛,可能告诉我们么?”
阪田高太郎正在支吾未答之际,我忽然听得电话筒中,传来了一个中国女子的声音
,道:“快走啦,还打什么电话?”
那中国女子,显然是在阪田不远处讲话,所以,她的声音,才会经由电话,而传入
我的耳中。本来,在阪田高太郎的旁边,有人以中国话与之交谈,已经是十分可疑的事
情,而且,那声音,在我听来,十分熟悉,赫然是红红的声音!
只听得阪田“啊”了一声,道:“怒难奉告!”“拍”地一声,他已经收了线。我
拿著话筒。想起那可能红红的声音,所说的“快走啦!还打什么电话”的那句话,我知
道:阪田高太郎,可能立即便要离开马尼拉了!
我连忙冲出房门,飞步跑下了楼梯,在楼梯上,利用无线电通话器,和宋坚匆匆地
讲了几句,叫他也立即到阪田所住的酒店去。
我出了大门,立即上了一辆的士,向阪田所住的酒店,疾驰而去,到了门口,跳下
车来!不到一分钟,我已看到宋坚出现在对面。我们两人,则交换了一个眼色,便见到
阪田高太郎,和他的女秘书,两人各提了一只皮箧,走了出来,上了车子。
我和宋坚,连忙也上了一辆的士,吩咐司机,跟著那辆车子前进。我在车厢中,叹
了一口气,道:“宋大哥,如果不是我忽然打了一个电话,听到了那一句话,就满盘皆
输了,这件事,就算我们,最后得到了胜利,也只是侥幸而已!”
宋坚双眉紧蹙,道:“卫兄弟,你……说那日本人,是我的弟弟?”我道:“我也
难以相信。那臃肿的日本女人,会是红红,但是宋大哥,我们不要忘记,现代的化装术
,效果是何等惊人,我们自己,人家又何尝可以认得出来?”
宋坚默默地点了点头,道:“如今,只剩下我们和他们两方面了。白奇伟和警方,
只怕想不到我们会在这时候离开马尼拉吧!”
我道:“那也十分难说,香港警方派出的人,十分精明,而且,一定早已和本地警
方,有了联络。至于白奇伟,我更是不低估他的能力!”
前面,阪田高太郎所坐的车子,一直向前驶去,我们的士的计费表上的数字,已经
十分惊人,的士司机,频频转头来看我们。
我摸出了一张二十元面额的美金,塞在司机的手中,道:“你只管跟下去,这张钞
票,做车钱大概够了!”的士司机大声叫了几下“OK”,没有多久,车子便已驶出了
市区。
驶出了市区之后,前面那辆车子,仍是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约莫又追了半个小时
,的士司机苦著脸,回过头来,道:“没有油了!”我和宋坚两人,一听之下,不禁直
跳了起来!
在这样的情形下,我们知道,即使将那司机,打上一顿,也是无补于事,不如快些
出去,另外设法的好。我们出了车子,看著前面的车子,在转弯处消失,向前走出了半
公里,在一家小饭店中,停了下来,向侍者问明了那一条路,除了通向海滨之外,别无
去路,距离海滨,也只不过三四公里了。
我们一听,心中又生出了希望,匆匆离开了饭店,也不顾是否有人起疑,竟自在路
上,飞奔起来,尚未奔到目的地,有一辆汽车,在我们身边掠过,卷起来的尘土,撒了
我们一头一脸。
而当那辆汽车,绝尘而去之际,我和宋坚两人,很清楚地听得车中传来白奇伟的“
哈哈”大笑之声!我们两人,互望了一眼,心中气极,不由自主,都涨红了脸,因为,
白奇伟分明也一直在注意阪田高太郎。这时候,他反而赶到我们前面去了!
而且,宋坚的身份,一直没有公开,这时候,自然也给白奇伟识破了!那不将汽油
加满的司机,害得我们好苦!
等我们两人,奔到了海边,海边上有一个小镇,镇上也十分冷落,除了几家出租游
艇公司,有些人在来往之外,一切都冷清清的。
我们两人,正在走投无路,不知白奇伟和阪田等人,究竟去了何处之际,忽然有一
个人,向我们迎了过来,道:“是宋、卫两位么?”
我和宋坚两人,不禁一怔,一齐咳嗽了一下,却不回答,那人笑道:“两位不必疑
忌,我这里,有白老大的一封电报在。”我不禁大为奇怪,道:“白老大何以知道我们
会来此地?”
那人道:“白老大电报中说,如果你们不来,这封电报也就不必交给你们,刚才,
有两个日本人,和四个中国人经过,我已觉得疑心,两位在一起,我也不过姑且一问而
已。”
宋坚忙道:“电报在那里,快拿出来!”
那人道:“请两位列小店中来  ”我忙道:“事情急了,那里还能等待?”
那人又是一笑,道:“不怕,这里最快的二艘快艇,是属于我的,其中最快的一艘
,我留了起来,另有两艘,其中的一艘,早在两天之前,已被那日本人租去,还有一艘
,刚才租出,我是原来青帮中的小角色,两位大名,我久仰了!”
我和宋坚,听得那人如此说法,方始放心。那人办事,如此精明,当然不会是青帮
中的小角色,他如此说法,自然是客气。
我们跟著他,进了他们开设,专门出租游艇的公司,在他的办公室中,坐了下来,
他在抽屉中取出了一封厚厚的电报,交给了我们。
我和宋坚两人,一起看时,只见电文道:“宋、卫两弟如晤,愚兄在悉宋富已飞马
尼拉之后,经连日苦思,已明于兄昔年,定然曾到过菲律宾众多小岛之一,所做工作,
必定在此小岛之中,宋富定然出海,故先电此间余兄,以作准备,预祝顺风。白字。”
白老大的电报,在旁人看来,可能会莫名其妙,但在我们看来,却十分明白。那是
说,白老大一知道宋富去了马尼拉,便想到于廷文当年,是将那一笔财富,藏在组成菲
律宾的二千多个岛屿中的一个之上!
只不过何以白老大忽然悟到了这一点,这我们却未曾料到,我当时,仍不明白。而
且,在白老大的电报中,他显然也不知道那小岛究竟是什么岛。
我看完了电报,连忙问那人道。“那日本人租船,是不是到泰肖尔岛去的?”那人
面露惊讶之色,道:“你怎么知道?”
我匆匆解释了几句,道:“事不宜迟,我们快去追他们!”那人道:“两位,我不
知道你们有什么事,本来我也不当多问。但是有一件事,我却不得不向两位说明白的。
”我道:“什么事?”那人道:“那泰肖尔岛,在地图上根本找不到的,乃是在一个环
形大岛中间的一个小岛!”
宋坚道:“那又怎么样?”
那人道:“这个小岛,在日本人占领菲律宾时期,曾想将之作为一个基地,计划未
曾实现,可是却在岛上,留下了一大批军火,日本人退走之后,那地方一直是胡克党的
大本营!”
我和宋坚两人一听,不禁吓了一跳。“胡克党”,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盗匪组织,其
无法无天的程度,远在其它黑社会组织之上,连意大利的“黑手党”,都瞠乎其后。他
们也正是利用了菲律宾地形的特殊,在岛与岛之间流窜,所以一直未曾能彻底消灭。如
果说,泰肖尔岛,是胡克党的大本营的话,那么,到这个岛上去,实可以说,无疑送死

宋坚低声道:“我们实是非去不可!”那人道:“两位若是一定要去  ”他讲到
此处,将声音压得更低,道:“我那艘快艇的舱中,有两只沙发,每一只之下,都有武
器弹药,因为我不时要出海,所以预备来对付暴徒的,两位不妨取用。”
我和宋坚两人,点了点头,那人又道:“但是,我希望两位最好不要动用那些武器
,因为你们只有两个人,而在那个岛上,胡克党党徒,至少有一千个!”
宋坚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肩头,道:“多谢你的帮忙,希望我们能活著回来见你。

宋坚在讲那两句话的时候,毫无开玩笑的意思,口气也是十分庄肃,我听了之后,
心中也有同感!这时,我既知道了宋富和红红两人的目的地,乃是泰肖尔岛,我心中不
仅为自己担心,而且还为红红担心。因为,岛上的胡克党徒,等于是掌握了现代武器的
吃人生番,红红此时的处境,实是比她那几位前往新几内亚探险的同学,还要危险!
那人苦笑了两下,显然,他对宋坚的话,也大有同感,我们若能活著回来见他,可
能是奇迹!宋坚又道:“白老大有没有回电的地址?”
那人点了点头,道:“有。”
宋坚道:“好,等我们走了之后,你拍一封电报给白老大,告诉他我们的行踪。”
那人点头答应,宋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我们该走了,不然,或许会追不上
他们了!”那人听了,又将我们领出了他的办公室,来到了海上一个小码头上。在码头
旁边,泊著一艘快艇。
我们两人上了快艇一看,我不禁欢吁了一声。有一段时期,我十分醉心于水上快艇
活动,所以,对于各种快艇的马达,也颇有心得。
这一艘快艇,所装的乃是性能极佳的瑞典出品的马达,而且,有三具之多,两具可
以同时使用,三具中,有一具出了故障,丝毫不会影响快艇的速度,即使是两具出了毛
病,尚有一具,仍可保证行驶!
我怀疑这位帮助我们的朋友,可能在出租快艇之余,还做些走私的勾当,不然,他
要这样速度的快艇,实在一无用处!
当然,我只是心中暗自想著,并未曾揭破他。那位朋友却也不是蠢人,见我注意了
那特殊安装的二具马达,便向我会心一笑!
我们来到了船舱中,那人首先,将两只沙发,掀了起来。我们向沙发下一看,只见
有两箱子弹,和两柄手提机关枪。
宋坚“哈”地一声,道:“武器这样充足,简直可以占领那个岛了!”那人似乎并
不欣赏宋坚的幽默,沉著脸,一声不出。接著,他又取出了一张航海图,那是方圆一百
浬海域之内所有小岛的图,他将泰肖尔岛所在的位置,指给了我们看。
那泰肖尔岛本身,在地图上看来,自然十分小,在岛外,还有一个环形的大岛,将
泰肖尔岛,包围了起来,只有东北方,有一个缺口。
我心知我们此行,实是大为凶险,研究了片刻地图,问那人道:“尊驾一定到过那
个岛上?”那人摇头道:“我不能说到过,但是有几个胡克党徒,和我相当熟,他们却
和我说起过岛上的情形。”我和宋坚忙道:“那么,请你对我们说说!”
那人在舱中来回踱了几步,道:“泰肖尔岛外面,那个环形的岛,实则上,只是一
团岩石,耸立在海中,最高之处,达到六十公尺高,都是峭壁,乃是出产燕窝的地方。
当然,自从胡克党盘踞之后,那地方的燕窝,也不再有人采集了。”
他讲到此处,顿了一顿,又道:“因为那一团礁石,成了泰肖尔岛的天然屏障,所
以,胡克党只在那个缺口的两旁,安上重武器,而在其他地方,却并没有防守。”
宋坚“啊”地一声,道:“那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在峭壁上翻过去。我相信没有
什么峭壁,可以难得过我和卫兄弟两人!”
那人点了点头,道:“这个念头,我也动过。刚才我说我不能算到过,实质上,我
是曾攀上了峭壁的,爬山的工具,也在这快艇上,可是我在攀上了峭壁之后,却发现难
以下去!”
宋坚道:“为什么?”
那人道:“在岛上,胡克党防守得十分严密,几乎每一个岩洞中,都有人以枪口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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