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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底奇人+卫斯理与白素

_10 倪匡(当代)
由于他双拳击出之际,脚尚未落地,拳风南起,他身子向下一沉间,那击出的两拳
,已经改了方位,变成了一拳击向白老大的胸际,另一拳,却撞向白老大的腹部!
他出拳的姿势,没有改变,但拳势却已经不同,当真是极尽变幻之能事!
白老大在宋坚刚一出拳之际,并不出手,到宋坚落地之后,他才一脚向旁跨出,手
翻处,一连五掌,掌影连晃,硬迎了上来!
宋坚见自己两拳的攻势,已为白老大封住,“哼”地一声,收拳后退。
可是白老大像是料到宋坚,早会有此一著一样,宋坚才一退,他便跟了上去,左臂
一圈,五指如钩,向宋坚的右肩抓来。
宋坚连忙向左一避,但白老大几乎在同时,右手一探,又已向宋坚的左肩抓出!宋
坚向左避来,连忙再想退后时,已慢了一步!
白老大一把抓住了宋坚的肩头,“哼”地一声,手挥处,宋坚的身子,向外撞了出
去,撞在书架之上,整个书架,都被撞倒了下来。
但宋坚也当真十分了得,一撞之后,立即一跃而起,一俯身,拾两块,长达两尺,
竟约尺许的碎玻璃在手中!
那两块玻璃,是门上破裂下来的,断裂之处锋锐已极,无疑是两柄极其锐利的利器
!白老大一见,“哼”地一声,宋兄弟,你这可是自取其辱!”
宋坚面色铁青,厉声道:“你还有什么资格,称我作兄弟?”白老大怔了一怔,缓
步向宋坚走出,他才走出了两步,宋坚双臂一振,两块玻璃,“霍霍”有声,挥起闪耀
的亮光,向白老大划来!
白老大向后一退,避了开去,手向后一探,抓了一条椅子腿在手中。
也正在此际,突然听得一个娇喘吁吁的少女声音,道:“爹,宋大叔,住手,你们
……怎么……打起来了?”那声音才一传出,我首先大吃一惊,因为那不是别人,正是
白素!
白老大和宋坚两人,也怔了一怔,各自向后,退出了三步,我连忙循声看去,只见
门外聚集的众人,一齐闪了开来,那个曾奉白素之命救我的中年妇女,扶著白素,向前
走了过来。
我连忙抢前了几步,白素又伸出左臂,挂在我的颈上,道:“我们到书房去。”我
急道:“不可,他们正在动手,你怎么能去?”
白素的神色,却异常坚决,道:“不,一定要去!”我无可奈何,只得扶住她,向
前走出,白素却迳向宋坚走了过去!
我每向前走出一步,心头的吃惊,便加深了一层,因为宋坚这时候,手中仍握著两
块锋锐无比的玻璃,而他的双眼之中,又怒火四射,白素向他走去,实在是危险到了极
点!
这时候,人人都屏气静息,白老大叫道:“站住!”白素却扬起头来,道:“不!

我紧紧地握住了白素的纤手,一直来到了离宋坚三四尺处,白素才示意停了下来。
她一站定之后,喘了两口气,道:“宋大叔,一切全是我不好,念在你素昔疼我的
份上,你也原谅了我爹和卫大哥吧!”
我和白老大两人,一听得白素如此说法,不禁大是愕然,因为我们两人,都曾亲眼
看过拍摄到的宋坚的影片,白素也曾见过,她这样说法,绝无理由!
宋坚“哼”地一声,道:“素姑娘,你爹和卫斯理,竟然如此诬我,我宁死也难以
见谅!”
白素叹了一口气,道:“宋大叔,你跟我来看一件东西,你看到了之后,自然误会
冰释了!”
这时候,不要说集在门外的众人,莫名其妙,连我和白老大两人,也不知道白素是
在弄一些什么玄虚。宋坚问道:“去看什么?”
白素道:“宋大叔,你跟我来,就可以明白了,爹,你也一起来。”
白老大沉声道:“素儿,你在搞什么鬼?”白素轻轻地叹了一声,道:“爹,是我
们太粗心了,你可得向宋大叔陪罪!”
白老大一怔,道:“若是事情已水落石出,那我们当然认错!”
宋坚“哼”地一声,并不言语,白素又一示意我扶她离去,宋坚和白老大两人,跟
在后面,两人并不交谈,有的人想跟向前来,都被白老大喝止。
不一会,我们都已到了白素的房中,一齐进了黑房,白素在椅上躺了下来,对我道
:“你去开动放映机!”白老大道:“对,让他看一看也好!”
我依言开动了放映机,墙上便出现了毒蛇扑击等等的情形,等到宋坚的面影出现时
,白素叫道:“停!”宋坚的面形,便停留在墙壁上。
这时候,黑房之中,并没有熄灯,我和白老大,立即回头,只见宋坚双眼发直,瞪
著墙上,像是不能相信自己的所见一样!
白老大冷冷地道:“宋兄弟,怎么样?”
宋坚却恍若无闻,只是定著发呆。
白素道:“我们看到此处,便以为害人的,一定是宋大叔,所以影片虽然未完,却
两次都未曾再放映下去,错也就错在这里!”
我不解道:“怎么会有错?”白素道:“你再放映下去!”我又开了掣,只见墙上
的宋坚,向后退去,门也关上,但是在门将关未关之际,宋坚却狞笑了一下,紧接著,
便是门被撞破,木屑纷飞的情形,墙上现出了走廊来,白素又道:“停!”
我和白老大,都未曾看出什么破绽来,但是听到宋坚失声道:“是他!”
白素忙道:“宋大叔,那是什么人?”
我连忙道:“你怎么啦?那不是他是谁?”白素却缓缓地摇了摇头,道:“你再仔
细看看,门未关前,那一笑间,那人的牙齿,便可发现了!”
我和白老大互望了一眼,我又将软片倒卷过来,再开动了放映机,到了那一个镜头
的时候,我立即将放映机关上,仔细一看间,不禁“啊”地一声,原来那人,虽然和宋
坚一模一样。但是,他在露面一笑间,上排牙齿上,却有著两枚极尖的犬牙!宋坚的牙
齿,却是十分整齐,绝对没有那么尖锐的犬牙的,这一分别,不是细心,绝看不出来!
我呆了一呆,向宋坚看去,只见宋坚,也望著墙上,面上出现了非常痛苦的神色。
白老大站了起来,向宋坚走去,叫道:“宋兄弟!”
宋坚缓缓地回过头来,道:“老大,你不必多说,多说反倒小气了!”白老大点了
点头,道:“是我对不起你,若不是见到了电影,我绝不会如此的!”宋坚站了起来,
来回踱了两步,白素道:“宋大叔,那个究竟是什么人?”
宋坚道:“是我的弟弟!”
第十二部:各施绝技找寻线索
白老大大吃了一惊,道:“他怎么会在这里的?”宋坚道:“我也不知道,我也与
他多年没有见面了。”
宋坚又道:“他和我相差一齿,自小便没有人分得出,以为我们是双生子,直到换
了乳牙之后,他生了一对犬牙,人家才能够分辨得出来,他是做了一件极对不起飞虎帮
的事情之后,离开我的,足有七八年了!”我立即道:“他现在此处,当然走不脱?”
白素道:“只怕未必,他在这里,一定什么人都不避,只避宋大叔一人,因为人人
见到他,都以为他是宋大叔。爹和宋大叔一动手,他焉有不知事情败露之理,只怕早已
溜了!”
白老大猛地一击掌,道:“他就算走了,也走不远,我们快到实验室去,素儿,你
休息一会,不要再劳累了!”白素答应一声,白老大向宋坚伸出手来,宋坚握住了白老
大的手,两人一齐向外掠去。
我略为安慰了白素几句,也急忙跟在后面,一路急驰,进了实验室,白老大也不去
理会他,来到了那具电视机前,将电视机打开,不一会,萤光屏上,便出现了海滩上的
情形。
白老大在电视机旁的一排仪器之上,操作了一会,只见萤光屏上的画面,渐渐改变
,变成了海水,这时候,我们在地底,不知日夜,外面却正是阳光普照的好天气。
海水在阳光之下,闪著亮光,白老大又伸手按了一个钮,画面上的海水,突然看得
更加清晰,白老大到这时候,才道:“我已由无线电操纵,为电视摄取器,加上了远摄
镜头。”关于这点,我和宋坚,都是外行,只得仔细地注视著萤光屏。
只见萤光屏上,不断变换著画面,像是白老大正在利用无线电操纵,转动电视摄取
器,在海面上搜索,没有多久,白老大突然向萤光屏一指,道:“看!”
我和宋坚,也一齐看到了,有一艘摩托艇,正在海面上向前飞驰。
艇上可以看出,有两个人,但是却看不清楚他们是什么人。
白老大忙问道:“杜兄弟,我记得我们曾配置过一具性能极佳的远摄器,可以摄多
远?”杜仲战战兢兢地道:“五公里。”
白老大道:“好!”他一伸手,又按了另一个按钮,只见那艘摩托艇,在萤光屏上
,陡地移近,我们已可以看到,艇上是一男一女两人。
那男的,和宋坚一样,女的却戴著一顶大草帽,认不出她是什么人来,看她的身材
,却是曲线玲珑,十分健美,白老大“哼”地一声,道:“果然走了!”
宋坚道:“那女子是什么人?”他正在问著,那女子恰好回过头来,我一看清那女
子的面容,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惊呼之声!
白老大忙回过头来,道:“怎么啦,你认识她?”我指著萤光屏,道:“这……这
……不可能!”
白老大在我肩头上用力拍了一下,道:“为什么不可能,这洋里洋气的女人是谁?
”那和宋坚的兄弟在一起的女人,的确是“洋里洋气”的,她也有洋气的理由,因为她
从小就在美国长大。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我的表妹红红!
这真是绝对无法令人相信的事情。红红竟会和宋坚的弟弟在一起,而且,看他们两
人的情形,显然是合伙一齐盗走了那些钢板。
我绝不怀疑红红的冒险精神,但是却也绝难设想红红竟能以直接地参与这一件事,
我几乎要怀疑红红也有一个和她十分相似的妹妹,但实际上,这却又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宋坚见我并不回答,催道:“卫兄弟,你为什么不说话,她是谁?”
这时候,因为那小摩托艇的去势极速,所以远摄器也已摄取不到,摩托艇已只剩下
了一个黑点,在萤光屏上,闪了一闪,便自不见。
我回过头来,道:“那位小姐,是我的表妹,她是一个在美国学艺术的学生,和我
们这类人,根本一点也搭不上关系,我自从她被白奇伟绑去之后,也未曾再见过她!”
白老大道:“我看这其中,一定另有曲折,他们走得如此匆忙,或许我书房中的四
块钢板,也已被他们取走了!”宋坚忙道:“我去看看!”
白老大道:“刚才,你将书桌上的东西,一起扫得向我碰来,我以一幅窗帘,将之
兜住,你只要在这幅窗幔中找一找就可以了!”宋坚答应一声,身形如飞,立即向外掠
去。
他去了没有多久,便回到了实验室,面上的神色,十分难看,我和白老大两人,一
见他这等情形,便知道刚才,在混乱中。宋坚的弟弟,已经将那四块钢板取走!
白老大问道:“不在了?”宋坚点了点头。白老大双眉紧蹙,道:“这件事,责任
重大,全在你们两人身上,你们快些离开此处,共设法将二十五块钢板,一齐追了回来
。如果钢板无法追回,你们也应该立即设法,侦知得到钢板的人,去了什么地方。七帮
十八会的这笔财富,断然不能落在他人手中!”
宋坚和我,都感到事情严重,我们虽知钢板落在什么人的手中,但是要追了回来,
却是无头无脑,谈何容易之事?
我望了望宋坚一眼,宋坚道:“卫兄弟,没有信心么?”我沉声道:“宋大哥,有
你和我在一起,说什么都要成功!”宋坚道:“好!”
白老大对著一个传话器,吩咐人准备摩托艇,又吩咐人在他书房中取一个绿色的箱
子,不一会,有人将那箱子取到,白老大打开箱盖,箱中所放的,竟是两把十分精巧的
手枪。
宋坚忙道:“白老大,我们不必用枪。”白老大道:“这并不是普通的手枪,是我
自己设计的,枪柄部份,是半导体的无线电通话器,你们一人一柄,在十公里之内,可
以清晰地通话,而枪又可以连续射击七十次,每次射出的是一种药水,射程十公尺,只
要射中对方的面部,对方在三秒钟之内,便会昏倒,你们带在身边,大有用处!”
我听得那手枪如此神妙,早已一伸手,将之接了过来,宋坚犹豫了一下,也取了一
柄,我们藏好了枪,白老大便和我们两人,握了握手,道:“你们小心,众兄弟那里,
由我去说明,我们在这里,静候佳音。”
宋坚道:“是”白老大又道:“卫兄弟,你行事要听宋兄弟的命令。”我也极其严
肃地答应了一声,道:“是!”
白老大一挥手,道:“你们去吧!”我和宋坚两人,立即一个转身,向外奔去,出
电梯升上去,不到几分钟,我们已到了海边上,摩托艇已经达达作响,我们两人,一跃
而上,宋坚一掌将缆绳击断,水花四溅,摩托艇向前,激射而出!
开始的几分钟,我们谁也不说话,过了几分钟,宋坚才道:“我那弟弟,叫作宋富
,他武术倒十分平常,但是却有两样绝技,一是枪法奇准,另一件,他从小便射神箭,
箭小如火柴,也是百发百中,而且,他曾在东非洲的一个土人部落中,得到一种剧毒的
毒药,涂在箭簇上,一被射中,发狂而死,卫兄弟,你要小心!”
我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我表妹和他在一起,宋大哥,你说会有危险么?”
宋坚叹了一口气,道:“很难说,他从小就脾气十分怪诞,几乎没有什么人可以和
他在一起的,你表妹居然与他,同艇而走,倒是奇事!”
我听了宋坚的话,心中又多了一层耽忧!
因为。如果红红若是遭了什么不测,这个干系,我确是负责不起。
摩托艇只化了十二分钟的时间,便已经接近城市,我们看到岸上,有一个人在挥动
红手巾,便知道那是白老大以直通电话,通知了来接我们的人,我们向红手巾的人疾驶
了过去,艇未靠岸,便一齐向岸上跃去,那人迎了上来,道:“车子准备好了,两位上
哪里去?”
那人的这一问,却将我们两个人,全都问住了。
宋富和红红两人,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们根本一点头绪也没有!
宋坚望了我一眼,我问道:“你来了多久?”那人道:“四分钟。”我道:“你可
有看到一男一女,离开这里,仓皇远去?”
那人想了一想,道:“没有注意到。”我心中叹了一口气,道:“宋大哥,先上我
家中走一遭,如果红红有什么书信,留在我家中的话,那我们就可以有线索了!”宋坚
道:“眼前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我们一齐跳上了汽车,由那人驾驶,向市区疾驶而去,到了市区,才不得已将汽车
的速度,慢了下来,没有多久,便已到了我家的门口。我们下了车,那人道:“还有什
么事没有?”
宋坚挥手道:“你去吧,我们两人的行踪,你不能向人泄漏!”那人道:“是!”
立即将车子后退,驶了开去。我望著那辆车子,道:“宋大哥,刚才,你吩咐他不要泄
漏我们两人的行藏之际,那人的眼珠,转了一转,是否会不怀好意?”
宋坚道:“难说,他可能是白奇伟的亲信!”我一面说。一面已经取出了钥匙,插
入孔内之际,听得室内的电话响了两下,可是却也仅仅响了两下而已。
我心中不禁一凛,因为老蔡的行动,十分迟缓。不会那么快便去接电话的!
我立即改变了主意,将钥匙取了出来,道:“宋大哥,我家中像是已有了变故,我
们从水管子向上攀去,小心一点为是。”
宋坚道:“有这个必要么?”我坚持道:“这样,总可避免不必要的意外。”
宋坚不再出声,我们两人,转过了墙角,好在我住的地方,十分静僻,虽是白天,
行人也不多,我们观著无人,沿著水管,迅速地来到了阳台上,我一伸手,打破了一块
玻璃,伸手进去,将门打了开来,和宋坚两人,一齐跨了进去。
才一跨进,我和宋坚两人,都吃了一惊!
只见我书室中所有的一切,全都被彻头彻尾地捣毁了,毁坏程度的厉害,就像是有
一个连的军人,曾在这间书室中肉搏拚命一样,简直找不到一点完整的东西!
宋坚望了我一眼,道:“卫兄弟,还是你想得周到!”我正要回答,突然听得身后
,“悉”地一声,我和宋坚两人,应变如何之快!
我们一听到声响,立即转过身来。
转过身来之后,我们两人,却又立即僵立不动,并不是我们不想动,而是我们不能
动!
因为,就在我们面前,站著白奇伟,而白奇伟的手中,又提著一柄手提机关枪,他
的手指,正扣在扳机上!
只要他的手指,移动一下,我的宋坚两个人,便不难变成黄蜂窝了!
白奇伟面带奸笑,道:“久违了,两位可好?”
宋坚道:“奇伟,放下枪来!”白奇伟冷笑一声,道:“转过身去!”我沉声道:
“在这里,你敢放枪么?”白奇伟道:“人急了,什么事都敢做,但只要你们合作,我
也不会过份,转过身去,举起手来!”
我和宋坚两人,无可奈何,只得依言而为。举起手来,转过身去。
白奇伟又喝道:“向外走去,咱们到客厅去说话,两人隔得开些!”宋坚沉声道:
“卫兄弟,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听他的!”我立即大踏步向前走去,宋坚跟在我的后
面,出了书室,下了楼梯,只见客厅中,仍是原来的样子,但是已坐了六七个人。
其中有三个,乃是神鞭三矮,另外几个,虽曾见过,却叫不出名字来,可想而知,
是为白奇伟所收买的青帮中人物。
那七个人,一见我和宋坚现身,也一齐露出了枪械,指著我们。
我和宋坚,一直到了客厅正中,白奇伟又在我们身后喝道:“站住!”我和宋坚。
一齐站定,白奇伟道:“将他们两人,反手铐了起来!”
立时便有两人,站起身来,各自取出了一副手铐,宋坚面色自如,道:“朋友,这
差使可危险啊!”那两人冷冷地道:“你们敢挣扎么?”
宋坚道:“我们一挣扎,白奇伟当然放枪,你们两人,也得陪我们一死了!”
那两人一听,面上不禁为之变色,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宋坚哈哈大笑,道:“好没胆子的东西,来吧。我们不动就是!”那两人面色一阵
红一阵白,这才敢走了下来,将我们两人,反手了铐起来。
我心中对宋坚,不禁大是佩服。因为这时候,我们落在白奇伟的手中,占尽了劣势
,但是宋坚还从容不追,嬉笑怒骂,将对方弄了个面红耳赤!
我们被铐起之后,宋坚道:“还有事么?脚要不要铐?”白奇伟“哼”地一声,道
:“坐下!”我和宋坚转过身,坐了下来,宋坚跷起了腿,喝道:“矮子,点一支烟来
,快一点!”
神鞭三矮为他的气势所慑,竟一起欠身,为他来点烟,宋坚道:“卫兄弟,你也吸
一支!”他一面说,一面向我眨了眨眼,我立即会意,道:“宋大哥的吩咐,自然遵命
!”神鞭三矮又为我点了一支,我们两人含著烟徐徐地吸著,全无俘虏的神态。
白奇伟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
指住我们的,不仅有白奇伟手中的手提机枪,而且还另外有六柄手枪,白奇伟道:
“宋坚,你想将烟头向我吐来,另外六柄枪,却不是空枪!”
我知道宋坚的面上神色,虽然毫无变化,但是他心中却一定吃了一惊。
因为,他要吸烟,当然是为了出奇不意之间,可以将烟蒂向前吐出,令得对方一个
错愕,便可以有所作为,但如今却已被白奇伟叫破!
宋坚含著烟,语气十分模糊,道:“你说得不错!”白奇伟冷笑了两声,道:“姓
宋的,我已经知道,原来取走钢板的是你!我费尽心机,才将钢板吸在电磁铁上,你却
拣了便宜,这账如何算法?”
宋坚道:“你弄错了,取走钢板的,另有其人,并不是我!”
白奇伟向身旁的一人一指,道:“他奉我之命,前去取钢板,你已先到一步,他还
捱了你一脚,这难道会是假的么?”
宋坚道:“取走钢板的,是我的兄弟,他生得和我一模一样,这位朋友一定是误认
了!”
白奇伟冷笑一声,道:“兄弟,一模一样,姓宋的,你可以去写小说了,钢板在什
么地方,快交出来,我念在若不是你取了钢板,我要将之带出,亦非易事份上,也不会
太亏待你们的!”宋坚道:“奇伟,我所说的,全是实话,你爹为你的事,伤心至极,
你不要一误再误,快将我们一齐放开,同去追寻那二十五块钢板的下落,方是正务!”
白奇伟奸笑几声,道:“说得倒好转,你要是不交出来,大爷先叫你们两人,吃些
苦头!”
我和宋坚两人,一听得白奇伟如此说法,心中不禁尽皆一怔。他说的“苦头”,当
然是我们,受一点酷刑了!
这时候,宋坚忽然说了一句话,那句话,听来更是模糊不清,白奇伟喝道:“你说
什么?”宋坚道:“我说……”他那句话,除了“我说”两个字外,仍是一个字也听不
清楚,我一听得宋坚一连两次这样,心中猛地一动,已知宋坚准备有所动作。
我心中不禁极其焦急,因为,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我们一有动作,能够逃脱的机会
,实是小到了极点!
白奇伟浓眉一皱,道:“你究竟说什么?”宋坚一张口,道:“我是说  ”
他才讲到此处,陡地“噗”地一声,将已吸了一大半的香烟,向白奇伟吐了出去!
白奇伟的注意力,被宋坚刚才那两句模糊不清的话所转移,而且,在目今这样的情
形下,他也想不到宋坚,竟然会不顾一切地发动!
等到宋坚将烟蒂向他面上。疾吐而出,他连忙一侧头时,宋坚却已疾扑而起!我直
到此际,才知道宋坚的“飞身追影”功夫,实已出神入化,抛出的物事,即使微如烟蒂
,一样可以和身飞起!
这一切,全是在电光石火之间,所发生的事,宋坚一扑向前去,我也立即采取行动
,霍地站起,腿起处,已经将一张沙发,踢了出去。
只听得“砰砰砰砰”,一阵枪响,分明是白奇伟的手提机枪,已经开火,我心中陡
地一凉,在那样的情形下,我实是难以去看一看宋坚是否已被射死,立即向身侧的一人
扑去,又是“砰”地一声,子弹在我身旁,呼啸而过,我却向那人疾撞了过去,将那人
撞出七八尺!
正在此时,只听得白奇伟叫道:“住手!住手!”
我立即定睛看去。只见神鞭三矮,和另外四人,全皆目瞪口呆,看白奇伟和宋坚时
,只见白奇伟跌倒在地,手提机枪,已落在地上,宋坚一足踏住了他的胸口,另一足,
踏住了他的右腕,白奇伟躺在地上,连动都不能动一下!而天花板上,则簌簌地落下一
阵灰来,我抬头一看,只见天花板上,一排子弹孔,显见子弹,都射在天花板上!宋坚
向我笑了一下,道:“卫兄弟,对不起得很,幸而他们,还能尽忠主人!”
我立即明白了宋坚的意思,那是当他向白奇伟扑出之际,神鞭三矮等人,都关心白
奇伟的安危,不期而然,将枪对准了宋坚。而只有一人,因为我向他扑去,才转身发枪
,所以未曾瞄准!
想起了刚才的情形,我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事后,我才知道,原来宋坚疾如流星,一扑到白奇伟的面前,立即身形一矮,向他
的手腕撞去,将他手中的手提机枪,撞得向上扬起,所以,白奇伟虽然立即开枪,子弹
却射到了天花板上。
而他一撞之后,身形紧接著一长,又一头撞在白奇伟的胸上。
宋坚乃是苦练这“油锤贯顶”功夫的人,那一撞,又是生死之所系,用的力道,自
然不轻,白奇伟如何受得住,立即仰天跌倒。
宋坚立即一脚踏向白奇伟的右腕,白奇伟吃痛,五指一松,手提机枪,跌了开去,
宋坚才再一伸脚,又踏住了白奇伟的胸口!
这一切,我如今写来容易,须知当时,宋坚乃是双手被反铐在背后,毫厘之差,便
是杀身大祸,非大勇之人,实难出此!
当下宋坚笑了一下,道:“快将我们的手拷开了!”白奇伟如同应声虫一样,道:
“快将他们的手铐开了!”神鞭三矮等人,自然知道,宋坚如果脚上一运劲,白奇伟性
命难保,因此立即有人上来,先将我的手铐解开,我立即将他们的手枪,一一收起,又
将手提机枪,拾了起来,宋坚才搓著双手,退了开来,白奇伟满面通红,站了起来,宋
坚道:“奇伟,姜是老的辣!”
白奇伟道:“若不是我心软,你们早已死了!”
宋坚“哼”地一声,道:“你不是心软,你是心贪,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白奇
伟直挺珽地站著,一声不出,宋坚道:“你手下人多,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情!”
白奇伟尚未回答,只听得“呜呜”的警车之声,传了过来。不用说,那一定是刚才
的枪声,惊动了邻居,有人报了警,警车已经赶到。
宋坚忙道:“咱们快由后门走!”我连忙将枪械,一齐抛在地上,迅速地和众人一
齐,到了后面,又立即掠出了横巷,来到了马路上,宋坚紧紧地靠著白奇伟,其余人,
则立即散开,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
我们刚一走出,便听得破门而入之声,我心中暗叫一声好险,因为若是给警方当场
捉住的话,实是难以脱身。我们走出了几条马路,宋坚向我使了一个眼色,我跟了前去
,宋坚道:“奇伟,你手下人多,眼线广布,可有发现一个和我一样的人,和一个女子
的行踪?”
我补充道:“那女子就是会被你绑票的红红!”
白奇伟道:“我接到报告,你是和一个女子,一齐上岸的,但是,那司机却又说,
老大的直通电话,要他去接你们,我怕第一个报告不确,未曾相信。”
宋坚忙道:“那么,如今难道没有办法,知道他们的下落了么?”
白奇伟道:“自然没有了。姜是老的辣。你又何必来问我?”
宋坚“哼”地一声,道:“奇伟,你再多口,我将你押回给你爹!”
白奇伟的面色,本来极其强顽,可是他一听得这句话,却不禁面上变色,不敢出声

我道:“宋大哥,你的话说完了,我也有几句话,要向白兄请教。”
白奇伟昂头向天,并不说话,我道:“中秋之夜,在清静山顶,你设计害我之际,
竟以白粉放在我的身上,白奇伟,警方百计不获的白粉大拆家可是你?”
白奇伟面露愤然之色,道:“放屁,你也将我看得太低了!”
我鉴貌辨色,也知道可能当真不是他,便道:“那么,你白粉从何而来?”白奇伟
道:“是一个手下献计,我怎么知道?”
我紧钉著道:“那么,你这个手下,一定和白粉拆家有连络,宋大哥,你说一句话
!”
宋坚想了一想,道:“好,奇伟,你若是能带著你的手下,将警方久寻不获的毒贩
头子捉到,那我便替你在你爹面前求情!”
白奇伟道:“这件事却需慢一慢!”
宋坚“哈哈”一笑,道:“好!如今,二十五片钢板,既不在我手中,也不在你手
中,咱们骑驴看唱本  走著瞧,看究竟落在什么人的手中!”
白奇伟道:“走著瞧便走著瞧!”
宋坚向前跨出了几步 刚好一辆巴士到站,他一拉我的手,便上了巴士。从巴士上
望下去,白奇伟还狠狠地瞪著我们!
我和宋坚两人,在巴士上并没有说什么,一直到总站,我们才下了车,在一家餐室
中坐定。宋坚低声道:“卫兄弟,他们得齐了二十五块钢板,自然可以知道埋藏那笔财
富的所在,一定会离开此处,我们先要查明,他们的去向才行,你可有办法?”
我想起黄彼德来,道:“行!”立即离座而起,拨了他的号码,说了姓名,对方正
是黄彼德,声音异常吃惊,劈头道:“你还敢打电话来?”
我倒吃了一惊,道:“为什么不能打电话来?”黄彼德道:“你闯了大祸了!在你
家中,竟有手提机枪,而且还曾发射,警方刚找我问过话,问我可知你的行踪,你平时
所到的地方,都有警方人员,你还不快设法?”我心中暗暗吃惊,道:“这件事且别说
他,我有一件事要你帮忙。”黄彼德道:“快说!”
我道:“烦你查一查,可有一男一女,购买机票船票,离开香港,男的叫宋富,女
的叫 Red Red Wong,用的是美国护照,我每隔六小时,和你通话一次。”黄彼德叹了
一口气,道:“好,好,你快收线,警方如果截线的话,可能找到你了!”
我连忙放下了话筒,回到了卡位,道:“宋大哥,警方正在拚命找寻我,我要脱身
,只怕不是易事,如果我被捕去,你只好一个人行事了!”
宋坚道:“不行,我们快到你那位外交官朋友那里去!”
宋坚一言,提醒了我,我们立即出了那间餐室,截了一辆的士,直驱G领事的办公
处,进了门,我才松了一口气,G领事很快地和我见了面,我将目前的处境,约略和他
一说,他立即答应了下来,而且领我见秦正器,秦正器所住的房间,华丽之极,看来是
用来招待国家要人的,秦正器却还大表不满,说什么床太软,人又不懂话,我将我冒充
他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又睡了几个小时,才打电话给黄彼德。
黄彼德的答覆,是否定的。
我们没有法子可想,只得又睡了下来,G领事来看了我们好几次,还提起我和他结
识的那件事来,这位先生,的确够朋友之极!
第二天一早,我翻阅报纸,警方可能不欲打草惊蛇,所以这件事,并没有渲染,只
是说某高尚住宅区,发现藏械云云,语焉不详。
我又打电话给黄彼德,黄彼德这次的答覆,却是肯定的了,他说,有那么两个人,
但男的名字却是阪田高太郎,用的是日本护照,并不是叫作宋富。
宋富既然早就离家,他改了日本名字,自然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他们两人的目的
地,乃是马尼拉,坐的是今天中午,十一时四十七分起飞的班机。
我将这情形,和宋坚一商量,请G领事先通过外交途径,订下了两张机票,G领事
又为我们设法,使我们能够到时登上飞机。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上了飞机之后,如何对付宋富,和怎样才能在由G领事到飞机
场这一段路间,不被警方发觉,生出枝节。
讨论的结果,是我先走,宋坚后走,一齐在机场上会面。九点正,我出了G领事收
留我们的所在,门外像是并没有人在监视著我。
我坐著G领事的车子,一直向机场而去,到机场,是九时四十七分,我在餐厅中坐
了下来。怎知道,我才一坐下,立即便有两个人,坐在我的对面!
我吃了一惊,连忙站了起来,却又听得身后,传来程警官的声音,道:“卫先生,
不必客气,请坐!”我只得颓然地坐了下来。
程警官穿的是便衣,他也立即在我身边坐下,面色一沉,道:“你越来越不成话了
!”我只得笑道:“程警官,警方的效率,居然如此惊人!”
程警官道:“你的行踪,我们早就知道了,只不过慢了一步,才被你过了一夜,你
向黄彼德询问阪田高太郎和红红·王的行踪作什么!”
我道:“原来是黄彼德告的密!”程警官道:“别冤枉他。”我不服气道:“那你
们又怎样知道我的行踪的?”
程警官道:“不妨和你直说,警方一直在注意你的行动,你失踪了三天,警方早已
在平时有联络的地方,布置下了一切,你和黄彼德的通话,我们全都记录下来了。卫斯
理,你家中的事,已经可以构成非常严重的罪了!”我却若无其事地伸了一个懒腰,道
:“是么?”程警官面有怒容,道:“你还不认么?”
我放低了声音,道:“我想和你私人讲几句话。”
程警官向我望了半晌,转过头去,向另外两个便衣人员,挥了挥手。那两个人便站
了起来,远远地走了开去,但仍然监视著我。
我苦笑了一下,道:“我出死人生,全是为了警方,你们还不谅解,真使我灰心。

程警官道:“你是在追寻毒贩?”
其实,我这几天来的奔走和历险,可以说和寻找毒贩,一点关系也搭不上。但是此
际我却知道,除了利用这一点之外,实在没有第二个办法可想!因此,我便点了点头。
程警官也将声音压得很低,道:“那么,阪田高太郎、王红红,就是你追寻的目标
?”我含糊其词,道:“还要进一步的证据,我如今,就是为了搜集进一步的证据而忙
碌。”
程警官望了我几眼,冷笑道:“我们自然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毒贩是绝不会
用到在你家中搜出来的那种武器的。”
我立即反驳道:“那也未必,死神唐天翔,当日又是如何规模,在进行贩毒?”
程警官想了片刻,不再言语,道:“卫先生,希望你好自为之。”我道:“放心,
”这时候,我心中,已经松了一口气。
如今他这样说法。那当然是相信了我的话,由我到菲律宾去的了,果然,他一讲完
话,便站了起来,向外面走了开去。我则仍坐在餐厅中等著。
我一面不断地吸著烟,一面凝思著眼前的情形。
以白奇伟的机敏,和他手下眼线之广,他自然也可以获知宋富(阪田高太郎)的去
向,白奇伟会跟踪他到菲律宾去,乃是毫无疑问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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