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河山岁月

阿蛮蛮(当代)
河山岁月
作者:阿蛮蛮
第一节 西迁途中
更新时间2009-7-29 1:28:20 字数:7708
 村外的大树下围坐着一群学生模样十五、六岁的孩子,正在听老师讲课,不远处的另一群则在嬉笑打闹的玩耍。
  “鸡是画一整只还是要切开的?”姜忠发自己拿不准,怕画错了被奚落。
  “不整只画出来怎么知道这个菜是什么?你饿晕了是不是?脑壳想不明白就用膝盖想,再想不明白你干脆拣片树叶吃下去噎死算。”路新远忙着给自己画的螃蟹做最后的修饰,没工夫搭理忠发。
  “尾巴要不要画?你看画多长合适?”忠发第一次参与这个游戏,碰到不清楚的只有向新远请教。
  新远简直要被他气疯了:“你家的鸡不用拔毛就摆上饭桌?我看你也不用吃树叶了,省下来给我擦屁股用。那边有个水沟,寻死不用我教你了吧,把头闷下去不要动很快你就到极乐世界了,那边什么都有,不用画得那么累。”
  王建华看着他们画宴席很无聊,发觉忠发一点生活常识也没有不禁凑了过来:“忠发,鸡肉吃过吗?”
  “吃过呀,怎么了?”
  “哦,见过鸡跑没有?”
  “你当我傻子啊?你不来帮忙也就算了,别给我添乱,我就快画好了。”
  “是吗?我倒要看看你画的这个怪物长什么样,别一会儿吃饭让我倒了胃口。”建华用力撑起身子,走到地上的大饭桌前打量起来。由于参加的同学越来越多,所以今天的菜很丰盛,经过多次的实践,看上去比以前画的顺眼多了。画饼充饥这个典故竟然延续到今天,除了满足人的yu望以外,还直接练就了画工,即使美术老师没有跟随学校迁往后方,这一路上同学们还是不忘了自习美术课。
  宋明哲笔下一个巨大的工程引起了建华的好奇:“你这是画的什么?我看了半天也没猜出来,这东西能吃吗?”
  “以前没吃过吧?这是火锅!还没画完,等下你看了不要流口水喔,今天便宜你们吃点好的,我把看家的本事都拿出来了。”
  “无聊透顶,我还是回去继续休息,两天没吃东西,没力气和你们折腾。”建华有点虚脱,艰难的爬上草堆瘫倒下去。
  新远故意拿他开心:“你家若雨真能吃,这一路上你没吃过一次饱饭吧?每次都见你把吃的匀给她。晚上两个人还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你这么搞迟早一天要做‘路倒’。”
  一旁的女生咯咯地笑起来,这让建华很没面子:“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你自己不要做‘路倒’就好了,有扯是非的功夫不如想办法去弄点吃的,你们画这些个东西有用吗?看得见又吃不着。”
  “一会儿主食来了有这些菜下饭吃着才香,你有本事别和我们坐在一起,菜不多,怕你一个人吃完了。”忠发附和着打趣。
  建华懒得理他,自顾自的望着天上的白云,好大的棉花糖,要是能吃上几口不知道有多舒服。新远完成了手上的工作,凑到建华身边压低了声音:“若雨不会是怀孕了吧?你不要担心,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大不了我也少吃一口,帮你一起养大这个孩子。”
  “想什么呢?这话要是被何校长听到了非得把我和若雨赶出学校,你顾好自己就行了。”
  “我是认真的,别看路上那么多弃婴,要是若雨真的怀孕了我这个做叔叔的一定把孩子抚养长大。”
  “滚一边去,别打扰我休息。”
  “同学们过来坐好,现在给你们上课,大家快点,不要耽误时间。”挺着个大肚子的李老师可真不容易,跟随学校西迁的老师不多,她现在是身兼数职,刚把低年级的学生摆平了就来忙着给高年级的开课。
  “走吧,这下子可别再乱说了,用点心思在学习上不好吗?”建华勉强的拉起同样饿晕了的新远。
  又来了一批可怜的孩子,村子里的老人已经遇到过不少这样的流亡学生,所以对于前来求饭的孩子王——何校长,老两口慷慨的拿出了自家的口粮:“只要你不嫌弃就行,我们也只有这个了,村里能走的都走了,没有劳力,我们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招待你们。将就着填饱肚子吧,要是不够,我回头再去做,家里的粮食还多着呢。”
  老大妈的这番话让何校长很感动:“大妈,够了,这些足够了。这钱您拿着,我知道现在物价高,要是少了您可不要见怪。”
  “这位先生,你不要这样,你们要走的路还很远,身上多带点钱遇到事情才好办。我们老了,活不了几天,钱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没用了,您就收起来吧,不要让我们为难。”老大爷继续做着农活,头也不回的说。
  何校长也不坚持,把钱收回包里:“那就谢谢你们了,我那帮学生一定饿坏了,我现在就得回去,你们两位可真是好人。”
  “把这两个馍馍也带上,我们自己吃的不着急,要是不够再来拿。”老大妈又从屋里取出给自己准备的午饭交给何校长身边的石老师。
  “何校长他们回来了,快去几个同学帮忙。”讲课的老师一看到吃的就兴奋起来。
  “吃东西着什么急?李老师,你先回答我的提问好不好?”王建华正在和李老师争论问题。
  “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我看你的问题大了,到了县城得给你找个医生看看。”
  “建华,也就只有你还有心思想这想那的,我早就饿得两眼发花了,再没吃的,我能把你生吃了。”路新远有气无力的站了起来,准备第一个拿到食物。没料到一步迈出去脚底没力,身体随即失去平衡摔了个大跟头,惹得同学们哈哈大笑。
  何校长来到路新远面前:“这么多同学,就数你的饭量最大,一到开饭的时候你最积极。今天吃的不多,只能给你一个馍,以后你要和别的同学一样,不能再给你特殊照顾了。”
  路新远一把接过馍,三两口就吞了下去,顿时感觉精神抖擞:“何校长,再给我一个好不好?我都没尝出味儿来,看你们吃得挺香的,味道一定非常不错。”见何校长不理自己,路新远只好哀求:“半个也行呀,我就想尝尝味儿。”何校长还是不理他,他急了:“一小半总可以了吧?要是缺了这一口,我真的走不动道了。”
  王建华把自己的馍掰了一半递给新远:“你上辈子一定是个饿死鬼,再多也不够你吃,今天我多吃菜,省一口给你就是了。”
  没等路新远动手,何校长一把抢过半块馍:“建华,不要惯他,让他饿死好了,这一路就少了个累赘。”
  路新远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正色道:“我们几个本来决定了就地投军的,你非要把我们拖来受这个罪。打日本死了总比饿死强,这种日子我再也过不下去了,我现在就回去找队伍打日本。”
  何校长一把拉住路新远:“就你这丁点儿大,军队能要你吗?你去了能干什么?听我的话,只要回到后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政府已经同意设立国立中学了,吃住学全由政府负责。就快到县城了,如果运气好能买到火车票的话,你们就不用受这么多罪了。你们是国家未来的支柱,读好书是你们现在最应该做的,打仗的事用不着你们管,我们中国四万万同胞,怎么样也轮不到你们上战场。只要学有所成,才不会辜负政府的一片苦心。把我这个馍拿去,下不为例!”
  “何校长......”路新远欲言又止,不肯接馍。
  何校长把馍硬塞过去:“你一个大男人,是不是又要哭了?这一路上就数你哭的次数最多。我很怀疑,你究竟是不是个男人?”
  大树下的这个情景很独特,一群人围坐在地上画满各种佳肴的大‘饭桌’前,津津有味的吃着手上的馍馍。
  天色擦黑的时候终于到了县城,这个县城和所有路过的县城没什么两样——人们来来往往忙个不停,大车小车的搬运着物资,看来战争的风暴就快波及到这里了。李老师把刚买的报纸递给何校长:“日本人推进的速度快赶上我们了,我就不明白,他们这一路上就没有受到抵抗吗?我们的军队到哪里去了?政府早就声明抗战了,可军队在干些什么谁也不知道。”
  何校长接过报纸:“快把学生们带到火车站,我们现在可是一点时间都不能耽误了!”
  没有意外,票早就卖光了,李老师招呼大家把被褥打开,在候车大厅休息。大厅里横七竖八杂乱的躺着一些逃难的人,根本顾不上这群身背被褥、书籍、衣服、雨伞和板凳的逃亡学生。几位老师轮流值班,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石老师抱着一大包馒头和何校长回来了:“整个县城没有一家卖吃的,这些馒头还是一户有钱人家给的,快把同学们叫醒,开饭啦。”
  几个逃难的人闻到味儿围了过来,看得出,他们很饿。老师中最强壮的石老师见状挥舞着拳头大声吼道:“这是我们学生的晚饭,你们是不是要和孩子们抢吃的?先问问我的拳头同不同意。”
  那几个人闻言连忙退了回去,李老师骄傲的抱着石老师亲了一口:“这一路上还真少不了你,有你在我可真省心。”
  “若雨,李老师这招真厉害,你可得和她学学。”王建华啃着馒头,说话含糊不清。
  “下流!一天到晚就想着这些事。别人说你是斯文败类我一直不相信,这回可算是把你看明白了。”建华的女朋友秦若雨斥责道。
  “李老师,我们家若雨说你下流,你不生气吗?你得教教她,这是高尚的爱的表现。”
  “我们大人的事,你们管得着吗?吃你的馒头,别多话。”石老师自然护着李老师。
  这时,一列火车靠站了,整个候车厅顿时沸腾起来,人们争先恐后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失望的回来了。建华出去一看,整个列车上下左右全是人!车厢里被挤得满满当当,车顶上也几乎坐满了,就连两个车轮之间的空隙也被搭上了木板——可以载两三个人,一些不肯死心的只有抓着门窗悬空半吊着!
  大厅里少了一些人,顿时清静了,何校长很无奈:“各位老师过来一下,我们开个会,决定要等下去还是继续上路。”
  “看这情形,不可能等到有座位的火车了,不能让同学们爬车顶,太危险了。”
  “有车顶坐还可以考虑,问题是根本就没有搭车的位置。”
  “千万别考虑坐车顶、吊车尾,这些人一过山洞就得刮下来不少。依我看,我们明天一早就抓紧上路,也许下一个县城的情况会好一些。”
  “别异想天开了,这个话你经过一个县城就重复一次。我是彻底的失望了,根本就不应该到车站来,还是凭着两条腿走到四川吧。”
  何校长听大家这么说,于是做出了决定:“只要有希望我们就不能放弃,到了县城的第一件事还是在火车站集合,这里就不再等下去了,我们明早就走。哎,全怪我,有船坐的时候嫌转道麻烦,买不到车票想坐船的时候又没了船票,都是我害了大家。”
  “何校长,你不要这么说。有谁能预料到事情会是今天这个样子?现在既然已经这样了,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一路上要是没有你在,我们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就按你说的办吧,明天一早我们就走。”
  “若雨,我们出去看月亮吧,吃太饱睡不着。”建华提了个建议。
  “你的坏心眼就不能藏着点?我吃饱了才好睡,要看月亮你自己去看,别烦我。”
  “没劲,一点都不浪漫,看个月亮我还能把你吃了?”
  “你就老实点待着吧,别给何校长添麻烦了。这里的人很复杂,要是出点什么事影响到大家休息就不好了。”
  “哎,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啊。”
  “别说话了,早点睡,明天要早起的。”
  半夜里一阵急促的刹车声把候车厅里的人惊醒了,这个班点没有列车进站呀?这是怎么了?随后传来列队的步伐声和嘈杂的口令说明这是一趟运兵的专列。几个不怕死的试图进入这趟列车,被朝天鸣放的枪声吓得退了回来。
  路新远披上外衣想出去看热闹,被石老师阻止了:“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待着,外面那么乱,你出去干什么?我可不想失去你这个好学生。”
  “我就远远的看一眼,不要大惊小怪的,至于吗?”
  “我说不准去就不准去,你给我回去睡好。”
  “石老师,我要撒尿。”建华根本睡不着,于是找个借口想出去看看。
  “要尿快去,这种事还用告诉我吗?”
  “新远,你去不去?天黑,我害怕。”
  “你不说我还不急,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急了,石老师我可以去尿尿吗?”
  石老师很不耐烦,把手一挥:“去去去,哦,对了,路上小心点,别给我惹事。”
  来到站台,列车周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站着持枪的士兵:“喂,你们两个是干什么的?别东张西望,说的就是你们!”
  “长官,我们是学生,暂时住在这里,出来撒尿的。”
  士兵打量着这两人,衣服破破烂烂,脚上的鞋子开着大大的口子。除了脸蛋洗得干净,头发梳得整齐以外,怎么看也不像学生,于是大声吓唬:“别装了,你们两个奸细,还以为我看不出来?”
  建华他们不愿意这事牵扯到大厅里休息的老师和同学,所以谎话越编越离谱,最后百口莫辩,真是遇到兵,说不清。
  “快报告连长,就说抓到了两个奸细。”士兵以为自己真的抓到奸细了,用枪逼着建华他们抱头蹲在地上。
  “在哪里?我要亲自审问,我最恨这些汉奸了!”连长人未到声先到。
  “这里,连长。”
  “啊,两个小汉奸!太可气了,这么点就出来做汉奸。我说你们怎么就不学好?日本人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出卖同胞?中国就是汉奸太多了才会这样。你们接受的任务是什么?老实告诉我兴许还有机会活命。”
  “长官,我们真的不是汉奸,出来撒个尿就被当成汉奸了,这可真冤枉。”
  “给你们机会你们不珍惜,这就怨不得我了。那个谁,把他们拖去毙了。”
  “啊!”两人心头大惊,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这也太冤了,哪有这么判案的?
  “长官,我们的老师和同学就睡在候车厅里,你要是不信,你可以派人去查。我们真的是学生,准备去四川,一路上风餐露宿的来到这里,所以衣服很破旧。”路新远终于道出了实情。
  “响应政府号召西迁?这很好嘛,怎么不早说呢?你们需要什么帮助不?尽管开口,只要我路廉久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建华两个一下子傻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我们就算是真的汉奸也太容易蒙蔽过关了。刚闯过鬼门关就遇上财神爷,这种事居然被我们撞到了,真不可思议。建华连忙提出要求:“长官,你能给我们找点吃的吗?我们这些同学就不用了,可是老师们还饿着呢,一路上吃的比我们还少,饿得人都变形了。还有,请问你们这趟列车是往南开还是往北开?”
  “小兄弟,你的心肠不错嘛,还想得起你的老师。吃的没问题,我一会儿让人去准备,我们这趟车往南开,怎么了?”
  “日本人在北边,你们怎么往南开呢?不会是逃跑的部队吧?要是这样,你也不用给我们弄吃的了,我们吃不下。”
  “小兄弟你误会了,我们是在执行军事委员会的命令,开赴前线战场去的。前几天还属于军事秘密,昨天就见报了,你没看报纸?”
  “我们流亡学生哪有机会看报纸,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现在淞沪战场的战事越打越大,委员长命令,所有就近的部队全部到淞沪地区集结,等候军事委员会的调遣。”提到委员长,路连长总是把双脚一并,抬头挺胸以示敬意。
  “长官,我误会你了,对不起,我还有一个请求。”
  “你说。”
  “我们一路走来太苦了,能不能搭你的车走一段路?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早点到四川了。我们有钱,可以付你车费。”
  路廉久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别和我提钱,为国家做点事还要报酬我还是个军人吗?快带我去看看你们有多少人,我好安排。”
  路连长单独腾出一个车厢供这帮学生使用,这可高兴坏了何校长:“路连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赞美你,你为国家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我到四川以后一定要把你的事迹写出来,发表在报纸上。”
  “何校长,不要这么客气,我只不过做了点力所能及的事。这点小事就不要四处张扬了,等哪天我在战场上立了战功你再给我书写光荣事迹也不迟。对了,路同学,我们五百年前可是一家人,你现在帮我去拿吃的东西过来。”
  上车后接着睡觉的同学立刻全醒了过来,多少天都没有吃饱,这次终于可以饱饱的吃一顿了。
  路连长回来时摆弄着刚得到的怀表:“何校长,你给我看看,这个表是哪个国家造的?上面全是洋文,我看不懂。”
  何校长接过表,看着眼熟,于是问道:“路连长,你这表是哪里来的?这可是纯正的英国货,质量最好的那种。”
  “嗨,一个地主的,我的兵向他征粮他不给,我这火气一上来就下令把他毙了。”
  “啊!”何校长忽然明白了,车厢外不时响起的枪声让她回想起来——这块表就是送她馒头的大户人家老爷的!这让她立刻痛恨起这个无法无天的连长。一时控制不住,为那个冤死的好心人流下泪来,这个乱世还有什么是非公理?但是她不能表露出来,她还得依靠这个草菅人命的连长把自己的学生运离这个是非之地。
  “何校长,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我的兵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路连长,有个虫子飞到我眼睛里了,没事的。这么多吃的我们也吃不了,你让你的兵上来一起吃吧。”
  “嗨,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我的兵不用你操心,他们每天的供应有定量,绝对饿不着。”
  路新远很久没有吃得这么饱了,他打着饱嗝询问路连长:“大哥,我想参加你的部队,你说好不好?”
  “兄弟,你太小了,等你长大了我一定收下你。”
  “刚才遇到的小柱子也只有十四岁,我现在都快满十七了。为什么他行?我就不可以?”
  “你是学生,要以学业为重,不能和他比。小柱子的家里人都没了,我不收留他谁收留他?一个小孩从东北独自逃出来不容易,他能照顾好自己,你就不行了,我总不能收个累赘吧?”
  “大哥,你小看人。我可是受过军训的,抢打得很准,刺刀的劈杀也被教官称赞过。”
  “哦?我倒要看看你的刺刀运用得怎么样,如果真的如你所说,我收下你也没什么不可以。”
  “我们这就下车去练,今天让你开开眼。”
  “口气不小,食消了吗?别一会儿赖自己吃得多,伸展不开。”
  路新远自小就有习武的底子,军训的时候连教官也玩不过他,所以几次拼杀过后,路连长瞪大了惊喜的眼睛:“兄弟,你这几下子没得说,只要你们校长没意见,你这个兵我收定了。”
  “还有个兄弟和我一起来,可以吗?大哥。”
  “兄弟介绍的人一定错不了,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校长没意见,直接过来就好了。”
  一番争论,何校长拿这个学生是没有办法了,只得答应了路新远的要求。
  “何校长,我也要去。现在正是国家最需要我们的时候,我再也不能把路上看到的景象当做没事发生,我要拿枪,我要为国出力。”
  “路新远不懂事,你王建华也不懂事?每个人都有责任维护国家是没错,可是你们学生才是国家明天的希望,只要顾好自己的学业就可以了,这也是报效国家的一个方式。”
  “今天已经这样了,明天会变成什么样谁知道?我不愿以后在膏药旗下面苟活,我现在必须为了明天的中国还是我们中国人自己的中国而战斗!”
  何校长无言以对,是啊,中国要是灭亡了,学那么多知识有什么用?只有在自己的国家运用自己的知识来建设国家才有意义。如果千千万万的中国人都拿起武器反抗侵略者,那么,即便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也不可能征服中国:“还有谁要去?现在就站出来,我不拦着你们。”
  “我要去!”姜忠发咬了咬牙,一跺脚站了起来。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种,或者他们有别的原因,比如石老师,他就放不下李老师。他们结婚不久,李老师还怀了孕,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抛下李老师不管而去和日本人拼命。整个车厢静了下来,再没有一个人愿意站起来,何校长看着三个即将离去的学生哽咽起来,一些女同学也不停的掉泪。路连长送来通知——粮草没征够,列车推迟到明早出发。
  建华和若雨坐在草堆上享受这个可能是最后一次相会的夜晚,若雨无论在理智和情感上都无法接受建华的决定,但是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阻止建华,还没开口,若雨就哭了起来。建华无语的抱着若雨,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相拥在一起。
  九月的深秋总是蕴含着青春无尽的躁动,若雨渐渐停止了哭泣,一个劲的往建华怀里靠,建华把持不住,捧起若雨哭湿的脸亲吻起来。若雨急切的解开建华的衣扣,建华也笨拙的脱下了若雨的裙子,为了这次约会,若雨换上了唯一的一条裙子。在月光的照耀下,两个赤条条的身躯融合在了一起。
  “对不起,若雨,我......”建华很羞愧,因为激动和紧张,再加上是第一次,所以还没进入就弄得若雨一身的*。
  “真没用,给你个大姑娘你都不会弄。不过也不要紧,这一夜还长着呢,你什么时候可以了,我们在来。”
  “算了,这可能是天意,我们随缘吧。这样也许更好,我要是战死了,你还能留着你的贞洁给别人。”
  “你给我住口!建华,我不许你这么说。你一定会没事的,我会一直等着你,我的心里只有你,根本容不下别的人。”
  建华一把抱住若雨:“不知道是我傻还是你傻?我们是两个傻瓜凑在一块了。”
  若雨也紧紧的抱着建华:“我就是喜欢你这个傻子,你不喜欢我这个傻瓜吗?”
  “若雨,我爱你。”
第二节 征粮
更新时间2009-7-29 13:51:10 字数:6170
 火车一路疾驰,因为是军用专列,所以途中的小站并不用停靠。一路上透过窗户见到铁路两旁许多的死尸和无助的徒步流亡者,这让建华他们更加增进了抗击日本军队的决心。列车几乎行驶了整整一天一夜,最后终于在一个大站前停了下来。
  一个士兵走进车厢:“列车停留半个小时卸载军粮,连长和车站站长协调好了,尽量把你们往西边运。一会儿上车的部队可能不少,你们尽量不要和他们发生摩擦,连长说了,他不在,没法照顾你们,你们只要不惹事这一路上就会没事的。对了,你们三个新兵准备一下,一会儿下车集合。”
  建华把该办的全办了,他把好友宋明哲喊到跟前,嘱咐他一定要照顾好若雨,并且留下了自己老家的地址,让宋明哲代替自己给家人写信:“到四川安定好了一定要给我来信,千万别忘了,部队的番号你记住没有?”
  宋明哲把日记本打开递给建华:“全记在上面了,你看下有错吗?”
  “没错,就这些了。明哲,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帮我就没人帮我了,你一定要记住我的嘱托,要不然我就算是死了也不会瞑目的。”
  “放心好了,建华,你只要不怪我没有和你们一起去打日本就好了。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嘱托,就算只有一口吃的,我也会留给若雨。”
  建华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他紧紧的抱住明哲:“好兄弟,保重!”
  “建华,保重!”
  三个从军的学生换上新军装后和老师同学一一告别,整个车厢哭成一团。集合的哨音吹响了,何校长哽咽着说出了最后的寄语:“到了战场上一定要替我们多杀敌人!我们所有人的心和你们在一起。”
  “是!”三人给老师同学行了个军礼,随后就下车了。
  “你们三个过来!找得到自己的位置吗?我们这是主力部队列队,你们来这里参合什么?那个谁,把唐老爹叫来,让他把这三个新兵蛋子带走。”路连长站在队伍面前就像换了一个人,教训起人来毫不留情。三人吓得唑舌,不敢言语。
  一个衣着不整的老头叼着一杆烟枪走了过来:“我的路大官人,又有什么事找我?我可还没睡醒呢,有事快说。”
  “唐老爹,你把这三个新兵带去训练,他们戳在这里碍眼。对了,一会儿营长要来接收军粮,你给我准备一桌好酒菜。”
  “别愣着了,跟我走吧。哎,又是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喂,路大官人,他们今年多大了?你就敢收下他们?”
  “唐老爹,你今天怎么这么多废话?把他们带走就对了,收谁不收谁是你该问的吗?去去去,快把他们带走!”
  一路上唐老爹一言不发,自顾自的摆弄着他的烟枪。路新远实在忍不住了:“唐老爹,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
  “去哪里是你们该问的吗?跟着我走就对了,咳咳,不懂事的新兵蛋子。”
  来到一个残破的小庙,里面几个军服脏兮兮的人在赌钱,见到唐老爹也不回避:“唐老爹,要不要来玩两手?前天刚发的响不会就输完了吧?”
  “快给我收起来!一会儿营长要来喝酒,连长命令我准备一桌好菜。把我养的那只狗宰了,砍下一半留着,另一半做给他们下酒。”
  几个人立刻兴奋起来:“杀狗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提前和我们商量?我还没准备好享用它,这事来得太突然。该死,晚饭吃太饱,咽不下几块狗肉了。”
  “我的狗,我想什么时候宰就什么时候宰,你们管得着吗?一会儿给我拿远点去杀,别让我看见了。”唐老爹抱起跑进来的小黄狗爱怜的抚mo着。
  “知道,知道,上次杀狗被唐老爹看见心疼得要死,差点就和我拼命了。这次我们跑出三里地再杀,保证你连声音都听不到。”
  唐老爹把小黄狗扔给他们:“快去快回,营长不一定什么时候就来了。喂,你们三个,去把那边的一堆菜摘了,摘干净点,要是被营长吃出渣子来,你们的小命也就交待在这里了。”
  “啊?”建华想不到参加部队的第一个任务居然是摘菜!但是身为一个士兵,长官下达的命令一定要完成,于是只得无奈的和新远、忠发一起过去摘菜。宽大的军服穿在三人身上很滑稽,忠发个子较矮,衣服快盖住了膝盖,已经卷起了三分之一的裤腿和袖口做事的时候还是施展不开,把袖口又卷了两折才露出手臂,避免了菜上的泥土沾染到衣服。
  唐老爹做菜果然有一手,香气瞬间扑鼻而来。新远撅起鼻子大声的嗅了起来:“哎呀,真是人间美味,我要是能吃上一口就好了。”
  “新远,你这样感受到的香味就不是香了。你看我,我可不像你,被动的接受才有境界。你主动去嗅,味道就变了,不是它原本的东西了。”建华闭着双眼一动不动的享受着这种美妙的感觉。
  “我可没你那些个讲究,你这样比我少吸多了,我还得用力些,多多的吸取美味。”
  平时话不多的姜忠发插话:“新远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美味,建华,不要理他,我们感受到的东西和他不一样。”
  “这是你的兵?见了官长也不会立正敬礼!你是怎么带兵的?”
  “仇营长不要见怪,这几个是做饭的。我的主力部队都休息了,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的兵那都得往前冲!请里面坐,我藏了几瓶好酒,专门留着回来伺候你。”
  仇营长一来,路连长就把所有人都赶出小庙,两人独自在里面攀谈。
  唐老爹出来的时候带着一把草:“你们三个,把各自的家门报一下,免得我以后处罚的时候把人弄错了。”
  “路新远。”
  “姜忠发。”
  “王建华。”
  “怎么都文绉绉的?记不住。我给你们换个名儿,你,路什么,以后就叫大平。你什么建华,以后就叫小安。还有你,不记得叫什么了,以后就叫二福。记住了?把自己的名字重复一遍。”
  “啊?”这不是整人吗?我们自己有名字,而且是爹妈给取的,你说改就改,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但是长官既然这么说了,三人也不得不服从。
  “大平。”
  “二福。”
  “小安。”
  “这就好了,以后不会弄错了。现在我开始训练你们,把我这里的茅草分成四份,跟着我做。”唐老爹说着抓起一把草摆弄起来。
  “啊!编草鞋?”路新远忍不住大叫起来:“唐老爹,军训的第一课不是稍息、立正、敬礼吗?你怎么教我们这个?我不学,打仗用不上。”
  “二福!”
  “到!”
  “替我给大平两巴掌!”
  “唐老爹,我,我......”姜忠发实在下不去手。
  “小安!”
  “到!”
  “替我给二福四巴掌!”
  啪、啪、啪、啪:“报告长官,完成任务!”
  “二福!”
  “到!”
  “执行我刚才下达的命令!”
  姜忠发被建华打得火起,接到命令结结实实的打了新远两个耳光。
  “你们给我记住!在这里只有我说的,没有你们说的。我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知道了吗?”
  “是!长官。”
  “现在接着给我编草鞋,谁要是不专心学,我有的是招对付他!不会编草鞋的兵不能算个兵,没鞋穿你怎么去战场?别指望有人会给你们鞋子穿。我们是地方部队,不是中央军,给养全得靠自己解决,政府给的军饷少得可怜,根本养活不了我们。一切还是得靠自己!知道了吗?”
  “是!长官。”
  小庙里传来的训斥声越来越大:“就这么点粮食我怎么向上面交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军的情况,为这事你的前任被枪毙了!原来还以为你的手段比较狠能够征收到更多的军粮,可是你自己看看,交上来的数目还不如你的前任!我这次是没有办法帮助你了,你就等着军部的命令吧,告辞!”
  小庙里两个人影在相互拉扯,隐约能够听到路连长的请求声。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两人的谈笑风生,唯一听得清楚的就是仇营长一连几次夸狗肉做的好。仇营长的话语里透出了几分醉意,心情也好了起来。
  “唐老爹,派两个人把仇营长送回营部,他喝醉了。你这次可真的帮了我的大忙,回头我得好好谢谢你。”路连长说完急匆匆的离开了。
  进到小庙,所有人的眼睛都直愣愣的盯着桌上的残汤剩饭,只等唐老爹发话挑几个倒霉鬼把仇营长送走才好享用剩下的狗肉。
  唐老爹从汤盆里盛出一小锅狗肉交给新远:“你给我抱稳了,要是打翻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你们三个新兵,跟我送仇营长回去,扶好,千万别摔了。你们这些饿死鬼投生的,别愣着了,开工吧。”
  离开小庙没几步,唐老爹示意新远把狗肉藏在草堆下面:“蠢得像头猪,我们回来再取。放心,我盖得严实,跑不了味儿。”
  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了,三人吃饱了很快就进入梦乡。在梦里,若雨的身影始终在建华的脑海里翻腾,一定要安全到达四川,我一定会回去找你的,若雨,等着我。
  一大早三人来到井边,痛痛快快的把自己冲洗干净了。回到庙里,三人把破鞋扔了,穿上了自己亲手编织的草鞋。
  “太扎脚了,每走一步都疼得要命。”新远第一次穿草鞋,很不习惯。
  “我觉得还好,多走几步就习惯了。”
  唐老爹提着他们的破鞋冲了进来,把鞋往地上一丢:“谁让你们扔的?这些鞋补补还能穿,比草鞋穿着舒服。把你们的草鞋脱下来,我还得留着给主力部队的战士穿。”
  实在是太小气、太霸道了,我们自己编的草鞋都不能穿,还让我们穿旧鞋。心里这么想,可谁都不敢说什么,本分的捡起自己的鞋。
  唐老爹打开角落里的一个箱子:“里面有修鞋的工具,你们自己看着办,我现在得把草鞋送到连部去。”
  唐老爹回来的时候也带来了新命令:“快收拾东西,部队这就出发!”
  建华分配到一付扁担,足有一百斤重,从没挑过担子的建华刚扛起扁担就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肩头的剧痛令他不得不扔下担子。
  “第一次挑担子?”唐老爹跑过来帮助建华捡拾打翻的东西。
  “报告长官,是的。”
  “大喜子你过来,把他担子里的东西拿一半去你那里。”
  “现在好点没有?”
  “报告长官,好多了,我可以完成任务。”建华咬牙扛起了担子,要是这点苦都吃不了,还能算得上一个军人吗?
  全连人集合在车站,路连长开始训话:“我们这次出发不再是去征粮,上级已经同意让我们连进入战场了。”
  路连长话音未落,就有人大喊一声:“好!”随即队列里叽叽喳喳的讨论开了,积蓄在士兵们胸中多日的块垒终于得以释放,征粮这种事实在不是他们愿意干的,现在终于有机会上战场和日本人战斗了,大家都兴奋不已。
  “咳咳、咳!但是我们征到的粮食一粒也不能带走,作战的补给得靠自己,所以沿途遇到村庄还得征收粮食,我们就一个连,需要的粮食不多,你们在征收的时候都客气点,我不希望再出人命。师部准备给我们一辆车,但是没有配给司机,我问一下,连里有没有人会开车?如果没有人会这个,这部车就没办法要了。”
  “报告长官,我会开车,我在家里的时候学过。”姜忠发举手回答。
  “真是太好了!部队现在就跟随连附出发,你们几个跟我去取车。”
  车子虽然破旧,经过忠发试开后性能没问题,配给的两大桶油足够开到战场了,实在是太棒了!大包小包,大箱小箱,大箩筐小箩筐一股脑的全扔到了车上,几个伙夫也跳上了车。行驶在半路,路连长忽然改变主意:“回去,到粮仓去。”
  “兄弟,我们奉命来取十袋粮食。”
  “长官,对不起,请出示你的证件和手令。”
  路连长用马鞭敲打着车牌:“你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这是师部的车,取十袋粮食还用下手令?快给我打开舱门,再啰嗦我把你崩了你信不信?”
  看守仓库的士兵只得妥协:“长官,登记你的证件总可以吧,上边过问起来我也好做交待。”
  路连长把证件扔了过去:“快点,别耽误了老子的军事任务。”
  “路连长,你怎么能让他登记证件?上边要是怪罪下来,讹诈军粮这个罪名可小不了。”姜忠发很担心连长因为这个获罪。
  路连长自得的摸出一支烟:“好好开你的车,这个事是你该问的吗?路上没有军粮还怎么行军?我自己好对付,饿着弟兄们就坏事了,非得发生兵变不可。老子就是*!你们全是*毛,你们挨饿我怎么会好过。他要登记就给他登,我已经准备战死沙场了,爱怎么处罚随他们的便。”
  逃亡百姓逆行的行列长得一眼望不到头,每走一段路就要搬开横陈在马路上的‘路倒’。战争的恐怖迅速弥漫了不断扩大的战区,强烈的刺激着所有投入进来或者逃亡出去的人们,好不容易才赶上在村边休息的部队。
  “报告长官,这个村就征到这点粮食。村里的乡亲给我们准备了饭菜,我们吃过了。”一个士兵把征到的一袋粮食扔上车。
  “部队继续前进,到下一个村子碰头。我们先走,我就不信了,一个村子比一个还穷!”
  “长官,我们只能凑出这些粮食,再也没有了。”一个乡绅模样的人招呼后面的伙计把两袋粮食放到车上。
  路连长看天色渐暗,吩咐小柱子:“你留在这里,等部队来了通知他们到下一个村子宿营。那个谁,给我开快点,我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粮食征足!”
  “长官,我们真的没有粮食了,全村人所有的粮食全在这里。您要是还不满意干脆就把我杀了,粮食是再也凑不出来了。”村长一幅乡绅打扮。
  路连长踢了踢脚边的四袋粮食:“别给老子装蒜!这么大的村子就凑了这么点粮食?你这个当村长的犯罪了知道吗?往小了说你这是消极支援,往大了说你这是破坏抗日!这可是要杀脑袋的!”
  “长官,村里真的没有余粮了。就这些粮食,还是不少村民把自己过冬的口粮拿出来才凑齐的。”
  “齐了吗?够了吗?我要的可是十袋粮食!你就拿这么点出来敷衍我,我看你就是个汉奸!只要是不支持抗日的都是汉奸!我有权现在就崩了你。”路连长说着掏出枪往桌上一拍。
  村长顿了顿,挺直了腰板:“贼来如梳,官来如篦!今天我算是领教了这句老话。要杀要刮你看着办,要粮食是一粒也没有!”
  路连长一惊,居然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怒火中烧,一把抓起桌上的枪对准了村长......但是他弄不懂那句话的意思,所以叫来三个学生兵:“他说那个什么贼的官的,你们谁能给我说说?”
  姜忠发解释道:“这话是说强盗来了,强抢一点钱财就走了。官兵来了就不一样,一定要搜刮到每户人家里一点钱财都不剩才肯离开。”
  “妈的,把我们比得连强盗都不如!如此诋毁政府,你真是死有余辜!”
  村长豁出去了:“就你们这样抗日,依我看还不如不抗的好!就算是日本人来了,我们也不见得过得比现在糟糕!”
  “汉奸!十足的汉奸!”路连长气得直喘粗气。
  村长依旧不依不饶:“你们军队是保护我们民众的,我们自然会帮你们,可是你们居然把我们搜刮到这个地步,我们还有什么必要帮助你们?路过的部队不少,我们能帮的都尽量帮。我们是有余粮,可那都是过冬的口粮和来年的种子。你说,我们要是把这些都给了你们,我们还怎么活下去?你们在我眼里就是一群群的蝗虫!你们这批蝗虫走了,还会有另一批蝗虫过来,这种日子我是受够了,我巴不得你现在就杀了我,免得你们战败跑了我还要受日本人的侮辱!”
  “你给我住口!那个谁,把他拖下去毙了。”路连长实在是忍无可忍。
  “连长,你没有权利枪毙一个村长。如果这么做了,上面怪罪下来谁都担待不起。”唐老爹刻意的提醒。
  “执行命令!我枪毙的不是什么村长,他就是个汉奸!”
  唐老爹拉住前来行刑的士兵,示意他走开。唐老爹握着村长的手:“村长,我们连长就是这么个火爆脾气,你不要见怪。这个村子是离战场最近的,过了这个村,我们就没有地方征收补给了。要不这样,你再想想办法给我们多弄点,我在这里谢谢你了。”
  村长低头寻思了一阵,最后把牙一咬,脚一跺:“我只能再凑两袋给你们,多了我就没办法了。只要能把日本人赶出去,我们就是多吃点苦也愿意。”
  “哈哈哈,都是中国人,自家人怎么可能不帮自家人。路连长,你也给村长陪个不是,大家的心都是凝在一起的,你就不要再固执了。等一下我给你们做一桌好菜,昨天的狗肉还剩下一大半,足够你们吃的。”
  鉴于唐老爹的面子,路连长只得向村长道歉:“大哥不要记恨兄弟我,我也是没有办法,整个连队的粮食没有凑齐打起仗来心里没底。你也不容易,要维持这么大个村子。哎,我是个大老粗,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你刚才说的那些我以前没有体会到,只顾着自己的部队了,今后我一定多为老百姓着想。”
  “大兄弟,我知道你们也不容易,这一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我这个做村长的为自己的小家想得太多,对不起你们这些出生入死的军人。你们这次去打仗和以往不一样,以前你们军人是中国的罪人,军阀间打来打去,苦的是我们老百姓。现在你们打的是日本,我就不能用以前的眼光看待你们,期待你们早点把日本人赶出中国去。”
  “大哥!”路连长很感动,一把抱住了村长。
第三节 奔赴战场
更新时间2009-7-30 11:58:47 字数:4386
 身后的村庄渐渐消失了,几条尾随出来的大狗也放弃了追赶,车子不紧不慢跟着行军的队伍,唐老爹怀里的小黄狗崽露出头来呜呜的叫唤。
  “唐老爹,什么时候把别人的狗顺了?以前只听说过军阀,今天终于见到了真正的军阀,吃拿卡你们全占了。”
  “这是村长送我的,大平你可别乱说,这话要是被路大官人听到,你少不了挨军棍。”唐老爹摸出早饭剩下的半块干粮,捏成碎末喂狗崽。
  随着‘路倒’数量的增加,建华意识到距离战场越来越近了。各地方部队不断的涌上道路,汇集的部队越来越多,逃难的百姓主动让开大路,朝着逆行的方向继续流亡。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行军队伍,新远不禁兴奋起来:“建华,这次我们可以尽情的和日本人战斗了,唐老爹,什么时候发枪给我们?早点扛上枪才有军人的样子。”
  “哼,能见到日本人就不错了,还想和他们面对面,可能吗?日本人的厉害我是领教过的。大平,这是打仗!不是你们摆家家酒。一会儿进入战场你只要不被吓得掉头就跑我就谢天谢地了,只要不逃跑,就证明你是有血性的好男儿。我们后勤人员的要枪做什么?我们只要能够把部队喂得饱饱的就不错了,注意自己的职务,不该管的就不要问。”
  行军的队伍忽然沸腾起来,士兵们纷纷脱帽致敬,原来是几架国军的战机飞越这个地区。源源不断加入行军的队列越来越多,几乎挤满了整条足够宽敞的道路,在军官有序的调度下才得以顺利的并入行军行列。这次连唐老爹都看傻了,这阵势,是他以前参加过的任何一次内战都无法比拟的——各个地方部队都唱着自己的军歌,听起来杂乱无章,南腔北调。中央军的歌声比较嘹亮,也比较整齐,就连他们行军的姿态也和地方部队有着天壤之别,让人感觉他们走路不是看着地,而是看着天。
  从行军的队列就能看出各自的战斗力——中央军顾名思义,走的是中间,士兵们全副德式武装,队伍整齐划一,情绪高昂。身后的火炮是一门接着一门,汽车是一辆接着一辆。穿布鞋的地方部队走的是左边,军容虽然比不上中央军,但是他们高亢的歌声试图压制住那些走中间的天之骄子,只是偶尔掠过的山炮和汽车显得有点寒酸。走在右边的草鞋军相比之下根本就算不上一支军队,士兵们基本没有纪律的常识,行军的队伍松松垮垮,有些甚至三个两个的走在一起。过八成持枪的就算是好队伍了,大多都身背大刀,在加上军服不统一,感觉爱怎么穿就怎么穿。有身穿军服,裤子却是普通人的,有用草绳当做腰带系着的,有兴高采烈吹着唢呐的......把唐老爹都看晕了。路连长的草鞋部队在整个草鞋军里显得楚楚动人,就像一个淑女。士兵们人手一只枪不说,就连行军的队列也可以和中央军一拼,再加上队列里唯一一辆汽车,更掩饰不了这支部队在这个行列里是多么的另类,浩浩荡荡的开赴前线。
  “乖乖,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这次日本人真的要完蛋了。这些个人就算是徒手冲过去,也能把日本人挤得掉进海里。”唐老爹不由得赞叹起来。
  “我们中国再怎么样也是个大国,他日本一个小小的弹丸之地,居然敢惹我们,这不是找死吗?”新远被这个场面震撼了,也抱着乐观的态度。
  行军的队伍又沸腾起来,建华看到几架飞机朝这边飞了过来,不少人依例准备战机飞近的时候脱帽致敬。
  “散开!快散开!卧倒!快卧倒”一个身着中央军军服的军官飞也似的掠过队伍,一边跑,嘴里一边不停的重复。中央军和穿布鞋的地方部队闻言迅速的分散开了,一部分草鞋军就地卧倒,更多的人却傻站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既不散开,也不卧倒。
  哒哒哒哒,几个草鞋兵应声倒地,接着扔下来的炸弹给傻站着的草鞋兵做了最好的提示,所有人都各自寻找安全的地方隐蔽。日本战机太猖狂了,扫射的时候几乎是擦着头皮掠过的!建华不但能清楚的看到机身上的膏药旗,甚至能够看到日军飞行员脸上得意的神情。一些士兵按捺不住,举起枪向敌机射击,这种无用的举动只能扩大自己的目标,在敌机的炸射下将士们血肉横飞。不一会儿,道路两旁就躺下了不少阵亡的士兵。就在这时,上空飞来了几架国军战机,于是双方大战起来。
  “停止射击!停止射击!不要误伤了我们的飞机!”又是那个军官,飞跑着重复这句话。所有人全忘了自己应该做什么,呆呆的注视着这场空中大战。
  “冒烟了!冒烟了!看!是日本飞机。”不知道是谁激动的喊了一声,所有人顿时欢呼起来,一时间,口哨声和嗷嗷叫的声音此起彼伏,更多的人则是挥舞着帽子庆祝。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一架机身贴着膏药的战机坠落了。天空中开出一枝美丽的花朵,一队士兵冲了过去,准备俘虏这个日军飞行员,其余的日本轰炸机迅速飞离了战场。
  “我们赢了!日本人被打跑了!”人群中又是一阵欢呼。国军战机漂亮的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美妙的弧线,绕着下面的部队飞了一圈才返航。
  路连长一脸得意:“我说的嘛,我们的空军可不是吹的,报纸上写的八一四空战把他们说的那么神,今天总算是开眼了。”
  “列队行军!继续前进!”还是那个军官,只不过这次他跑不动了,杵着腰边走边喊。
  “忠发,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唐老爹,快来看看忠发怎么了。”听到路连长的呼喊声,建华和新远急忙赶了过去。
  唐老爹握住姜忠发的脉搏,又翻看了他的眼睛,回头对着路连长摇了摇头:“被弹片击中要害,没救了。”
  新远伤心的哭了起来,建华连忙过去抱住他:“新远,这是战争!这种事或早或晚都会轮到我们。不要太伤心,我们抓紧时间把他埋了,还要继续上路的。”
  “忠发是我的兵,我要亲手掩埋他的尸体。”这是路连长从第一天做官以后就给自己立下的规矩。他吩咐队伍继续上路,自己和建华、新远一起去埋葬姜忠发。
  “忠发,你一路走好,哥哥我早晚有一天要来找你。到时候我们哥俩又在一起了,我那边的朋友很多,我会嘱付他们照顾你的。”路连长说着往忠发的坟前泼洒了一碗酒。
  “走吧,长官,再晚就赶不上队伍了。”
  路连长看着一旁哭得死去活来的士兵:“战死的是你什么人?”
  “报告长官,他是我的亲弟弟。”
  “这瓶酒你拿去祭奠他,路上要让他走好。”
  “谢谢长官,谢谢。”
  埋葬战友的士兵已经走了大半,还有一些士兵久久不肯离去,广阔的平原上散落的站立着他们的身影。
  回到车前,唐老爹早就把车上的东西搬了下来:“二福去的真可惜,我们连就他一个会开汽车,现在只能自己搬这些东西了。”
  路连长一拍脑袋:“我怎么把这个事忘了!小柱子,快,写个牌子,就写征召司机一名,我可不能把汽车留下便宜别人。”
  “长官,我以前在老家开过我父亲的车,让我试试行不行?”建华在路连长第一次发问的时候就想接下这个差事,可是被姜忠发抢先了一步。
  路连长把建华推上驾驶座:“会开也不早说,害我白着急,下次再这样要打军棍!对了,新远,你会不会开车?”
  “报告长官,我不会开车。”
  一路上遇到不少往回运送物资的车队,建华仔细看了一下,车上装的几乎全是机器,有些甚至高出了车子两个车头。
  “资源委员会这帮家伙真是些亡命徒,打成这样了,还敢去抢运机器。”路连长很佩服这帮人。
  “这些大老板怎么也跟着押车?有钱人不是早就跑掉了吗?”
  “他们的钱就是这些机器,全是些要钱不要命的主。他们在这里也一样能开工厂,日本人不见得会为难他们,现在肯冒险把身家搬到后方支援抗战,我们中国这次真的是全民都起来了,连这些唯利是图的资本家都愿意投入进来,这种行为值得尊敬,你就不要再奚落他们了。”
  建华本来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出现在眼前的这一幕令他汗颜,他不知道父亲为这次抗战做了些什么。
  已经隐约能够听到远方传来的炮声,路上开始出现一些学生模样的人在抢救伤兵,掩埋尸体。终于赶上部队了,奇怪的是他们全都围在一起,看着经过轰炸后被学生们收集起来的尸体,车上的人已经猜到了几分。
  一个士兵跑了过来:“报告连长,刚才遭到敌机轰炸,三个兄弟阵亡了。”
  路连长什么也没说,提起两瓶酒走了过去......
  第一个晚上,部队被安排到一个野战医院的附近驻扎,空气中挥不散的血腥味已经让人无法入睡了,里面不间断传出的阵阵嚎叫声更让人不寒而栗。终于熬到天亮了,路过医院的时候建华看到这个关帝庙改建的医院里遍地都躺满了伤兵。一个伤兵被学生送到这里,护士熟练的把伤兵的军服剪开,赤裸着用棉被包裹起来放到一旁等候医治。医生也机械的做出简单的判断,然后实施手术,这种只顾效率不顾治疗情况的做法令建华很吃惊,但是很快就理解了——等候救治的伤兵实在是太多了。更为可怕的是,护士不断送出去掩埋的断手断脚一盆接着一盆......
  “我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我手上的锯子,你要就拿去!”吵架的声音立刻引起了建华的好奇。
  “李院长,你不要生气嘛。我那里要是有办法我也不会来求你,大家都是在救伤兵,你就帮帮兄弟的忙好不好,我就要一点吗啡。我那里的情况比你这里差远了,等待做手术的伤兵实在是太多了,没有麻醉药有些伤兵是撑不过去的。多拖一分钟,他们的生命就距离死神更进一步。”
  李院长把锯子递给另一个医生,脱掉手套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赵院长,你的伤兵需要麻醉药,我的伤兵就不需要吗?你也看见了,等候做手术的伤兵都排到门外去了。这手术是做不完的,我不是给每个伤兵都用药,必须用的我才肯给。既然你求到我了,我也不能坐视不理,何主任,给赵院长拿两箱。你省着点用,别用完了又来找我,我又不是开工厂造吗啡的。”
  “我给上面打了报告,他们说这几天就能把药运来,到时候我还你四箱。”
  “上次你不是也说过几天就能送来吗?现在这个时局,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自己留点家底才是真的。”
  “哎,还是你李院长有办法,兄弟我不久留了,我那里的伤兵还等着我的药,走了。”
  集合的哨声响了起来,路连长等人齐了开始训话:“接到营部命令,我们连就地改编,加入国民革命军前来增援的部队,协助他们夺回被攻占的村子。你们给我记住了,我们军人以前是罪人,中国这几十年的战乱罪魁祸首就是我们!可是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我们打的不再是自己人,而是你们面前的日本侵略者!我们要靠这次战斗洗刷自己身上的罪行。我不愿意看到部队里有贪生怕死逃跑的,如果被我知道了,这种人有一个枪毙一个,有十个枪毙十个!大家抓紧时间吃早饭,吃完就出发,解散。”
  “唐老爹,我们能去吗?我太想和日本人战斗了。”
  “小安,替我给大平两个耳光!”
  “是!长官。”
  新远捂着脸很委屈:“为什么做饭要离部队那么远?一会儿到了阵地我们能不能离他们近一点?不能去打,看看总可以吧?”
  “小安!......算了。大平,我只回答你这个问题,以后你要是还缠着我问这问那的,我就用我最厉害的招对付你。我们做饭用的还是几千年前流传下来的方式——埋锅造饭,我这里炊烟一升,等于是告诉敌机,我在这里,快来炸我,所以我们做饭必须远离主力部队三里开外。我们其实是战场上最危险的一群人,随时都可能遭到敌机的轰炸,你说要去战斗,我告诉你,我们的战场就在这里!真的去到阵地你就会知道,如果没有我们后勤人员,即使是最善战的部队也很容易就被击溃。你想想,如果饿了没人送吃的,渴了没人送喝的,伤了没人来医治,弹药打完了没人来补充,你能够坚持多久?”
  “唐老爹,我明白了,以后坚决执行你的命令。”
第四节 人间炼狱一
更新时间2009-7-31 12:57:28 字数:4396
 “以后只要晚上送饭过来就可以了,现在是打仗,不需要一日三餐,就是中央军一天也就两顿饭。你看到驻守在村子前沿的部队没有?他们半夜才吃得上饭,我们不能搞特殊,得和他们一样才行,要不别人更看不起我们了。”路连长抱怨唐老爹的固执,因为他的固执,送饭的路上被炸死了几个后勤人员,几乎每次送饭都有人伤亡。
  “我可不能让你们挨饿,别人的事我管不着,你的兵我一定要喂得饱饱的。”
  “别人是正规军,看不起我们这些整补上来的地方部队,自从在侧翼协助他们打下了这个地方,就再也没有让我们参加战斗。圈在这个山头上我快疯了,每次看到下面打得激烈就想冲下去和他们一起拼杀。”
  “报告长官,团部送来了两挺重机枪和两门小炮,请您签收。”一个士兵满脸兴奋。
  “太抠门了,报告早就送上去了,现在才送来这么点物资。哎,不过有总比没有好,我们武器不行,机枪都打不到阵地上,有了这些家伙总算能帮上点忙了。”
  “路大官人,你的部队快赶上正规军了,除了这身皮和脚上的草鞋,哪一样不是响当当的硬家伙?知足吧,你才来的时候部队是个什么样子还记得不?甭说枪了,就连大刀也不够分配。乖乖,现在连小炮都装备了,我不服你都不行。”
  “少给我拍马屁,以后看到这里炸得厉害就不要送饭上来,晚上多送点就行。”
  “那怎么行,只要我还活着,一定让你的兵顿顿都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我们后勤的事不用你操心,你把心放在怎么打日本人上就对得起我了。”
  路连长有点感动:“唐老爹,这几年全靠你了,要是没有你,我也不可能当上连长,就连能不能活到现在都不知道。我欠你的实在是太多,只有等到来生再报答了。”
  “路大官人你不要这么说,我帮你还不是为了自己。对了,有没有伤兵让我带回去?”
  “两天一夜了,我的兵要是还学不会躲避炸射,我还要他们干什么?今天没有,但愿以后也不会有。小柱子被弹片擦伤了,你抽空去给他看看。”
  唐老爹每次送饭回来神情都不大好,尽管每次带来的消息都是振奋人心的,比如今天,部队已经控制了整个村子,并且在村子前沿构筑了工事和日军对峙!可是随着一次次送去饭菜的数量越来越少,而抬回来的伤兵却越来越多,也说明了我们的部队伤亡不小。建华和新远被安排到远离战线的安全地区照顾伤员,所谓安全,也仅只是相对的。和做饭的地点一样,这个救护站随时都有可能接到唐老爹的命令转移所处的位置,只有处在移动中,才有可能最大限度的减少伤亡。
  “唐老爹,今天晚上让我和你去送一次饭吧,来了快两天了,你一次机会都不给我。”新远接过唐老爹送来的大饼,挨个分发给伤员。
  “战场上的情况你们不了解,不要去白白送死,就连大喜子这样的老兵,今天凌晨送饭的时候也被日本人的炮弹炸成了几截!你们现在只是适应了敌机的轰炸,凭这点经验就想担当送饭的任务是不可能的,日本人的小炮才是最要命的,打的又远,打的又准。死在送饭的路上是耻辱,你死了不要紧,可是战壕里的士兵们就得因为你的失职而挨饿。照顾好伤员是你们现在的任务,小安,把这桶粥分发下去。”
  “送个饭有什么要紧?分明是看不起我们。”新远小声的继续抱怨。
  唐老爹明明听到了,也不做声,回头帮伤兵换药。唐老爹这人可不简单,不但做得一手好菜,还会医治一般的轻伤。重伤需要做手术的有学生们组织的战时服务团担当救护,普通的伤兵就交给唐老爹治疗。这个伤兵的伤口开始溃烂,唐老爹很纳闷,弹片明明取了出来,消毒过程也没有什么不妥,为什么还会继续恶化?看着伤口似乎被指头抠挖过的痕迹,唐老爹不由得怒火中烧:“你是不打算好了?再这么溃烂下去只怕你的小命不保!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自残?”
  伤兵惭愧的低下头:“我听中央军的弟兄说,只要到了战地医院就能领到伤票,有伤票才能领到委员长犒赏的十块大洋,这可是我大半年的军饷,我想多往家里寄点钱。而且还有机会被送到后方休整,所以我......”
  唐老爹没等伤兵说完,一巴掌就打了过去:“怕死就别来当兵!既然来了,就不要像个娘们一样缩头缩尾的。你的小算盘打得比谁都精,我这里不需要你这样的商兵,你也不用换药了,我的药还要留给别的伤兵,留给那些真正的士兵!你给我站起来,不是嫌自己伤得不够重去不了医院吗?我现在就帮帮你。大平,把我的枪拿过来,我给他补一枪!”
  伤兵没料到平素温和的唐老爹会发这么大的火,他惊恐的望着唐老爹,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长官,别枪毙我,我家里一大口子人还指望我活下去,我要是死了,他们可怎么办?您就发发慈悲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抠伤口了,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战场上。别把子弹浪费在我身上,我一定好好养伤,早日回到战场。”
  唐老爹喘着粗气,把瞄准伤兵的枪放了下来:“你给我走!走得越远越好,不管你是回战场还是当逃兵,别再让我撞见!”
  伤兵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唐老爹怒气未消,怕他改变主意,只得收拾自己的随身物品准备离开。
  “把你的枪留下,你不配拿枪!”
  “长官,我回去没有枪怎么行?请您放心,我真的是回阵地去。我不能照顾家里人已经很内疚了,不可能再给他们脸上抹黑,您要是信不过就派个人来押解我。”
  “你回来,我给你再换次药,只要你不去抠他,这点伤很快就会好的。”
  “是!长官。”
  换完药唐老爹忽然想起了什么事:“大平,我的狗呢?怎么一直没见到。不会是你们乘我不在把它吃了吧,丁点儿大没什么肉,你们也太着急了。”
  “一直在土堆下面藏着,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不肯出来。”听新远这么说,唐老爹立刻下令转移救护站。
  “昨天晚上才换的地方,现在又要搬家,唐老爹,你的神经也太敏感了。”建华已经厌倦了漫无目的的搬迁,工程浩大而且看不出明显的效果。
  “执行命令!”
  “是!长官。”
  正在收拾东西,几架敌人的轰炸机就飞来了。
  “小安,快把车子开走!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回头。”
  建华才把伪装的茅草清理干净,还没上车,就接到唐老爹这个命令。于是他飞快的发动汽车,在广阔的平原上急驰而去。敌机捕获到这个目标,放弃了对地面上几个散兵的攻击,一股脑全追击过来。
  和飞机的竞速很快就败下阵来,敌机绕着建华肆无忌惮的投放炸弹,擦着车顶进行扫射。弹孔遍布了车身,建华奇迹般的没被弹片击中,但是被打穿的油桶瞬间燃烧起来。建华知道,这辆车是保不住了,他只得跳下车子,翻滚到一旁的包谷地里。敌机投放的炸弹终于准确的命中了这辆停住的车子,一阵没有目的的扫射后悻悻飞离了包谷地。
  看着被炸得支离破碎的车子,建华顾不上寻找丢失的鞋子,转身向驻地跑去。来到救护站所在地,发现这里早已人去楼空,建华很着急,站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他不知道自己该往那里去。幸好撤离的痕迹很明显,建华于是沿着留下的踪迹追了上去。
  唐老爹刚把人带到做饭的地方汇合,就接到了路连长的命令——所有人员以最快的速度投入战斗。
  “伤兵也要去吗?”唐老爹对这个命令很不解。
  “全部都去,一个不留,路连长快顶不住了。”传令的士兵急得直跺脚。
  一群特别的人出现在村子,除了二十几个拿枪的,其余人手持大刀或菜刀,没有武器的抓了几枚手榴弹。日本军队已经突破了前沿阵地并且攻占了村子,正准备打扫战场,忽然发现这样一群人出现在他们眼前,不由得傻了眼,双方足足对峙了一分钟之久没有动手。
  “打!”唐老爹一声令下,打响了第一枪。
  一时间,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响做一团。敌军猝不及防,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这才反应过来,吼叫着冲了上来。这群人本来就是老兵组成的,近身拼杀毫不逊色,远远出乎敌军的意料之外。大刀战士是这个战场上最亮眼的,他们两三个互相依托在一起,所到之处不无斩获,在人群中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波澜。拼杀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由于实力悬殊巨大,眼看就要全军覆没了。新远这回杀得痛快,在他的坚持下,唐老爹给了他一把打不响但是配有刺刀的枪,正合他的心意。在他得心应手的挥舞下,连续劈杀了两个敌人,这时已经筋疲力尽了,被冲杀上来的三个日本兵团团围住,情况万分危急。就在这时,他的身后枪声大作,阵地上的日本兵纷纷倒地。剩余的敌人看到对方援兵到了,立即放弃了这次进攻,拖起受伤的士兵仓惶的退出了村子,增援而来的大批部队乘势追杀过去。一个军官拍了拍唐老爹的肩膀:“弟兄们,好样的,你们就地休息,现在看我们的。
  “口令!”旷野中传来一声呼喝。
  “暴风。”建华连忙把手举起来。
  呯!对方不由分说,一枪打来,吓得建华卧倒在地:“兄弟,我隶属于西北军,部队被打散了,我是来找队伍的。我们连长姓路,营长姓仇,你可千万别再开枪。”
  “你们连长叫什么?说全名!”
  “路廉久。”
  “你是路长官的兵?你们连长阵亡了你知不知道?快出来,跟我回去见你们连长一面。”
  “啊!”建华找到部队才有了点安全感,这个哨兵的话让他整个人懵了,长官说没就没了,还不知道唐老爹和新远他们怎么样。
  跟随哨兵走进营部的院子,满地的伤兵让人无法下脚。屋子里几个人正围坐在桌前,指指点点的比划着桌上的地图。
  “报告长官,我们找到一个路长官的兵。”
  一个戴眼镜的长官立刻走了过来:“你们路连长真是好样的,他的兵全是好样的。有了你们的顽强抵抗,我们才能在敌人立脚未稳的时候及时赶到并且再次占领了阵地,你们地方部队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真令我们汗颜。路连长送出去不久,张大顺,快带这位小兄弟去看看他们连长。”
  “是!管营长。”
  建华远远的就看到唐老爹和新远一群人脱了帽子站在一个小土堆前,他立刻明白了,一把抓下帽子含泪走了过去。
  “小安?真的是小安!你小子命真大,居然活着回来了。快,给路大官人鞠个躬,他这次真的是一语成谶,战死在阵地上了。”唐老爹给建华递过去一碗酒。
  建华把酒泼洒在路连长坟头:“长官,你在那边给我准备一辆车,我到了那边还给你开车。”
  新远一直在流泪,被唐老爹呵斥了几句只敢偷偷的抹泪,见到建华回来,他再也控制不住,紧紧抱住建华泣不成声:“我们连完了,阵地上的兄弟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连长的尸体还是他们给抢回来的。我以为你也死了,唐老爹告诉我,你不可能回来了。”
  “大平,你哭什么?路大官人这是求仁得仁,我们要替他高兴。你要是哪天能像他一样战死沙场,我也会替你高兴的。”唐老爹见不得新远遇事就哭天抹泪的样子。
  建华双手用力抓住新远的肩头:“唐老爹说得没错,我们连长死得值。我们要记住他的话,和日本侵略者战斗,洗涮军人的罪行!”
  回到营部,院门口几部车停靠在路边运送伤员,有普通的卡车,也有军官专用的吉普车,甚至还有两辆小轿车。学生们熟练的把伤兵送上车,一个军官给唐老爹下命令:“清点一下你们的人数,整补到我的部队。把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留给后勤,从现在开始,你们都是我的兵,我姓黄,是你们的连长。”
  队列完毕,按人头数下来还有十一个,除去需要留在营部养伤的五个,剩下的六个人每人配发了一支枪,两枚手榴弹。黄连长看到建华脚上没鞋,马上给了他一双新布鞋,这可眼馋死周围的人了。唐老爹官复原职,做回了班长,可是这个班长和以前的班长有着很大的不同。以前的班长手握实权,几乎可以和连长平起平坐,现在手底下只有不到二十个兵可以指挥。唐老爹也不抱怨,吃完饭吩咐大家休息,自己一个人独自出去放哨。
第五节 人间炼狱二
更新时间2009-8-1 11:37:47 字数:5810
 天刚蒙蒙亮,集合的哨音就吹响了。整夜的枪炮声现在已经打扰不了建华休息,他睡得很饱。早上起来刚列好队,就接到了黄连长的命令——前方吃紧,迅速跟随四排进入阵地。
  来到村子里,建华发现清理了一半的战场尸体都还堆积着没有送出去,这里面躺着许多他认识的面孔,叫得出名的只有小柱子,那个自残的也在里面,上半身左边的胳膊整个没了,齐腰被炸断的地方肠子拖得老远。在敌机的轰炸下,这个村子已经没有一间完整的房屋了。来到前沿阵地,发现黄连长在战壕里指挥战斗,这更加增强了士兵们战斗的意志。双方打得火热,枪炮声不断,敌机的炸射已经够猛烈的了,远方的炮舰打来的炮弹威力更是惊人,不够坚固的工事基本被摧毁了。这时,成群的汉奸部队冲到了阵地前沿,我方的机枪手拼命的扫射试图压制住对方的冲击,但是最多一分钟,他们不是被隐藏在汉奸部队后面的日军狙击手射杀就是被日本小炮击中哑口,我们不缺人,可是面对炸坏了的机枪谁也无能为力。反冲锋的火舌越来越微弱,最后只能听到凌乱的单兵步枪声。
  日本兵终于开始冲锋了,他们咿哩哇啦的吼叫着踩踏倒下汉奸士兵的尸体冲上了阵地。刀光剑影中,我方的战士不断的倒下,日本兵虽然也倒下了不少,可是双方的差距实在是不成比例——一个日本兵在面对两三个国军士兵围攻时脸上毫无惧色,即使没有同伴来帮忙,这个日本兵也能够独力拼杀下去。而国军士兵在一对一的时候鲜有胜绩,更不用说被两个敌人同时围攻了。建华隐蔽在一个石磨后面不断的瞄准日本兵射击,新远仗着自己高超的刺刀运用技术,挡住冲往建华这里的敌人,让建华有机会射杀更多的敌人。终于,一个日军军官发现了这对杀伤力极强的组合,随着他的军刀一指,几个日本兵朝着他们冲了过来,在建华的连续击杀下,最后冲到新远身边的只有两个日本兵了。新远不含糊,起手就劈杀了一个脚底打滑的,这让另一个日本兵诧异不已,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建华的子弹就穿透了他的头颅。日军军官怒不可遏,这次他亲自带着一群日本兵冲了过来。建华四周的士兵纷纷后撤,眼看就要溃不成军了,建华竖起枪,扬起刺刀,迎着溃退的士兵和新远一起嗷嗷叫着冲了上去。也许是这两个学生兵的举动感染了周围的战士,他们也调转步伐,一起杀了过去。这一下子可不得了,所有的战士全都一股脑的反扑回去,包括后面的炮手和机枪手。正应了唐老爹那句话——我们这么多人,就是徒手冲过去,也能把日本人挤得掉进海里!嗷嗷叫着冲上来的国军士兵令日军军官手足无措,眼看着自己的部队被分割成了几块,每一块都被数不清的国军士兵围杀,他叽里呱啦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战场上的日本兵似乎被打了兴奋剂,顿时勇猛起来,不断杀出国军士兵的包围圈汇集在一起。没有枪炮声,也没有炸射声,阵地上空回荡着冷兵器的碰撞声和惨烈的厮杀声,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一场现代战争。日本军人毕竟训练有素,不一会儿功夫就扭转了战局,面对数倍于己的国军,他们并发出难以想像的战斗力,打得国军士兵不断后撤,这一撤再也收不住了,溃退的人流相互踩踏,争相夺命奔逃。忽然间,四周响起了密集的爆炸声,炮弹像撒豆子一样倾泻在阵地上,天空被不断飞来的炮弹粉饰成黄黄的一片。留在阵地上继续拼杀的国军战士和敌军士兵不断的倒下,建华也被飞来的弹片击中脸部,近距离的爆炸声把他震得晕倒过去......
  脸上的剧痛让建华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唐老爹的怀里,不时传来的惨叫声让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在这个塌了半边的屋檐下,看不到一件有生气的东西,再次穿过皮肤的针头疼得他挣扎着要起来。
  “别动,还有两针就好了。”
  坏了,脸上出了这么大个口子一定是破相了,以后还怎么见若雨?建华试图用手触摸伤口到底有多大,却发现胳膊上紧紧缠着纱布不听使唤。大惊失色之下,建华下意识的抖动双腿确定没有丢失,又用另一只手伸进裤裆里捏了一把。
  “别担心,你身上的零件都还在,这点伤养两天就好了。”
  “唐老爹,能给我找面镜子吗?我想看看脸上的伤。”
  “我们男人身上没点伤疤算什么男人?现在你是真正的男子汉了,有了这个伤疤怎么看都比原来帅。好了,现在起来走两步看看,还有什么地方疼一定要告诉我,早点医治才不会耽误。”
  建华站直身子,还好,缠着纱布的胳膊也只是拼杀时留下的外伤,全身上下都没事,就是脸上的伤口究竟怎么样自己心里没谱。
  “新远呢?他在哪里?”
  唐老爹难过的背过头去:“没见到尸体,现在还在清理战场,不过他活下来的机会不大。”
  建华马上冲了出去,阵地上的士兵们忙碌的搬运尸体,建华来到和新远杀散了的地方,发现这里已经清理干净了,不由得流下了泪。
  “兄弟,不用你们抬,我自己能行。快放我下来,我还得去找我的同学。”
下一页 尾页 共4页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