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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山岁月

_2 阿蛮蛮(当代)
  新远,这是新远的声音!他还没死。建华飞快的跑了过去,真是新远,他浑身上下已经被鲜血浸泡透了,看得出,他是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这时新远也看见了建华,不顾担架兵的阻挠,挣扎着跳下担架,不料正踩中一具尸体,一个踉跄摔翻在地。建华如释重负的瘫坐在地上,两人久久说不出话来,也许此刻的相聚不需要任何语言来表述,两人相视着对笑起来......
  这时唐老爹也摸了出来,见到新远还活着很欣慰,刚想开口招呼他们,就被垂死日本兵拉响的手雷震翻了,两人连忙跑了过去。
  “我没事,这些个日本兵太可怕了,死了也要吓我一跳。”唐老爹扔开挂在脖子上的断手,用力的站了起来。
  “你们是怎么做事的?敌人都没清理干净就忙着干别的,快把地上的敌人再补一次刀。”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喝斥道。
  “长官,这个拉手雷的我补过刀了,没想到他还活着,你处罚我吧,是我大意。”
  “管营长,这是你的兵,你看着办。”
  “记下二十军棍,以后再打。团座,您看怎么样?这是我最好的兵了,要是别人,谁敢站出来承认,还主动要求处罚?这种兵你以前没遇过吧?”
  “你怎么管教兵我管不着,我要的是像你们三连这样的队伍,把连长叫过来,我周家祁要当面表彰他。”
  一个士兵拄着枪站了起来:“报告长官,黄连长阵亡了,尸体在我这里。”说着流下泪来。
  周团长连忙跑了过去,黄连长身上布满了刺刀留下的伤痕,握着死去黄连长的手时发现,整个巴掌只剩下了骨头,这是攥着敌人刺刀搏斗造成的!周团长不禁哽咽起来:“管营长,你过来看看,这么好的军官让你糟蹋了!你怎么能这么使用干部?”
  “我告诫过他们,离前线阵地远点,注意自己的指挥位置。可是没有一个部下听我的话,一打起来全都疯了,直接进入第一线指挥战斗。团座,您也快回去吧,这里不安全,如果伤着了可不得了,我们全团可都指望着你。”
  “黄连长能来,我怎么就不能来?我要把黄连长的尸首收敛了才会回去,去,把我的棺材拿来给黄连长。”
  “这怎么使得!我找人做一副棺材不就行了,不敢用您的。”
  “管营长,执行命令!”
  一队士兵押解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军官来到阵地:“报告长官,郭排长带到!”
  周团长头也不回:“不是告诉过你们,就地枪决吗?这种事还来烦我,快拖下去毙了。”
  郭排长不死心,挣扎着解释:“长官,我也算是在这里洒过血,请您看一眼我身上的伤。部队都快打完了我才下令撤退。你是不知道日本人有多凶,我的弟兄死得实在是太惨了,我不忍心看着他们做无谓的抵抗。”
  “管营长,看看你的部下,做逃兵还有理了。要是全像你们这样还打个屁,早点回家种地去算了。”
  “团座息怒,是我用人不当,但是郭排长毕竟在这里战斗过,你看他身上的伤,他已经尽力了。我看把他撤职就行了,让他从新再来,给他个机会。”
  “我要的不是什么尽力,我要的是全力以赴!我给他机会,日本人会给我机会吗?看看你周围的兵,他们还在和日本人战斗的时候你这个排长就已经跑出几里地去了。我要是不毙了他我怎么对得起这些出生入死的弟兄?管营长你不要说了,执行命令。”
  俘虏被集中在一起,反绑着等候处置。一场战下来,就生擒了一个日本兵,其余的十多个人全是汉奸部队。根据刘团长的命令,日本兵送师部,汉奸部队除了一个军官以外全部就地枪决。汉奸军官很不服气,和前来行刑的士兵争吵起来:“弟兄们,我们都是中国人,中国人不能再杀中国人了。”
  “谁他妈是你的兄弟?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们可是国军战士,再看看你这身皮,你是为谁卖命?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中国人,有你这么帮着日本人打自己同胞的吗?”围观的士兵最狠这些汉奸了,大声的讥讽他们,不时的用枪托砸他们。
  “弟兄们,不要再打了,我们也是中国人,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的国家。”
  “大伙儿快来看喔,汉奸说他们帮日本人打我们是为了国家,这可真新鲜,都来听听他说些什么。”士兵们想让更多的人看他出丑。
  “中国是打不过日本的,如果打得过,早在东北的时候就应该打。现在才打,已经是迫不得已了,这样的战争没有任何意义,只会增加老百姓的苦难。几十年内战的苦头你们还没有吃够吗?即使是付出巨大的代价把日本人赶走了,他们之间还会继续打战,最后苦的还是我们这些人。何况日本人是绝对不可能被打败的,弟兄们,你们要清醒起来。”
  这番话说得一些国军士兵哑口无言,这和他们受到的教育格格不入。一个士兵不服气:“打不打得过是国家的事情,打不打是我们的气节问题。你怎么忍心看着中国人被他们屠杀还帮他们?你这不是汉奸是什么?”
  “打仗是一定会死人的,我们所做的就是让自己的同胞尽量的减少伤亡。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日本会帮助我们建立大东亚共荣圈,到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能过上好日子。日本人进行的是一场圣战,为了整个亚洲的存亡而战,我们再也不能任由西方人欺压了,我们必须为了整个亚洲而战,亚洲是我们亚洲人的亚洲。你们无谓的抵抗只会给中国的老百姓带来无尽的灾难,最后还是要被剿灭的。”
  “你就能够忍受在膏药旗下面苟活吗?”新远对这个诡辩的汉奸很气愤。
  “看看东北,在日本的努力下发展得很快,日本人是不会为难良民的,只要你们不再抵抗,所有的亚洲人都是一样的。不论谁来管理中国,只要他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我就帮谁。”
  “我们是为国家而战,你是为侵略者而战,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可说的。”新远感觉这个汉奸很讨厌。
  “国家?掌控在几个人手里的国家?你们只是为了那几个人来做炮灰的。侵略者?苏联已经控制了大部分蒙古,你们的这个后台不是侵略者吗?我们之间只是帮助不同的侵略者而已,我不说你们是汉奸,你们也就不要说我是汉奸。帮苏联是没有前途的,他只会扩张自己的土地,并不会给中国什么好处。日本人就不一样了,他们肯帮我们建设国家,建设一个崭新的中国。”
  所有围观的士兵全都哑口无言,没有一个人能够提出哪怕是一点点反驳的意见。行刑的队伍也愣住了,不知道该干什么。
  建华再也忍不住了:“你口口声声说这场战争是反抗西方的压迫,可是日本人敢把炸弹扔到租借炸外国人吗?他们不敢,他们只敢炸中国人。说一套做一套,这些鬼话你看在眼里还相信,你的脑子是用什么做的?中国的事用不着别人来插手,自己会处理,这是主权问题。如果我们投降了,一切由日本人说了算,中国还算是个国家吗?我们并没有依仗苏联,只是通过外交手段从他们那里得到了一些援助而已,德国不也站在我们这边吗?这是国与国之间的正常往来,日本可以和别的国家交往,看看他们扔下来这些美国制造的炸弹!我们怎么就不能和他国打交道?中国和日本是国与国之间你死我活的战争,不是你所说的解放中国。还有,外蒙我们早晚有一天要收回来的。”
  “好!”人群中有人大叫了一声。
  “哈哈哈,这位小兄弟,你知道你们这支军队是怎么来的吗?在苏联人的帮助下建立起来的!当年他孙文依仗苏联的三百万卢布和五百条枪建立起来的黄埔军校就是你们这支军队的骨干。打着北伐的旗帜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用苏联人的大炮打自己人,北伐的路上这支军队做过什么你们知道吗?我也用不着瞒你,我恨你们,是你们把我的家抄了,把我爹弄顶高帽子戴着游街,最后把他老人家活活气死!我们家有点钱怎么了?我们招谁惹谁了?把我害得家破人亡,我这辈子是和你们干上了!不管什么人肯帮我,即使是魔鬼,我也会和他合作报这个血海深仇!”
  建华刚想接话,就听到一声枪响,汉奸军官应声倒地。
  周团长把枪收了回去:“妖言惑众,一派胡言!居然直呼国父其名,死有余辜。你们别被他扰乱了军心,忘掉今天他说的话,把其他的汉奸就地正法!”
  建华很愤怒,他很鄙视周团长的行为,这不是军阀所为吗?自己有足够的理由驳倒这个汉奸军官,理越辩越明,为什么不让别人说话?这也太霸道了,还命令士兵忘掉这番话,这不是很可笑吗?愤怒归愤怒,建华也不能对这个团长做什么,他心里清楚,正因为有了这些黄埔系的将领,中国的抗战才可能继续下去。
  祭奠过黄连长,剩下的部队被整编到四连。建华顿时感到沧海桑田,这种类似流亡的日子哪天才到头?由于作战英勇,营部很快就批准了唐老爹的要求——每人领取一双布鞋。建华不肯要,被唐老爹数落了一番只得无奈的去混了一双回来。
  “人和人就是不一样,我们路连长也是战死的,下葬的时候只有几块门板搭成的木头盒子。黄连长却用那么好的棺材,我要是有那么一副棺材,就是让我现在死,我也绝不犹豫。”唐老爹感叹世间的不平。
  新远晚饭又吃多了,打着饱嗝安慰:“忠发不也是一床草席打发的,我们的命不能跟别人比,不过唐老爹你放心,如果你死了,我们一定把军饷都拿出来给你凑一副棺材。”
  “大平,你是在咒我死啊?告诉你,我这种老兵要死没那么容易,我要亲眼看着日本人被赶出中国去。”
  “我看难,今天这一战可算是看出日本军队的战斗力了,我们武器不如他们,近身战斗更比不了。建华,我搞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打那个刺刀耍得厉害的日本兵?我亲眼看着他一连杀翻了我们六个人,你怎么就不打他呢?”
  “那人的身影飘忽不定,我没机会瞄准,几次尝试后干脆放弃了,有瞄他的功夫还不如多杀些其他的敌人。新远,你不是怕他冲你杀过来吧?”
  “胡说!我新远玩刺刀还没怕过谁,他那样的,就算是两个......”新远觉得吹大了,连忙改口:“一对一的时候我还挑不过他,我就不要活了。”
  建华有个疑问一直想找人解答:“日本兵拼刺刀前为什么把枪膛里的子弹卸下来?他们一冲到阵地就哗啦哗啦的卸子弹,把我看傻了,当时可高兴了,举枪就打,根本不用顾忌有流弹飞来飞去。”
  “吓唬人吧,以为自己是战神,刀枪不入。”新远不以为然。
  唐老爹毕竟是老兵,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用的枪穿透力强,近战的时候近距离开枪会误伤到自己人,所以才会那样。”
  “哦,这么说日本兵全都是这样?这下子好了,新远以后就在我前面挡住他们,我好挑着打,今天只恨我没能亲手打死那个军官。”
  “就这么定了,只是我一对一的时候你不要把他打死,也让我过过瘾,比你杀得少我不舒服。”
  “早点睡吧,明天会怎么样还不知道。”
第六节 人间炼狱三
更新时间2009-8-2 10:47:42 字数:5429
 四连属于预备部队,所以不管前方杀得昏天暗地,只要不到紧要关头,这支部队是不会被派上战场的。补充上来一个营的地方部队被安排到以前路连长驻守过的侧翼山头,可能是让他们熟悉战场的情况,所以一直没有给他们作战任务。新远在营部养了两天,性情比较急躁,见谁就拉住不放,缠着别人陪自己练习刺杀。一天被管营长看见了,新远的地位从此改变,从一个小兵成了教官,指导全营的刺刀拼杀技术。
  这天吃完午饭,营部来人通知建华,管营长要见他。这让建华摸不着头脑,自己一个小兵,营长找我干什么?回想这两天自己并没犯什么错,于是坦然的跟随来人到了一个小山头。建华很纳闷,怎么不去营部:“兄弟,你诓我出来要干什么?我和你没仇呀?”
  “我奉命带你上来,管营长在前面,就快到了。”
  管营长和身边的两个幕僚,用望远镜观察停泊在江上的战舰。一个幕僚用本子不停的记录,另一个在地图上打标记。
  “日本人这是怎么了?居然给我们的空军树了块碑,看来日本人不是那么好对付,心理战也开始打起来了。”管立宪看着远方新建的支那勇士纪念碑自言自语。
  “建华来啦?快来看看那个是什么东西?我这辈子还没见过那个玩意儿。”管营长把望远镜递给建华。
  “航空母舰,错不了,一定是航母,我在一本书上看见过。”
  “我说的嘛,一准是这个东西,在学校的时候没有认真听课,真的遇到了连名字都说不出来。”
  建华望着满江的炮舰,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我们的战舰呢?怎么停泊在江面上的全是日军战舰?
  “开战之初就打没了,根本不在一个档次。空军也快不行了,没几架可以投入战斗,你这几天见到过我们的飞机吗?”
  “这场战没法打了,日本人在这里可以发挥出他们最大的攻击力量,仅凭血肉之躯是没法和他们打的。我们必须早日撤离这里,到腹地开辟新的战场。”
  “建华兄弟在那个军校就读?竟然有如此见解。”
  “报告长官,我在天津的一个普通高中读书,前些日子在西迁的路上遇到部队就参军了。”
  “投笔从戎,令人赞佩!建华兄弟,以后做我的帮手好不好?我身边就缺你这样的读书人。和一群大老粗待的日子久了,我自己都变味了,遇事只知道使用蛮力,脑子不会转弯。”
  建华早就羡慕新远当上了教官,现在有机会当官,自然不会拒绝:“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我服从长官的安排就是了,只是我不知道长官怎么会看上我?”
  “哈哈哈,建华兄弟,你前天和汉奸军官对话的时候听到叫好声没有?我当时也在场,忍不住给你喝彩,那时就开始注意你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四连四排的副排长,这只是个空职,你挂着就成,用不着你去管事。以后只要随时在我身边就行了,你还有什么要求现在就提出来,我能够满足你的一定满足你。”
  建华想起了唐老爹,一把年纪了还要和士兵们出生入死,这么多年都闯过来了,真不容易。在这里每一天过的都是鬼门关,他于心不忍,不愿意有一天接到唐老爹阵亡的通知,于是他要求把唐老爹和他安排在一起。
  “我可没有空职给他挂,他要是愿意在你手下做事,我就安排他过来。”
  “唐老爹那里我去说,您只要下个命令把他调过来就好了。”
  “行,就这么定了。建华,你们这些学生兵都了不得,你那个同学昨天把我的心窝捅了,到现在还疼得厉害。我们营要是多几个你们这样的学生兵,战斗力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你看到对面的阵地没有?他们师自从开打以来,就从来没有丢失过阵地,连日本人都‘夸’他们是可恨之敌。我的营要是能赶上他们就好了,不过现在有你们在,我这个营迟早有一天会超过他们的。”
  建华注意到对面阵地的工事构筑的非常坚固,即使在日军炮舰的射程之内,也不会对他们造成太大的伤亡。但是他不相信,区区一个师就能够从开战之初坚守在那里直到现在:“整补超过百分之一百以上也许可以做到,也就是说他们至少打光了一个师。”
  管营长发现这个新帮手越来越有意思:“我从小道消息知道他们补充了百分之六十的兵力,但是我一直怀疑。建华兄弟,你的判断和我的估计基本相同,大家都是中央军,他能比我强到哪里去。”
  “长官,你注意到没有,他们有高射炮,你有那东西吗?”
  “在哪里?让我看看。还有,以后注意了,没人的时候就管我叫大哥,听你这么叫我很别扭。”
  “是,管大哥。”
  “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有敌机飞过的时候你才看得到阵地上吐出的火舌,要是凭肉眼能看到还不得早被日本舰炮打没了。”
  “嗯,有道理,建华兄弟,依你看我们营还要做些什么布置?”
  “火炮,越多越好,这样一来敌人就很难接近我们的前沿阵地,弟兄们也不用付出那么大的伤亡才能守住阵地。”
  管营长身边的两个幕僚哈哈大笑起来:“这位小兄弟很有意思,我们还想要战机协同作战呢,这可能吗?管营长为这事打了多少次报告,到现在连根毛都没见到。师部是有炮,但是得留着他们自己使用,只有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他们才舍得调转炮口协助我们,我们接到的通知是——要炮没有,要人没问题。”
  “这么打下去真的没希望,除了用人填,一点办法也没有。上面有撤退的消息吗?早点离开这里重新开辟战场才有取胜的机会。”
  “建华兄弟我提醒你,今天你已经两次提到撤退了,还好是我们几个人在这里,你这话要是传到团部,不死也得扒层皮,以后再也不许提撤退的事了!”
  “是,管大哥。”
  唐老爹很高兴住进为他准备的房间:“小安,你可不得了,现在成了管营长的红人,我以后改口称呼你王大官人吧,要不别人说我藐视长官,怪罪下来我可吃不消。”
  “唐老爹,你就别拿我开心了,你永远是我的长官。只是以后你不要再叫我小安了,我听着不舒服,还是叫我建华吧,你不是也改口叫新远本名了吗?”建华拿起桌上的报纸很开心,这是做官最大的好处,因为每天可以有报纸看。
  “现在你们都是长官,你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做,这还不行?建华是吧?嗯,这个名字取得好,透着大气。”
  建华哭笑不得:“以前嫌我们的名字难记,现在怎么反倒称赞起来了。唐老爹,你可是个硬骨头的人,今天什么地方不对劲?”
  “做官的名字都是好名字,这难道错了吗?只怪我以前没有看出来,白白浪费了两个好名字。新远、建华,好!真是好。建华长官,你脸上的伤口该换药了,是不是现在换?东西我都带着呢。”
  “唐老爹,叫我建华就好了,别长官长官的,听起来更不舒服。给我找面镜子来,我要看看伤口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嗨,我说了的,你有了这个伤口看起来比以前帅多了,不用看,换了这次药过几天就可以拆线了。到时候你尽管看,没人拦着你。”
  “唐老爹,这是命令,请你执行命令。”
  “哟,拽起来了,不就是找个镜子吗?至于发火?得,我现在就去执行你的命令。”
  唐老爹出门就被迎面赶来的传令官撞了个满怀:“王排长,前方战事紧急,管营长要你和他去一趟。”
  “知道了,我马上就到。”
  和管营长来到村里的半堵墙后面,建华举起配给的望远镜观察前沿阵地的情况。这次敌人的兵力显然比上次多得多,我方机枪射击位置的工事不但做得很足,而且也预留了几个位置准备随时被摧毁了有地方再次架设,所以敌人迟迟未能推进到阵地前沿。尽管如此,敌机和敌舰的炸射还是造成了比较大的伤亡,可以估计到,一场肉搏最终不可避免,管营长命令四连迅速进入阵地。
  “山头上的部队离得比较近,怎么不让他们过来打?”建华认为这么使用预备队很不明智,这点机动力量应该留到最关键的时候才能动用。
  “建华,你以为所有的地方部队都和路连长的部队一样吗?你知道那个营的装备是什么样子吗?不是我看不起他们,他们那点战斗力根本比不上我的一个连。我怕他们来了不但帮不上忙,溃逃的时候影响到我的部队作战,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我不会做。再让他们观察几天,等时机成熟了我自然会让他们进入阵地。”
  管营长忽然看到新远跟随四连疾驰而来,立刻让人把他劫了下来:“路教官,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请你回到你的位置去,不要给我们添乱!”
  “长官,我好歹也是个战士,怎么就不能参加战斗?你就让我去吧,我保证保护好自己,不会让日本人伤到一点皮毛。”
  管营长交待一个幕僚:“你今天的任务就是给我盯好路教官,他要是出了一点问题我唯你是问!”
  由于敌机的轰炸太猛烈,管营长在幕僚的劝说下离开了村子,回到营部等待前方的消息。
  “团座,这次恐怕很难守住,能不能把您的预备营调到我这里。我保证,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动用他们。”管营长心里没底,拿起电话打到团部。
  “管营长,你不是在说梦话吧?我就这么点机动兵力,你全拿走了我这里吃紧的时候用什么?再说了,刚给你补充了一个营的部队,这就打完了?”
  “团座,这些地方部队的战斗力您比谁都清楚,他们只要不拖后腿就谢天谢地了,谁敢把他们派到阵地上和自己的部队一起战斗?您就想想办法,帮我一把,多少派点部队过来,我这里真的很困难。”
  “我这里还一大滩子事,我向谁去诉苦?不要说了,如果战败了你要么提头来见我,要么战死沙场!”
  “团座,实在不行能不能让师部给我点炮火支援?就像上次那样。”
  “炮弹还在运送的路上,你要是等得到就慢慢等吧!我就问你,你究竟有没有把握守住?”
  管营长站了起来:“守住的把握没有,成仁的决心有!团座您放心,我一定战至一兵一卒!”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回应,好一会儿才传来刘团长的声音:“我把我的警卫连给你,你给我记住了,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动用他们!要是你拿我的部队瞎整,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是!团座,谢谢团座。”
  放下电话,管营长信心满满:“建华,今天给你开开眼,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部队,这个连可是我们团座的心肝宝贝,我的印象里还从来没有见他动用过。今天是怎么了,他居然舍得把这支部队给我,这下我可踏实了。”
  “有那么神吗?都是人,他们难道长了两个脑袋不成?”
  “哈哈哈,神不神的你看了就知道,我敢保证,你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队伍。”
  “报告长官,郝营长派人来要求参加战斗。”
  “让他回去告诉郝营长,该让他上的时候不要含糊,现在就地待命,不许轻举妄动。”
  警卫连的行动很迅速,不一会儿就抵达营部,因为他们是乘坐卡车到来的。出现在营部的队列让人眼前一亮,士兵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几乎是一个摸子里倒出来的。建华心想,又不是接受检阅,有必要这么认真吗?到了战场上是个什么样还不知道呢。送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紧急,前方的战况现在已经陷入了胶着的状态。只要任何一方的阵脚稍有松动,就可能被整个击溃。管营长一直不肯让警卫连参加战斗,现在终于觉得时机到了,他命令警卫连进入阵地,自己也跟着队伍再次来到村里。
  “有没有人擅自后撤?”管营长询问前方督战的军官。
  军官看了一眼机枪手,得到再次肯定后很得意:“报告长官,到现在为止还没有。”
  阵地上的尸首几乎铺平了整个战场,看得出来,这场冷兵器的交锋持续了很长时间。正当双方筋疲力尽的时候,警卫连的出现无异于神兵天降,立刻杀得敌人晕头转向,瞬间就溃退下去。山头上的部队接到命令换防和打扫战场,剩下的部队回营部休整。经过清点,管营长实际上只是一个连长了,警卫连阵亡一人,伤七人,管营长觉得这个数字可以向周团长交代,可是通话的时候还是免不了被臭骂一顿。不过周团长也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团的地方部队正在赶往这里集结,管营长被任命为这支部队的最高长官,营长的官职不变,可是能指挥一个团,这种情况只可能在当时的中国发生。
  直到增援的部队赶到,管营长才肯放警卫连回去。管营长一行人等候在营部门口准备迎接前来增援部队的军官,一个军官带着两个随从走了过来:“报告长官,部队集合完毕,请您训话。”
  管营长看着三三两两散漫围坐在一起的士兵,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个样子训话,说给鬼听呀,鉴于礼节,他不得不把来人迎进屋子:“你是李团长吧?训话不急,快,里边请,兄弟我准备了好酒,就等着你了。”
  “对不起,长官,我们团座脚伤还没好,不能亲自来见您,请您多包涵,我是团附,我也姓李。”
  管营长不由得怒火中烧,摆什么架子?我虽然只是个营长,可我毕竟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你李康虽然是团长,但是现在毕竟是我的下属,见了我也得喊长官!刚想发作,就被建华拉到一边:“管大哥,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前方随时都有情况发生。要是把关系搞僵了对谁都不好,要不你先回去消消气,我来和他们打交道。”
  听建华这么说,管营长立刻冷静下来:“哈哈哈,我真糊涂,你们团长伤得怎么样?要不要我的医生给他看看?怪我,这事全怪我,我该主动去见你们团长才对。李团附我们哥俩先进来喝几杯再去见他,对了,你们的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要不要我的兄弟给你们送去?”
  “长官客气了,李大壮,叫几个兄弟把饭菜分发下去。”
  传令兵急匆匆冲了进来:“报告长官,郝营长快撑不住了,急需支援。”
  一顿饭的功夫都不到就垮了,地方部队的战斗力真是令人堪忧,而自己手中只有那么点部队,就算全填上去也是不够的。眼前的这个部队就这么投入战场很快就会被打垮的,可是除了他们就没有别的部队了,要是让他们刚来就上战场,伤亡肯定小不了,管立宪急得直跺脚。李团附看着管营长手足无措的样子,知道这个光杆司令已经无计可施了,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这里,于是不等管营长下令就站起身来:“长官你放心,我们一定把阵地给您守好,一会儿打完仗我再回来和你喝酒。大壮,我们走,命令一营和四营,迅速进入阵地!”
  管营长很苦恼,自顾自的喝着酒,我还算是这支部队的指挥官吗?别人根本不拿自己当回事,要怎么打根本不需要经过我的命令。
  “管大哥,这样也好,他们了解自己的部队,知道该怎么打,你少操点心不好吗?别一个人喝酒,来,我陪你喝。”
  “建华兄弟,哥哥我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光杆司令,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
  “管大哥,别这么说,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早就战死了。这个地方就像个无底洞,怎么填也填不满。”
  “不说了,不说了,喝!我们喝酒。大家都别愣着,拿起你们的酒杯,今天一醉方休。”
第七节 人间炼狱四
更新时间2009-8-3 12:51:07 字数:4763
 外面打得热火朝天,里面一片歌舞升平。各有各的苦,有谁能知道?接到郝营长全营阵亡的消息,管营长再也坐不住了,命令所有回来休整的部队集合。
  士兵们三三两两的相互搀扶在一起,往日身边的战友变成了新面孔,根本找不到自己在队列中的位置,在军官的调度下勉强排出了队形。集合花费的时间让管营长很不高兴,来到队伍前他明白了,看着士兵们负伤后见到自己仍然不顾伤痛抬头挺胸保持军威,他的眼睛湿润了。面对自己最后一支部队,他多么希望能够把他们留下来继续休整,可是前方的战事这么紧张,刚刚接到李团附阵亡的消息,这个时候要是自己再不做点什么,就真的没脸见李康了。于是他命令——只要还能走动的,立刻进入村子待命!所有人员,包括军官在内,迅速赶赴阵地。
  毕竟是营级编制,一支由担架兵和输送兵以及伙夫等后勤人员组成的队伍在数量上远远超出了一个连。建华透过望远镜,发现前沿阵地上躺着许多敌人的尸体,这说明了阵地上曾经发生过惨烈的搏杀,敌人究竟是多少次冲上阵地,他不得而知。这支地方军直到现在依旧牢牢的把守着阵地没有后退一步!这时,一支赶来增援的部队和他们擦肩而过,建华注意到他们当中不少人手中握的不是枪,而是一枚手榴弹!只听到有人大喊道:“弟兄们,跟我冲啊!到了阵地上要什么家伙自己挑,拿到了就是你们的!”
  管营长很犹豫,只有让部队控制住阵地,自己才能夺回指挥权,留在村子里随时都有被别人调度的可能。可是自己最后的这点家底要是打光了,还怎么战斗下去?权衡了半天,还是下不了决心。这时,冲上阵地的敌人越来越多,我方将士难以抵挡,有些怕死的试图逃离,被督战的枪手击毙了几个才暂时稳住了阵脚。形势已经容不得管营长多想了,他示意身边的号手吹响冲锋号......
  “长官,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刚才是不是看到海了?我可是第一次看到大海,真漂亮。”一个两眼被炸瞎了的士兵问建华。
  建华明知道是江,可是不忍心让他失望:“好兄弟,是大海,海水很深,很蓝。这里是大上海,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去海里游泳,去城里吃好东西。”
  “长官,你不要骗我,到时候一定要带我去城里看看。老家的人告诉我,大上海的地上全是黄金,想要多少就拿多少,就像这里的武器一样,只要拿得下就全是自己的,到时候我一定把四个口袋塞得满满的。”瞎眼士兵紧紧抓住自己手里的枪,对未来充满了幻想。
  “把枪给我,我先替你保管,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再还给你,现在快上担架去医院。”
  “不!这是我的枪,我当兵快一年了,现在才有一把属于自己的枪,我不能把它给你。”
  “我是你的长官,你要相信我,快把枪给我。你拿着它怎么上担架?医生也不敢给你治伤,服从命令,到了医院就能领到十块大洋。”
  “啊?长官你不要骗我,如果没有大洋,我就回来找你要。”瞎眼士兵受不了大洋的诱惑,终于放下了枪,旁边的担架兵马上把他抬了出去。
  “这些兵真可怜,死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新远,部队还剩下多少人?”建华终于送走最后一个伤兵,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你眼睛能看到的全算上,扳着指头都能数出来,这个营算是完了。”新远被流弹穿透大腿,唐老爹正给他包扎。
  “你们两个命真好,怎么打都打不死,老天真是开眼了。”唐老爹不由得感叹起来。
  “管营长呢?你们见到他没有?刚才还在这里,怎么一转眼人就不在了?”
  “被李团长派人请了回去,估计是打了不到一天他就吃不消了,想和我们营长协商该怎么办。”
  “该死,他怎么不叫上我?不行,我这就得回营部。”
  营部小屋正在祭祀战死的李团附,他是李团长的表弟,没想到刚上战场就遭遇敌机的轰炸阵亡了。李团长泣不成声:“好兄弟,你这一路可要走好,家里的事你不要担心,哥哥我一定把他们照顾好,你就放心的走吧。”
  管营长手持一炷香:“李团附,你在那边等着我,我们哥俩还有一杯酒没有喝,等我到了那边我们哥俩再喝个痛快。”
  军官们挨个给李团附上香、鞠躬,师部和团部也送来了挽联。整个祭祀过程简短而隆重,做棺材的门板没凑够,没有棺盖就下葬了。回到营部,李团长召集军官开会,看着对面从战场上回来的管营长和他的军官,李团长不禁问道:“管长官,你的部队没了,干部的建制恐怕也成问题,要不要我调几个干部给你?”
  “李团长的好意兄弟我心领了,在座的都是我最好的干部,你只要把士兵补足就可以了,我也不多要,只要有一个营的兵力我的心里就有底了,李团长不会太为难吧?”
  李团长似乎不太相信:“就刚才那么一会儿,我已经损失了一个多营的兵力,管长官就要一个营,这点部队能撑多久?”
  “李团长不知道吧,上面已经做出了反攻的决定,具体的时间不知道,估计也就是在这几天,我们只要撑到反攻的到来就算完成了任务。有一个营还撑不住,我这个官就不要做了,李团长放心,我绝不会再要求补充兵力,但是你还要给我准备一个营的预备队,这个预备队的人事任用我不插手,我实在撑不住的时候才会动用他们。”
  李团长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一个营的补充兵力没问题,一个营的预备队也没问题,随时打光了随时补充,必要的时候你就给我下命令,从现在开始管长官可以调动我所有的部队。今天这一仗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中央军在这里守了这些个日子真不容易,作出的牺牲是我来以前无法想像的。我们都是中国人,到这个时候我还藏着掖着,还算得上中国军人吗?管长官你放心,就是把整个团打光了我也不心疼,我早就盼着政府下决心打日本。现在看来这个仗不会打几天就停下来和谈,要是那样,我们国家迟早要被吞并!只要你们坚持打下去,我就尽全力帮你们,我们的心拴在一起,国家才有希望。”
  管营长被李团长这番话感动了,他离开座位来到李团长身边,紧紧握住李团长的手说不出话,一行热泪却流了下来。
  阵地上许久没有动静,想来敌人也要喘口气,李团长把自己最好的兵士挑选出来凑足的一个营这时也赶到了阵地。管营长简短训话后抓紧时间派发装备,任命军官,建华升任副连长,依旧是个挂名,没有实权。他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虽然不能直接指挥部队,但是待在管营长身边发挥的作用更大,可以参与整个部队的决策讨论。一个据他自己说已经十八岁的士兵被任命为连长,建华看着这个和自己一般大被士兵们戏称为娃娃长官的连长,不由得感慨万千。一个中学生后面跟着四千个文盲的国家,教育本来是这个国家的头等大事,可是全让战乱耽误了,要是中国少几年战乱发展教育,今天的局面一定大不相同。无论怎么样,现在这场强加在中国人头上的战争既然打响了,就没有了回头的余地,还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结束谁也不知道。
  在军官们井然有序的指挥下,士兵们认识了自己的新长官,拥有了自己的新武器,也找到了阵地上属于自己的位置。吃饭时有力的咀嚼声响彻四野,替代了以往的枪炮声和厮杀声,让人顿时回到了平静的状态。官兵们相互攀谈起来,不时发出的笑声和打闹声增添了部队的活力,压在头上死亡的阴影逐渐被驱散了,一个手缠纱布的士兵饶有兴致的讲述自己和日本人搏斗的情形:“我以前还以为日本人长了三头六臂,凑近了一看才知道,他们既不是红头发,也没有蓝眼睛,个头还整整矮了我一个头。就他们这样的残废也敢叫嚣和我们为敌,我当时心里那个火,举起刀就往这个日本兵的头上劈了下去。”还没说完,他拿起口缸准备喝水。
  “怎么样?后来怎么样?”
  “小日本就是小日本,个头小,动作也灵活,这个日本兵居然躲开了我的劈杀,端起枪就冲我刺来。我当时用力过猛,收不住刀,心想坏了,这下子要成他的刀下鬼了,没想到我这一刀没有砍到他,反倒砍下了跟在他身后另外一个日本兵的整条腿!”
  “后来怎么样你说呀,急死我了。”
  他指了指身后的背夹:“看到上面的刺刀孔没有?站着给他刺他也没本事伤我,没等他抽回刺刀,我横着一刀扫了过去,你们猜怎么着?”
  这个士兵没等别人回答,站起身来大声吼道:“打扫战场的兄弟有没有见到一个被齐腰砍成两截的日本兵?”
  “我看见了,兄弟,你真他妈厉害!以后日本人见了你得绕着路走。”旁边的战壕里传来一声喝彩,整个阵地顿时沸腾起来。
  李团长看着从阵地上收敛回来的武器,眼睛里闪射出喜悦的光芒:“管长官,不瞒你说,我的部队最缺的就是这些家伙,装备了枪支的只有三分之二,其中很多是打不响的。现在好了,有了这些武器,我的部队还有什么办不到的?”
  “李团长,兄弟我能做的也就这个了,你不嫌弃就好,要是不够,我再给团部打报告。”
  “够了够了,我是穷怕了,一次就接收到这么多物资怎么分配还不知道,管长官不要见笑。”
  “李团长客气,以后有什么要求就直接找我,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我们地方部队比不了你们中央军,你们一个个都是蒋委员长的子弟兵,管长官如果不为难的话,给我的部队每人配发一双布鞋就太完美了。”
  “这个事恐怕不好办,我尽量争取就是了,我们都是中国的军队,一家人应该一视同仁才对,我想上面不会太苛刻的。”
  “刚才不过是一时高兴过头,我就随便一说,管长官不要放在心上,专心守住阵地才是你的职责,不要再为这事操心了,就当我没说过。对了,整补上去的部队还满意吗?要是不行我再给你换。”
  “李团长把自己最好的部队都给了我,兄弟还能说什么?李团长,兄弟准备了一桌酒菜,狗肉做的非常香,自从你来了还没给你洗尘,你不要怪罪兄弟。”
  “哦?那要尝尝,走,我们喝酒去。”
  从建华的口里得知唐老爹做得一手好菜并且亲口尝过以后,管营长就让唐老爹兼任自己的私人厨师,专门负责营部的小灶。唐老爹有点实权就不放过,采购的时候特意多要了一个小狗,唐老爹没有亲人,孤独的时候全靠这些小生命逗乐,有事的时候又要牺牲这些小生命来协调各方面的关系。他习惯了,只要身边有只小狗就好,不管长大后是不是要把它吃掉,只是他每次带回来的都是黄狗,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养的也是黄狗,而且和他的感情很深。
  营部有一辆吉普车,便于通讯阻断的时候情报能够及时的送到团部,唐老爹接到管营长的命令后坐车颠簸了很久才到达一个比较大的城镇,挨家询问类似征粮般才买齐了所需的物品。战时物资奇缺,街道上根本见不到卖货的商家,因为商人在这个时候心里都清楚,货物只要囤积着就已经赚了,根本不需要摆出去讨价还价。
  新远和建华已经在阵地上吃过了,但是闻到狗肉香还是忍不住,李团长的军官们更是如狼似虎,饭桌上丑态百出,让刘团长脸上很没面子:“让管长官见笑了,我的这些弟兄很久没有吃到这么好的东西了。喂,我说你们几个,给我放斯文点,又不是饿死鬼投生,有你们这个吃法吗?”
  管营长这边的军官也是一样的吃相,他夹了块狗肉递过去:“李团长,让他们放开了吃吧,厨房里的饭菜还多着呢,足够他们吃的。我们也别光喝酒,来,尝尝狗肉做的怎么样。”
  刘团长的一个军官喝醉了,拍着桌子大叫:“我说你们中央军拽什么拽?凭什么把我的部队撤换下来?你们能打日本人,我们就不能打吗?你们是比我们多长了个脑袋还是本事大?我的兵一样能挡子弹!”
  建华连忙扶住这个摇摇晃晃的军官:“我们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长官这么做一定有道理,以后有的是机会打日本人,不急在这几天。”
  这个军官显然是喝多了,嘴里念叨着什么,身子跟着滑到了桌底。建华拉不动这个庞大的身躯,示意新远过来一起搀扶。
  “真他妈的孬种,卫兵,把你们营长送回去,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酒醉英雄汉,饭胀日脓包,我手底下怎么全是这些人?”
  “刘团长息怒,我看你这个营长也是条汉子,我们现在需要的就是他这样能打硬仗的军官,不是那些酒腩饭袋。你的军官全是有血性的汉子,有你们在,这个国家永远也不会亡!”
  “管营长高看我们了,你一个营坚守这里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的部队一天不到就打光了一个营,要是让我们守这里,还不知道能守几天。”
  “我们武器比你们好,又有师部的炮火支援,自然能够守得久,你的部队才上来,还不清楚状况就进入战场,伤亡绝对小不了。你不要太在意,你的军官说得对,我们都是中国人,能差到哪里去?迟早有一天你们的装备和训练和我们一样了,战斗力也会和我们一样的。”
  “不说了,把这些烦心事扔一边,我们喝酒。管长官,我敬你一杯。”
第八节 人间炼狱五
更新时间2009-8-5 10:53:35 字数:6498
 这一夜,建华睡的很香,前方没有一点声响,就连飞机的轰炸也停止了。早上起来,建华对这个反常的现象有种不祥的预感,没来得及吃唐老爹准备的早点就来到营部。管营长正和几个幕僚说着什么,见到建华,他满脸兴奋:“建华兄弟,昨晚睡得好吗?我想让你多休息一下,所以没让人去打扰你,你怎么起这么早?”
  “管大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总觉得不对劲,所以赶来看看,政府不会是和日本人和谈吧?这个时候和谈的结果只会是投降。”
  “建华兄弟,你不要把政府看扁了,以前在军校的时候教官私下对我们说过,中日之间必有一战,只要战事一开,就没有回头的余地,我们军人只有抱着成仁的决心参与这次战争。政府的抗战宣言你看过没有——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这样一个政府,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和谈?”
  “那是怎么回事?这一夜敌人没有半点动静。”
  “这个我也很奇怪,既然你来了,我就把长官部的命令告诉你。今天午夜,以信号弹为令,全线的各单位一律以或多或少的兵出动,对日军一拚。这下子你开心了吧?我们准备一口气把日本人赶进海里。”
  建华觉得这个事很突然,同时也印证了敌人的行为。一定是走漏了情报,敌人现在正加固工事,准备对付我们的攻击。但是他也只是猜测,为了不影响部队的士气,他决定不吐露个人的意见。如果这一整天敌人那边都没有动静的话,再说出来也不迟,于是他和幕僚们坐在一起布置起今夜的行动。
  “日军一共有两道防线,第一道比较容易突破,我刚到阵地前看过,他们正在加固工事,人数大概有两个连,机枪的位置我已经在地图上标示了。第二道防线的情况不清楚,隐约能看到几个橡皮艇横在沟壑里,因为是滩头阵地,所以我估计防线的后面一定停泊了不少战舰,这对我们的攻坚造成了比较大的困难。”一个幕僚如是说。
  “多准备竹架过河用,每个士兵带上两天的干粮,通知李团长,今天晚上预备营和我们一起行动,除了后勤人员,一律跟随我们进攻。另外,如果有可能,请求他再增加一个营的兵力来协助这次攻击。”
  “是!我这就去。”
  整个白天平静得出奇,建华居然听到了蛐蛐的叫声,童心未泯的他听声来到一个瓦砾堆前,新远和娃娃长官周瑾已经在那里翻土刨砖了。
  “我的蛐蛐,我先来的。”周瑾争执起来。
  “我先听到叫声,是我的。”新远也不示弱。
  建华看准了位置,扒开瓦砾:“吵什么?谁找到是谁的。”
  一只蛐蛐从建华翻找的地方跳了出来,三人一起扑了上去。
  “啊!你把我的蛐蛐摁死了,你陪我。”周瑾拎着死去的蛐蛐急红了眼。
  “我本来已经抓住了,你用力压着我才把蛐蛐弄死的,你要陪我。”新远握紧了拳头。
  周瑾把死蛐蛐一甩:“要打架我随时奉陪,我要给我的蛐蛐报仇!”
  于是两人甩开膀子干上了,建华在一旁帮谁也不是:“省点力气晚上打日本人吧,要是伤着谁晚上就去不了啦。”
  两人正在火头上,根本不理建华的劝告,你一拳我一脚越打越凶。建华看两人谁都没使家伙,知道再怎么打也不会出事,索性抱着双手看他们打斗。不一会儿,两人都累得瘫倒在地,新远捂着被打肿了的半边脸:“兄弟,你的拳脚还真不赖,打得过我的人没几个,你算一个。”
  “你的狠招太毒了,我要是没有顾忌放开了和你打,你早被我打趴下了。”周瑾揉着眼睛很不服气。
  “我看也就是平手,谁比谁都强不到哪里去,现在打舒坦了,可以跟我回去了吧,你们的事安排好了没有?”
  “接到命令就布置好了,对了,你是哪位?我们打架关你什么事。你是不是也想来玩玩?我现在休息好了,要玩我陪你。”
  建华知道自己打架不行,急忙后退了两步:“你们接着玩,我可得回去了。到饭点了,今天不知道唐老爹又做了什么好吃的,我得挑着好的吃。”
  两人闻言立刻蹦了起来:“别走!等着我,别把好的吃完了。”
  阵地两边聚集了很多人,李团长很给面子,又调拨了一个营协助这次进攻,这样一来,管营长手里就有三个营了。待命攻击的队伍无论从哪边看过去都是黑压压的一片,只等着信号弹的发射。建华把他的顾虑告诉管营长,招来的是一顿臭骂,他心里很不舒服。
  一排整齐的火焰冲天而上,总攻开始了!刹时间,建华四周的喊杀声大震,远处传来的喊杀声更是震耳欲聋,整个大地似乎震抖起来。潮水般的队伍朝着一个方向涌了过去,敌阵的枪炮声响了起来,在众多的人群面前几乎没有任何效果,部队依旧朝着一个方向冲击。
  日军的第一道防线基本没有作出像样的抵抗就被这股潮水淹没了,抢渡沟壑的时候日军这才响起猛烈的还击,无数的照明弹把夜空变成了白昼。数不清的轰炸机在部队的上空盘旋投放炸弹,日军的滩头阵地编织出了严密的火网,我方战士不断的倒下,后面的战士毫不理会,持续向前冲。可怕的舰炮声响起了,炮弹像雨点般撒了下来,一些士兵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大的杀伤力,眼看着自己身旁的战友瞬间就蒸发了,大地上只留下一个个深深的弹坑,刚才还一起冲锋的战友早已尸骨无存,他们被眼前的惨状吓坏了,惊恐的呆立在原地,被后面赶来的士兵推搡着向前挪动。在我方迫击炮的攻击下,日军滩头阵地的火网渐渐微弱下来,踩着战友尸体冲上日军阵地的士兵不断的增多,不一会儿就占领了整个阵地。这个时候该做什么谁也不知道,一些士兵举枪向炮舰射击,另一些战士向天空中盘旋的敌机射击。
  “做工事,做工事。”管营长毕竟是军校毕业,这个时候知道最急迫的工作是什么。
  “长官,没有材料怎么做工事?”
  “用尸体,快!全部停止射击,用尸体做工事。”
  很快,士兵们就用阵亡战友的尸体做出了一个简单的防御工事。管营长就着双方交火的光影和日军投放的照明弹观察附近友军的攻击状况,可是让他很失望,左翼的友军已经溃退了,右翼的友军虽然还在战斗,但是可以预见,这种攻击迟早要被击退,他很痛苦,抱着头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长官,我们撤退吧,一会儿日本人解决了右边的友军就会把我们包围的。”一个幕僚提出了建议。
  “你给我闭嘴!长官部给我的命令是和日本人拼了,我不能违抗军令。”
  另一个幕僚几乎哭出声来:“长官,就凭我们这点兵力是守不住这里的,要是被日本人包围住就没有活路啦。”
  “卫兵!把这个扰乱军心的败类给我毙了,以后还有谁再敢提撤退,他就是你们的例子!”
  天上有飞机轰炸,身后有炮舰轰击,左右有敌人的步兵和战车攻击,管营长坐镇其间苦苦支撑,捱到天明,已经消耗了一半的部队。还好日军的这个阵地修建的比较坚固,再加上不断用尸体加固,阵地的工事越来越牢固。每辆战车必须付出五个以上士兵的性命才能把它炸停,滩头上停住了四辆战车。由于后方的阵地被日军夺回,物资的补充成了最大的问题,管营长下令避免无效的射击和投弹,这样一来,就注定了每一次交锋都是近距离战斗!管营长现在能做的就是固守这个得来不易的阵地,等待长官部下一次的进攻命令,配合友军发起攻击,把日军赶到海里去!
  日军不知道为什么,停止攻击快两个小时了,建华站在满是血旺子的战壕里,匍匐在战友的尸体上,用望远镜观察后方阵地的情况。可是除了横插在他眼前的日军阵地以外,他看不到我方阵地上哪怕是一点点影像,整个部队已经被日本人团团围住了!这时,一个汉奸部队穿戴的军官手执白旗挥舞着直奔阵地而来。
  “长官,要不要开枪?”狙击手拿不定主意。
  “放他过来,我倒要听听他说些什么。”
  汉奸军官放下白旗,扶正了军帽,冲着管营长敬了个军礼:“长官您好,这是中村少将给您的信,请您务必当面查阅,少将已经命令部队停止进攻,给你们四个小时考虑。”
  管营长接过信,没看两行就把信撕个粉碎:“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他给的全是我想要的,可是他们忘记了一点,我是一个中国人!”
  汉奸军官也不着急:“长官别生气嘛,少将说了,万事好商量,您要是对这些条件不满意,您可以开价,不论什么条件,只要少将能做到的,一定满足您的要求。”
  “新远,你不是最恨汉奸吗?这个汉奸就交给你处置了。”
  汉奸军官闻言急忙后退了两步:“长官,我不过是个送信的无名小卒,杀了我有损您的英名。求求您放我回去,我一定在少将面前多说您的好话,让他不忍心继续下令攻击。”
  管营长一挥手,示意放这个汉奸回去。
  李团长这边也很着急,前方的枪炮声说明他的部队还在战斗,可是弹药补给送不上去,不知道管营长还能撑多久。他已经派人几次到团部询问,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有送来一份坚守或是撤退的命令,李团长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传来的枪炮声越激烈,他越是坐不住,最后一拍桌子:“副官,传令部队集合,一定要救出管长官!”
  中村少将果然信守诺言,日军迟迟没来进攻。战壕里的血旺子已经淹到脚脖子了,士兵们在上面走来走去溅起一波又一波血花,清扫一直在进行,可是无论干得多勤快,总也制止不住继续流淌出来的血水。这个阵地就像一个蒸笼,一点点消耗着士兵们最后的战斗意志,上空笼罩着刺鼻的血腥味。管营长在这个时候仍然抱着长官部下达攻击的指令,等待前来增援的部队,他走上阵地最高点,大声训话:“弟兄们,大家千万要撑住!反攻的部队就快到了,到时候我们分两路夹杀过去。这一次,一定要把日本人全都赶进海里!我们唯有拼尽全力,才对得起死去的弟兄。报效国家的时候到了,不成功必成仁!反攻开始我第一个冲出去和他们拼命。”管营长话音未落,日军阵地上就响起了枪炮声。
  建华连忙举起望远镜观察,日军阵地两边并没有出现大批的中国军队,从稀落的枪声判断,这支进攻部队只可能是李团长。于是他报告管营长:“长官,李团长率部来救援我们,要不要乘势夹杀过去?”
  管营长只舍得派遣一个连去支援,他要把兵力留下固守阵地,但是他错了,这个连一个人都没有冲到日军阵地就被两旁夹杀的日军一一击毙。日军阵地逐渐安静下来,可以预见,李团长的部队被击退了,面对倔强的管营长,谁都不敢说什么,尽管所有人都知道部队已经陷入进退维谷的地步。以其撤退被打死,还不如坚守在这里,万一中国军队真的反攻过来,大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刘团长终于接到了突围的命令,他马上把特务连长喊来:“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有四个字的命令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传达管长官,如果不能完成任务,你就提头来见我!”
  特务连长很为难,刚才一战那么多人都没有突破日军阵地,自己区区一个连,怎么可能把命令传送到。但是他深知刘团长的脾气,在得到‘火速突围’的情报后迅速回去布置任务。
  平原上出现一些老百姓打扮的人,各自为战的摸向同一个目标,日军根本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打,几个特工人员渡过河,沿着既定目标摸了过去。建华发现平原上有人头在攒动,立刻把这个消息报告管营长,平原上不时响起的枪声准确的击中了前来送信的特工,一个特工就快摸到阵地上,没想到还是被日军狙击手射杀了。管营长命令卫兵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因为埋伏的日军接到命令不许开枪,所以卫兵得以接近这个身着百姓衣服的特工。
  “报......突......围。”特工话没说完就咽气了,卫兵连忙把这个消息报告了管营长。有了目标,接下来该考虑的是怎么突围,坐在这个被围得死死的阵地上,管营长一时没了主意。敌人进攻的时限快到了,士兵们陆续进入战斗位置。这时,又是那个汉奸军官,他挥舞着白旗来到阵地,向管营长通报了中村的最后通牒。这次管营长不再犹豫,立即接受了所有条件,但是他要求再给他四个小时,便于向自己的兄弟们解释,并且让汉奸军官带话给中村,没有得到他的允许,任何一个日本兵不得踏入我方阵地,以免发生误会。汉奸军官满意的回去了,建华和军官们再也忍不住,纷纷起身围攻管营长,管营长推开众人,直起身子:“你们看过兵书没有?这叫缓兵之计!只有拖要夜里,我们才有机会突围出去,到了后方,我自然会去请罪。你们是跟着我出来的,我有责任把你们带回去,就算是被枪毙我也要这么干!”
  这时军官们才知道管营长的苦衷,一个个惭愧的说不出话来。管营长命令部队除了机枪手和炮手,其他的人自由活动,用以麻痹日军。士兵们有的邀约一起向埋伏的日军方向撒尿,有的脱guang衣服,向日军袒露自己的肌肉,还有的干脆爬到被炸停的坦克上观看这个怪物是怎么使用的。
  “弟兄们,原来这个东西的头可以转动,难怪在哪儿都能打到我们。”
  “我就想不通,没有轮子它是怎么前进的?”
  “笨的要命,见过火车没有?他们的道理基本是一样的。”
  “你聪明?你知道?你倒是说说他们怎么个一样法?
  “......”
  日军埋伏的部队见这群人很放松,自己也一个个露出头来,点燃香烟,相互间交谈起来。敌我双方就像守护在边界上的士兵,你玩你的,我做我的,只要不越界,双方都不干涉对方,一个幕僚乘机拿出地图,标记上日军的火力部署。
  眼看推延的时间快到了,天空还没暗下来,管营长不禁暗暗叫苦,要是再打起来突围的可能性就很小了。日军这时也接到了命令,进入作战位置,以防突变,汉奸军官再一次来到阵地:“我说长官,您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少将那边已经发火了,您要是再不接受改编,他就要下令进攻了。这次我是没有办法帮您了,您倒是快点决定,我好回去向少将交待。”
  管营长一把搂住汉奸军官的肩膀:“兄弟这里还有几个刺头没有说服,我怕他们看见日本人又打起来。你在容我给他们说说,我保证,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咱们以后都在一起做事,抬头不见低头见,你就再帮兄弟一次,一个小时,就一个小时,我一定把他们说服。”
  “这可是你说的,一个小时以后你们把武器集中起来等待收编,到时候我不希望看到您的部队还有人拿着枪。”
  “你放心,到时候你只管来接收部队,我保证不会再有任何差错。”
  汉奸军官看了看左右,搂住管立宪压低了声音:“兄弟,你我都是中国人,你在想什么我难道不知道?我真不愿意帮你们,但是看你还算条汉子,我就帮你一次。我尽量推延时间就是了,一会儿你们突围从右边走,那个方向的力量薄弱。”
  管立宪搂得更紧了:“好兄弟,等打跑了日本人我一定帮你洗刷罪名,你也是抗日有功的。”
  “兄弟你搞错了,我帮你不是为了抗日,只因为你是条汉子,中国已经没有几个像你这样的人了。大家都是为了救国,只是路不同,就算是日本人被赶走了,我也不需要你来为我辩护,我会负起身上的责任,该杀该剐我认了,绝不连累别人。”
  管立宪被这番话说得动容:“好兄弟,来日再见!”
  送走汉奸军官,天色已经擦黑了,管营长命令部队半小时后分散突围,目的地是我方阵地。士兵们摩拳擦掌,三个两个邀约在一起准备突围,建华和新远以及贴身侍卫张大顺和一个幕僚组成一个小组负责保护管营长突围。时间一到,部队乘着夜色按顺序向两边分散出去,日军发觉阵地上有异常动静,随后向天鸣枪示警,没有收到效果后纷纷把枪放平了射击。一时间枪炮声越来越猛烈,不少士兵离开阵地没几步就被射杀了,更多的士兵则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部队的突围比较成功,建华他们从右边走果然没有遇到大的阻击,虽然抢渡沟壑的时候出现了混乱,导致一部分士兵葬身其间,但是毕竟带回了过七成的将士。快到我方阵地的时候日军的追兵也逼近了,不但数量多,而且配备了骑兵,看得出中村是恼羞成怒了,决心把这支背信的部队就地解决。这时天空中划出一道霹雳,跟着雷声隆隆,疾风暴雨瞬间袭来。李团长似乎有先见之明,早在阵地两旁埋伏了部队,就在管营长作出就地抵抗命令的同时,他两边的枪声大作,身后的日军骑兵纷纷倒地。赶上来的步兵毫不迟疑,追上管营长的部队拼杀起来,两边埋伏的部队随即跃出掩体,加入到这场搏杀......
  敌军的数量实在太多,继续打下去我方有全军覆没的可能,管营长下令部队边打边退撤回阵地,依靠工事抵抗。日军也就地构筑了工事,和我方对峙,两方的阵地相隔不远,几乎可以看到对方士兵在战壕里的身影。持续不断的大雨洗刷着士兵们身上的污渍,也淹没了相持地带伤兵们的哀嚎......太惨了——受伤士兵不断的呼叫着自己长官的名字,连长、排长的呼救声响彻夜空,可是没有一点办法去帮助他们。日军狙击手的准头是不容置疑的,阵地上相隔几步的两个战友不能相互往来,因为一露头便会被射杀。敌人故意不杀死真空地带受伤的士兵,任由他们痛苦的翻滚嚎叫,逼得一些想去救援的士兵离开掩体而遭到击杀。建华可以忍受血腥味,也可以忍受尸体的腐败味,甚至可以忍受自己眼前被炸成几截士兵的惨状,但是他受不了下面士兵们无助的哀嚎。再这么待下去他要疯了,他请求管营长准许自己带队去把伤兵抢回来。
  “建华,这是战争!把你那套善良的怜悯收起来。张大顺,送他回去,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第九节 撤离休整
更新时间2009-8-6 20:33:55 字数:5538
 建华这一急再加上感染风寒,很快就病倒了,唐老爹一直陪在建华身边悉心照料。每每听到阵地上传来的枪炮声,建华就痛苦的用被子蒙住头,他现在无比的愤恨这场战争,脑子里总是浮现出伤兵满地翻滚的身影,凄惨的呼救声隐隐传进耳朵。中国是打不过日本的——汉奸军官的这句话是对的,以前总以为三月亡华的传言不过是日本人杜撰的天方夜谭,实实在在和日本人战斗过才知道,这个传闻并非空穴来风,而是经过各方面论证得来的。今天的报纸上有家国外媒体做出了最大胆的猜测,通过两个多月中国军队在上海对日本的作战情况分析,中国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中国,中国可以抵抗日本一年!而在不久前的报道中,他们所作出的预测仅仅比原来预想的多了一倍而已,六个月!建华这时候想,就算中国能抵抗一百年又能怎样?这样打下去就像汉奸军官说的,我们是在做无谓的抵抗。回想起当初和北平的学生们一起去南京请愿的情形,他觉得自己当时太天真了,总以为中日间一旦开战,中国一定会赢得这场战争。和一群同样无知的热血学生围住了总统府,逼着政府打日本。现在他终于知道这是一场不能打的仗,既然开打了,就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只要还活着,就要战斗下去,直到阵亡的一天到来。
  “建华,快把药喝了,凉了就咽不下去了。”
  “唐老爹,你这个是什么药?天底下最难喝的就是这个东西。我真是搞不懂,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居然也出自你的手。”
  “良药苦口,家传的配方,保证你吃三剂就完全好了。”
  建华接过药碗:“干脆把份量加足,我一次把这个罪受过不就好了吗?干嘛还要再喝一次。”
  “也就是我,要是让别人医治你这个病,怎么说也得躺上半个月才会好起来,听话,乘热喝了它。”
  由于管营长所在的师在这次进攻中减员比较厉害,就连师长都阵亡了,部队的建制基本被摧毁,干部所剩无几,长官部责令部队回五战区整训。管营长告别刘团长后带领部队赶往指定的车站,沿途的惨象不堪入目,道路两旁不知道是逃兵还是其他部队撤退时抛下的伤兵,看到有部队经过就苦苦哀求带上他们,可是管营长严令部队不许插手。部队一路走一路被敌机轰炸,这时候的日本轰炸机再也不用顾忌国军的战机,出动的时候根本不需要战机的护航,恣意的投放炸弹,俯冲扫射下面的人群。
  一个被炸死了丈夫的女人无助的跪在尸体旁边,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有捶胸顿足,只是安静的守护在一旁,默默的流泪。建华忍不住冲出队列,把自己身上的干粮全部给了这个怀孕的女人,因为在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不知道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的小女孩。建华回到队列,身后又响起了爆炸声,这一次把这个女人身边的小女孩也炸死了,她直挺挺的迎着飞来的敌机张开了双臂,扫射的尘烟散去,她依旧一丝不动的站立在那里......
  还没靠近车站,一股熟悉的血腥味就弥散开来。进到车站发现,里面已经躺满了伤兵,不同的是这里的伤兵不再嚎叫,因为到了这里还叫唤个不停会被周围的伤兵看作一个软弱的懦夫。管立宪一个师的同僚相互见面几乎认不出对方,几十天没有洗漱没有刮胡子,只有凭着味儿才能认出对方。各自带回来的残余部队基本上全是新补充的士兵,见了长官也不会立正敬礼,到了车站就一条条躺倒在地,周团长也不理会,到了后方再慢慢训练吧。一个伤兵归队找不到自己的长官,在得知长官已经阵亡的消息后这个老兵痛苦的把自己手中的拐杖折断了。火车就快开启的时候另一个伤兵赶到了,可是守卫的士兵不认识他,不许他上车,在赶来相认的战友说明情况后才得以跟随部队撤离。
  战时的铁路是日军轰炸的目标,一直是修修走走的,这样一来就滞留下不少待运的伤兵。因为部队有长官部的命令,所以很顺利的就坐上了火车,一路疾驰,途中虽然遭到日军飞机的炸射,但是还算比较顺利的到达了目的地。周团长被任命为副师长,管营长也提升为团长,几乎所有存活下来的军官都升了一级。打了败仗还能升职,是那时无可奈何的选择,为了保持部队的建制,也只得这么做。建华终于名正言顺的坐上了参谋的位置,当什么官不要紧,反正都和挂名一样,自己既不会指挥部队,也不会做真正的作战计划,只要能在管大哥身边就好了。上面派来了一个比新远更有经验的教官,新远现在沦为这个教官的助手,帮忙干点杂活、听个使唤什么的,这让他很郁闷,整天无精打采的。真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建华这样的半拉子文人是越混越好,因为文人们只有相互给面子大家才混得下去,而新远这样习武的,遇到比自己高强的只有退到一边,在操场上耀武扬威的只可能是一个人,一个可以用武力压服所有人的人。
  管团长这几天很忙,早出晚归的老是见不到面,他既要照看补充上来兵员的训练,又要为他们的装备给养四处奔走,这两样正是中国军队急需的。五战区也不太平,日军并没有因为淞沪地区的战事把北方的部队投放到上海,而是按照他们原有的计划从北向南进攻,可见日本的实力是多么强悍!淞沪地区的战事再这么填下去非得把中国军队的精华打光,以后拿什么来抵抗日军的进攻都不知道。两方面战事的进展都不尽如人意,中国军队节节败退,舆论却鼓噪得厉害,连篇刊载大捷的讯息,甚至报道北战场有一个师和一万多敌人反复冲击,将进攻的敌人完全击溃,经历过战事洗礼的建华觉得不可思议,可是这个时候但凡有点好消息总是振奋人心的。
  唐老爹每天很晚才归队,回来的时候还哼着小调一脸得意。又去逛窑子了,建华嘴上不说,心里全明白,捡回来的命还能要求他怎样?随他吧。可是这次居然把新远也带去了,建华很不高兴:“商女不知亡国恨!唐老爹,你自己去也就算了,你怎么把新远也带去?是不是打算哪天也把我带坏?“
  “哈哈,建华,别假正经了,你不知道那里面的乐趣。还是童子鸡?新远也是今天才开的苞,我担保他明天一定还会和我去,要不明天你和我们一起去?人多热闹才好玩。”
  “我有女朋友,要去你们去,我不喜欢那种地方,有时间我不如多看几本书。对了,明天一早把这封信寄出去,让家里人知道我一切安好。”
  “别整天瞎操心,缺了你这个国家还不是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现在难得有寻开心的时间,到了战场上我们这些人也不会缩着头。”
  建华一想也对,这就是人性,就算是商女,也是有爱国心的。国家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但是在国家需要的时候我们是不会退却的,现在难得有段平静的日子,没有必要苛求他们,爱怎么玩就玩吧。
  派驻到五战区的郝教官一周一节课给干部们解答疑问,这天又开课了,建华被告知不得缺席。战打成这个样子,还能说什么?建华心想,无非是讲些鼓励士气的话,能混就混过去罢了。
  “政府所在地准备迁移到重庆,中日间的这场战争注定是一场持久战,所以你们要发扬精诚团结的精神,坚守信念,不可有一丝一毫的动摇,随时做好出动的准备。在座的各位同仁,我们都必须抱着成仁的决心把这场战继续打下去!我现在有事出去一下,如果大家有什么疑问等我回来再回答你们。”教官义正辞严的通报了现在的局势和对大家的要求就急匆匆的出去了。
  下面的学员纷纷讨论开了,一个学员看不起建华他们从淞沪地区撤回来的人:“你们在上海的部队怎么撤退了?不是说要在那儿和日军决一死战吗?你们要是怕死就让我们上,中国不缺有血性的汉子!”
  建华的一个同僚有点不好意思:“兄弟,我们也是打到不能再打了才回来休整的,我们打得师长都阵亡了,回来的部队只剩下一个团都不到,你还要我们怎么样?”
  “不是还有一个团吗?怎么就不能接着打下去?我看你们全都是贪生怕死才活下来的!”
  建华一拍桌子:“你他妈的给我住嘴!你去过战场吗?你和日本人面对面拼过刺刀吗?你见过日本人的飞机战车炮舰吗?你这样的到了战场上只要不拉稀就谢天谢地了,还有脸说我们这个那个。”
  “别把日本人说的那么厉害,我就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要是真的到了战场上,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们不可。你们打了败仗还好意思活着回来,如果我打了败仗我可没脸活下去,不像你们这样可耻的偷生。”
  “要死多容易,只要一条裤腰带就能办到,我们之所以活下来就是要继续和敌人战斗,一天不把日本人赶出中国,我是永远不会闭眼的。”建华的另一个同僚讥讽道。
  “这位同学说得对!一天不把日本人赶走,我们就要继续和他们作战。”教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教官,他们打了败仗还有理?什么时候调遣我们去前线?我要打给他们看,什么才是真正的中国军人。”
  “这是军事委员会考虑的问题,你们要做的就是待命准备随时出动,至于能不能投入战场,一切必须等待长官部的命令。不过我可以透露一点消息给你们,现在山西的战事吃紧,你们极有可能被派遣前去支援。”
  一个学员满脸兴奋:“太好了,这次终于可以大干一场了。”
  “教官,淞沪地区的战况现在怎么样?再这么打下去中国军队的精华就快打光了。”建华的同僚忧心忡忡。
  “打光了也要撑下去!只有流的血够多,才能唤醒全中国四万万同胞起来抵抗。”
  “把全国最好的军队全都投入这个战场,要是耗光了以后拿什么和日本人作战?选择那样一个地方开战是及不明智的,日本人可以发挥他们海陆空最大的攻击优势,再打下去就是一场亡国的战争。”建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整个课堂沸腾起来,学员们纷纷指责建华扰乱军心,甚至有人要求把他正法以儆效尤。教官心里其实比较认同建华的话,但是他不能表露出来,只得摆了摆手让大家安静下来:“这里是学堂不是战场,允许你们自由发言,这位同学的见解虽然错误透顶,但是他的用心是好的。我们军人可以对作战部署有意见,但是绝对不能违抗军令,今天我们就来讨论一下这场中日间的战争应该怎么打,不要顾忌,只是假设性的,大家不妨踊跃发言。”
  这么大的球抛到学员这边,一时间大家全傻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教官见大家不说话,这才回答建华的问题:“这位同学,依你看我们如果不在上海发动进攻,那么在什么地方开战合适呢?”
  建华一时也说不出什么,他的一个同僚开口了:“日军是从北方打过来的,我们逐节抵抗下来总要比一次决战打光精锐部队来得现实。日本人所谓三月亡华的奏折里不是明确写着捕获华军主力一举歼灭吗?这么打不是正中了日军的下怀?”
  “逐节抵抗的结果只可能是节节败退,虽然单凭现有的中国军队可以拖上一阵子,但是这么打只会寒了同胞们的心,让人们看不到胜利的希望所在。政府之所以决定在国家的金融中心开打,不惜砸烂自己的财政来源,为的是以下三个重要原因。”
  教官说着在黑板上写下了:一,打乱日军由南向北的进攻计划,迫使他们由东向西进攻。二,通过此战让全国同胞感受政府抗战的决心。三,引起国际社会的关注,争取更多国家的援助。郝教官指着第一条解释:“按照日军原有的计划,我国军队抵抗到广东一线就没有退路了,在他们海路两军的夹击下将会被一举歼灭,这个战也就打完了,中国也就亡了,所以我们必须开辟第二战场。由于我国幅员辽阔,东西方向的地形和交通路线比之南北复杂的多,不利于日军的机械化部队展开,只有把西南腹地而不是东南沿海做为大后方才能做最为持久的抗战。”
  见没人提出异议,郝教官指着第二条:“在座的各位应该都有上街游行要求政府打日本的经历吧?如果不在这里把各位的信心打出来,怎么能让全国的民众相信政府这次是下决心和日本开战?打多久不是军事问题,而是政治问题,所以纵使牺牲再大,只要没有达到目的,这个战还得继续打下去。刚才那位同学只考虑到了军事问题,没有从更宽广的地方看待问题,哪怕是在这里把所有的部队都打完了,只要能唤起全国同胞抗战,也是值得的。”
  建华有点明白了:“打仗毕竟是我们军人的事,要是真打没了后面的事就不好弄了。”
  “这是一场全民族的战争,我们军人只是这次战争的一个部分。你别以为政府就那么傻,会白白在上海消耗部队,据我得到的消息,很可能打满三个月达到摧毁三月亡华的事实就会撤兵。我和你一样着急,看着上海这个大熔炉把国家的军队一点点吞没,撤退是迟早的事,只希望我们的损失不要太大。”
  郝教官见建华没有异议,继续指着第三条:“由于上海租界的外国媒体众多,也能够比较直观的感受这场战事,所以我们把最精华的部队投入进去,让他们知道现在的中国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中国而有理由来援助我们。现在只有德国和苏联肯有限的帮助我们,这远远不够,还需要更多的国家来援助我们,这场中日间的战事才会出现有利于我们的局面。”
  郝教官这席话把在座的学员全都说服了,包括建华在内也觉得这个教官不得了,但是他还有疑问:“上海撤退了日军就会接着进攻南京,为什么还要把我们调去山西?南京毕竟是我们的首都,不应该集中兵力打一打吗?”
  “我提交报告建议政府放弃南京,宣布首都不设防,因为南京是无论如何也守不住的,仅凭淞沪地区撤退下来疲惫不堪的部队和几支地方部队就想打赢打这场仗是没有胜算的,不能因为要作出每一寸土地都要战斗的政治形象而不顾军民的死活。我就是因为这个被调离岗位,来到这里和你们这些小朋友在一起。军队的调动是我们无法左右的,服从军令是你们的职责,上面既然这么决定了,一定有他的道理。”郝教官显得很无奈。
  回到团部,建华感觉这个教官不是个寻常人物,本想改日多向他请教些问题,可是长官部下达的指令要求他们明天一早动身驰援山西。
  “还没歇几天就要去前线,部队的冬装还不知道在哪里,到了那边我这些兵还不得冻坏了。”管立宪向周副师长抱怨。
  “谁让你动作慢,这个师就你的团没有冬装,你要是不忙着抢军火也不会被别人把你的棉衣偷跑了。”周家祁幸灾乐祸的调侃。
  “我不管,没有冬装我的部队不走了。”
  “早知道你的牛脾气,我已经和管物资的人协调好了,明天我们先走,你去领了棉衣就快点跟上我们。”
  “师座,就你疼我,要是没有你,我可真是个没娘的孩子了。”
  “废话少说,你是我装备最好,最有战斗力的部队,到了战场上只要别给我丢脸就行。”
  “师座,我让您失望过吗?我的部队专门打硬仗。”
  “没打几仗就得意起来了,我告诉说,这次比在上海的时候还困难,整个师只有一个炮兵连,到时候还得靠你的刺刀解决问题。”
  “师座您就瞧好吧,只要您一挥手,我这些兄弟还不得拼了命的往前冲。”
第十节 驰援山西
更新时间2009-8-8 13:57:25 字数:5666
 手上握着长官部的手令就是拉风,管立宪带领部队乘坐一趟专列来到另一个县城准备领取了棉衣后再载着他们追赶部队,没想到兵站的守卫人员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拒不执行长官部的命令。他们的理由是作战和兵站不是一个系统,他们只服从兵站管理处的命令,领取物资必须凭借上级开出的凭证才能配发。这也怪不得他们,各有各的职责范围,管立宪只好按他们说的地址找到了这个兵站的上级管理员。
  “你这不是为难兄弟吗?上边刚刚颁布了不许滥发军用物资的通知,一切补给必须经过管理处的批准才能生效。就算是战区司令长官亲自来了也拿不到一颗子弹,一件衣服,我不能违反规定给你棉衣。”这个小官看都没看管立宪拿出的手令。
  管立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只有使出最后一招,把身上所有的钱掏了出来:“大哥,我管你叫大哥还不成?你就想想办法帮兄弟一把。你看,这是我刚发的饷,你不要嫌少,开了凭证我让弟兄们再凑点,你也不忍心看着我们在前线挨冻吧?”
  “你不要逼着我受贿,快把钱收起来,要是被上边知道了我这条命还要不要?你别害我。我看你最好还是回去拿到凭证再来,我一定把棉衣给你留着,你放心,别的部队来取我一件也不会给他们。”
  建华见这么推诿下去是没办法拿到棉衣的,于是拿起桌上的电话:“管大哥,给长官部打个电话,只有他们才有办法。”
  管立宪接通长官部,没想到司令长官亲自接的电话,简单叙述了情况后一连几声‘是’,最后把电话交给了旁边的小官。看着小官接电话时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管立宪知道事情多半解决了。果然,小官放下电话后立即开了一份凭证:“惹不起你们当兵的,居然把委员长抬了出来,我不是怕,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
  管立宪懒得理他,接过凭证带领随行人员赶往仓库,这次守卫物资的官员不再阻挠,按着单子上的数目搬出来棉衣。输送兵早就歇够了,大包小包的用扁担把棉衣送回车站。守候在车站的士兵一看到棉衣全疯了,他们手里虽然拿着这个师最好也是最齐全的武器,但是一身单衣破破烂烂而且不统一,看上去就像一群残兵败将。现在好了,换上簇新的棉衣,每个人心底里都乐开了花。管立宪看着部队终于有了个样子,没有急着让他们上车,列队审视过后才满意的坐上火车。
  驶入山西境内,终于赶上了正在等待火车的部队,由于外省的火车比较大,不能在山西特有的铁轨上行驶,只有等待他们特制的小火车。一个师的部队把这个小小的车站挤得满满当当,车站里做小生意的今天全发了,所有的货物基本上都被‘抢’空了,士兵们抓紧时间花钱,要是现在不花,到了战场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有命花。新远扔了一包烟给建华:“不会吸烟就不是一个男人,你得跟我学着点,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要学会及时行乐。”
  建华把烟扔给唐老爹:“我讨厌烟味儿,你也少吸点,对身体不好。”
  唐老爹白得了一包烟,乐的合不拢嘴:“别人给你的东西你要是不喜欢就全给我,我不嫌弃,以后有什么事就吩咐我去做。”
  “我转了大半天也没看见卖报纸的,你能不能帮我卖份报纸,回来我给你钱。”
  唐老爹很不高兴:“我们之间别算得那么清楚,一点小钱还和我计较什么?拐角处就有卖报的,我去给你买。”
  小火车最终没有调来,第二天一早接到的命令是徒步增援就近的一个县城,管立宪手里握着一张普通地图很气愤:“连份军事地图都不给我们,是不是怕我们打完日本人来打他们?这么去作战实在是不甘心。”
  “可能是没有想到吧,现在是全国一致抗战,军头们的私心全抛开了。我们云南也出动了两个军,正在路上,真希望能遇到我的老乡。”建华从报纸上得知自己家乡的部队也来了,不免兴奋起来。
  “集合部队,准备出发,看这地图标的,怎么走都不知道。”
  行军路上有政工人员不断的教授士兵这个军特有的军歌,所有的军歌都有一个特点,就是歌词好记,唱起来曲调容易上口,即使是五音不全或是跑调厉害的,只要融入到这个大合唱里面,所有的声音都会被净化得一致起来。嘹亮的歌声顿时振奋了部队的士气,士兵们和着歌声整齐划一的行走在大路上,带给了流亡的人群信心和希望。
  对于不时出现在路边的单身老头和老太太,建华的流亡经历告诉他,这些是被自己子女抛弃的老人,他们面前只有一条死路。在这个乱世,人们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老人们也不怪自己的儿女,只要他们自己能够逃出生天就好了。一个被遗弃的老太太抱着一个被遗弃的婴儿,用自己嘴里嚼得容易下咽不知名的东西喂食婴儿,这个景象让新远再也看不下去了,他走出队列,把自己身上的干粮全给了这个老太太,尽管他知道这么做并不能救他们,但是自己能做的也就是这个了。
  人性的丑恶往往在这个时候最能爆发出来,一群饥饿的人在距离部队不远的地方抢夺同是流亡的一家人,只因为他们看上去好像有多余的粮食。管立宪带了几个人冲了过去,直到听到枪声,这群人才四散而去。这家的男人为了保护自家仅有的最后一点干粮被活活打死,老两口和儿媳妇趴在男人尸体上号啕大哭,一个小男孩却自顾自的摆弄着手里的花草。管立宪吩咐随从人员凑了点干粮给他们,再多的帮助是不可能的。
  这一切的一切,全是日本侵略中国造成的!只有彻底的把日本人赶出中国,才可能结束这些悲惨的事件。终于看到地图上标示的河流了,行走了一整天,嗓子唱哑了的士兵们纷纷赶过去痛饮,装备了水壶的士兵也把自己的水壶灌满。道路两边虽然有水沟,可是走不远就能看到有才生下来的婴儿被溺死在里面,士兵们不忍喝里面的水。忽然一个士兵惊恐的大叫:“血,好多血!”建华一看上游,河流里果然夹杂着血水,而且越来越浓烈,不久就看到有尸体漂流下来,看来前方的战事一定很惨烈。过了河才到县城,难道日军已经打到这里了?随后传来的消息证实了建华的假想,管立宪的部队奉命把敌人赶过河。
  来到指定位置,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只看到日军已经肃清了守卫的部队,正准备构筑滩头阵地,用以迎接后面的大部队。满地的尸体说明双方的伤亡都很大,管立宪接到师部命令,部队不许休息,就地冲杀过去,务必把敌人赶过江。管立宪一声令下,冲锋号吹响了,滩头上的日军不知道那里钻出来的中国军队,阵地上顿时乱作一团。乱归乱,日军毕竟训练有素,很快就组织起有效的还击,号手的冲锋号被打穿了,声音扭曲得不知道是什么调子,他立刻取下绑腿,把弹孔堵住继续吹奏。所有的号手见团部的号手如此英勇,纷纷站直身子吹响了高亢的号声,一时间黑压压扑向日军阵地的士兵前仆后继的涌了过去,这个团的刺刀训练在战区里是数一数二的,所以很快就清理了河这边的敌人,河面上划着橡皮艇准备登陆的敌人见势不妙也迅速的划了回去,划得慢的被我军的迫击炮整条炸翻,船上的日本兵也就裹身鱼肚了。
  这场战事结束了,双方沿河对峙着,这一夜抢回来的伤兵不少,管立宪派遣了仅有的一个担架连才把他们全部送了回去。日本人真狠,很多伤兵就算治好了也是残疾,再也不能上战场了,如果没有政府的照顾,他们要怎么样才能活下去?伤和亡数字的总和其实就是减员数字,真正能回到战场的伤兵少之又少。经过这一仗,管立宪的部队被派驻到距离不远的县城休整,换防的团长信誓旦旦的保证不会让敌人过江。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敌人就开始进攻了,在轰炸机和火炮的配合下,日军不顾我方阵地的机枪扫射,乘坐着橡皮艇一波又一波的驶到对岸。这次的江水被日军的血水浸透了,可是他们仍然拼了命的冲击我方阵地,终于有一队日军成功登陆了,随着登陆的日军人数越来越多,滩头上响起了越来越激烈的厮杀声。一个连打完了,又派一个连上去,一个营打完了,又派一个营上去,换防的团长吃不消了,要求师部增援,师部只肯给他一些就地征到的兵员补充,严令其他部队原地待命。这些补充上去的兵员根本没有作战常识,到了战场最大的功效就是挡子弹,中国人死得实在是太惨了。
  进驻县城的管立宪得知前方的战况紧急,一连几次打报告给师部,要求把他这支精锐部队调到前线协助防守,可是周家祁每次都拒绝了他的要求,理由只有一个,你是我最好的部队,不到关键的时候绝对不能投入战场。管立宪求战心切,可是不遂人愿,他只有以酒解忧。
  唐老爹和新远昨天一回城就忙着找窑子,这个县城的人基本上走得差不多了,但是竟然被他们找到了最后的一个窑子。这也难怪,不论谁来了也不会耽误她们做生意,老鸨甚至盼望着日本人早点到来,因为她觉得就算是日本人来管理这个地方也要比当地的政府好得多。在层层的盘剥下她们的皮肉钱到自己手里已经所剩无几了,更不要说随时会来敲点竹竿的地方警察和兵痞了。白天陪着管立宪喝了一天酒,一到夜里,新远和唐老爹又跑去逛窑子了,建华新买了几本书正看的入神,卫兵就跑了进来:“报告长官,门外有个女人找你。”
  建华一时间摸不着头脑,这个时候会有谁来找自己?而且是个女人。自己在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亲戚,可能是找错了吧,先出去看看再说。
  “你就是王参谋,王建华?”
  “我是,可是我不认识你呀。”建华很吃惊这个比他年纪略大脸上污渍没有洗净的女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这个姿色不错的女人把塌下来的头发履了上去:“我以前也只是从新远那里听到过你的事,现在总算认识了,我叫小红。”
  建华通过她的穿着猜疑她是风尘女子,自报家门后更加确定了这个猜想,鉴于礼节,建华还是主动的伸出了手:“你找新远怎么找到了这里?兵荒马乱的,我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要不你进来等会儿,我让卫兵去给你找。”
  礼节性的握手一触即离,小红也不客气,直接走进建华的房间:“你怎么住这么个破地方?新远住的地方也和你这里一样吗?我帮你收拾一下吧,你先出去,一会儿好了我会叫你进来。”说着就动起手来打扫房间。
  建华一下子傻了眼,这个和自己非亲非故的女人怎么会这么热情,转念一想,这也不错,有人肯帮自己打扫房间,没理由拦着她。于是建华把油灯拿到小院的石桌上,继续看书。陆续回来的卫兵报告所有新远可能出现的地方全找过了,但是看不到他的踪影,听到建华和卫兵的说话声,小红走出屋子提醒道:“这里有没有妓院?如果有,新远一定在那里。王参谋,你派人再去找一下好不好,我今天一定要见到新远。”
  真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小红既然帮自己打扫房间,建华也就不可能拒绝她这个要求,他吩咐卫兵按小红的提示再出去找。不一会儿就有了新远的消息,果然如小红所说,这小子被叫醒的时候还躺在温柔乡里。
  “报告长官,路教官让我们先回来,他随后就到。”
  “你们去休息吧,大半夜的还麻烦你们真是不好意思,明天我让唐老爹做一顿丰盛的早餐,大家别起晚了。”
  “是,长官。”
  小红收拾好房间没让建华进去,而是接连打了几桶井水洗刷身上的尘埃。
  “我说建华,你有事找我也不挑个时候,现在都几点了?老子正在好睡就被你的人吵醒了,你说你烦不烦人?有什么事你快说,我还得接着回去睡觉。”新远一进门就嚷嚷开了。
  建华还没开口,小红就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一句埋怨的话也没说,一头就扑进新远的怀里哭了起来。新远一时间慌了神,这是他第一个女人,因为那一夜过得十分美妙,所以忍不住对小红说了许多心里话,这下子麻烦大了,这个女人居然信以为真,追到这里来了。当着建华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呆呆的站着,任由小红撒娇捶打。
  “新远,你们有什么事回你屋里慢慢说,在我这里打闹不是个样子。”
  新远这才回过神来:“建华,这次真是麻烦你了。小红,我们回家,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还给你买了新衣服,正想办法托人带给你。”
  “新远,我不要你送我东西,我只要和你在一起,你知道我这一路找你有多辛苦吗?这次你再也不能抛下我了,我一定要死死的跟着你。”
  “建华,让你见笑了,我们这就走。小红,不要耽误建华休息,我们回去再说。”
  小红抹了把泪,冲着建华鞠了一躬,和新远相携而去。
  建华进到房间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经过小红的收拾,这个屋子有了几分闺房气,品着小红残留下的脂粉味儿,建华又想起了若雨。这时候要是若雨在身边该多好啊,建华不禁羡慕起新远来。
  早操开始前管立宪集合队伍训话:“昨天晚上我出去撒尿,看见门口有个士兵在*,这个兵士我认识,但是我不想点他的名,希望他自己站出来。”
  管立宪这招果然奏效,一个士兵从队列里低着头走了出来,管立宪命令他站到自己身边,出人意料的说道:“这是我最好的战士,你们以后都要向他学习,能不去窑子就不要去,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他这个办法是最卫生的,绝对不会染上病,我们要保持自己的身体健康,这样才能和日本人战斗,要是全被窑姐搞得病歪歪的还怎么上战场?我这里奖励他十块大洋以资鼓励。我不在乎别人说我的部队是*部队,我只要能和日本人硬拼的部队,别人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只要我们的战功卓著,不论什么人见到我们都得低着头走。”
  一个士兵调侃道:“长官,是不是以后当着你的面*你就奖赏十块大洋?我现在就想拿大洋。”
  在士兵们的哄笑声中,管立宪用指头点着下面的士兵正色说道:“你们也不嫌丢人,这种事谁不是偷着藏着做的?以后有谁胆敢被我撞见就军法处置!我对你们还不够好吗?你们去别的部队待过就知道了,我这里一日三餐顿顿把你们喂得饱饱的,其他部队全是一日两餐而且还不能保证质量。谁要是嫌我的部队不够好尽管提要求调离,想进我这个部队的人多了去了,我还懒得搭理他们。”
  “长官,好几顿没吃肉了,浑身上下都没劲,今天能不能让我们吃顿好的?”一个士兵提出了要求。
  管立宪一皱眉头,鼓了口气吹嘘:“肉是有,在厨房多的是,现在没打仗凭什么给你们?等打了胜仗我管保你们吃个够。”
  “长官,那什么时候让我们打仗?我想吃肉。”
  管立宪有点不耐烦了:“就你们要求多,又想拿大洋,又想吃肉。等着吧,哪天师部下命令让我们上战场,哪天就能拿到大洋吃到肉,现在继续你们的训练。秦教官,谁要是不卖力你看着办,就是被你打死了也不要担心,我要的是能打硬仗的士兵。”
  “是,团座。”
  这个秦教官就是把新远替换下来的狠角色,士兵们背地里都称他为秦阎王,训练做得一丝不苟,处罚起人来也毫不留情。几乎每天都有被他打伤的士兵,因为处罚而躺在病床上的士兵超出了上次作战时遗留下来的伤兵,还没上战场就被他折磨得半死,有些士兵想不通,几次联名写报告到管立宪这里。可是全让他压住了,因为管立宪认为只有平时多流汗,甚至可以流血,战时才能最大限度的减少流血伤亡,所以他很看重这个秦教官,努力维护他的威严,不惜压制士兵们不满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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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节 冲突
更新时间2009-8-10 15:08:07 字数:5663
 在这个小县城里一连待了几天,前来报名参军的人越来越多,建华很愿意相信他们中有的是如他们所说抱着报效国家的信念,还有的是因为家里有人被日军杀害了,而更多的则是来这里找一条活路,只要一天有两顿饱,其他的根本顾不上。前方的战事消耗太大,正需要补充大批的兵员,所以征兵的条件放得很宽,只要没有残疾不是瞎子,基本都能选上。一顿饱饭后就被推上了战场,师部不可能动用主力部队去和日军打消耗战,只有把这些炮灰拿上去填,如果没有大的军事命令,也只能和日军这么耗下去。
  建华终于收到了家书,建华家在当地富甲一方,他原本以为父亲不会同意他参军,因为他是这个家的长子。可是来信上父亲却告诉他,接到你的同学从重庆寄来的书信,知道你随军讨伐日寇,你这么做为父非常欣慰,不愧是我的儿子,我祖我父泉下有知亦可瞑目。苦于无法得知你的消息,家里寄去的信件和你在重庆的同学一样全被退了回来,为父以为你已经为国捐躯了,不想老天有眼,接到你无恙的消息,一家老小全都以你为荣,以你为傲,家里的事不用担心,在此国难当头之时,只要专心杀敌就好。为父自恨年事已高不能上阵和日寇厮杀,能做的就是多捐点款,多买些爱国债券而已。我已经号召村里的年青人参军,谁家的儿子要是被打死了,为父承诺养他们一家子,建华吾儿必须牢记这一点,有幸回来必要继承我的诺言。
  没有国哪来的家?为父望你抱定一死之决心,同日寇作战到底!——父亲最后这段话令建华深深感动,手里捏着一同寄来的汇票,建华的眼眶湿润了。
  “建华,大白天的你哭什么?被别人看见了可不好。手里拿的什么,给我看看”唐老爹给建华送来午饭,没料到正撞见他掉泪的样子。
  “钱,很多钱,我看到这么多钱高兴而已,一会儿你去帮我取出来。”
  唐老爹接过汇票,睁大了眼睛:“乖乖,这么多钱,我一辈子也挣不到的,你就不怕我携款私逃?”
  “快点去给我取回来,这是军饷!你要是敢碰自然有人会找你。”
  “我说的嘛,你一个小毛孩怎么会有这么多钱,我现在就去取。”
  “等等,把汇票还我,你陪我去好了,我还真不放心你这个五毒俱全的老家伙,要是出了事我就不好交待了。”
  山西的票号信誉就是好,这么乱的时局依旧从容不迫的开门做生意,取了钱建华拿出一部分交给唐老爹:“去买些肉回来,晚上让大家都能吃上。”
  “建华大兄弟,你就别为难我了,这里的肉早就被我们买完了,你让我上哪里去给你弄?”唐老爹明知这是美差,为了得到更大的利益,所以就扭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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