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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人的故事

_9 (当代)
第五节 初试锋芒
波河,河面宽阔,水流和缓,无数的支流从阿尔卑斯山脉和亚平宁山脉流出,将山上的雪水源源不断地送入波河,形成叶脉般的河流网,滋润着富饶的土地。温暖湿润的空气和印苏布莱人的热情欢迎,使汉尼拔的意大利远征军的将士们都感到如释重负,五个多月的艰难困苦终于到了尽头。与手下将士们的感激之情不同,汉尼拔没有因为自己的军队完成了前人未到的长征而失去冷静的判断,对他来说,一切只不过刚刚开始。他敏锐地察觉了在印苏布莱人的热情款待之后那狐疑的眼神。
的确,汉尼拔的士兵们各个衣衫褴褛,在强烈的高山紫外线的照射之下,各个面容黑紫,皮肤剥裂,手上脸上布满冻疮,还有许多在沿途的战斗中受伤的和在行军中摔伤扭伤的士兵,在战友的搀扶下困难地行走。这一切在印苏布莱人的眼力看来都是那么令人不安,而且两万六千人的数量也太小了,这把破椅子能靠得住吗?他们能是罗马军团的对手吗?
汉尼拔知道对方的想法,但是没有挑明。他默默地审阅着历尽千辛万苦随追随自己的优秀将领和士兵:自己的弟弟玛哥——迦太基重装军团将军、汉诺·波米卡—— 步兵将军、玛哈跋——骑兵大将军、哈士杜巴——优秀的骑兵队将领、迦太洛——轻骑兵将军、阿德赫巴——工兵总指挥,还有许多优秀的部将:波斯塔、波米卡、吉斯哥等等,他们后来都能独当一面,成为指挥同盟军的将领。透过路途的风尘,汉尼拔知道这些人的真正价值同时他也知道自己的军队如今是强弩之末,不能立刻与罗马军团展开正面抗争,如何使将士们尽快从数月的劳苦中恢复过来,如何能尽快消除高卢人对自己的疑虑是汉尼拔必须解决的两个首要问题。
恢复疲劳不是一味地休养,特别是对于饱尝艰苦的人来说,突然的过度轻松和富裕很容易使人丧失斗志。汉尼拔在命部下休整的同时,一刻都没有停止对全局的观察,他在寻找一个既可以使自己扬威立名又不会太难对付的猎物。很快他就选定了位于印苏布莱南部的部落——陶立尼人。这陶立尼人一直与印苏布莱人不大对付,特别不愿意参与共同反对罗马的行动,他们之间甚至时不时地发生冲突和战斗。汉尼拔到达波河流域后,不断向周围各高卢部落派出特使说服他们加入自己的战线,大家的反应各自不同,即使有点不太积极,也还没有人象陶立尼人那样坚决不肯的。
在全军将士得到了足够的休息后,汉尼拔突然发兵侵入陶立尼地区,陶立尼人当然不是迦太基军的对手,只三天陶立尼的首府大城图林就被攻破。在这里汉尼拔放手让士兵们任意抢劫和屠杀,以此来刺激士兵的斗志,使他们从长期行军的挫折中重新建立起自信。同时残酷的虐杀也极大地震撼了附近的高卢人,他们立刻就认清了汉尼拔军队的强大:那跟高卢人自己的乌合之众般的军队不是一个档次,与汉尼拔为敌是最坏的选择,于是他们纷纷归顺了汉尼拔。虽然他们中间有些部落未必是真心拥戴汉尼拔,可汉尼拔也不需要那种东西,他需要的就是在短时间内在高卢站稳脚跟,得到物资和人员的补充,这一点他如愿已尝,不但粮草辎重得到补充,军队的人数也开始扩充。
就在汉尼拔攻克图林城的同一天,执政官西庇阿也风尘仆仆地赶到了罗马殖民城普拉孙提亚,他在途中与前往北意增援的罗马军团会合并接管了指挥权。西庇阿军的到达使人心动摇的北意局势迅速得到控制,出逃避难的人们也渐渐返回了各自的岗位。但是西庇阿依然愤恨不已,因为他毕竟来晚了一步,失去了对汉尼拔进行第一打击的机会,不但让汉尼拔先进入了波河平原,而且还让他有时间打破了图林城,收服了许多高卢部落。不过,汉尼拔的势力依然局限在波河平原的东北角,在波河南岸和塞西亚河以东的高卢人还没有受到汉尼拔的控制。西庇阿认为时间急迫,希望在汉尼拔的势力进一步强大之前将之消灭,并防止汉尼拔渡过波河南下造成更多高卢人的反乱。于是他不等更多的援军抵达,便亲自带领骑兵两千和一些轻装步兵,总数约四千,渡过波河后向西全速挺进。他没有带领重装步兵的原因可能是因为重装步兵的行军速度要慢许多。
与此同时,罗马元老院的信使也赶到了西西里,向在那里的准备渡海进攻非洲的执政官提比略·塞姆普罗纽斯·隆加斯报告了北方告急的消息,并要求他向北意增援。塞姆普罗纽斯在西西里准备进攻非洲的工作刚刚开始的时候,汉尼拔从西班牙派出的小舰队就开始对南意大利和西西里的利利俾发起了骚扰。不过,那35艘战船组成的舰队根本无法与隆加斯的160艘战船对抗,更何况叙拉古王希耶罗也全力相助,结果迦太基的舰队还没等正式海战开始就折损战船五艘,其余的咋了窝般地散去了,从此也不敢再来骚扰。除了海上平静外,塞姆普罗纽斯还打探到非洲的情况也十分平和,迦太基城内毫无战争气氛。看来迦太基人没有打算与汉尼拔相互呼应,南北并进夹击罗马。于是塞姆普罗纽斯留下50艘战船守卫利利俾,25艘在南意大利和西西里海岸巡逻,然后带领大军出发前往北意,准备与同僚西庇阿会师。
汉尼拔在攻克了图林城后返回印苏布莱休整,并补充和整编了许多高卢人的步兵和骑兵。汉尼拔这时得到了西庇阿及其军团已经抵达普拉孙提亚的消息,对西庇阿的迅速行动十分吃惊。他立刻命全军东进,一付要南渡波河翻越亚平宁山脉的架势,希望引西庇阿出城决战,省去自己攻城的麻烦。当他得知西庇阿带领约四千人已经渡过波河,沿波河北岸一路向西而来时,不禁大喜过望,当即派出六千精锐骑兵急驰东进迎敌。
11月中旬,西庇阿军渡过了提塞那斯河。在继续西进后不久的一天下午,西庇阿发现远处尘烟大起,那正是前来迎敌的汉尼拔骑兵队。转眼间双方都发现了对方,各自在相距不远的地方扎下营寨,准备来日的战斗。
西庇阿见手下的这些将士都是新兵,又因为高卢人的反乱遭受过挫折,很有些士气不振。于是就在全军面前训话,以激励士气,他充满自信地说:
“将士们,如果你们是我带到马塞的那支部队的话,我就什么都不用说了,因为他们知道罗马军与汉尼拔的第一次遭遇战的结果,知道我军骑兵以劣势的兵力在罗讷河畔大破敌军的经过。”
当然这不过是吹牛而已,西庇阿绝对知道那次的骑兵战敌我双方损失相当,而且自己还因此上当受骗浪费了一个星期。他这样吹牛不过是要激励这些将要第一次与汉尼拔对阵的将士的士气而已。他接着说:
“但是那支拥有辉煌战果的部队已经按元老院的调遣前往西班牙,象利剑般插入敌人的心脏。而你们大家都是没有见到过那辉煌战绩的人,所以我认为有几句话应该向诸位交代清楚。
诸位眼前的敌人不是什么未知的强敌,请牢记他们的来历:他们就是23年前被我们无论在是海上还是陆地上都彻底击败的人;是被我们抢走了西西里和撒丁岛的人;是这些年来一直对罗马俯首帖耳的人。明天我们要以胜利者的姿态君临战场,而他们不过是意气消沉的战败者的残余。他们与我们的交战不是因为他们有什么勇气,而是因为他们别无选择。更何况他们愚蠢地踏入险峻的阿尔卑斯山,在沿途已经失去了三分之二的兵力。也许你们会认为他们人数比我们多,体格强壮而勇敢。这都是扯淡!你们看看他们的样子,饱尝饥饿和冻伤的折磨,衣衫褴褛、满脸污泥、浑身都是山上的岩石所造成的创伤,手脚发软,筋骨僵硬,与其说他们是战士,还不如说他们是僵尸更加贴切!这也配叫做军队?
我所担心的根本不是能否战胜他们,而是担心人们会说不是我们打败了汉尼拔,而是阿尔卑斯山击败了他们。”
西庇阿接着述说了当年罗马人如何英勇地战胜迦太基,如何在战后对他们慈悲宽大,迦太基人如何背信弃义恩将仇报,最后他对全军将士说:
“明天你们不是为了西西里而战也不是为了撒丁岛而战,而是为了保卫你们的家园、为了保卫你们的父老妻儿而战。在我们的后面没有别的军队,在敌人的前面没有另外一个阿尔卑斯山的阻挡。我们必须寸步不让,就象在罗马城前与敌人交战一样,毫无退路!我在这里提醒大家,罗马元老院和罗马市民正在注视这你们,罗马的未来就在诸位的手中,一切都取决于你们明天的在战场上的表现,愿诸神保佑罗马和每个勇敢的战士!”
与罗马营地里面的热烈气氛相反,汉尼拔用另外的方式鼓励部下的斗志。他让六千将士围坐成一个圆阵,然后将在远征过程中俘虏的高卢人押解到中间。这些俘虏因为得不到足够的食物和衣服,早已是瘦骨如鳞,手脚严重冻伤,几乎站立不稳。汉尼拔命部下将束缚他们的锁链全部解除,并在他们的面前摆放了各种武器,然后汉尼拔在全军的面前对他们说:我给你们安排了一个决斗,你们可以自愿参加。不想参加的继续做俘虏,参加决斗并胜出的人可以保留武器,另外我会给他马匹放他自由。那些高卢人的俘虏听说有机会重获自由,全都表示愿意参加决斗。
高卢人之间的决斗在无声中开始,他们虽然疲弱不堪,但是为了自己的性命和自由,每一个人都尽着最大的努力在圆阵中玩命地拼杀。汉尼拔面无表情冷静地观看着他们的决斗。渐渐地将士们被这些人的气概所感染,他们虽然衰弱,虽然武艺不高,但他们对生存和自由的向往深深地打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们开始对力尽倒下的人表示惋惜,更对胜利者报以无保留的掌声和欢呼。汉尼拔如实地给了那些胜出的人以马匹和武器装备,让他们在全军的面前狂喜地离去。然后汉尼拔缓缓地对自己的将士们说:
“刚才大家看到了他们这些人的不同命运,没有人不被深深地感动。如果你们能够想到自己的命运与他们的命运的相似之处的话,那么就等于已经赢得了明天的胜利。”
“将士们,你们刚才看到的不仅仅是一场娱乐,那是大家的命运的真实写照。我们的东西两面是大海,想逃也没有船;我们的眼前是波河,远比罗讷河宽阔;后面是我们历尽千辛万苦翻越过的阿尔卑斯山脉,我想没有人愿意再从那里走回。留给大家的出路只有一条:向前,与罗马人进行战斗。或战胜生存或战败死亡,就象刚才那些高卢人一样。”
“如果我们胜利了,你们会得到丰盛的令人无法想象的报酬,不仅仅是西西里岛和撒丁岛,罗马人拥有的所有土地都是大家的,罗马人统治的所有的地方的统治者也将会是你们。”
“罗马军的指挥官是个叫做西庇阿的人,那是个多么愚蠢东西啊!在罗讷河那么容易就会受骗上当。我,名将哈密尔卡之子,生在军营长在军营,征服了西班牙,打破了萨干坦,渡过了埃布罗河,罗马人根本无法阻挡,在罗马,没有一个人能与我相提并论!”
“将士们,你们只需牢牢记住一件事,我再重复一遍,那就是,胜利已经是你们的了。看了高卢人的决斗你们就应该清楚,诸神总是将胜利交给把无视死神当成对胜利的最高激励的人的!”
双方的士兵们都被自己的指挥官的如簧之舌鼓动得热血沸腾。西庇阿所诉求的是自信,让士兵们相信对手一贯是罗马的手下败将,这次也不会例外。汉尼拔则没有那么轻视对手,虽然他的兵力占优势,他所诉求的是求生的欲望,让士兵们明白这是背水一战,胜负的不同就是生死的分水岭,如何才能求生则用高卢人的决斗作出最直接形象的说明。
就这样,第二次布匿战争的第一场会战即将拉开帷幕。
第六节 首战提塞那斯河
第二天双方都出营列阵,准备撕杀。
兵力处于劣势的西庇阿毫无顾忌地布下罗马的典型阵法,准备堂堂正正地与敌人见高低。他的兵阵为两列,第一列中间是轻装步兵,两侧由高卢骑兵掠阵,第二列是罗马和同盟国的精锐骑兵。
除此之外,西庇阿让随军出征的儿子带领一个骑兵小队占据战场旁边的一个小高地。西庇阿的儿子当时只有十七岁,罗马贵族从来都是将自己的子弟带在身边进行教育的,西庇阿给年轻的儿子一个小队,就是出于这种教育的目的。从那个高地上可以观摩整个战斗的情况,同时如果战局需要也可以随时驰援。今天是执政官之子第一次参加实战,他的名字与父亲一样,也叫帕布利阿斯·科尼纽斯·西庇阿,后来他的儿子也叫西庇阿,十分的混乱。为了区别他们祖孙三人,此后让我将现在的执政官西庇阿称为老西庇阿,儿子则用西庇阿,孙子就沿袭大家通用的称呼——小西庇阿。
汉尼拔则将所有骑兵都列成一条长龙,明显地要对罗马军实施围歼战术。战阵中间是西班牙和迦太基的重装骑兵,两侧是优秀的努米底亚骑兵。
战斗由罗马的轻装步兵发起,他们象以往一样冲向敌阵,奋力投出手中的标枪。这种攻击对重装步兵的方阵十分有效,可以相当程度上扰乱方阵的队形,可是对于机动性极强的骑兵则没有什么用,因为骑兵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分散重组,队形不会有什么混乱。实际上,汉尼拔见罗马轻装步兵一开始前进便让全线一齐推进,没有铠甲护身的罗马轻装步兵见敌军的铁骑急驰而来,还来不及将手中的标枪全部投出就慌乱地向后退去,一直撤到了罗马骑兵队的后面,完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真正的战斗随后就在汉尼拔的中军和罗马军骑兵中间激烈地展开,骑术精湛的迦太基和西班牙骑兵猛烈地冲击者罗马的骑兵,立刻就显出了罗马骑兵的弱点。但是,罗马军毫不示弱,许多骑兵干脆下马,排列成重装兵的密集方阵,抵抗敌人的冲击,一时间双方竟然相持不下。
汉尼拔军左右两翼是汉尼拔的骑兵王牌——努米底亚骑兵,他们的行动迅速灵活,擅长马上作战,是地中海世界最优秀的骑兵。在汉尼拔的中军与罗马骑兵对抗的时候,他们的快马轰鸣急驰,从两侧绕过激战的地方,一直杀往罗马阵后的轻装步兵。他们在马上向没有铠甲的罗马轻装兵射去密集的箭雨。罗马轻装兵那里能够抵抗?瞬间就象火撩蜂房般地四散而逃,许多人逃往罗马骑兵的阵列寻求保护。
紧接着努米底亚的骑兵由两侧向正在抵抗的罗马骑兵发动了猛攻。首当其冲的高卢骑兵根本不是对手,他们被努米底亚骑兵向砍瓜切菜般地迅速解决了,于是罗马和其同盟国骑兵就完全陷入了四面楚歌之中。他们受逃入阵来的轻装兵的干扰无法全力迎敌,很快陷入了混乱,被汉尼拔的军队切割成许多小队,在优势敌军的围攻下各自为战。渐渐地他们被分割的越来越远,一些将士开始试图突围而脱离战场,这仗看来是没法再打了。
执政官老西庇阿也被数人围困,身边的执政官卫队也大多已被冲散,自己的命令根本无法传达下去,也就失去了对战局和部队的控制,只得象一个普通士兵一样拼死奋战。好汉不敌四手,混战中,老西庇阿的大腿被敌人的利剑砍中,鲜血当时就喷涌而出,老西庇阿一头栽下马来。迦太基汉尼拔的士兵们都想抢夺头功,纷纷向他冲来。执政官身边的卫士只好下马,用盾牌遮挡敌人的枪剑,保护西庇阿。但面对纷至沓来的敌人,他们只有勉强防守,毫无还手之力,更不要说突围了,眼看着老西庇阿的性命危在旦夕。
在战场傍边小山上初次见阵的西庇阿看到老西庇阿身陷绝境,罗马军的军令极严,没有将令,部队是绝对是不能动一步的,所以没有战场经验的他竟然一筹莫展。跟随在他身边的老家奴是老西庇阿专门安排在西庇阿身边指点他的,这老家奴毕竟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他让西庇阿将指挥权委托给副将,然后去救助父亲。
战场上,罗马军开始溃散,老西庇阿的处境越发困难。正在这时,从战场边有两匹战马上飞也似地奔驰而来,一前一后,正是西庇阿和那个老家奴。他们的狂奔的速度根本不像是要介入个人撕杀,而是无视一切阻挡毫不减速,一直向围攻执政官的那一团人冲去,甚至当他们来到敌人的面前时也没有减速的迹象。俗话说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迦太基军士兵见两人来意不明,只是一味不要命地狂奔,一时不知其用意如何,加上他们只有两个人,想必成不了气候,所以也并不十分介意。只是当他们神风敢死队一般地冲到时,被他俩的气势所迫,都不自觉地停顿一下,甚至避开来路。战场上只这么一刹那的犹豫便会产生意想不到的结果,迦太基军士兵的犹豫便在气势上输给了西庇阿和老家奴,他俩一边高举着短剑一边咆哮着,毫不减速地冲入围攻老西庇阿的敌阵,又从反向冲了出去。迦太基军这个包围圈就这么一松,不过是瞬间的事情,一直跪在地上用盾牌遮挡执政官、在敌人的攻击下根本没有还手机会的卫士们立刻就有了活动空间,他们跳起来,用短剑和长枪向四面的敌人刺去,那包围的圈子就又是一松,这时西庇阿他们两个早又掉转了马头,西庇阿大声地吼叫道,都跟我来营救执政官!同时再次向敌人冲了过来,这次他俩不再穿越而过,而是加入了混战。血气方刚的西庇阿更是先声夺人,不顾性命地硬闯。
他们两人的狂奔和呼叫引起了罗马军的注意,他们这才发现执政官身陷绝境,于是纷纷向老西庇阿靠拢。战斗力相对交强的骑兵渐渐突入圈中,在执政官的周围形成了难以突破的保护圈。老西庇阿看看战局绝无挽回的希望,便下令退却,于是在这一团骑士的簇拥之下强行突围,向东狼狈地逃去,西庇阿则随殿后的骑兵且战且退。
汉尼拔的追击一直持续到傍晚。天黑后,罗马军的退却仍未停止,他们留下一部分殿后士兵守卫提塞那斯河西岸,其余的乘着夜色的掩护悄悄渡过了提塞那斯河,径直退往普拉孙提亚去了。
当汉尼拔发现罗马军主力已经渡过了提塞那斯河后,便挥军急追,在提塞那斯河畔俘获了那600名殿后拆桥的罗马士兵,但罗马人建的舟桥已经被拆毁,汉尼拔的追击速度顿时停缓下来。
此一战,罗马军损失惨重,轻装步兵几乎全灭,骑兵也受到沉重打击。汉尼拔军的损失不明,从战局来看不会太大。汉尼拔在高兴自己首战告捷的同时,也十分懊恼没有能够击杀或俘获执政官,反而让他突围而去。如果他有先知先觉的能力,其实他应该更加后悔让年仅17岁的西庇阿逃脱,因为,他后来将成为留名青史的一代名将,汉尼拔的克星。
第七节 困境
北意。
退往普拉孙提亚的老西庇阿十分悔恨。他终于彻底明白了,罗马军在罗讷河畔的胜利不过是汉尼拔的陷阱,终于亲眼见识了汉尼拔铁骑的厉害。过度相信罗马骑兵的实力,使老西庇阿在没有重装步兵同行的情况下冒进,结果遭此惨败。波河流域地势平缓,正是骑兵大显身手的好地方,罗马军的骑兵则没有力量与之正面交锋。
因重伤而卧床不起的老西庇阿面对十分严峻的局势,恐怕没有太多的时间用来悔恨。他明白此次新败,必定会使许多本来就动摇不定的高卢人更加动摇,而广柔的波河流域只有自己这一点兵力,一旦高卢人全部倒向汉尼拔,自己以新败之师绝难控制局势。如果固守普拉孙提亚一城,待汉尼拔兵临城下,必然成为孤城一座。虽不至于立刻陷落,但是失去与外界的联系就意味着完全失去对波河流域的控制,而汉尼拔则等于是拥有了整个波河流域,无人可以与之抗衡。眼下波河南岸的高卢人还没有加入汉尼拔的阵营,老西庇阿认为当务之急是如何能够稳住南岸的高卢人,使罗马可以利用波河天险与汉尼拔抗衡,等到来春罗马大军云集时再图反攻。
基于上述战略目的,老西庇阿首先下令将架在普拉孙提亚城北波河上的桥梁拆毁,以阻挡汉尼拔军渡河南下。普拉孙提亚是罗马新建设的殖民城,城墙相对贫弱,不适合长期死守。同时,城外一马平川,正是骑兵可以发挥最大优势的好地形。经验丰富的老西庇阿从与汉尼拔的对阵中已经明显觉察到罗马军的骑兵远不是迦太基军的对手:罗马军一般情况下只有十分之一的骑兵部队,而汉尼拔的意大利远征军的骑兵一般都在百分之二十以上,而且他们的骑术更是罗马军无法相比的。老西庇阿认为在这样有利于敌军的地形附近越冬是不明智的,于是他在普拉孙提亚城内布置了足够的守备队后,便带领罗马军主力前往西面的斯特拉地拉附近驻守。
斯特拉地拉位于克拉斯提丁城和普拉孙提亚城之间,附近的地形山势起伏复杂,骑兵较难发挥其优势。罗马军在城南的一个小山建筑了坚固的营寨,准备越冬。这样一来,罗马军就可以监控波河流域西南部的高卢人,防止他们的动摇;同时也避免全军固守一座孤城的被动局面,无论哪个城市受到围攻,老西庇阿都可以随时赶到,如果罗马的冬营地受到围攻,另外的城市也可以随时派出援军相互呼应,它们之间可以相互支撑;更重要的是,克拉斯提丁城西面不远处的峡谷是翻越亚平宁山脉的必经之路之一,如果汉尼拔军试图由那里翻越亚平宁山脉,老西庇阿便可以随后追击,与南方的罗马军北上迎击一道将汉尼拔军夹在中间,让他们重蹈高卢大军惨败的覆辙。
汉尼拔在俘获了罗马殿后部队600人之后,并没有象老西庇阿预想的那样一直向东追击。汉尼拔认为那样做没有意义,一是东面的波河不能涉水而渡,而罗马军为了防止他渡河南下一定会拆毁桥梁会或设重兵把守,强行渡河的损失太大。二是如果不尽快消灭罗马军,东面的高卢人也不会那么快就都归顺自己,所以也没有必要现在与他们过不去,等到击败了罗马军,不愁他们不降。所以汉尼拔没有浪费时间,立刻就命自己的骑兵主力停止追击,返回营地与步兵合流,然后全军向西行军两天之后,在塞西亚河东附近,毫无困难地渡过了波河。
汉尼拔大胜罗马军的消息早已传开,所以汉尼拔军队所到之处,高卢人真是箪食壶浆,踊跃参军,许多原来已经与罗马有同盟关系的部落都也都纷纷易帜,积极向汉尼拔提供粮草辎重。转瞬之间汉尼拔军如滚雪球一般声势浩大,相继有六万步兵和四千骑兵加入了汉尼拔的阵营。
汉尼拔渡过了波河之后,立刻向东进发,三天后抵达罗马军的营地前挑战。老西庇阿的伤势严重,还在卧床养伤,他本以为眼下已经进入冬季,汉尼拔不会有什么大的军事行动,怎知道自己刚刚修筑好越冬营寨,那汉尼拔竟然前来挑战。老西庇阿虽然重伤在身,却没有丧失理智,他知道一自己的两个军团与汉尼拔打阵地战毫无胜算,但是如果自己闭营不出据险死守,汉尼拔也拿自己没有办法。所以老西庇阿就以不变应万变,任汉尼拔如何辱骂挑战,就是一声不吭,毫无反应。汉尼拔果然没有办法,因为他考虑到附近还有几个罗马的同盟城市和殖民城,如果围营攻打,他们都会前来救援,自己反而会陷入被动,于是他就在附近安下营寨,以司机而动。
老西庇阿的策略很是得当,但是却引起了军中高卢籍士兵的疑虑,他们头脑简单地认为执政官在输了一阵之后,已经怕了汉尼拔,所以不敢出营见阵。当天晚上,这些高卢兵越想越不安,于是将自己的罗马将官和一些哨兵刺杀,然后逃出了罗马军营投奔汉尼拔去了,人数约有两千多步兵和四百骑兵。
这些人一逃不算,附近的克拉斯提丁城里的高卢人也与同胞呼应,开了城门将城池献给了汉尼拔。老西庇阿顿时狼狈万分,因为克拉斯提丁城的失守使自己的冬营地立刻就成为前敌阵地,失去了这个重要的支撑点后,冬营寨的防守将会变得十分困难。不仅如此,这克拉斯提丁城内有罗马军的粮站,那里的粮草顿时就成为汉尼拔军的越冬食物。更何况克拉斯提丁城的失守使翻越亚平宁山脉的通道也完全掌握在了汉尼拔的手中,附近的高卢人也纷纷加入了汉尼拔的阵营,因此罗马军虽不会立刻就断粮,但冬营地就不再有战略意义,既难以防守也没有固守的必要。老西庇阿思前想后,最后决定放弃这里的营寨,向东退却。
罗马一出营就被汉尼拔的努米底亚骑兵发现,他们立刻对罗马军发动了进攻。老西庇阿命殿后部队拼死抵抗,掩护主力东退。殿后部队在苦战中损失极为惨重,但所幸的是,那些努米底亚的骑兵对抢劫比对战争更感兴趣,他们见罗马军的主力已经渐渐远去,也就没有劲头与殿后的罗马部队浪费时间,而是纷纷前往罗马的空营去抢劫财物,终使老西庇阿逃脱而去。
罗马军一路退到特拉比亚河东岸,在普拉孙提亚城南约五公里处重新安下营寨。新冬营依旧设在丘陵地带,可以居高监视特拉比亚河,防止汉尼拔突然渡河。在这里,老西庇阿一边养伤一边等待同僚的援军。
叛逃的高卢兵不仅严重地打击了罗马军的士气,产生多米勒骨牌效应使附近的高卢人纷纷投靠汉尼拔,还给汉尼拔带去了重要的情报:罗马军的两个联合军团正在北上,不久就会与老西庇阿会师。汉尼拔在心中定下了一个计谋,准备在进入冬营之前一仗消灭所有罗马军。所以他并不急于和老西庇阿交战,而是与罗马军隔河相望,在特拉比亚河西岸的一个地势相对平缓的地方安营扎寨。
这时北意相对沉静了下来,汉尼拔与老西庇阿都在等待罗马援军的到来。
罗马。
汉尼拔出现在波河流域的消息本来就已经够令人吃惊的了,老西庇阿被汉尼拔一战重创的消息传到罗马元老院,其震动效果数倍于前者。他们根本没有料想汉尼拔会如此迅速地恢复体力,并在会战中取得一边倒的绝对胜利。罗马元老院一边派出使者催促塞姆普罗纽斯的援军急行驰援,一边计划来春大举增兵,以备不测。
第八节 凄风楚雨
执政官提比略·塞姆普罗纽斯·隆加斯在11月出初就离开了西西里岛,麾下的两个联合军团分兵两路前往北意,一部分由副官带领,乘船从利利俾出发,沿西西里南岸和意大利东岸向北意大利进军,塞姆普罗纽斯随另一部分在意大利南部登陆后,沿陆路取道罗马后,沿佛拉米尼乌斯大道北上。他们在阿里密侬会合后,向普拉孙提亚急行。经过40天的行程,终于与老西庇阿的罗马军会师,时间已是12月初。
两位执政官讨论了军情,重伤的老西庇阿向塞姆普罗纽斯说明了两战的经纬,特别强调了汉尼拔军的骑兵优势。罗马军的骑兵在许多情况下只是作为机动重装步兵使用,他们随时向战场上吃紧的地方驰援,到达那里后往往会下马列阵,形成重装方阵作战,在马上直接作战的时候相对较少,除非是在与敌人的骑兵相对抗。汉尼拔的骑兵骑术高超,特别是努米底亚骑兵,他们进退迅速,善于在马上发动攻击,然后迅速脱离接触,马上又会卷土重来,行动缓慢的罗马重装兵拿他们毫无办法,而保护重装方阵两翼的罗马骑兵又不是他们的对手。老西庇阿认为,眼下已经进入12月,罗马的营地坚固,粮草尚足,只要利用特拉比亚河的天险坚守十天半个月,汉尼拔就不得不停止所有的军事行动,进入冬营。而那高卢人生性动摇不定,投靠强者是他们的本能。只要汉尼拔不能在军事上取得进展,日久定会生变。等来春罗马大军到达后,汉尼拔恐怕难以维持他们的人心,那时消灭敌人不过是囊中取物易如反掌。
塞姆普罗纽斯心不在焉地应付着老西庇阿,心里则打着另外一个算盘。塞姆普罗纽斯出身平民,罗马的平民阶层经过上百年的争取,得到了许多原来没有的权力,包括可以担任国家的最高领导人执政官。这个时代的平民执政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对外十分强硬和好战,其中的原因远远不止是因为看中个人的名誉和荣耀那么简单,一种当家做主的感觉、一种平民出身者可以代表全罗马共和国——包括元老院和贵族——的自豪感强烈地驱使着他们。在他们的意识中,为了维护自己所属阶层的既得权利、为了平民阶层以后的人的前途,自己应当负有比贵族执政官更大的责任,作出比贵族执政官更多的贡献。所以他们往往表现出必要以上的积极进取,更加渴望建功立业。
塞姆普罗纽斯与其他同时代的平民执政官一样,也强烈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不仅如此,由于元老院决定终止远征非洲,移师北意,塞姆普罗纽斯觉得自己已经浪费了许多时间,失去了许多可以建功立业的机会。眼下已到年底,如果就此进入冬营,那么在来年三月前就不可能指望可以与汉尼拔一决胜负,也就不可能在自己任期内创建任何功勋。所以他十分渴望战争。平时罗马的军团由两个执政官分别指挥,但是如果合兵一处的时候,则由两个执政官轮流指挥,一人指挥一天。现在老西庇阿卧床养病,塞姆普罗纽斯实际上拥有了绝对的指挥权,这也促使他更加好战。因为他可以肯定无论什么时候开战,战功都是他一人的。当然他对老西庇阿的情报也不得不给予重视,那就是汉尼拔有一个罗马军无法比的强大的骑兵队,他需要对此进行一下确认。
汉尼拔十分准确地把握住了平民执政官塞姆普罗纽斯的心理活动,他通过自己的情报系统,早已对罗马的政治制度了如指掌。所以当他得知塞姆普罗纽斯得军团已经抵达的消息,立刻就派出两千步兵和一千骑兵,突然越过特拉比亚河,对罗马营地附近的一个高卢人部落发动了突然袭击。这个高卢部落对是否背叛罗马一直有些犹豫,面对汉尼拔的突然袭击,他们马上就向罗马军乞求援助。
老西庇阿向塞姆普罗纽斯建议,即使驰援高卢人,也不要轻易放弃目前建立在有利地形上的营地,冒险深入。塞姆普罗纽斯哪里听得了那么多罗嗦,立刻就带领数千骑兵精锐和弓弩手杀出了营寨。
当优势的罗马军赶到后,迦太基虽然试图抵抗,但终究寡不敌众般地向特拉比亚河西岸退去。塞姆普罗纽斯领兵随后急追,一直杀过了特拉比亚河,终于赶上了押送抢劫的战利品的迦太基后队。面对少数敌人,罗马军神勇异常,势不可当地驱散了敌军,夺回了战利品。
大获全胜的塞姆普罗纽斯回到营寨,兴奋劲儿还没有来得及发散,那边汉尼拔又派出更多的军队追了回来。迦太基将士们个个气势汹汹,大摇大摆地耀武扬威,一付上回不过是你们偷袭占了便宜,这回我们是来讨回战利品的姿态。
塞姆普罗纽斯立刻又披挂上马,带领更多的罗马军杀出了营寨。双方的士兵只是标枪弓箭地对射了一阵,还没有等到塞姆普罗纽斯的重装兵出阵,汉尼拔军就怯敌后退,撤回对岸去了。塞姆普罗纽斯给气得半死,明明见那敌人数量上不是对手,却因为自己没有作好决战的准备,不便渡河攻打对方的营寨,结果又让敌人全身而退,自己无功而返。这样的冲突摩擦断断续续底持续了许多次,规模时大时小,但每次都是罗马军将迦太基驱赶,始终不见对手的强大之处。塞姆普罗纽斯心里开始对老西庇阿的情报有了疑虑,认为老西庇阿可能是个无能的蠢货,连这样的敌人都不能战胜,什么敌人的骑兵强大,恐怕不过是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而已。于是心下暗暗决定,这次如果对手胆敢再来,一定全军出动,决不让他们再次逃脱。
塞姆普罗纽斯回到营寨后,越来越不把老西庇阿的劝告放在心上,一心只盼汉尼拔再来。可是,好象对方怕了自己似的,一连几天都毫无动静,活活把性格急躁的塞姆普罗纽斯给等得坐立不安。到了12月底,一个阴冷的凌晨,天上下着冰雨还夹杂着雪花,塞姆普罗纽斯被哨兵的报告从梦中吵醒:汉尼拔的大队骑兵渡河来袭!早就等待着这个时刻的塞姆普罗纽斯一跃而起,来不及让士兵们吃早饭,就催促罗马全骑兵和六千轻装步兵火速出寨迎敌,同时命全部重装兵也披挂出营,准备一举歼灭所有敌人,决不让他们再次逃脱。罗马营寨顿时活跃了起来,所有士兵都匆忙披挂集合,他们不但没有吃早饭,就连在铠甲之下多穿几件御寒衣物的时间都没有。
先出战的罗马骑兵和轻装兵与努米底亚骑兵的交战十分激烈,双方各不相让,杀的难解难分。当罗马重装兵列好阵势的时候,努米底亚骑兵又象以往一样,渐渐支持不住,向西面且战且退。塞姆普罗纽斯见双方的骑兵都用力拼杀,身上的汗水在寒风中化做白色的蒸气,裹绕在每个战士的周围,更加确定敌人的败退是货真价实的。他认定所谓比罗马骑兵优秀得多的努米底亚骑兵实力不过如此,只要罗马敢于奋战,一定能够取胜,于是就下令全军追击。当敌人渐渐退过了特拉比亚河时,他没有象以往那样收兵回营,而是催促全军速追,自己也一马当先地跃入特拉比亚河,向对岸冲去。罗马军在他的带动下,纷纷进入齐胸深的河水渡河。
12月底的河水冰冷刺骨,没有吃早饭的罗马士兵在刚才的作战和行军中已经消耗了许多能量,而这冰冷的河水又毫不留情地夺走他们最后的那点热量。等到他们终于走上西岸时,每个人都已经被冻的面青唇紫,僵硬的双手几乎无法握紧手中的武器。骑在马上的塞姆普罗纽斯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切,只顾催兵向前。等他跃出河谷,眼前的景象使他不禁楞住了片刻。
在蒙蒙的细雨寒风中,塞姆普罗纽斯远远地看见汉尼拔的军队早已列阵等候,士兵们站的笔直,默默无声,纹丝不动,周围弥漫着一股寂静的杀气。且战且退的努米底亚骑兵渡河后就不再与罗马军纠缠,而是一溜烟地奔回汉尼拔的军阵。
原来汉尼拔所进行的所有小摩擦,都不过是诱敌之计。他足足气了塞姆普罗纽斯大半个月,就是要他产生迦太基军并非老西庇阿所说的那么强大的错觉。停止几天的攻击,乃是欲擒故纵的伎俩,这更加促使塞姆普罗纽斯产生汉尼拔可能就要越冬、自己可能不再有建功立业的机会的急躁感。这时罗马的选举将至,在年内如果不能取得战功,那么到了春天战功就将是下一任执政官的了。汉尼拔放长线钓大鱼,等对手已经完全落入自己的圈套后,在头天让士兵们早早休息,半夜起床。他让全军饱餐一顿,然后命每个将士都在全身上下涂上足够的防冻油,坐在熊熊篝火旁,等候出击。
汉尼拔首先命一队努米底亚骑兵渡河攻击罗马营寨,目的是诱敌,所以只许败不许胜,当然也得装得象模像样,不能让罗马人看出破绽。努米底亚骑兵很是精通这种诈术,在罗讷河畔骗了老西庇阿的就是他们。然后他让自己的弟弟玛哥带领精锐骑兵和精锐轻装兵各一千,前往特拉比亚河上游的一个小山丘后的树林里埋伏,没有汉尼拔的命令不得轻举妄动。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汉尼拔就亲自带领全军在河岸列阵。汉尼拔没有将军队摆在河边,因为他不想在罗马军正在渡河时发动进攻。这到不是讲究什么仁义,而是汉尼拔认为那样虽然能够占一些便宜,但罗马军不比蛮族的乌合之众,他们见势头不对就会退兵,结果只能给罗马军造成有限的损失,不能全歼。所以汉尼拔将自己的军阵摆在远离西岸的一片开阔地带,在河边留下了足够的地方给罗马军列阵。
汉尼拔军两万八千步兵,一万骑兵,排下一字长阵。中军是新近投靠汉尼拔的高卢兵,右翼是强悍的非洲利比亚兵,左翼是身经百战的西班牙兵,步兵阵的两侧是骑兵阵,汉尼拔的少数战象则夹杂在步兵方阵之间。
当罗马的骑兵追赶着努米底亚骑兵靠近的时候,汉尼拔送出八千轻装兵和一千投石兵,他们向追击而来的罗马骑兵投出满天的投枪和石块,有效地阻止了罗马骑兵的追击。重装兵则依旧纹丝不动。
“列阵!列阵!”塞姆普罗纽斯很快就从惊讶中清醒了过来,大声喝止正在追击敌人的队伍,塞姆普罗纽斯的命令迅速通过各级将官传到各个百人队,训练有素的罗马军在百人队长的指挥下很快就排列成标准的三列作战队形,中军是罗马军团的方阵,左右两翼是同盟军团,重装兵左侧是高卢同盟骑兵,右侧是罗马及意大利同盟骑兵掠阵。罗马军人数,步兵三万六千,骑兵四千。总数与迦太基军不相上下,但是骑兵的比例明显低于迦太基军。
真正的会战由罗马轻装兵的进攻开始,他们冲向刚才攻击罗马骑兵的汉尼拔轻装部队,密集、准确、不间断的波状攻击使汉尼拔的轻装兵陷入了小小的混乱。汉尼拔立刻放出战象助战,罗马轻装兵则迅速从重装兵方阵中退出了接触,同时,罗马重装兵开始整齐地向汉尼拔军压去。双方的方阵刚刚接触,汉尼拔立刻就命令骑兵全线出击,向罗马军两侧的骑兵阵杀了过去。战场上顿时轰鸣一片,战士的吼叫声,剑盾的撞击声,铁蹄的践踏声使寒冷的大地和空气都颤抖了起来。
骑术精湛而又数量众多的汉尼拔骑兵踏着水雾猛烈地冲入了罗马骑兵阵,这时罗马骑兵才真正见识到了双方的差距,无论是数量还是技艺,罗马骑兵都难以望其项背。只片刻之间,迦太基的骑兵就将对手驱散。一部分骑兵继续追击,另一部分则与轻装兵和投石兵一道从两侧向罗马军发起猛攻。罗马军左右两翼在汉尼拔的精锐重装兵和骑兵的夹击下陷入苦战,中军则在饥寒交迫中奋起神勇,将汉尼拔的高卢兵杀得不住后退,渐渐地深入了敌阵,与两翼军团拉开了距离。罗马军的两翼在正面和侧面的重压下不断向中间退入,整个阵列开始被压缩。
汉尼拔见罗马军已经深入战阵无法脱身,便不失时机地发令让玛哥包抄罗马军的退路。等苦战中的罗马军发觉汉尼拔的真正动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生生被汉尼拔完全包围了。
执政官塞姆普罗纽斯往来驰骋,拼死调兵抵抗,无奈战线在重压之下越来越狭小,难以施展有效的抵抗,饥寒交迫的罗马军也渐渐失去体力,他们的动作明显地迟钝下来,看样子就要支撑不住。塞姆普罗纽斯明白眼下的会战是输定了,惟有全力突围才有可能逃出全军覆灭的结局,于是亲自指挥中军向汉尼拔军阵的弱点——高卢兵方阵——发动神风决死般的猛攻。罗马的百人队方阵再次显示出其灵活的机动性和突破能力,终于将高卢军的方阵撕开一道缺口,附近的罗马军便纷纷涌向缺口突围而出。
汉尼拔虽然看见高卢军不支,但是全军都在忙于分割围歼罗马军,没有余力调出一兵一卒来堵塞缺口,只好听任执政官塞姆普罗纽斯及手下约一万将士突围而去。罗马军两翼的近两万多将士都被分割包围歼灭,一万被俘。后来少数突围的士兵也没有多少人能够逃脱玛哥的追击和等在河边的战象的践踏,他们的血染红了特拉比亚河。
图:特拉比亚会战
第九节 冬去春来
“撤营—!”
联络兵还没有讲完会战的经纬,老西庇阿就明白了一切:在北意的罗马军主力,两个执政官军团,已经被汉尼拔彻底摧毁。在塞姆普罗纽斯带领下突围的一万将士无法直接后退返回营寨,他们向西方突围后,转北取道特拉比亚河下游渡河,直接退入了普拉孙提亚城。老西庇阿手下只有数千名守营士兵,根本无法抵御汉尼拔的围攻,所以老西庇阿立刻就发出了紧急撤营的命令。在老西庇阿的督促下,守营士兵迅速地将可以带走的辎重粮草武器等装上马背,一把火将营寨焚毁后,向普拉孙提亚城退去。
汉尼拔一仗彻底击败北意罗马大军,在高卢人中间造成的震动十分巨大。两个执政官军团!那可是罗马军每年的常备兵力,只一个早晨就被迅速地击垮,汉尼拔军的损失只有7000人和所有的战象,战死者几乎全部都是中军的高卢兵,而战象则是因为不适应寒冷的天气,在激战的酷使之后,已经无法从事今后的战事,除留下一头之外,全部被处死。汉尼拔的战胜所产生的震动效果彻底征服了高卢人,整个波河流域的部落大多都相继易帜,罗马的两个殖民城不久就成为汪洋大海中的孤岛,汉尼拔的远征军任意在那里驰骋,不足一万五千的罗马残军束手无策。
面对首战的大捷,汉尼拔没有得意忘形,再次显示出他过人的冷静。他很清楚没有高卢人的参战当然无法取得这场胜利,但即使有这些高卢人的支持,要想击败罗马和她的同盟也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波里比阿斯在自己的著作中曾详细地计算了罗马和意大利同盟的实力,指出他们可以提供70余万人的总兵力,认为汉尼拔以区区两万余众入侵意大利是大胆无谋的举动。这恐怕不是一个公正的论断,因为从以后的事实上我们不难看出,汉尼拔对这个实力对比十分清楚,也有对策,这个对策就是彻底的离心战术。
对待那一万多人的俘虏,汉尼拔在了解了他想知道的情报后,就将罗马籍士兵和罗马同盟军士兵完全分开。对于前者,汉尼拔竭尽虐待之能事,不提供御寒衣物、不给足够的食物、也没有温暖的居住,让他们从事比牲畜更加苛酷劳役,让他们在饥寒交迫和苦役中死亡,对于已经不能从事劳役的人这就毫不留情地虐杀。对于同盟军士的态度则完全相反,汉尼拔不仅没有用绳索镣铐束缚他们,还向他们提供干爽的衣物,让他们在篝火边温暖冻僵了的身体,给他们足够的食物,当然不会让他们从事什么劳役,就象对待客人那样对待这些人。在大家都清楚地见到了这种两极差别之后,汉尼拔对这些俘虏说:
“我从来就没有与所有罗马同盟国为敌的意思,我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罗马。至于你们,我不会向你们的国家和家属要求任何赎款,而是无条件地还给你们自由。诸位回到自己的国家后,请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和我讲的话详细地转告你们的同胞,并对他们说,只要脱离罗马同盟,汉尼拔就绝不会敌视他们,反而会当他们是自己的友人,并保证他们今后的独立、自主、和平与安全,决不食言!”
汉尼拔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拆散罗马同盟。只要罗马同盟离散,那么汉尼拔所要面对的就不会是70万大军,而是区区十万左右,以汉尼拔的军事能力和现在的事态发展,这应该不会是什么难以对付的人数。
普拉孙提亚城,公元前217年初。
老西庇阿没有过多地抱怨塞姆普罗纽斯的愚蠢,他们从各自的痛苦经历中不难明白汉尼拔的优势所在,所以这次他们之间很快就达成了共识:放弃北意。他们手下兵力不过万余,困守孤城,无法发挥任何战略作用。不用奢谈什么光复北意,眼下他们的通信和补给线就都已经完全被汉尼拔切断。与其在此僵持自耗,还不如放弃北意,南下防守亚平宁山脉一线,以遏制迦太基军的进一步南下。于是他们留下少量的守备军坚守普拉孙提亚和克列摩那两城后,悄悄地撤出了北意。撤离行动在绵密的计划里进行,他们在敌人营寨的眼前,利用寒冷的夜晚,分次分批地撤离,奇迹般地没有折损一兵一卒。撤出两城的罗马军兵分两路,老西庇阿父子前往阿里密侬,塞姆普罗纽斯则前往北伊托鲁里亚的卢卡城,一东一西扼守从北意南下的战略要道。
罗马军撤离时,汉尼拔不在当地现场,等他得知罗马军全军而退得消息后已经为时太晚,无从追击,着实让他悔恨了许久,就这样他再次让自己命运的克星从手心中逃脱。北意大利战场终于全面沉静了下来,汉尼拔及其将士们丰衣足食地在富饶的土地上进入了冬营。
西班牙,公元前218年初冬。
老西庇阿的弟弟尼阿斯·西庇阿与执政官分手后,带领着罗马军从马塞出发,取海路直扑西班牙。尼阿斯小心地避过比利尼斯山脉,在山南的重要港口延波利亚登陆,使比利尼斯山的天险失去效用。面对即将到来的冬季,尼阿斯的作战计划是最大限度地利用自己的舰队和军队,迅速地在北西班牙开辟立足点,为来年的会战打下坚实的基础。所以他登陆后,全军迅速向内陆突进,突然出现在镇守卡塔罗尼亚地区的迦太基军面前。
迦太基的守军由汉尼拔的弟弟汉诺指挥,兵力一万一千,还有当地部落的一些队伍,从数量上不及罗马两个联合军团,再加上毫无准备,一场会战就全军覆灭,汉诺和酋长都沦为罗马军的俘虏,他们的所有辎重粮草也都成为罗马军的过冬物资。对于周围的土著部落,尼阿斯的态度极为和缓,他以说服攻心为主,辅以武力威吓,不久就将他们一一收服。
镇守新迦太基的小哈士杜巴闻变大惊,火速带兵驰援,当他终于渡过埃布罗河时,一切都为时已晚,罗马军早已建好坚固的冬营营寨,附近的部落也早已被罗马完全掌控。完全没有友军相呼应的小哈士杜巴眼看难以挽回局面,就趁罗马人将全注意力放在征服西班牙内陆的时候,突然袭击了停靠在延波利亚港附近的罗马舰队,他烧毁和俘获少量的战船后就匆匆返回新迦太基越冬去了。
罗马,公元前218年底——217年春。
罗马军在北意大利的惨败给罗马市民的震动远远不如给高卢人的大。罗马市民,特别是平民阶层,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现在所面对的敌人与过去的有什么不同,更没有意识到他们将要面对的战争与以往的是多么的不同。总的来说,他们从自己的军旅经验上依旧对罗马的百人队重装兵战术充满了信心,即使是北意的失利也显示出了罗马军的优秀之处:身处重围仍然有能力撕开缺口突围。如果不是汉尼拔这个卑鄙小人玩弄手段偷袭暗算的话,堂堂正正地在战场上交锋,罗马军怎会输与他?而且尼阿斯不是在北西班牙轻易地击破敌军,生擒汉诺了吗?
自信往往是宽容的基础,与罗马人满怀自信同样,他们也象以往那样的宽容。他们毫无责怪两位执政官的言行,相反他们极为准确地肯定了老西庇阿的正确战略:果断地送手下军团继续前往西班牙,只身返回意大利堵截汉尼拔。所以老西庇阿没有承担任何败战的责任,反而得以保留军政大权,以前执政官的身份被派往西班牙,继续指挥那里的战事。
与希腊的以平民为主体的民主制度不同,罗马的共和体制没有排除贵族阶层。虽然他们的人数少,但是长期的从政经验和相对的富裕,使他们中间往往能够产生更优秀的领袖。当民主制度变成以多数人的权力侵犯和剥夺少数人的权益时,民主制度就会被毒化,成为多数人对少数人的暴政,只要我们回忆一下希腊亡国的经纬,就不难理解这种毒化正是希腊衰亡的重要原因之一。罗马人认识到了这一点,他们通过立法,将贵族和平民的权利保护下来,使他们能够同心协力,更有效地发挥国家的潜力,而不是将能量浪费在相互之间的内耗上。在这样的体制下,双方都必须时刻清醒,将任何能够引发内耗的冲突都消灭在萌芽状态。惩罚败战之将就是这种冲突的导火线之一。只要前线指挥官没有违反任何法律,他们当然有权独自判断处理军务,即使在完全集权制的中国不是也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规则吗。身在后方的人没有经历当时的战事,谁又有资格在战斗完结后对将领当时的判断作出公正的判决呢?所以如果从战斗的结果出发来惩罚将领,不过是事后诸葛亮而已,这是最容易引发争议的事情。惩罚了贵族的将领贵族会不满,相反,平民也会抗议。
也许有人会说,那前方的将士不就白死了,谁给他们伸冤呐?人死不能复生,杀了战败将军那些士兵的家属或许会在短期内得到心理上的安慰。但是由此所产生的内部分裂与冲突,会极快地消弱一个国家的能量,最终整个国家就有可能象希腊那样亡国,在那样的结局下又有谁会真正得到公正呢?这决不是说为了大局,可以牺牲个人。因为罗马不是独裁体制,不追究败将的责任并非由独裁者决定,也不是他们以维护安定团结为借口的官官相互,牺牲大众的利益。在罗马共和体制下,民主的因素自然地给败将以其应有地位:塞姆普罗纽斯没有能够连任执政官,他从此在罗马政坛上销声匿迹。虽然根据罗马的法律,他会自动成为元老院的500名议员之一,但是没有人知道他后来的下落和作为。这在罗马就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因为在政界出人头地是罗马人唯一可以立身扬名的途径。
这年冬季的选举,罗马人选出了两个新执政官:尼阿斯·塞维利阿和盖约·弗拉米尼乌斯。
罗马元老院和贵族们虽然不缺乏自信,但是远比市民们要谨慎得多,他们在听取了老西庇阿的汇报和战败的经纬后,隐约感到了不安,于是决定大举增兵,一下子就招集了11个军团,共十万人之众,创下了罗马建城以来的最高记录。
就这样,第二次布匿战争进入了第二个年头,战火已在意大利和西班牙全面燃烧。
第十节 雾湖喋血
罗马元老院在分析了战局之后,同意了老西庇阿和塞姆普罗纽斯所作出的放弃北意的决定。那里的波河平原地势平缓,非常适于进行骑兵战,这是罗马军所不擅长的。在北意的两个罗马殖民城只有少量守备军,他们的生存则完全得靠他们自己了。幸运的是高卢人对城市没有兴趣,而汉尼拔由于没有携带攻城兵械,此时也无力攻打城市,更不愿意为了两个已经失去战略价值的孤城浪费自己的能量,结果这两个殖民城竟然侥幸地维持了下来。
为了消弱汉尼拔骑兵的威力,罗马元老院将防线设在亚平宁山脉南簏,一是利用亚平宁天险限制汉尼拔的行动路线,二是在山岳地区使汉尼拔的骑兵无法发挥优势。不过元老院对于汉尼拔的威胁还是估计不足。公元前217年罗马所招集的11个军团中只有四个军团放在了亚平宁一线,其中两个军团是去年在北意战败的,在得到人员的补充后依旧被派往北意前线。其余的军团被派驻地中海各地:西班牙地区两个军团,由老西庇阿兄弟指挥;西西里两个军团;撒丁岛一个军团;罗马城守军预备队两个军团。
从波河南下有两条主要路线:一条是东进,经阿里密侬,沿弗拉米尼乌斯大道翻越亚平宁山脉;另外一条是从克拉斯提丁西面的河谷翻越亚平宁山脉,经贞奴亚,沿第勒尼安海岸南下。为了防止汉尼拔的南下,这一年罗马的两个执政官都被派往北意的前线,尼阿斯·塞维利阿统两个军团驻扎在东部要地阿里密侬,负责防守弗拉米尼乌斯大道和安布里亚。盖约·弗拉米尼乌斯指挥另外两个军团屯兵阿雷佐,防守卡西亚大道和卢卡到阿雷佐一线。
汉尼拔早就知道了罗马人的计算和布局,为了不让罗马知道自己的行动方向,他将越冬营地设在了波伦亚城,不左不右不东不西,令人无法猜测其真正动机。汉尼拔在整个冬天都在密切地关注着罗马的政局和意大利半岛的局势。当执政官选举刚一结束,他就知道了两个罗马执政官的名字,以及他们的兵力和驻扎地。同时汉尼拔立刻对他们的出身、经历、和性格进行了多方面的调查和研究,也对翻越亚平宁山脉的道路和环境进行了周密的调查和侦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强大的谍报网给汉尼拔带来了极为详细的情报。
从各方面的调查结果来看,罗马军兵分两路,正是各个击破的好时机。防守东线的塞维利阿位于亚平宁山脉北簏的阿里密侬城,扼守着通往罗马的大道。这条路是从北意南下的最平整的路线,加上有罗马人修建的高速公路,移动起来十分便利。阿里密侬附近的住民是山地民族安布里亚,他们为罗马同盟提供极为有限的兵力,不过一万人。对汉尼拔来说,东进作战对罗马所能造成的震动效果实在有限,达不到分解罗马同盟的目的。相反,西线的罗马军防守着伊托鲁里亚地区,那里是经济文化都十分发达的地方。罗马人的许多文化都是从他们那里学来的,他们可以向罗马提供约五万人的兵力。不仅如此,汉尼拔认为伊托鲁里亚人因长期受到罗马的压制,有叛离罗马同盟的动机,只是他们还需要外力的推动。对汉尼拔来说更为幸运的是,驻守西线的执政官是性格比较激进的弗拉米尼乌斯,应该是个容易上钩中计的人物。于是汉尼拔就选择他作为自己的第一打击对象。
另外,汉尼拔还发现,除了东西两条南下道路之外,中部地区也有适合大军通过的路线,不知为何罗马人和高卢人都不大重视。
公元前217年四月,亚平宁山路上的积雪期刚刚消融,汉尼拔军就全军出动了。他们既没有向东也没有向西,而是一头就钻入了亚平宁山脉,对此罗马人毫无察觉。与翻越阿尔卑斯山脉时不同,这次汉尼拔的军队只带有少量的粮草。因为汉尼拔知道,如果自己胜利了,那就无须发愁粮草的问题。但是要是自己失败了,那么带多少粮草也无济于事。于是他的军队在进入战场时,就会再次面临生死的选择,求生的欲望就会再次发挥巨大的作用。
汉尼拔军的少量粮草和辎重走在队伍的先头,由精锐的西班牙兵和非洲兵押送。队伍的中间是最近加入战列的高卢士兵,汉尼拔与他们的交往时浅,不大了解和相信他们的实力,担心他们在翻越重山峻岭时吃不了苦而逃回高卢。所以他将自己的精锐骑兵放在队伍的最后,由自己的弟弟玛哥率领。这样做一是为了防止高卢兵的逃跑,二是为了监督催促高卢军的行军速度,说白了就是督战队。整个行程与阿尔卑斯山脉相比并无可描述之处,有时遇上些风风雨雨,对汉尼拔的士兵们来说应该都是小菜一碟,所以不久他们就越过了亚平宁山的最高点科林纳隘口,进入了庀斯多利亚地区。从那里转向东南后不久,汉尼拔就发现为什么罗马人和高卢人都不大重视这条通道的原因了。
亚平宁山脉的冰雪在四月阳光的照耀下迅速地融化,这些涓涓细流顺山势而下,渐渐行成许多溪流,当这些溪流汇集成几条大的支流时,水量已经相当大,加上这一年的降雪远比往年大,汹涌的河水在流入阿诺河前就失去了控制。泛滥的河水在庀斯多利亚和佛罗伦萨之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烂泥地。在这片烂地上的行军十分艰难,所有的士兵都得在没胫的水中行走,不小心踏入泥潭就会浑身污泥,狼狈不堪。山上的雪水仍在不断消融,水势不但没有短期内退潮的可能,反而还有增大的倾向,所以汉尼拔一味督促全军赶路,不得拖延。经过三天四夜的连续奋斗,终于走出了洪区。没日没夜的行军使不少士兵筋疲力尽,他们无法找到一块干地休息,许多人只好相互依靠,站着打个盹。有时当一头牲口累倒了,士兵们就会挤在它们的尸体上休息。浑浊的泥水和空气使不少士兵患病,汉尼拔自己也染上了眼疾,红肿的双眼使他难以看清道路,只好在唯一幸存的那头战象上休息。等到他终于走出来的时候,由于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汉尼拔的一只眼已经接近完全失明,成了独眼将军。
驻守在阿雷佐城外军营里的弗拉米尼乌斯十分震惊,他正等着洪水退后进军卢卡,却完全没有想到汉尼拔会在洪区的东面出现,并在佛罗伦萨城外扎下了营寨。他立刻就派出急使前往阿里密侬,向同僚塞维利阿求援,希望能合兵一处,围歼汉尼拔。
弗拉米尼乌斯是个很有争议的人物,当时的历史家都异口同声地给他穿小鞋,说他没有军事能力,现代的历史学家们也都纷纷迎合。但如果看看他的经历,我到认为他是个十分有能力的人。盖约·弗拉米尼乌斯为人直率,大胆勇为,面对困难总是充满信心。他虽然出身于贵族家庭,但他坚定地相信国家之本在于民,所以他总是站在罗马平民一边,为他们分忧解愁。为此他深得罗马平民的支持,但罗马的贵族则不喜欢他。公元前232年,弗拉米尼乌斯当选保民官。公元前223年第一次当选执政官,其间率罗马军在北意与印苏布莱人交战大获全胜。虽然罗马贵族们以各种理由借口反对,但罗马市民投票同意他举行了盛大的凯旋式,此后他的声望便日益高升。公元前220年,他当选财务官,任职期间着手修建弗拉米尼乌斯大道,这是一条从罗马通往北意战略要地阿里密侬的重要道路。不仅如此,他还积极推动通过了一条法律——克劳狄亚法。这个法律规定罗马的贵族不得拥有125罗马亩以上的土地、不得从事海上贸易。以前罗马贵族利用有利的地位,常常大量借用国有土地和进行海上贸易,其结果是加大了罗马的贫富差距,影响到中产阶层的利益,特别是侵害了骑士阶层的海外贸易,明显地属于不公平竞争。克劳狄亚法旨在缩小这种差别,所以深得罗马平民和中产阶层的支持。但弗拉米尼乌斯却因此遭到贵族的痛恨,所以后来流传下来的记载中,总是极力贬低弗拉米尼乌斯的能力和功绩。
汉尼拔和全军在佛伦萨外的到了足够的休息,然后汉尼拔便开始向东南前进。这不是一般的行军,而是一路烧杀劫掠,那真是彻底的三光政策。汉尼拔的目的当然不是收集粮草和财富,他在用漫山遍野升起的浓烟激怒弗拉米尼乌斯,试图诱使他出营决战。
弗拉米尼乌斯和手下的将官们一眼就看穿了汉尼拔的企图,如果现在出营应战,以罗马的兵力,特别是骑兵兵力的严重不成比例,恐怕不是汉尼拔军的对手。此时不如坚守营寨,等塞维利阿的援军到达。所以任凭汉尼拔如何挑衅,罗马就是不肯出营应战。
汉尼拔见挑衅无效,而塞维利阿的援军已经开始沿罗马大道南下,心中暗自着急。于是他更进一步南下,将劫掠扩大到罗马营寨的西南,还不时到营寨附近耀武扬威。弗拉米尼乌斯硬是铁石了心肠,闭眼假装没有看见,决不肯出营应战。这时,汉尼拔已经将附近的地形全部调查清楚,见弗拉米尼乌斯依旧没有出营的意思,便突然挥兵南下,晾下弗拉米尼乌斯不管,直奔科托那而去。
科托那城是通往罗马的交通要道,汉尼拔的行动无疑将弗拉米尼乌斯与罗马的联系切断了,而且也阻断了塞维利阿前来救援的道路,使罗马两军无法合流。弗拉米尼乌斯这下子可就坐不住了,他不能放任汉尼拔毫无阻拦地南下,使自己的防线完全没有作用,但是又不愿与汉尼拔对阵,于是他决定尾随汉尼拔军,以等待时机。如果运气好,塞维利阿的援军赶到时,说不定会象当年夹击高卢人那样围歼汉尼拔。
汉尼拔见弗拉米尼乌斯带领全军出了城,也不去理会,只是一味地向东南方向行进。几天后的傍晚,汉尼拔军抵达了特拉西梅诺湖畔,然后沿着北岸向东扬长而去。这特拉西梅诺湖是中部意大利最大的湖,在北岸和东岸有一条狭长的平地夹在湖水和丘陵之间,通往培鲁西亚城的道路沿着这条平地向东伸展。汉尼拔早就将这里的地形了解清楚,所以他是有意在傍晚才进入这个平地的。进入湖畔地区的汉尼拔没有浪费时间,立刻就命全军分散在沿岸的丘陵上过夜,严令不得生火点灯,不得有声响。汉尼拔在这里设下了一个巨大的陷阱,等待罗马自投罗网。
当弗拉米尼乌斯的罗马军追到这里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弗拉米尼乌斯见前面的路径狭窄,又丝毫不见任何灯火和动静,就认为汉尼拔已经走到湖东夜宿,便命令全军在丘陵地带的外面结营过夜,等待天亮。这一切都在汉尼拔的计算之中。
第二天拂晓,弗拉米尼乌斯担心汉尼拔会走远,迫不及待地督促全军继续上路。这时特拉西梅诺湖面和周围覆盖着一层晨雾,更加看不清周围的情况。在这个时代,罗马行军时是几乎没有任何警戒规则的,全军将士排着队伍,一窝蜂地赶路,不会对前后左右的情况做任何侦察和警戒。弗拉米尼乌斯也只是想当然地认为汉尼拔已经走出了湖区,象所有罗马军的行军一样,没有派出任何先兵侦察情况。
特拉西梅诺湖周围的能见度相当低,罗马军首尾不能相望。当全军都进入了湖边的狭长地带时,罗马军的前部遭到了汉尼拔军的攻击,而后面的士兵只听见前面有叫喊声,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在大家犹豫的瞬间,从整个队列的左侧传来了叫喊声,同时伴随着“嗖,嗖!”的空气的响声,转瞬间,无数的羽箭、石块和标枪象下雨般地落下,罗马顿时陷入了巨大的混乱。弗拉米尼乌斯搞不清到底有多少敌军,也看不见敌军的位置,不过他十分明白罗马中了埋伏,于是下令后撤。还没等他的命令传下去,后队便遭受了汉尼拔的精锐骑兵的猛烈攻击,于是,罗马军的两个联合军团完全陷入了包围之中。
汉尼拔的包围圈十分完美,这是军事史上第一次将全部军队都用于设伏的战例。在这个陷阱的底部,汉尼拔布下的是自己从西班牙和非洲带来的精锐重装兵,他们占据着一个不高的小坡,居高临下地阻挡罗马的前进方向。在罗马军左侧的丘陵上是汉尼拔的轻装兵、投石兵、弓箭手和高卢士兵,他们居高临下对罗马军全线进行长距离攻击。陷阱的封口,汉尼拔投入了机动性强的努米底亚骑兵。
在朝阳的映照下,位于晨雾上方的汉尼拔军可以辨认出罗马军的身影,而身在大雾中的罗马军抬头望去,只见大雾将阳光乱散射成的耀眼光幕,根本无法辨认敌军的动向,弗拉米尼乌斯也无法组织任何有效的抵抗。没有队形,混乱万分的罗马军将士,包括执政官和将官都只能各自为战,结果不过是象无头苍蝇一般左冲右突,完全失去了作为军队的作战能力。
这根本不能算是战斗,而是名副其实的大屠杀,罗马军三面被围,一面临湖,无处藏身,情况是那样地绝望和惨烈。战斗只不过进行了短短的三个小时,罗马军就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等太阳终于驱散了晨雾的时候,战场上尸首狼籍,一片地狱般的景象:两万五千罗马将士中一万七千阵亡,前军有六千人决死突围成功,逃到东面的一个小山上后,被汉尼拔的骑兵追及包围,全体被俘。跳水逃生而又侥幸躲过了迦太基军的枪林箭雨的袭击,狼狈地逃回罗马的不过区区千余人。执政官弗拉米尼乌斯单人匹马奋力拼杀,但终寡不敌众,力尽落马,被砍的粉身碎骨,尸首无存,罗马将士的血染红了湖边的水。
汉尼拔的损失只有两千,而且又是高卢士兵的损失,自己带来的精兵几乎毫发无损。
罗马的一个执政官军、相当于罗马常备兵力的一半,就这样被彻底的歼灭了。
图:特拉西梅诺湖会战
第十一节 狼烟四起
“罗马军在一场激战中被彻底击败。”
在罗马广场上,国务官(Praetor,又译副执政官)向罗马市民直言不讳地公布了战况的真实情况,没有任何语言的修饰。就这一句话让广场上的罗马市民目瞪口呆,他们一瞬间并不能把握和消化这句话的内涵。随着战况细节和阵亡将士名单的公布,大家终于认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所产生的震动非常巨大,因为罗马市民已经有许多年没有经历过这么彻底的惨败了。
在处理战败情报一事上,元老院的自信和对市民的信任一直被后人传为佳话。他们没有对市民做任何的掩饰,没有惧怕市民们追究元老院的责任。而得到元老院信任的市民不但没有追究谁的责任,而是更加信任他们,坚定的团结在一起准备克服所面对的困难。掩饰不利的消息对我们中国人来说是非常熟悉的事情,什么我军达到战略目的后向南方“转进”呀,在激战中消灭了多少敌军但是不肯实说自己的损失啦,数不胜数。国共内战时的国民政府没有勇气和自信向我们说明真相,后来的朝鲜战争我们多少年来都不知道自己的损失有多大,至于更近一点的中越战争中中方的损失到底有多少,至今也没有官方的准确消息。这种不信任态度并不止表现在对战况的处理上,也表现在日常生活中,我们都听惯了每年的政府报告中的大好形势,增长率有多高,各种粮食工业品的产量又上升了多少,数字详尽的令人难以置信,可是我们都没有听过准确的下岗人数,国企的亏空实情。不被信任的国民不会对政府有信任感,所以各种小道消息甚至流言就会被广为传播,其根源和责任绝对不在传播这些小道消息的市民身上。
闲话先放在一边,当时的罗马人虽然受到很大的震动,但是还没有陷入恐慌,原因是罗马在北意还有另外一支执政官军正在向汉尼拔军所在地行进。罗马市民坚信在特拉西梅诺湖畔的失败不过是因为汉尼拔这个无耻卑鄙的小人使用诡计而已,如果堂堂正正地交战罗马军依然会取得胜利。
此时执政官塞维利阿还不知道特拉西梅诺湖的战斗结果,要想援助自己的同僚,他必须先沿罗马大道南下,翻越亚平宁山脉后再北上前往培鲁西亚与同僚合流。他带着罗马轻重兵一同行军,速度不快。为了能尽早减轻同僚的压力,他决定让手下的骑兵4000人先行驰援,自己与步兵随后。
汉尼拔很快就探得了塞维利阿的行动,知道罗马军骑兵的单独行动后,立刻就命骑兵大将军玛哈跋带领优势的骑兵精锐突袭罗马骑兵。
当罗马骑兵日夜兼程地赶到了培鲁西亚附近时,他们见到的不是友军,而是突然杀出的迦太基骑兵。毫无战斗准备的罗马骑兵立刻就被包围,两千人战死,两千人被俘。就这样北意罗马军失去了所有的骑兵部队,塞维利阿的部队成为光杆步兵军团,失去了与汉尼拔对抗的能力,通往罗马的门户对汉尼拔完全敞开了。
在短短的三天里,罗马人连续得到两个战败的坏消息,真是祸不单行。罗马城也立刻就陷入了紧张状态,因为汉尼拔军距罗马城只有约三天的路程,随时都会出现在城外。市民们在元老院的指挥下急忙加固城防,拆毁桥梁,让城外的人入城避难,准备即将到来的战斗。同时,因为两个执政官一个战死,另一个则不仅失去了战斗能力,还被汉尼拔切断了与罗马的联系,所以元老院决定推出独裁官来收拾局面。依罗马法律,独裁官任命是由执政官提名的,但是眼前的情况下这种可能已经不存在。元老院为了应急决定破例让市民选举独裁官,独裁官的副官也由市民选出,而不是让独裁官任命。
汉尼拔没有象罗马人担心的那样挥兵南下攻打罗马城,虽然他的将士中不少人劝他这样做。汉尼拔对事态的判断十分冷静,自己一路连战连胜,也分别对待罗马人俘虏和罗马盟国的战俘,目的就是想通过软硬两手达到分化罗马同盟的目的。虽然迦太基军从胜利走向胜利,但是罗马同盟国还没有脱离罗马的,他们都紧闭城门,让汉尼拔的胜利消息象泥牛入海,毫无回响。不仅如此,罗马人在意大利各地的军事要地都建有殖民城,他们更是作好了战斗的准备。罗马城城高强厚,粮草充足,汉尼拔则缺少大型器械攻城,如果此时贸然攻打罗马城,必然会陷入苦战而损失巨大,而背后的罗马殖民城和同盟国也会纷纷出兵勤王,这仗不用打也知道不会有什么希望。汉尼拔知道没有罗马同盟的分解,自己就不可能赢得这场战争。所以他认为眼下的要务不是攻打罗马,而是要向整个意大利展示自己的军威,使他们尽快认识到罗马是无力保护他们的家园的。汉尼拔让部队得到一定的休息之后,就突然挥兵东进,再次越过亚平宁山脉,向亚得里亚海岸一路烧杀劫掠而去。
罗马城内的紧张气氛顿时得到了舒缓,选举也有了结果:昆提阿斯·费边·玛克西姆当选独裁官,玛可·米努西阿斯当选为副官。
玛克西姆出身于一个历史悠久的名门贵族,有十分丰富的军政经验,曾于公元前233年和228年两次出任执政官。他为人稳健、慎重、富有理性,生活态度十分规范,严格地遵守罗马的所有宗教条规和社会习俗,准时参加所有的祭奠仪式。但这不是因为他有虔诚的信仰,而是他的信条。他认为罗马的传说传统都是通过这些条规和仪式表现出来的,共同的信仰是一个国家的基础,作为一个贵族必须以身作则,极力维护国家的传统。这实际上是贯穿整个文明史的真理,信仰可以是一个宗教,一些传统或传说,也可以是某种理念:如儒家、法家、共产主义、中华民族、民主自由、宽容等等,没有共同信仰的国家注定是要分崩离析的。而分裂的小国最终能够得以重新统一的原因也几乎都是因为他们都在追求和寻找共同的语言文化和信仰。
玛克西姆上任后立刻新招集两个联合军团,然后带领军团北上与塞维利阿的两个军团合流并接管了指挥权。塞维利阿被玛克西姆任命为海防总提辖,负责全面建立和指挥意大利沿岸的海防事务,防止迦太基海军的入侵和骚扰。布置好这一切后,玛克西姆便率领四个军团约五万兵力尾追汉尼拔而去。
罗马人的紧张并没能松弛太久,因为很快从意大利各地就传来了不断的呼救声,汉尼拔大军所过之处,无不被劫掠烧杀一空,惨状如同蝗虫经过一般,对罗马来说真是狼烟四起。
经过十天大摇大摆的行军,汉尼拔军毫无抵抗地到达了匹塞浓北部的海岸。一路上他对安布里亚地区河匹塞浓地区的肆意抢劫,使他得到了足够的粮秣财物,可以维持全军的整个春季的行动。这时汉尼拔的军队已经长途征战了一年,将士的服装铠甲武器都早就严重磨损,几乎就是衣衫褴褛。而且他们进入意大利之后进行了几次激战,部队也一直在快速地移动,人员和马匹都已经十分的疲劳,许多战马已无法进行激烈的运动。于是汉尼拔就让全军在气候舒适的亚得里亚海岸休假,他还将在特拉西美诺湖畔缴获的罗马军武器铠甲衣物装备自己的士兵。罗马的武器质量是当时最好的,因此汉尼拔军的战斗力也有了相应的提高。不过从此与罗马人交战时,由于装备相同,罗马军经常十分混乱以至无法辨别敌友,后来罗马军的士兵就不许留胡须,因为迦太基人有留胡须的习惯。至于骑兵,那是汉尼拔的王牌,所以对战马的保养又是格外地不同:他们用陈年葡萄酒为战马进行按摩沐浴,使它们很快地恢复了体力和战斗力。
经过彻底的休息后,完全恢复了体力的汉尼拔军便沿着亚得里亚海岸南下,侵入了阿普利亚地区。在意大利半岛有五大平原,它们是波河平原、阿努河口平原、台伯河口平原、坎培尼亚平原和阿普利亚平原。这些平原都是意大利最富饶的地区,真个是风调雨顺物产丰富的好地方。其中阿普利亚平原是仅次于波河平原的第二大平原,在这里汉尼拔可以获得几乎无限的给养,加上地势平缓,正是骑兵用武之地。抵达阿普利亚平原后,汉尼拔迅速占领了战略要地卢塞里亚和阿琵,并在亚得里亚海岸建立了与迦太基联系的基地。从那里,汉尼拔将自己如何翻阅阿尔卑斯山脉又如何屡战屡胜把罗马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喜讯送往了迦太基城。
望眼欲穿的迦太基元老院终于得知汉尼拔不仅克服了千辛万苦翻阅了阿尔卑斯山,而且还连连击败罗马大军、征服了波河流域、控制了北伊托鲁里亚、安布里亚和匹塞浓的大片地区、一直深入到富饶的阿普利亚地区时,个个都激动万分。他们迅速将这个消息传遍了迦太基城的大街小巷,使全城都陷入了狂喜的兴奋之中。许多人激动的热泪盈眶,特别是那些在西西里失去了家园的人们,更是喜不自禁。抑郁了多年的受压迫之情终于发散了出来,他们终于看到了希望,他们相信汉尼拔最终战胜罗马,迫使他们归还失土的日子不远了。
与迦太基城内的狂喜气氛完全相反,身在意大利的汉尼拔不但毫无喜色,反而有不少忧郁。虽然他连续彻底击败罗马军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意大利,他也尽力宽待同盟俘虏,希望他们能够向自己的国家宣传汉尼拔的策略,但他一路南下而来,依然没有一个城池对他开放,没有一个同盟国背叛罗马。尽管汉尼拔在城外所向无敌,此时他却深深地被罗马同盟的坚定团结所震慑,或许他在苦苦思索为什么罗马同盟会如此坚固,而迦太基的盟国稍有风吹草动就纷纷叛离?对于罗马同盟来说,他们也依然不了解汉尼拔,认为他只是个蛮族侵略者,就向高卢人一样。虽然汉尼拔连续取得了几个胜利,但是汉尼拔的真正能力还没有被认识到。我们不知道汉尼拔是否理解了罗马同盟与迦太基的盟国的差别之处,但可以肯定的说汉尼拔是认识到了罗马同盟国的心理活动,知道自己一定要在战场上取得更大的胜利方能够击垮同盟国对罗马的信赖关系。
就在汉尼拔考虑如何捕捉罗马主力进行决战的时候,阿普利亚平原西面的山脊上出现了罗马的大军,那正是尾追汉尼拔而来的独裁官玛克西姆和他的五万余罗马军团将士。
地图:中部意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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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节 “胆小鬼”甘当“跟屁虫”,汉尼拔智设火牛阵
玛克西姆一路南下寻求汉尼拔军,终于在维毕努附近发现了汉尼拔的军营,便在距敌营约八公里处的瑷息城附近的一个山丘上安置了坚固的营寨。
汉尼拔行动迅速地带着全军来到玛克西姆营寨外面挑战,他将战表射入罗马营内,然后在外面列阵等候罗马军出来决战。左等右等不见罗马营内有任何动静,看看天色将晚,罗马军似乎不会出来了,就只好退回了营寨,而那罗马军也并不出来追击。
原来,玛克西姆接到战表后,连看都没看就扔进火里去了,军营里的将士该干嘛的干嘛,完全就当汉尼拔不存在。玛克西姆有他的打算和计划,说白了也十分简单。自从汉尼拔进入了意大利,已经有三位执政官与他交过手,老西庇阿、塞姆普罗纽斯和弗拉米尼乌斯,他们个个非死即伤,每战必败。短短半年,罗马军就为此付出了数万将士的性命,而活着的大都说不应该与汉尼拔交战。玛克西姆不想重蹈覆辙。如何能够维护手下数万罗马士兵的性命是首要大事,为此他不能战败。如何才能绝对不败呢?玛克西姆的战术就是不战:我不和你打,你如何赢得了我,而我又如何能够败得了?
实行不抵抗政策的玛克西姆从此就跟定了汉尼拔,汉尼拔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总是与汉尼拔军相距一天左右的行程。而且都是在平原边上的丘陵地带行走,轻易不肯走下平原。行军的过程中他一反罗马军从不派遣侦察兵的习惯,一定会在行进的路线两侧和队伍的前后设置警戒兵,部队前方警戒兵的后面是先锋部队,由骑兵和一些轻装兵组成。在先锋部队后面才是罗马军主力,最后则是后卫部队。这些部队之间都相隔相当大的距离,两侧的警戒兵要在沿途的两侧制高点上行进。这样的行军模式渐渐成为今后罗马军的规范,从此汉尼拔无法象在特拉西美诺湖边那样设伏,将罗马全军装入口袋里围歼了。每逢安营扎寨的时候,玛克西姆都要将营寨设在附近的制高点,也会派出一定的兵力占领周围的战略高地,防止汉尼拔突然围困军营。
玛克西姆就这样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地跟随着汉尼拔,处处留心不让自己的队伍分散到可以迅速相互支援的距离之外。在这个基础之上,他一旦发现汉尼拔的小股部队远离主力和骑兵,就会派出绝对压倒优势的部队,迅速地围歼他们。等到汉尼拔的大队人马赶到时,罗马军早就回到丘陵地带与主力合流了,这几乎就是游击战术了。玛克西姆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慢慢消耗汉尼拔有限的人力,通过一系列的小胜利使长期处在失败气氛中的罗马军士气得到提高。更重要的是,由于有罗马军在附近,受到汉尼拔蹂躏的同盟国会认为罗马没有放弃他们,因此也就不会那么容易向汉尼拔投降。汉尼拔在每次的这种小冲突中损失都不大,可是他的损失是无法在意大利补充的,所以人力对他来说十分的珍贵,他三番五次地向玛克西姆挑战,放出诱饵设置埋伏,希望能引诱罗马军进行决战或钻入他的陷阱,可每次都被小心多疑的玛克西姆识破而不能得逞,真是活活把他给气的七窍生烟。
玛克西姆虽然给汉尼拔带来了许多烦恼,可是罗马市民却不那样认为。他们觉得玛克西姆麾下有五万将士,竟然不敢与汉尼拔堂堂正正地对阵,实在是胆小如鼠,于是不满和抗议此起彼伏,他们称玛克西姆是“cunctator”。这个词与独裁官(Dictator)谐音,是“胆小鬼”、“优柔寡断”的意思。由于玛克西姆既不与汉尼拔决战又紧紧跟随汉尼拔,所以他们还给玛克西姆起个外号:汉尼拔的“跟屁虫”。
就这样双方消耗了一个多月,汉尼拔丝毫讨不到任何便宜,他终于明白玛克西姆是绝对不会与自己进行任何大会战的了。既然如此,汉尼拔觉得自己就没有必要玩玛克西姆的游戏,而是应该变被动为主动,重新按自己定下的规则来进行这场角斗。于是他突然挥兵西进,第三次翻越亚平宁山脉,侵入萨姆尼特地区。
萨姆尼特地区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受到任何战火的侵害,那里的居民们安居乐业。可以想象,他们会有许多的财产,这正是汉尼拔最好的抢劫对象。汉尼拔在萨姆尼特的重镇贝内温图附近大打出手,不多时便收集了大量的粮秣财物,拿不走的就毁坏。那里的东西多得光是破坏就把汉尼拔得士兵们忙了个不亦乐乎。面对敌人留下的累累暴行,玛克西姆依旧只是在后面紧紧地跟随,不仅毫无与汉尼拔交战的意图,也没有任何阻止汉尼拔破坏的行动。他只是象以往一样,不时袭击那些落单的士兵。汉尼拔则当罗马军根本不存在,随心所欲地横冲直闯。在贝内温图得到满足后,汉尼拔军便沿着弗土努斯河谷北上,经阿利非、提隆,取道开来斯,侵入了意大利的心脏地区坎培尼亚。
坎培尼亚平原是意大利的几个平原中中最小的一个,东面是地勒尼安海,其余三面是绵延不断的山脉。虽然面积不大,但这里却是意大利中最富有的地区。这一带以卡普亚为首的城市密集,经济发达,一直就是意大利的经济贸易中心。如果将罗马比做美国的首都华盛顿,坎培尼亚无异于是大纽约地区了。汉尼拔在这里依旧如入无人之境,而他能劫掠到的财物粮草的量之大,远非其它地方可以与之相比。
玛克西姆面对罗马内部的反对之声,丝毫没有改变战略的意思。他依旧沿着边缘的山峦地带尾随着汉尼拔。汉尼拔象是故意做给他看一样,三光政策实行的格外卖力。这种状态使整个坎培尼亚地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希腊式露天剧场,汉尼拔在舞台上随心所欲地表演,而玛克西姆则只有在观众席上观看的份。
汉尼拔侵入意大利的经济中心大打出手的状况,使罗马市民对玛克西姆战术的忍耐达到了极限,元老院也不得不向玛克西姆施压,希望他能够尽快结束这种被动的局面。还好,罗马市民也就是对玛克西姆的战术不满和抗议,并没有将事情发展成上纲上线的人身攻击,最多也就是起个外号嘲笑一下而已。这事如果发生在希腊,玛克西姆恐怕是要被市民们驱逐了。就算在我们中国,汉奸卖国贼的罪名也是绝对少不了的。
在罗马市民和元老院的压力下,玛克西姆不能不考虑他们的意见。考虑到汉尼拔所在的位置在弗土努斯河的北面,能够允许大军离开或进入这一带的道路不多。除了汉尼拔的来路之外,还有两条。一条是沿阿匹安大道北上,渡过利里斯河,向罗马方向进军;另一条是沿阿匹安大道南下,在卡西利浓城北渡过弗土努斯河,取道卡普亚,经贝内温图前往阿普利亚平原。玛克西姆决定将汉尼拔封在这个狭小的区域内实行围歼。由于这里离罗马比较近,容易纠集罗马大军迅速进入平原作战,即使一战不胜,汉尼拔也无法逃出此地。基于这个战略目的,他一面向罗马要求调兵,一面分兵把守各个交通要道。北口由自己的副官米努西阿斯镇守,中路是汉尼拔的来路,玛克西姆在隘口要道上布置了四千精兵居高把守。南路的要道是架在弗土努斯河上的桥梁,由卡西利浓城的住军把守。自己则在中路的山下扎下营寨,准备随时支援告急地点。
汉尼拔很快就探知了玛克西姆的打算。由于玛克西姆的大军一直尾随自己,所以坎培尼亚地区也没有一个城市向汉尼拔投降。在这种情况下,汉尼拔很难在这个狭小的地区找到合适的越冬地。如果玛克西姆将所有出口封死,又不断调入军队与自己作对,汉尼拔的军队不久就会消耗殆尽。眼下汉尼拔所抢劫到手的财物粮草装满了所有的车辆和牲口,如果与罗马军交战,恐怕难以保全这些物资,而这些物资是汉尼拔能够在意大利长久作战的资本,这是汉尼拔所不能轻易失去的。这次是汉尼拔不想决战,他打算离开坎培尼亚,回到阿普利亚那边广大的平原地区越冬。
至于如何离开这个重兵围困的地区,汉尼拔早就胸有成竹。他命士兵筹集了两千余头公牛,和大量的干柴。等这些东西都准备好了,汉尼拔就微笑着对既莫不着头脑,又十分担心自己处境的部下说,
“汉尼拔今晚从那儿离开坎培尼亚!”
说着,他用手指着自己的来路。那里可是有玛克西姆的重兵把守的地方,山下还驻扎有玛克西姆的主力,而且那是三条路中最难走的一条。一个不当心就会陷入玛克西姆的包围之中。汉尼拔的部将们都十分担心。对此汉尼拔只是笑而不语,他的部将们都习惯了默默听从汉尼拔的调遣,从经验上他们知道,听汉尼拔的没错,准能打胜仗,所以也就不去多问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天黑,汉尼拔让一些轻装步兵将干柴绑在牛角上,然后悄悄地将它们赶往北面的山坡。接近山口时,这些士兵们一齐将牛角上的干柴点燃,远远看去,就象是一条火龙。
驻守在中路隘口上的罗马军看见了那条移动的队伍,以为是汉尼拔的主力要强攻北口,于是纷纷放弃自己的岗位,向北面涌去。在山下的玛克西姆也见到了火光,他很怀疑汉尼拔会在夜晚强攻,以为汉尼拔最多不过是在移动军营,等天亮之后才会开战。自己又不想在夜晚移动,生怕中了汉尼拔的埋伏,于是严令闭营不出,等待天亮时再去支援。
就在这时,汉尼拔带领着全军和所有辎重,在浓厚的夜色掩护下,静悄悄地从玛克西姆的军营前通过,越过无人把守的中路的隘口,再次翻越了亚平宁山脉。等到天亮玛克西姆目瞪口呆地发现中计时,汉尼拔全军早就消失在群山之中了,没有损失一人一物。
第十三节 分裂
罗马。
汉尼拔从“跟屁虫”的眼前大摇大摆地走掉啦?
可不是嘛,人家没有损失一兵一卒。当然喽,罗马军也没有任何损失。
他这个“胆小鬼”是怎么当的?数万人马就算不能打赢阵地战,可怎么连把守山口要道都做不到?这不就是废物吗!
汉尼拔智设火牛阵,全军无损地摆脱了罗马的包围的消息传来,罗马全城上下大概就都是这种对话了。之后罗马市民们就痛烈地抨击玛克西姆的失策,强烈要求元老院能迫使玛克西姆改变不抵抗战术。这事如果发生在希腊,玛克西姆的麻烦可就大了。在希腊,作战失利的将领所面对的是死刑,也就是说,不成功便成仁。玛克西姆的罪过就不是作战失利那么简单了,他整个就是不抵抗嘛,这搁在希腊立马就是卖国贼,万死不赦的罪。不过一个优秀将领的成长可不是用刀架在脖子上就可以完成那么简单的,那样做的结果不过是自毁长城而已。罗马人没有希腊人那么精明,他们不大会在这种小事上斤斤计较将领的作为,而是更加注重体制和法律的完整性和权威性,一切行为尽量在这个框架内进行。法律当然不能保证最佳结果,就象民主制度无法保证经济一定会发展一样。法律的效用只是使大家行为规范,不会产生无法制约的滥权。当法律遭受破坏时,无论当初破坏她是出于什么目的,其后果都是非常长远和深重的,大到可以灭族亡国。
罗马的法律对独裁官的职责有明确的规定:独自拥有绝对军政大权,可以不经元老院核准便宜行事。在这样的规则下,元老院也好市民也罢都没有合法权力去干涉独裁官的决定,更不用说去追究独裁官的行为过失了。他们能够做的恐怕只是在玛克西姆独裁官任期满了之后不再信用他,不再投票选他做任何事情。当然这种法律上的东西是无法排泄市民的不满情绪的,元老院也是左右为难:法律上他们不能干涉玛克西姆的行为,但是市民的声音和自身的疑虑也不能不向玛克西姆传达。
几天后,玛克西姆接到元老院请求他返回罗马的信,名义上是让他主持一个宗教仪式,实际上的目的是要他说明情况。罗马的各种宗教仪式和祭奠,有许多是需要有军政大权的人主持的。这些人是独裁官或执政官和国务官,当独裁官或执政官有军务在外的时候,这种事情往往由留在罗马城内的国务官主持,绝少有从战场上招回执政官主持什么仪式的先例。所以玛克西姆接到元老院的请求后,心里也明白其中的含义,但他没有拒绝这个请求。他将手下的军团交给副官米努西阿斯带领,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小心谨慎,按过去方针办事,绝对不要与汉尼拔决战。然后带着自己的卫队返回了罗马。
汉尼拔回到阿普利亚后,看上了富饶的基鲁尼—卢塞里亚一带,决定在这里建立冬营地。这里位于阿普利亚平原的北缘,进可以在平原上任意驰骋,退可以居高坚守,是个攻守兼宜的好地方。汉尼拔到达这里后,突出奇兵,迅速占领了基鲁尼城,并在城外的一个高地上设下了坚固的军营。然后,汉尼拔让士兵分成小股,散到四下的乡村收割丰收的果实,准备越冬的食物,顿时四下里又是乱得一片鸡飞狗跳。
米努西阿斯从玛克西姆手中接管了军权后,追随汉尼拔的足迹,没多久也回到了阿普利亚地区。他最初还想按照玛克西姆得方针办事,不过当他听说汉尼拔已经攻克了战略要地基鲁尼后,就开始有些急躁,加上汉尼拔军又故技重演,到处肆意烧杀掠抢,渐渐就按捺不住燃烧在胸中的复仇怒火。他开始沿着山脊开始向基鲁尼靠近,在汉尼拔的营寨不远的山头上安营扎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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