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我曾纯粹爱过你》作者:艾小图

_6 艾小图(当代)
  白杨这回终于听清了她的话,愣了一下,难以置信的说:“你找我买?你知道这玩意花了我十万吗?你还买吗?”
  陆则灵没想到这镯子原来可以卖这么贵。心里对那无良老板的怨恨更深了几分。她硬着头皮说:“我分期可以吗?这镯子你卖给我。”
  白杨噗嗤一声笑了,“傻子,喜欢就拿去,反正我妈也不一定看得上。”
  陆则灵没想到这镯子还会失而复得,心里酸酸的,触手之处,皆在颤抖。
  见她爱不释手,白杨了然的说:“早知道你喜欢这个,我给你送一打,我还以为你真无欲无求,和我们凡夫俗子不一样呢!”
  虽说没有鄙视的意思,但陆则灵知道他已经把她和那些爱珠宝首饰的女人划上了等号,她不介意自己在他心里是什么样子,她只是感激,感激白杨把她最珍视的东西又送回来。
  她感激的说:“钱我一定会给你的,谢谢你白杨,真的谢谢你。”
  和他分别,陆则灵紧紧的抱着镯子往家里走,越走越急,一头扎进了黑暗的楼道。古旧的社区,声控灯早就坏了,也没有人来修缮。她确定自己完全进入黑暗了,才停了下来,紧靠着墙。
  怀里的镯子像一团火,烧的她撕心裂肺的疼。明明说好了忘记了。明明说好了祝他幸福,为什么还是会难过?
  她过着这么难捱的日子,明知不想他就不会难过,可她没法控制自己,所以每时每刻都这么难过。
  什么是理智?什么是忘记?什么是从头再来?陆则灵压根都不懂,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偏执狂,她学不会不爱盛业琛,学不会放过自己,学不会爱上别人。她现在所有的坚强都是不得已而为之,除了坚强,她又能怎么办呢?她已经一无所有了不是吗?
  平息了许久,她收起了情绪,一步一步的朝家里走,爬完最后一阶楼梯,她低头从包里拿钥匙,再抬头,黑暗里发出窸窣的声音。
  不知道害怕,也不知道什么是危险,陆则灵只是疲惫的站在原地。
  黑暗的角落里,打火机摩擦,一道火光燃起。
  有那么一时半刻,陆则灵觉得这火光像卖火柴的小女孩最后点燃的那支火柴。
  真虚幻呐,她在光影中竟然看见了盛业琛的脸。
  她有些恍惚,连做梦都吝啬出现的人,怎么会在这火光里出现了呢?眼泪一瞬间便压迫于眼睫,所有的浮光都破碎了,那晦暗的火光里,他的眼,他的鼻,甚至连皱起的眉头都是她所熟悉的,太不真切了,眼前的一切,一点一点的,在视线里里逐渐变成虚空而模糊的影子。
  火光熄灭了。
  陆则灵拿着钥匙的手在颤抖。
  黑暗里等待许久的人淡淡的说:“开门吧。”
  陆则灵不知道是怎么把他迎进屋的,也许她更该把他关在门外,可是她永远也学不会拒绝盛业琛。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明明眼角眉梢都有成熟的痕迹,可她却固执的觉得还是记忆里的那个他。
  那个毫不设防,会对她灿然一笑的男生。
  她一直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手心,指甲刺破了手心也不觉得疼。她像对待许久的朋友一样,给他倒茶,甚至和他寒暄。
  她想,她应该是个很好的演员,即使胸口已经痛得翻江倒海,却依旧能对着他笑。
  “你眼睛好了?挺好的。恭喜你。”她说:“你怎么来了?这么晚是有什么事吗?”那么平常的口气,她做的真好,她在心里都忍不住要表扬自己。
  盛业琛一直微微蹙着眉,也许时间过的还不够久,还不够他们相忘于江湖,不够他们将一切爱恨泯然一笑。
  盛业琛一直没有抬头看她,只是盯着茶几上,陆则灵自己折的纸花,每一朵都是用了心的,就和以前一样。良久,他才说:“我刚来的,下飞机没多久。”
  “嗯。”陆则灵没有问他为什么来,也没有问他怎么知道她的地址。这些问题也没什么重要。
  盛业琛手心里握着陆则灵倒给他的茶,一直没有喝。
  “换个房子吧,我给你找。”盛业琛说。
  她一直看着盛业琛,心里难受极了,她不想盛业琛眼中流露出这样的表情,那是怜悯和愧疚。这比怨恨还让她觉得凌迟。
  陆则灵扯着苦涩的笑容笑了笑:“谢谢你的好意,我现在挺好的。你呢?结婚了吗?”
  盛业琛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反问一句:“你呢?”
  “我总归……”陆则灵觉得这对话太难以继续,鼻子酸酸的,声音也有些变了调:“我总归也是会嫁人的。”后面的话真有几分难以启齿,可她还是说了出来:
  “盛业琛,你别怕,我不结婚不是因为你,我已经……我已经想通了,我……我以后再也不会缠着你了。”
  ……
☆、第二十九章
  陆则灵一个人住的时候真的不觉得这房子小,甚至她每次失眠噩梦的时候还会觉得这房子很是空旷,可是此刻她却觉得这房子很小,小到她真的不想和他再待在这形同牢笼的逼仄空间里,她觉得自己快无法呼吸了。
  好像无形中有一张蛛网自四面八方袭来,将她缚绑了起来,一层一层的,让她无法动弹,喉间好像一直含着腥甜,她不敢动,只怕一动就会呕出血来。
  她还是强扯着笑,表情渐渐有些麻木,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也再也说不下去,只是静静的等着盛业琛。
  良久,盛业琛抿了一口茶,才缓慢的说:“我来这边出差,听说你也在这,就来看看,没有别的意思。”
  说不失望是假的,可是转念想想也觉得自己心里哪些想法很是可笑。盛业琛怎么可能特意来找她?哪怕是顺便看看也已经值得她受宠若惊了不是吗?
  “谢谢你。”陆则灵低着头道谢,无形的隔开了两人的距离。
  两人都不再说话,沉默像一个魔鬼,扼住了两人的咽喉,过了许久,盛业琛才站了起来,“那我走了。很晚了。”
  陆则灵急匆匆的站了起来,“我送你。”她不敢在维持同一个姿势,她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
  盛业琛的脚步并不算快,她跟在他身后,两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穿过了黑暗的楼道,盛业琛走进了昏黄的路灯下,破旧的路上路灯伫在路两边,有些灯已经坏了,陆则灵痴痴的盯着盛业琛的影子,时明时暗,渐行渐远,像褪了色的画卷。
  直到……直到那影子彻底消失。
  两人没有告别,没有说再见。
  再见是太奢侈的念想,她说不出,也不敢期待。
  像个傻子一样,她一直站在楼道口看着盛业琛离开的方向,很久很久都不愿意离开,仿佛他的身影还一直在那里,又仿佛他的气息一直不曾消散。
  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忍了那么久,她终于可以放纵自己哭一场了。软弱的坐在楼道脏乱的台阶上,她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膝盖,她不知道爱会是这样的,像一种深入骨髓的毒,总是疼着,疼起来五脏六腑都在翻搅,生不如死,却还是苟且的活着。
  她在心里卑微的对那个已经离开的人说:
  盛业琛,此生,除了你,我没有想过嫁给别人,明知你不会爱我更不会娶我,还是偏执的期待着。我知道,这样的我让你害怕。
  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我只能这样而已。
  偷偷的爱你,偷偷的想你,最后偷偷的哭。
  盛业琛一直知道陆则灵的好脾气。她对他的耐心和温柔是绝无仅有的,从前盛业琛失明,连指甲都是她给他剪。她像对待婴孩一样小心翼翼,剪完手直接再剪脚趾甲,从来不曾犹疑,反倒是他非常不适应,他不习惯让她看见太多不堪的一面,总是无声的抗拒。她也不会强迫他,只是安静的在一旁等候,仿佛什么事都没有,慢慢的等他适应。
  不曾尴尬,也不曾有过任何怨言。
  很久很久以后,盛业琛都在想,也许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到比她对他更好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找她,连夜的飞机,到酒店后又挨个找人问她的住址。
  当他找到这个破旧的筒子楼的时候,他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心脏隐隐作痛。
  再见面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每分每秒都很难熬,却怎么都舍不得离开。
  她的眉眼依稀还是从前的样子,只是充满了疲惫,和从前那个生机勃勃的姑娘完全不一样。她在他身边待了四年,可他却不曾看过她一眼。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忍不住想用手去触碰她的脸。
  仿佛已经等待了很久,只为这一刻的重逢。
  真疯狂,所以他逃走了,狼狈的连头都不曾回一下。
  走到停车的位置却发现自己车钥匙没拿,他又回头了,不知怎么了,心里觉得庆幸极了。快走到楼道的时候,他双手插袋,却又触到了车钥匙,原来是被手机压住了。他有些失望的准备回头,余光一瞥,竟然看见了陆则灵。
  她还没有上楼。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楼道口,头埋在手臂里,肩背微微的抖动,像一只落了水的猫,看着让人心疼。两人明明还有些距离,盛业琛却听见了她低低呜咽的声音,在这暗夜里久久回荡,那声音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心脏。
  他胆怯了,不敢上前,只是久久的站在那里,直到陆则灵抹掉了脸上的泪水,毫无生气的上楼。
  她在哭,记忆中她从来不在他面前哭,仅有的几次也是这样不意的发现,也许是她觉得哭也没有用。
  他不是心软的人,可是此时此刻,他好像能感同身受她的悲伤,似乎被触动了心底最脆弱的心弦,他隐隐觉得胸腔酸胀的疼着。
  心底好像有一个声音,淡淡的念着陆则灵三个字,好像全身的细胞都在呼应着这个名字,激动又雀跃。
  他被这样的自己吓到了。
  整夜失眠,陆则灵盯着一双微肿又青黑的眼睛去上班。小仙还是和平常一样,活蹦乱跳的。她早早的就到了,黏在她身旁。她从柜子里拿出制服,就听到小仙在耳边聒噪。
  “则灵,你知不知道昨天有人来找你啦?是个男人诶!”
  陆则灵没有说话,安静的换着自己的工作服。
  “那个男人长得可真好看!像电视明星似的,我问他是谁啊!他说是你以前的朋友。”
  陆则灵正在换制服的手停了一下。
  朋友,原来是朋友吗?陆则灵觉得有些心酸,四年了,换了一声朋友。她该庆幸吗?
  “他后来去找你了吗?”小仙跟着陆则灵,还在八卦:“我觉得他那眼神有些不对劲,是不是你以前的追求者啊?”
  陆则灵眉头皱了皱,最后停下来,“小仙,上班了。”
  小仙撇撇嘴,孩子一样:“哼!领导架子!不和你好了!”
  小仙蹦蹦跳跳的走了,一天就这样开始了,陆则灵觉得有些恍惚。
  陆则灵现在主管梅宴,其实可以不需再那么辛苦,只是她为人踏实,习惯了亲力亲为。梅宴今天有预定,是城中的一个考古工程的高工和领导,听说城郊房地产开发商打地基的时候挖掘到了一个商代群墓,政府紧急干预,派了很多专家配合挖掘,旨在完整的保护文物,报纸上渲染的厉害,据说是非常了不起的发现。
  当然,这和陆则灵没什么关系,只是没想到,因为这个事,她和盛业琛又见面了。
  叶清的父亲是国内非常有名的考古学教授,这次特意将他请来配合挖掘研究,他已经在这待了一两个月了,领导们请客吃饭,自然少不得他,而他又很巧合的带上了正在这城市里出差的盛业琛。
  席间一行人都酣畅淋漓,陆则灵一直从旁伺候,忙碌的传菜,偶尔也听他们聊天说几句。
  叶清的父亲介绍盛业琛的时候说:“这是盛业琛,我女儿叶清的同学。”
  他话音一落,旁人立刻笑呵呵的一语道破:“这是女婿啊?长得一表人才啊!”
  一桌子的人都跟着笑了,大家都适时的恭维了两句,叶教授只是笑,没有再辩驳。
  陆则灵觉得这笑声非常刺耳,头皮发麻,她很想逃开,却没有理由。
  早该知道的不是吗?他会和叶清结婚的,从前就知道的。他们男才女貌,家世也登对。
  可是她还是觉得疼。一阵一阵的,疼的后背全是冷汗。
  以前她看了那么多小说,那些主角拿得起放得下的潇洒姿态她怎么都学不会,她的爱是一条绝路,走下去是死,不走也是死。
  所以她放纵自己在绝路上越走越远,直到没有力气直到再也走不下去,便孤寂的死去。
  传完了菜,她离开了梅宴,一个人回了员工休息室,一路都有些心不在焉。脑海里满是方才盛业琛抬头看她的那一眼。
  她真傻,连笑一下都忘了,那么慌乱的,她撇开了视线,真没用啊。
  手机响了起来,是夏鸢敬的电话。她在电话那头扭扭捏捏的问:“最近有没有奇怪的人来找过你?”
  陆则灵一下子恍悟过来:“是你告诉他的?”
  “盛业琛真去找你了!”夏鸢敬也有些慌了:“我就是气不过!凭什么他和叶清那么好你那么倒霉啊!我就想让他看看你,让他内疚!”
  陆则灵轻叹了一口气:“你这次真是糊涂啊。”
  ……
  挂断了电话,陆则灵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也许是报应吧,这一年多还不算,苦难的报应还没有结束,所以上天让他们再见,让她继续痛苦,怪不得谁,是她自己放不下。
  她心不在焉的走着,低垂着头,直到撞到“一堵墙”,才揉着额头停了下来,一抬头,入眼的是白杨眯着眼的笑脸。
  他自然的帮陆则灵揉着额头,嘴里温柔的训着她:“怎么搞的,走路都不看着呢?想我也不能想的这么入神啊!”
  陆则灵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明明对他的自作多情很无奈,却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感激此刻他的出现,至少能让她的难过缓解一些。
  “什么时候下班?咱们去看电影吧?”
  陆则灵任由他揉着自己的额头,白杨的手很大,手劲不轻不重,掌心微热,像一簇小小的火苗,熨热了她持续疼痛的心。
  她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梅宴的饭局结束大概就可以走了。我现在时间比较自由了。”
  “今天答应的还真爽快,看来烈女怕缠狼这话是真的。”
  “你这嘴,满嘴跑火车。”
  “没事做,只能跑跑火车了,要是每天能亲个嘴,肯定不能这么没谱。”
  陆则灵打掉了他的手,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不理会他自己走了。
  白杨跟在他身后,装作委屈的说:“你过河拆桥!你始乱终弃!”
  ……
  叶清的父亲大约也是开始着急女儿的婚事了,近来已经打着各种名目明里暗里的找他吃了两三次饭了。他的急切盛业琛也看出来了,几次都没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的和他吃饭,但他也明白,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该找个机会和叶清把话都说清楚了。
  他从进了酒店就开始感到不安,这城市里上档次的酒店不算多,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家,领导们在这里请客他并不意外,只是陆则灵在这里上班,隐隐的他不希望被她看到自己在和叶清的父亲吃饭。
  只是墨菲定理就是这么神奇,他越是不想什么就越是来什么。看着她一直安静的在旁边守候,传菜,甚至和客人谈笑,他的手一直攥的紧紧的。
  他一直死死的盯着她,可她连一眼都没有看他,无意视线碰撞,她也很快的移开。她在逃避他,这让他有些失落。
  她出了宴厅,他脑海里一直徘徊着她的身影,左右还是不放心,借口抽烟,从宴厅里出来了。
  宽敞的走廊里很安静。每个宴厅门口都有两名服务员守候着,各司其职。
  他往前走着,记忆中员工办公室都在走廊尽头。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找她,找到她又能说些什么,只是行为已经先于意识,还没等他想好借口,他已经在走廊里找到了她的身影。
  只是这时候,她和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那男人穿着白色的休闲西装,很是张扬的打扮却与他雅痞的气质相得益彰,他看着陆则灵的眼神非常专注,他一手揽着陆则灵的肩,一手给她揉着脑袋,那姿态亲昵的有些刺眼。
  而陆则灵……竟然没有推开他。
  好像突然一块从天而降的石头砸中了,盛业琛觉得眼冒金星,好像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虚空和不真实。
  原来她说的是真的,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接受别的男人了,他什么都不知道,时间的空洞,空洞得令人难以忍受的痛楚着。他觉得这廊道里空气有些稀薄,他连吸气都觉得难受。狼狈的调了头,去了另一边,原本只是借口抽烟,却不想最后真的拿了出来。
  烟草的味道丝丝缕缕的吸进肺里,那种孤寂的充实感短暂的缓解了他此刻无助的虚空。那么恐慌,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其实公司在这城市的事他早在上次出差的时候就做完了,他来这座城市不过是想看看陆则灵,他也不知道看了能怎么样,只是想来看看。
  原本饭局结束,当夜他就该回去的,可他也不知是怎么了,鬼使神差的开了车又到了她家。
  晚上八点了,她还没有回来。破旧的筒子楼,隔音效果很差,谁家在做饭,谁家在看电视,甚至连打孩子的声音都能清清楚楚的听见。纷纷杂杂的,搅乱了盛业琛心里的一池春水,他感觉自己越来越难以平静。
  他一直看着手机上的时间,直到九点多,陆则灵才姗姗的回家了。盛业琛站在楼道残破的窗台前往下看,她正在楼下和那个白西装的男人道别,距离有些远,盛业琛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可以想见,想必她该是很高兴的。没来由的,一股窒闷的气憋在胸口,盛业琛觉得烦躁极了。
  她拿着钥匙上着楼,脚步很轻,只是盛业琛失明几年,在黑暗中对声音格外敏锐,对她的脚步声更是熟悉。
  她不知道他在,径自拿钥匙开着门,钥匙插/进锁孔带动锁芯,咔哒一转,陆则灵刚刚拉开门,盛业琛就有些不耐的走到她身边,阴郁着脸说:“你现在已经学会玩到深更半夜才回家了?”
  陆则灵没想到盛业琛会来,吓得手上的钥匙都掉到了地上。
  “你……你怎么来了?”她狼狈的将地上的钥匙捡起来,结结巴巴的问。
  陆则灵问出这句话,盛业琛只觉得更生气了:“不希望看见我,是吗?”
  陆则灵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没有关门,反手将门口的开关按了一下,客厅的灯亮了,白炽灯管将楼道也照亮了几分。陆则灵终于能看清盛业琛的表情。
  他紧皱着眉头,连鼻子都有些皱,嘴唇抿得紧紧的,这是他发怒的前兆。他说:“你觉得那个男人好吗?”
  陆则灵觉得忐忑,咬了咬唇,半晌才有些没底气的回答:“还可以吧。”
  “你要和他在一起?”盛业琛的视线里有火,一直灼灼的盯着陆则灵,陆则灵紧张地握紧了拳头,她不知道他的恨意还是这么浓。
  “处处看吧,”陆则灵将视线撇向别处,不再看他,淡淡的说着,声音里有掩不住的哀凉:“合适就在一起,我也不年轻了,我早点嫁人你也能放心一点。”
  盛业琛越听越觉得生气,他看着陆则灵的唇瓣一张一合,只希望她能永远闭嘴,不要再说那些不痛快的话。他不知道那一刻脑子里在想什么,只是下意识用力的抓住了她的肩膀。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逃,他却用了更大的力气去禁锢她。他一直狠狠的瞪着她,目光中有最烈的火,仿佛要把她焚成灰烬。
  他倏地低下头想要堵住她那张肆意说着痛快话的嘴,可他刚一俯身,她却堪堪偏过头躲了过去。
  “你——”盛业琛气极了,几乎是本能又要凶她。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已经有个白色的影子兴高采烈的从楼梯道跳了上来。
  陆则灵看见那影子后迅速的从盛业琛的怀里挣了出来。她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有些尴尬的对来人说:“白杨,你怎么上来了?”
  白杨兴高采烈的过来,手上拿着两个甜筒冰激凌,像个讨赏的孩子,笑眯眯的把其中一支递给了陆则灵:“你不是想吃吗?我给你买来了,省的你念叨我!”
  陆则灵有些意料之外,傻傻的接过冰激凌,凉气透过手心传感到脑袋里,她终于清醒了几分。
  白杨一直在笑,眼里只有陆则灵,这回才终于看清旁边还有个男人。他坦荡的问着:“这是?”
  陆则灵看了盛业琛一眼,平静的介绍:“这是我大学的学长。”
  白杨友好的过来打招呼:“你好。”说着,伸出了手。
  盛业琛愣了一下,随即也礼貌的伸手和他握了握手:“你好。”
  陆则灵吸了吸气,转身进了屋,对门口的白杨说:“进来坐会吧。”说完又转头试探性的问盛业琛:“你……要不要也进来坐会?”
第三十章
  铁门残旧,廊道里光线昏暗,得到邀请后,白杨没事人一样径直走了进去。剩下陆则灵和盛业琛沉默对视。
  夏天的夜风略带凉意,陆则灵清醒了些。不知是站久了还是陆则灵手上的温度太高,冰激凌有些融化,流在她手指上。
  盛业琛看了她手上的冰激凌一眼,又看了她一眼,紧蹙着眉头,似乎有些不耐:“你要我‘也’进去?”他重读了“也”字,这让陆则灵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是哪里又惹他生气了,只是怯怯的点了点头。
  “不必了,我走了。”盛业琛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毫不留恋的拂袖而去。那模样,想必是非常生气的。
  陆则灵始终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亦或她的存在就是个错误,就像从前在他身旁的时候一样,做什么都错,他要的是她离得远远的,如同她离开的这一年多。
  盛业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心里有些念头越来越强烈,他却始终雾里看花看不清楚。他赌气的转身下楼,连头都没有回一下。直到下了两层楼才听见陆则灵关门的声音。
  年代久远的铁门被关上的时候会发出吱呀和哐当的响声。像划玻璃的声音一般刺耳。
  像一道魔咒魇住了他,盛业琛像个傻子一样定在原地。他没想到陆则灵是真的变了,她不再痴心的守候着他,不再因为他一个皱眉就手忙脚乱,更不会为了取悦他而讨好。这明明是他要的不是吗?为什么他却觉得这样难受。站在黑暗的楼道里,盛业琛的拳头握得很紧,青筋一根根的在他额前爆开他也浑然不觉。
  他突然很想冲上去问问陆则灵,问问她,那天的眼泪到底是为谁流的?
  那个在她心里的人,究竟还是不是他?
  他突然觉得害怕,害怕这个答案是否定的。一直以来的笃定被这么陡然推翻了,他不敢相信,这感觉有如天崩海啸,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他面前崩塌破碎,内心陷入一种难以言喻无法忍受的矛盾之中。
  在这座城市再留下去也没什么意义,让公司的人定了回程的机票,看着他把公司的车开回去。盛业琛有些呆怔的看了一眼这座城市的夜空。其实和他居住的城市也没什么不同。两座城市距离的也不远,飞机四十几分钟就能到,如果他想来,每天都可以来,可他却觉得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心里空空的好像缺了一块,支撑他不顾一切来到这座城市的理由,他一直没有想通,亦或,想通也没有用。
  两点降落,盛业琛没有回家,而是去酒吧一直坐到清晨四点多,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点了多少酒,只觉得酒似乎一点都不辣,喝进胃里像白开水一样,淡觉无味。记忆中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醉过,他一直不敢喝醉,曾经的错误他一直引为教训,可他现在却后悔了,这错误,他也许本该让它一错再错,一错到底,这念头,是不是有些荒唐?
  他酒量不算好,拂倒那些酒瓶站起来的时候,他觉得脚下有些虚浮。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付钱,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凌晨四点多,天际只有一点点破晓的颜色,暗沉沉的,像灾难片里的长镜头,平行的扫过,荒凉而绝望。他扶着墙开了家门,推开门的那一刻,他有些想哭。
  真希望一直看不见,有些东西,看的太清楚了,反而难过。
  曾几何时,他打开家门,总有一个人那么安安静静的等在那,她好像永远处于预备状态,他一回家,她就在玄关了,永远那么恰好。
  睁着一双醉眼朦胧的眼睛,他盯着脚下,竟然发现脚边有人递上了拖鞋,他惊喜极了,抬起头,努力的去辨认着眼前的影子。
  好黑,好像什么都看不见,只看见朦朦胧胧的轮廓。
  一个瘦削的肩膀托在他手臂之下,明明很瘦弱却努力的将他托起来。
  好像这些年曾经发生过很多次的场景。
  盛业琛觉得鼻子酸酸的,明明是欣喜的,却还是满不在乎的说:“你现在知道回来了?瞧瞧你现在多放肆!居然敢饿着我!”
  那瘦弱的影子一直扶着他,一言不发,他努力的睁开眼睛想要看清,可他只看见那人乌黑如瀑的头发,又长又直,温柔的披散在肩头。
  许是他太重了,还没到床上,两人已经一起跌了下去。
  好像冥冥中有什么牵引着他的灵魂,他脆弱的喘着气,眼中一阵湿热。
  他胆怯的搂过那个瘦弱的影子,还是那么沉默,那么顺从,一如过往。他的手一直在颤抖,颤抖的解开她衣服的扣子,好几次都扯错了地方。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也许是太空虚了,从身体到灵魂,都是那么寂寞,好像从她走开始,他就开始这么空虚。总是失眠,好不容易睡着了却总在做梦,每次惊醒的时候这个房子里只有他急促的呼吸,空旷的让他害怕。他太需要安慰了,他想得到那么一点可怜的温暖,哪怕付出所有的一切。
  眼前积蓄着水汽,可视线却好像越来越清晰,身下白皙的脸庞也逐渐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真是奇怪,五年前他在最痛的时候能把陆则灵当作叶清,可是五年后,他却没办法把别人当作她。
  盛业琛觉得心脏像被无数把尖刀片片削割着,疼得他四肢百骸都在颤抖。
  他仔细的看着,一寸一寸的搜寻着,没有哪一处一样,都不是,都不对,不是他想要的慰藉。一时他觉得难堪极了,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用手捂住了身下人的眼睛,声音微微的颤抖着,心口是那么疼。
  “你是叶清。”
  感受到叶清身体僵了一下,他翻身想要离开。却不想叶清伸手拦住了他。她也在颤抖着,身上的衣扣被他解开了两颗,堪堪露出黑色蕾丝内衣的花边,明明是极致的诱惑,他却觉得难堪。
  叶清皮肤白皙,配上她喜爱的黑色长褂,黑白的色差参冷艳绝,她目光笃笃的看着他,几乎不给他一丝一毫的空间退缩。一双白瓷一般手臂怯生生的揽上了盛业琛的脖颈,温热而柔软的身体紧紧的贴着他,她笨拙的想要在床笫之事上取悦他。
  盛业琛没有动,很久很久,久到叶清白皙的脸颊上浮满了羞耻的红晕。
  “对不起。”盛业琛无力的翻了个身,用手臂压着自己的眼睛。
  眼底湿热,他觉得难受,难受的是曾经也有一个女人这样怯生生的企图讨好他,可他却粗鲁的对待她。
  叶清难以置信这一切,无助的用手抓着他的衣角。他一根一根的掰开了她的紧紧抓着他的手,声音喑哑,一字一顿的说:“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叶清的声音里也含了哭腔,那么脆弱的问他:“为什么不愿意原谅我?”
  “你刚走的时候我可能怨过你,可是这么久过去了,我早忘了。”
  “为什么我们不可以?这一年我不求名分不讲未来的陪着你,你什么都看不见吗?”叶清渐渐难忍的歇斯底里:“盛业琛!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空旷的屋子里,仿佛有冷冷的风穿堂而过,那么飘渺而无望。
  他张嘴,声音越来越低:“也许吧。”
  也许他的心真的是石头做的吧?所以他才能看不见曾经有一个傻子在这房子里所做的一切。
  每天眼巴巴的只等着他回来,变着花样给他做饭,他骂她讨厌她也无所谓;趁他睡着了偷偷的抱着他,那么欷歔的抚摸着他的眉眼,好像每时每刻他都会消失一样……
  她默默的承受着他的坏脾气和无休止的欲望,甚至……曾经为他孕育过一个孩子。
  他终于明白,有一些习惯会被新的习惯替代,可有些习惯,一辈子一旦养成,便再也戒不掉了。
  这是比恨更顽强的感情,是他抗拒去承认的存在。
  “对不起,叶清。”
  ……
  当盛业琛疲惫的说出这五个字的时候,叶清体内潜藏的骄傲终于不允许她在如此情势之下继续委曲求全。
  她几乎不顾廉耻的想要委身于他,而他却给予了她最深的羞辱,甚至比当面扇一巴掌更加难堪。
  离开了那让她窒息的空间,盛业琛没有追出来。
  她想,她本该夺门而出,可她做不到。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颤颤抖抖的扣好了胸前的纽扣,羞耻,真羞耻,让她忍不住让软弱的眼泪盈满了眼眶。
  她快要忘记什么是爱,那个给予了她无限宠爱的人,她好像快要记不清他的模样。
  难以言喻的痛苦凌迟着她的心脏,她后悔着,后悔不该让那四年空白,可她却回不去了。
  她努力的抬着头,努力想让那些耻辱的眼泪流回体内,她是骄傲的叶清,她不该变成这样,连她自己都不认识的样子。
  起身准备离开,眼角扫见桌上盛业琛的手机。
  屏幕上闪烁着未接来电。叶清下意识的拿了起来。
  十通未接,除了最近的一通是盛业琛的母亲打来的,其余都是她打的。她找不到他,她太害怕了,害怕他突然消失在她的生活里,像她噩梦里一样,只有一个飘渺的影子,她千辛万苦还是找不到他。所以她违反了他们的约定,又用了他家的钥匙。
  她一条一条消除着未接的记录,她不想留下这些会让她失去自尊的证据。
  触屏的手机反应灵敏,还没等她删完,她小拇指扫到通讯录的虚拟按钮。
  屏幕一转,进入了通讯录。所有人的电话都按照姓氏的首字母排列,除了第一个电话。
  那是个没有名字的电话,只有十一个没有任何规律的数字。
  叶清想,她按下拨打电话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白到她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猝不及防的几乎要把手机扔在地上。
  “喂?”
  那梦魇一般的声音,叶清不管过去多少年都会耿耿于怀的声音。
  她在电话那头疑惑的问:“谁啊?喂?喂?怎么不说话?”
  “嘟嘟嘟——”
  直到电话那端的人莫名的挂断,叶清才恢复了呼吸,像一根细到肉眼看不见的针直直得刺在她的脊椎骨上,她不能动,后背满是冷汗。
  陆则灵?
  她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盛业琛走后,陆则灵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白杨特意送来的冰激凌她一口一口的吃掉了,明明应该是甜腻的味道,却不知为什么吃下去满嘴都是苦的。
  白杨坐在沙发上,白色西装外套被他脱下放在一旁,身上只有一件V领的白色T恤。露出他紧实的手臂。
  他斜斜的靠在扶手上,用一贯漫不经心的表情看了陆则灵一眼,戏谑的问:“刚才那是你以前的男朋友?”
  陆则灵没有看他,仿佛平淡的回答:“不是,是我从前喜欢过的人。”
  白杨笑:“看他样子,好像对你有想法啊?”
  陆则灵苦涩的笑了笑,明明心痛却还要解释:“不会,他有女朋友,就快结婚了。”
  “哎呦!”白杨调侃道:“你受伤了?心爱的人要结婚了,新娘居然不是你!”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凑到陆则灵身旁去,蹭了蹭说:“不过没关系,你破碎的心我来修补。”
  陆则灵觉得很疲惫,无心与他玩笑,讷讷的说:“饿不饿?我给你下碗面吧?”说着,转身进了厨房,开了抽油烟机,老式的房子,随便开点什么都嗡嗡嗡响个不停,两人不再说话,都有几分若有所思。
  白杨站在客厅里看着陆则灵专心切着肉丝的侧影,有些恍惚。
  她不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女人,但她的漂亮还是让他有些移不开眼,她留着很长的头发,又黑又直,想一块黑色的锦缎,和她的眼瞳一样黑。常常让他看的有些失神。
  她不矫情,他待她好她不会一味的拒绝,不会明显的防着他,她每次邀请他到屋子里来坐坐,总是给他下面条,全无变通,鸡蛋肉丝榨菜盖着黄橙橙的面条。
  难怪她一直单身,她真的太不懂得讨男人的欢心了。像他这样吃滑了嘴的人又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口味?可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几乎每次都会一根不剩的吃完。
  也许,他是真的累了,不会像过去那样轰轰烈烈的爱一个人,豪言壮语“要么爱,要么死”,现在的他懂得了生活就是这样细水长流,人都死了,又能拿什么来爱?
  青春就是那么愚蠢。
  也许,真正的人生本该是这样的,无灾无痛的过完一生。而女人本该是像她那样,平凡却又不会令人生厌。
  吃完了面条,白杨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二点了,想想这女人真有点傻,以往他什么都不做,她就真的以为他什么都不会做,竟然让一个男人在她家里待到十二点。
  他想,幸好是遇见他。
  想完这句话他不觉就笑了,曾几何时,他也成了这样正人君子的人了?
  他拿了车钥匙,起身要走,陆则灵将他的白色西装外套递给他,安静的跟在他身后。
  打开残旧铁门的那一刻,白杨突然调转了头,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陆则灵,她低着头,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是看着她头顶的漩涡和秀挺的鼻梁,在灯光下好像会发光一样。
  他扯着嘴角笑了笑,清了清嗓音温柔问道:“一直这么低着头在想什么?底下的空气好吗?需不需要人工呼吸?”
 第三十一章
  旧式的一室一厅,地上贴的是瓷砖,踩在上面凉凉的,陆则灵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虚浮的歪了一下。窗式空调虽然老旧,制冷效果却很良好。冷气吹过来飕飕的,陆则灵手臂上起了些鸡皮疙瘩。
  白杨戏谑:“怎么,被我肉麻到了?”
  陆则灵笑了笑:“才知道啊,你说你恶不恶心?”
  白杨摇头:“追女人没什么方法,我的秘诀是,第一,不要脸,第二,坚持不要脸。”
  陆则灵伸手突然像革命同志一样拍了拍他的肩:“你这秘诀贯彻的真是彻底。”
  “那你受感动了吗?”
  陆则灵满不在乎的点了点头:“感动的都快哭了。”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明明是玩笑话,不知道为什么笑过以后却说不出话来了。
  白杨缓缓的向外踱步,他身材高大,白色的身影一半融入暗夜,一般显露在陆则灵眼前。他停了停,突然转过头来,一双桃花眼微微的眯了眯,淡淡的笑了笑,漫不经心中带了几分认真,陆则灵雾里看花,有些看不清楚。
  他突然开口,说的很慢,一板一眼的,“陆则灵,我曾经谈过一场很伤筋动骨的恋爱,几年都缓不过来,所以我不爱和人谈爱,谈爱伤感情。”
  陆则灵盯着他数秒,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他撇开了视线,看着远处,有些欷歔的说:“这几年我就像走在独木桥上,底下是大浪,每时每刻都可能被玩死,可是这种死法很刺激,我舍不得离开。”他又回过头来:“陆则灵,我累了,我想过新的生活,你愿意把我拉回来吗?”
  还没等陆则灵回答,他已经一阶一阶的下着楼梯。不知道为什么,陆则灵觉得这一刻白杨的背影看起来很伟岸,让她产生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安全感,这种感觉她已经多年没有过。
  她冲动的走了出来,抓着锈蚀的楼梯扶手,鼓起了全部的勇气喊了一声: “白杨——”她对他说:“我,也想过新的生活。”
  白杨没有回头,站在低几阶的楼梯上没有动。陆则灵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想从头开始,独木桥太难走了,其实,其实我很怕死。”
  意义很不明确的对话,可是他们却读懂了彼此这一刻的心思。
  因为有着相同的灵魂,所以彼此懂得。无关风月,无关过往,只是两个人都疲惫了,一起拎着行李在某一处歇一歇。
  其实陆则灵觉得自己有些荒谬,说好从头开始,她便真的从“头”开始。她好几年没有剪过头发,一头长发又顺又直,理发师一开始怎么都不舍得给她烫染,后来拗不过,给她设计了个新造型。
  她在酒店工作,不允许染发,黑色的齐腰长发变成弧度自然的卷发,为她清雅的样貌平添了几分妩媚。她皮肤白皙,黑发浓郁,倒是多了几分复古的感觉,发型师说她要是换身旗袍,倒像是旧上海的时髦小姐。
  陆则灵看着镜子笑了笑,心说,这其实就是过时的意思吧?
  不过她对新造型很满意,明明只是换了个发型,她却有换了颗头的感觉,好像从头到脚都是新的了。
  她这发型被白杨笑得要死,白杨说现在的女人都往嫩打扮,她却堪堪弄得自己老气横秋的。陆则灵只是笑,反问他:“不好看吗?”
  白杨上下左右的打量,最后认真的说:“其实挺好看的,要是配个露背装肯定更好看。”
  陆则灵睨了他一眼:“想得美。”
  她和白杨已经能够自然的相处,他的那帮朋友她也渐渐熟悉。
  其实这个开始真的很好,没有什么算计的试探,不去计较是不是真的爱着,不用担心有一天会失去一切,像两个落了水的人拥抱在一起取暖,等冷劲过了各自回到自己的人生。
  这样挺好的。没有撕心裂肺的爱,便没有肝肠寸断的绝望。
  这天陆则灵放假,放肆的睡到了中午,白杨的电话打来的时候,她尚在梦中,也不记得自己和他说了什么,等她醒来的时候,白杨已经在她家门口。
  她刚起床,动作有些迟缓,白杨跟在她身后,一直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说话,听他声音他似乎很高兴。
  “昨天我和林晓风喝酒喝到很晚。”
  陆则灵正在刷牙,想说话含含糊糊的,还喷了一口的牙膏沫子。最后只是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白杨准确的捕捉着陆则灵的视线,问她:“林晓风喝醉以后对我态度可好了,我从她那套取了好多你的消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陆则灵抬起头,一手举着牙刷一手拿着水杯,模样有点傻。她有些疑惑的看着白杨,等待他接下去的话。
  白杨笑,慢条斯理的说:“我这么用心良苦的打听你的消息,只意味了一件事。”他抿了抿唇,故意卖关子的停了下,才说:“我,对你,陆则灵,势在必得!”
  陆则灵正在刷牙,突然笑了出来,白色的牙膏沫溅了几滴零星的在白杨身上。白杨瞪了瞪眼睛,却也没有责怪,反倒一直笑眯眯的。
  陆则灵没把他的话放在心里,他一天一个主意,跟着他的思维会忙不过来。刷好了牙,她回头问他:“今天找我是打算去哪?”
  白杨这才想起来的目的。他抬手温柔的抚弄着陆则灵有些凌乱的卷发,用手向上挽了挽,说道:“你一会儿能不能把头发挽起来,然后穿你上次穿过的那条白色的裙子?”
  “这么隆重,去哪?”
  “我一个朋友的新店开张,去捧场。”
  “哦。”陆则灵点了点头,回房从柜子里拿出来她仅穿过一次的白裙子。
  白杨这人狐朋狗党多,多是二世祖出身,会喝奶的时候就有公司有股票了,他们生意做的多,也顶多算是守业有成。
  这天来捧场的开在闹事的一个西餐厅,还是做法国菜的。陆则灵跟着白杨混吃混喝,只觉法国菜最难吃,用餐步骤又多,一堆繁文缛节,光是餐具就从外向里一长条,真的不懂法国人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这种高贵和享受她真的不懂,反倒觉得矫情。
  餐厅的装潢非常精致,施华洛世奇的水晶吊灯如月光华,气氛缓和情调婉约,适合男女谈情说爱,身穿白色厨师服的白人厨师在往他们的餐盘里切着松露,薄薄的片状,方一滑下去就香气四溢。
  白杨在旁边煞风景的说:“要不是跟着高富帅,我们怎么能吃的上这么贵的玩意儿,则灵,别客气,松露多吃点。”说着又去调侃老板:“诶,姚总,这松露我们能打包一斤回去吗?”
  坐在对边的姚总哭笑不得。
  饭后,姚总微微向后靠了靠,年轻的脸孔意气风发,指着餐厅正中央有点梦幻的一架三角钢琴说:“看到那玩意儿了吗?”他比了比手指,“斯坦威,七位数,从上海运过来的。到现在还没给人弹过。”
  白杨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你这种粗人还懂这个?”
  姚总白眼一个:“你懂什么?我这才是真正的情调。在我这见识了最好的,别地儿怎么受得了,这就是营销手段!”
  白杨抿着唇笑了笑。突然站了起来,拉起坐在一旁安静喝水的陆则灵。陆则灵手滑了下,放杯子的时候水滴溅了几滴在手背上。
  “老姚,今儿我给你的琴破破处,让我们艺术家陆小姐给你演奏一回,让你这大老粗开开眼。”白杨拉着她的手臂一步一步走向那家泛着奢华光泽的斯坦威。
  旁人不懂,她又怎么会不懂?这是每个学琴人的梦想,她也曾抱着琴谱和朋友幻想过有一天能在最高舞台上,庄严而郑重的和斯坦威交流一次。
  白杨把她推向了那架梦想中的钢琴,可陆则灵却不敢靠近。
  她手臂夹得紧紧的,始终不敢再走近,也不敢去掀开琴盖,她不敢去看那无数次在她梦中出现的黑白琴键。不敢去回想脑子里那些练过无数次的谱子。弹琴是她这一辈子最干净最虔诚的梦想,她曾那么轻易的放弃,她没有脸再去触碰了。尤其是在经历了那么多事以后。
  过去最美好的生活,都那么过去了,她已经回不去了。
  眼泪盈满了眼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明知不应该,她却忍不住。她颤抖着看着自己粗糙的手,手心因为传菜烫伤了好几次,长出的新肉红红的,看上去难看极了。手背上的几滴水还没有干涸,附着在皮肤的纹理上,在灯光下闪着光。好肮脏的手,好肮脏的心。现在的她,怎么配再弹琴?
  她退却了,转身想要逃,却被白杨强硬的捉住。他人高力气大,双手固执的将她的腰握住,硬生生将她抱了起来,放在琴凳上。
  被迫坐下的那一刻,陆则灵的心里像有一片海,明明惊涛骇浪,却有一种让人眷恋的归属感。
  她的双手死死的攥着拳头,不敢睁开眼睛,她怕一睁开眼泪就会流下来。
  白杨半蹲在她面前,声音柔和得不可思议,他说:“陆则灵,我们说好的,从头开始,开始新的生活。”
  陆则灵睁开了眼睛,模糊的水汽中,她看见了白杨一双璀璨如星的眸子,此刻,她的灵魂都在颤抖。
  “我的手……好脏。”她无助的看着自己的双手,难以相信,在她老之前,她还能这么靠近曾经的梦想。
  白杨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手,那并不是一双好看的手,可这双手很坚强,很勇敢,那么不其然的闯进了他的生命,让他似水一般的心平起波澜。
  他抽出西装胸口口袋里的用以装饰的手绢,认真而仔细的擦拭着陆则灵的手。
  末了,他虔诚的吻了问她的手背,一字一顿的说:“这是世上最干净的一双手。”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的看着陆则灵,仿佛想要给她无限的勇气。
  “弹一次,小时候怎么学的怎么弹,现在你的听众,只有我一个人。”
  ……
  第三十二章
  其实陆则灵已经不记得手指触上琴键是什么感觉,只感觉那一刻,她把自己的灵魂交给了斯坦威。已经很久没有去挨琴了,也很久没有去碰琴谱,明明觉得音符都已经陌生了,却不知道为什么按下那黑白琴键的时候,一切都刷刷的从脑海里窜了出来。
  好像置身于梦中,鲜花和烛光环绕,璀璨的灯光化作斑斓的光点,眼前是一片失焦的画面,缭乱了心智,她像闯入梦境的爱丽丝,不想醒,不愿醒。
  从《致爱丽丝》到《月光》,全都是耳熟能详的曲目,曾经练过千遍万遍,弹奏的时候几乎不用回忆,那已经成为一种本能。
  白杨一直斜靠着钢琴,一改往日的纨绔模样,那么用心的听她弹奏,而她,也真的当做只有他一个听众。那么慎重。
  她起身鞠躬的时候,餐厅里爆发了此起彼伏的掌声,那一刻的心潮澎湃,离开餐厅她还是记得。好像一切都没有变,一切都还停在五年前。
  白杨喝了些酒,两人坐出租回家。大约是气氛太好了,他们提前下了车,披着星斗散步回家。此时夜幕已经低垂,霓虹灯潋滟流光,色泽鲜明而斑斓。车辆来来去去,车灯如带,陆则灵的手一直紧紧的抓着自己皮包的带子,心跳如雷,明明已经过了很久了,却还是没能平静下来。
  白杨侧头看着她脸上由衷的笑意,也跟着会心的笑了,他说:“陆大师,你这琴弹得太精彩了,以后我要经常包场!”
  陆则灵偏着头看了看白杨,只觉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颊此时看上去柔和的不可思议,她抿着唇,打趣他:“那你可得给钱我。”
  白杨腆着脸,大言不惭:“钱我没有,可以刷脸吗?”
  陆则灵佯作翻白眼的样子。二人一起笑了。
  五年了,这大约是陆则灵过得最幸福的一天,仿佛渐渐找回了自己,找回了从前的血肉。
  她没有说话,只是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心境是那么平和,她很清楚的知道那不是爱,面对他,更多的是一种轻松的感觉,不会心头一紧,也不会心神相随。
  只是平静,像没有风的湖面,让她忽略了从前的波澜。
  也许,这才是人生吧,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轰轰烈烈心想事成的爱情,生活,就只是生活而已。
  平静的生活还在继续。近来白杨工作也忙碌了起来,没时间隔三差五来找她打牙祭,但还是时常打来电话,陆则灵觉得自己的心似乎越来越平静。
  得知夏鸢敬出车祸的消息时,她正在忙碌于一场宴席。挂断电话时,她二话不说的拿了包走了。
  长途大巴一天好几班,她顾不上吃饭坐了最近的一班,七个小时后,她回了她离开了五年的城市。
  说不清下车的一刻她在想什么,只是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她把过去留在了这座城市,此刻,那些过往无孔不入的一点一点回到了她的身体里。其实从来没有忘记过,只是一直在逃避而已。
  长途汽车站人来人往,拎着大包小包的务工者,依依不舍分别的学生恋人,骚动而庸碌,丝丝缕缕撩拨着陆则灵的心。
  繁华也好,萧索也好,总归成了旧梦,留在了昨夜,今天的她,孑然一身。
  夏鸢敬不知道她回来,身上好几处包着绷带,叫唤着睡在床上,正和她妈妈打着嘴仗。
  看到陆则灵的时候,她嘴巴张得老大,等她反应过来,立刻瞪着眼睛训斥她妈妈:“妈,你怎么回事啊!到底告诉了多少人啊!多大点事儿啊!全来了!”
  陆则灵温温吞吞的走了过来,站在她床侧,“不是伯母告诉我的,晓风告诉我的。”
  夏鸢敬皱了皱鼻子:“大嘴巴一个!就知道她靠不住!”
  陆则灵睨了她一眼:“谁都告诉了,就不告诉我!”
  “我也是怕耽误你。”她眼神闪烁。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不小心?”
  夏母插了句嘴:“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掉钱眼里了,非要在外头开补习班,学校里又不让她还顶风作案。急急忙忙赶着去上车!可不就车祸了吗!”
  陆则灵听着夏母喋喋不休的抱怨,若有所思的看着夏鸢敬。
  是夜,夏家人都走了,陆则灵留下陪床。不过刚刚十一点,医院里已经没了吵闹的声音,大家都已经休息了。
  两人头挨着头挤在狭窄的病床上,陆则灵不敢动,怕牵扯到夏鸢敬的伤处。
  明明也没聊什么话题,夏鸢敬却突然喉咙哽咽了,她说:“则灵,回来吧,我们一起去找你爸,一切都会好的,回来吧,这儿才是你的家。”
  陆则灵难受极了,“你开补习班是为了我,是吗?”
  “我只是想,如果你能在这儿供个房子,最后总会回来的。”
  陆则灵忍不住眼泪,一直死咬着嘴唇。
  “咱忘了盛业琛行吗?这城市里不仅有他,还有我,还有你爸,是你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回来吧,看你在外地过成那样,我觉得不安心。”
  ……
  陆则灵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这一刻的心情,太疼了,可是却不知道哪里在疼,只觉得额角和后背全是汗。她一直刻意忘记的名字,刻意逃避的人,此刻就那么清晰的在她脑海里盘踞。原来从来没有平静过,只是命运短暂的饶了她,让时光暂停了那么几秒钟。
  好短暂,短暂到她甚至来不及换一口气。
  从回城开始,她就一直觉得不安,像没有穿鞋出门一样,惴惴不安惶惶终日。
  撞伤夏鸢敬的人应该挺有钱的,给她住的病房是单人的,医院也是本城最好的。也是从前盛业琛住院的医院。
  太熟悉了,所以害怕,每一寸都充斥着那些暴动的回忆。明明一点都不美好,她却全都清楚的记得,真是贱啊,她自己都忍不住恨着自己。
  碰到盛业琛是有些始料不及的,他会喊住她,也是她意料之外的。
  等她回过神来,盛业琛已经走到了她身旁。
  脑子里像有一座钟被一人抱的木头撞了一下,她有些眼冒金星。
  盛业琛似乎很是疲惫,眼底一片青黑,脸色有些惨白,眉头也是一直紧皱着。
  “你回来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身上烟味也很重,陆则灵不由皱了皱眉,不是厌恶,而是心疼,她爱到命里去的男人,现在看上去是那么疲惫,她很想替他把眉间的沟壑抚平。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抿了抿唇,问他:“你生病了吗?”
  盛业琛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是奶奶……奶奶又住院了。”
  陆则灵听到这话的时候,惊得猛一抬头,竟是如同自己的奶奶住院一般难受,可是转念一想,这又与她何干。她握了握拳,又把头低了下去。
  说着平常的话:“好好照顾,老人家年纪大了,病痛总是多些。”说完,她转身要离开。却不想,被一只温暖而粗粝的手握住了手臂。
  像一团火,一开始燃烧着手臂,后来渐渐滑落,那么缠绵而缱绻,交缠到了她的手上。
  好像是真心爱着一样,他握着她的手,她挣了两下挣不开。真难以相信,这么冷酷的一个人,手却是那么温暖,暖到,她有些舍不得放开。
  他的声音渐渐软下来,几乎带着几分请求的说:“能不能……去看看奶奶?”那么沙哑的声音:“她病糊涂了,还念叨过你的名字。”
  陆则灵仰着头,她害怕自己会忍不住会哭出来。四年,只有奶奶真心疼爱着她,她能坚持那么久,多亏了奶奶的鼓励,今生她没办法做她的孙媳妇,只希望来世能投到她名下,做她名正言顺的孩子,好好回报。
  陆则灵吸了吸鼻子,问他:“在哪个病房?带我去看看吧。”
  看到病床上的奶奶,陆则灵终于忍不住眼泪,簌簌的落着,从前眼神矍铄的老太太此刻如同一棵将要哭死的树藤,毫无生气的睡在那,不分现实与梦境的呢喃着,呓语着。有人来了也不知道。
  盛业琛和陆则灵一起到了床头。盛业琛俯□子,温和而耐心的对奶奶说:“奶奶,瞧瞧,我把则灵带来了。”
  听到他叫出“则灵”那个字的时候,陆则灵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多少年了,他都不曾这样温柔的叫过她的名字,她都快要忘记,他也曾温柔的对待过她,只当她是她。她自己都已经快要不记得,他们是怎么会走到今天这分田地。
  奶奶已经病糊涂了,连视线都没有落在陆则灵身上,却突然很高兴的呼唤着:“则灵啊?则灵来了?则灵我知道,是我孙媳妇,这小丫头片子可没良心了,好久没来看我了!”
  陆则灵难受的捂着嘴,害怕会哭出声来。
  盛业琛没有反驳,反而顺着说,“是则灵来了,她来看您了。”
  奶奶伸着干枯细瘦的手臂,在空中抓了半天:“则灵呢?在哪呢?”
  则灵赶紧伸出手去,老人家抓着她的手仿佛心满意足了,又叫着盛业琛的名字。
  她的动作有些慢,呼吸也很喘,她眷恋而慈爱的摸索着两人的手,最后把他们的手交叠在一起。又是那样如毒的温暖,陆则灵觉得自己快要被溺毙了。
  奶奶一直絮絮叨叨的交待着,没什么逻辑,想到什么说什么,他们的手就那么一直叠在一起,熟悉而陌生,陆则灵觉得难过又害怕。仿佛悬崖边的艳绝花朵,她贪婪的看着,却不敢靠近,她怕摔下去的粉身碎骨,这感觉她再也不敢再来一次了。
  奶奶说着说着就睡着了,病重的她并没有多少精力可供消耗了。
  她的生命气息越来越弱了,陆则灵有些难过。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却不想被另一只手死死的抓住。
  她惊恐的抬头看了盛业琛一眼,盛业琛也看着她,那眼神深沉得让她害怕。
  她不敢动,直到盛业琛缓缓的放开,她才渐渐的抽了回来。
  “我走了。”陆则灵声音低低的。
  盛业琛还是沙哑着嗓子,压低着声音问她:“为什么回来?”
  陆则灵不敢看他,也不敢动,撇开了视线,说:“夏鸢敬出了车祸。”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