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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教裁判所

_11 八部浮屠(当代)
这样一来即将跟随伊耶塔去西北大教区的李浮屠便没有理由留在马丁公学浪费时间,挑了个深夜时间,两辆摘掉罗桐柴尔德家族徽章的马车驶入马丁公学,李浮屠这次来是为了搬梧桐树小楼的东西以及塔科一大堆“异端研究”的手札秘录。
塔科将十年研究心血都交给这个与众不同的贵族少爷,这其中包括七本编织成书的资料和一大堆零散羊皮纸,如今这位马丁公学副院长不仅是老路易子爵最器重的亲信,更是奥格斯歌城魔法工会炙手可热的红人,奥格斯歌城中唯一一位荣获皇家魔法协会勋章的兹拉乌托斯老魔法师更是指名要求塔科成为下一届的西城魔法部负责人。
这一切,不过缘于一枚镶有猫眼石的紫曜花徽章。
塔科看着在房间中翻阅几本魔法书籍的奥古斯丁少爷,望着这个已经是一身司祭圣洁教袍的学生,脑海中想起一句话,权势如酒,谁都希望纵饮致死。塔科第一次以老师的身份发自肺腑地对这个学生说道:“奥古斯丁少爷,跟随伊耶塔红衣大主教后,除了钻研教义,我更希望您能够学习那位大人的胸怀,除了能够容忍赞美,也需要容忍污垢,每一份唾手可得的权势,我希望您都能够小心珍惜。最后,请原谅我无礼的冒犯。”
李浮屠捧着这些宝贝,听到塔科这番话,笑着点头道:“这种话,才像是我的私人家庭魔法老师说的东西,好了,塔科,既然你是我们罗桐柴尔德的心腹,那就别担心在我面前做个异端,神圣庄严给别人看,异端学说给我看。”
塔科沉重点头,他不是贵族,疏于交际的他根本说不出令人赏心悦耳的话语,只能够默默陪着这个学生来到楼下,看着他走上马车,掀开帘子的李浮屠突然转头道:“做了罗桐柴尔德的私人魔法老师,这也意味着你一辈子都坐不上奥格斯歌城魔法工会首席会长的位置。”
塔科微笑道:“奥古斯丁少爷,我的唯一目标是帝国皇家魔法师七叶草徽章。”
李浮屠钻入马车,强忍住笑意,这个塔卡笑起来的时候确实有点别扭,低下头,望着怀中的资料,李浮屠收敛笑意,这些资料内容未来将成为他构建魔法大殿不可或缺的一根支柱,这座魔法大殿注定不会跟白魔法师那般充满圣洁气息,却更晦涩深沉。
离开马丁公学大门的时候李浮屠想到斯宾偌莎和康德这两个平民学员,按照正常轨迹,充满市井小人物狡黠智慧的斯宾偌莎这种“猎兔者”即使侥幸进入“猎狐者”行列,也因为谈不出一套套讲究缜密的“猎狐经”而永远显得格格不入,就像一只茶杯中,水和油虽然共处于同一只杯子但会层次分明,无法交融。
三四代人培养一个贵族,道路何其漫长艰辛。
老丕平请问道:“小少爷,您在想什么?”
李浮屠摇摇头,沉默片刻,最后道:“老丕平,在我离开奥格斯歌城之后,你帮我关注一下斯宾偌莎和康德这两个人,不过不需要特别照顾,只是如果真遇到了过不去的门槛,你再悄悄拿掉那个门槛就够了。”
他没有支配两个平民人生的兴趣,更没有收下这两个平民做类似家族骑士性质的想法,父亲那番作为罗桐柴尔德家主说出口的话已经讲清楚,所谓贵族和平民之间的友谊,一旦戳破那层纸,便像是一颗被咬了一口的苹果,很快会腐烂。
————
兵器陈列室中央摆放有一尊公爵按照李浮屠要求亲自雕塑出来的青铜战士雕像,掺入几种稀罕矿石的青铜雕像异常坚韧,而这段时间李浮屠除了在书房埋头研究塔科的笔记心得,就是在这里拿着铁枪将这尊雕像当作假想敌。
喝!
李浮屠大喊一声,手腕一抖,手中铁枪借着这个弧度竟然也弹出一个弧度砸在雕像身上,只是随后反弹回来的力道让李浮屠大拇指和食指一阵发麻,当年古利格利一个甩腕便带出银枪一个美妙弧度硬生生将一名骑士连人带马砸飞,一身汗水的李浮屠咬牙继续枯燥单调的演练,铁枪与青铜雕像的击打声不绝于耳。
这已经是罗桐柴尔德府上仆人最津津乐道的事情,他们本来就对温文可亲的小少爷颇有好感,如今几个漂亮女仆看李浮屠更是有种当年不曾有的微妙情愫,在这群年轻女人眼中,喉结明显开来的奥古斯丁少爷不仅有公爵老爷的书卷气,还多了种贵族中稀罕的骑士风采。
整个下午,李浮屠都呆在兵器陈列室反复演练挑屁刺那几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
晚上,他便来到书房,继续阅读塔科一份关于《魔法物质“坍缩”》的解析资料,字迹潦草,看起来并不轻松。
直到老丕平来提醒他睡觉,**和精神都无比倦怠的他这才回到房间,进行巫婆一本异端书籍中提供的类似冥想的浅度睡眠,这种方式的唯一好处是会自然而然在达到饱满状态后转入深度睡眠,这就如同雅各布森林中的温泉,一个是针对精神,一个是针对身体。
当一个人专注于一件事情的时候,时间总会给人一种加速流逝的感觉。
临近年末,终于将零散手札看完的李浮屠也想到了密室中的那只吸血鬼,既然已经给了这位迪米特侯爵足够时间去思考,李浮屠对接下来无论如何都只会是受益的结果产生了一点期待,在老丕平的陪同下来到密室牢笼外,缺乏血液补给的昔日高贵血族领主如今已经干枯如骷髅,为了方便解剖,这位“长生种”上半身裸露,起初还如正常中年男人的身体如今就像是饥饿而濒临死亡的老人,只有一层皮肤包裹着骨骼。
李浮屠冷笑道:“我只需要说出你的答案,骄傲的‘长生种’。”
艰难抬头,眼神复杂地凝望着眼前少年,见证过大陆将近五百年兴衰沉浮的迪米特侯爵张开那张干涩的嘴巴,道:“孩子,关于血液的禁忌,千百年来谁都没有搞清楚,我同样给不了你答案。但一位老人是什么,是一座博物馆,我相信你能够从我脑子里得到不少有趣的东西,给我一根鹅毛笔和一叠羊皮纸,当然前提是你敢把我身上的链子摘掉。”
李浮屠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道:“可以。”
迪米特侯爵望着很快就离开密室的背影,沉重地闭上眼睛,呢喃道:“真是个合格的罗桐柴尔德家族继承人啊。”
等到它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映入视野。
一个女人。
优雅而雍容。
即使是见过各种各样绝代佳丽的迪米特,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被美神格外宠爱的女人。
她轻笑道:“迪米特侯爵,我是爱葛莉丝*康斯坦德*费尔默思*罗桐柴尔德,也是奥古斯丁的母亲。”
奥古迦帝国的康斯坦德家族,白蔷薇皇朝的费尔默思家族,还有罗桐柴尔德家族,迪米特都不陌生,尤其是前两者,他漫长岁月中都和它们的家族成员有过交往,不过基本上都是被这位领主级血族吸干全身血液的下场。
它开口道:“美丽的公爵夫人,如果您是担心我会伤害到你的孩子,我觉得您多虑了,事实上与他的交锋中我一直处于劣势,将来也是。”
公爵夫人轻声道:“我只是习惯把一切可能对我的奥古斯丁造成威胁的因素都控制在我手心而已,这虽然并不是个让人轻松的习惯,但身为母亲,我并不觉得多余。”
如果是个寻常女人,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儿子成为马丁公学众多棋子中的一枚,即使那样做是为了彻底保证自己孩子的安全。
但她并不是普通的女人,即使她的奥古斯丁在马丁公学一天她就心惊胆颤一天,她也必须克服每日失眠的痛苦来运筹帷幄,将马丁公学当作一场战争来对待,她亲自查阅孩子身边每个人的资料,包括梧桐树小楼两百六十七人,魔法班三十四人,以及任何一个与她孩子有一点点接触的陌生人。
这些事情,她不会让老丕平说给李浮屠听,不会让丈夫说给儿子听,她自己更不会说,她只会像个贵族夫人那样慈祥看着自己的孩子用餐睡觉。
她凝视着这位被囚禁起来的血族,轻柔却坚定道:“我不管你和奥古斯丁做了什么交易,也不管你骄傲的尊严是否遭到了践踏,我都希望你记得我的奥古斯丁身后,始终站着一个我这样的女人。”
第一卷 12张扑克牌 第四十七章 一副“使徒”扑克牌
大陆上有这样一种生物,既不是神,也不是魔鬼,更不是人,就象被造物主遗弃一样,它们喜欢自称“长生种”,喜欢被某些偏执的吟游诗人称作暗夜中的贵族,但更多的历史记载却将他们描绘成游荡在大陆阴暗角落的深渊恶魔。
这就是吸血鬼。
瑟特斯家族的第六顺位继承人迪米特曾经是奥古迦帝国的领主级血族,一百多年前冈德修斯等五支吸血鬼家族在内秘密同盟,与素来敌对的哥梵尼等七支血族家族在内的黑十字哥特党突然联手对游离于两者之外的瑟特斯进行围剿清杀,虽然自恃是“唯一的黑暗仆人”的瑟特斯拥有十三家族中最深厚的底蕴,但在十二支家族疯狂地联合绞杀后几乎灭族,除去一些个拥有公爵勋位的元老凭借超乎想象的实力逃逸出捕捉网,奥古迦帝国内的庞大瑟特斯家族几乎是一夜之间消亡殆尽,像迪米特这种侯爵或者伯爵一级的成员则大多数被十二家族当作战利品禁锢起来,毕竟瑟特斯保存有四件黑暗圣物中的两件,但十二家族最终只获得一件圣尔萨斯权杖,所以必须从活口中挖出剩余那件圣物的下落。
瑟特斯家族的孤独,不仅是弃绝于人的孤独,也是弃绝于神的孤独,更是弃绝于同族的孤独。
老丕平捧着羊皮卷轴和鹅毛笔以及墨水来到密室,将手中这些东西放在地上,解开迪米特身上的五条链子,失去禁锢的虚弱吸血鬼瘫软在地上,身为虔诚信徒的老丕平瞥了眼这只他极其看不顺眼的肮脏异类,略微犹豫,最终回去拿来一小杯牲畜血液放在它眼前,面无表情沉声道:“如果你心存侥幸,不妨试试看。”
迪米特没有作声,干枯如破败竹竿的手颤颤微微捧过那盛有些许血液的酒杯,倒入嘴中,一滴不剩,它的肌肤像是拥有一只即将破茧而出的蚕蛹,从枯黄干瘦迅速滋润成正常状态,很难想象这位侯爵要是吸干了一位教廷高阶神圣人员的美味血液会变成何等的强大。
他拿起鹅毛笔,蘸了蘸浓黑墨水,将一只羊皮卷轴放于膝盖上,起初笔迹并不圆润,甚至有点歪斜走样,似乎是这只手太久没有动笔的缘故,可随后一位领主级吸血鬼的渊博古典便完美绽放出来,鹅毛笔在他手中就像是一只舞动的漂亮精灵,字体清雅古朴,一勾一划极有章法。
第二天老丕平再次去牢狱探望的时候,迪米特将写满密密麻麻字母符号的羊皮卷轴交给这位目前还不知深浅的老管家,沙哑开口道:“这种玩意,让奥古斯丁那个孩子看了就烧掉,并不是值得保存的好东西。一个贵族和一名血族不一样,知道的秘密太多了,不妥。”
老丕平放下另一只崭新羊皮卷轴,并没有说话,转身就走。
对于戴有梵特兰蒂冈教廷圣洁三角架的老人来说,这种不洁的黑暗异类,原本就应该拖到阳光底下烧成灰烬。
————
神圣历812年,对整个史诗大陆和东部的神圣帝国来说都注定是个喧嚣动荡的一年。
一副扑克牌,能够影响到整个大陆的走势?
看似荒谬,却是整个史诗大陆数百年来的真实写照。二十年一换的“使徒”扑克牌,一副扑克牌55张牌,红色代表战争,黑色代表智慧,梅花代表女性与和平,方块代表权势,每一种颜色各13张扑克牌,从1到10四种加起来总共四十张正牌,这其中有十张绘有10支大陆骑士团或者军团显赫徽章,其中就有神圣帝国的十三瓣菊皇家骑士团;有十张画有大陆各大古老神学院或者修道院,十张梅花绘有十个古老家族的家徽,最后的十张黑色正牌则绘有大陆上最强大的十个王国,其中拥有拜占奥教廷的白蔷薇皇朝一直是黑桃A。
十二张人头牌,J,Q,K,不同于四十张正牌,这十二张扑克牌都绘有大陆上各个领域巅峰人物的头像。
梵特兰蒂冈现任牧首就是黑桃Q,而年近五十的朱毗特大帝则是在他的权势巅峰时期成为方块J。
剩余三张。
一张是白皇帝,代表他是神的代言人。这个头像是唯一没有任何悬念的人选,拜占奥教廷神圣教皇!
第二张是黑皇帝,则寓意这个人是恶魔的使徒,这个站于顶点的人俯看众生,是大陆每个二十年中最大的异端!
最后一张是皇后,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接近神的女性。这张牌也是唯一可以空缺的牌,“使徒”扑克牌已经连续两届四十年空缺了“皇后”!
是谁在制定神秘的“使徒”扑克牌?不知道。意图是什么?同样无从知晓。
这是史诗大陆上的最大谜题。
而今年,就是新扑克牌问世的一年,但神圣帝国的广大贵族们除了万分期待这一次扑克牌换选,还有一件与他们利益更加戚戚相关的重大事件,那就是梵特兰蒂冈教廷八位红衣大主教中除了东部大教区的摩诺法蒂不曾动静,始终呆在帕弥兹神学院钻研他的“圣子”教义,其余七位红衣大主教都开始在帝国内部走动起来,而这七位教廷大人物中除了伊耶塔不曾去过帝都,六位身穿红色教袍的老人大多在朱毗特城“布道宣传”。
耳朵比较敏锐的贵族们都听到这样一个隐讳消息说老迈的牧首大人身体出了点小问题。
只不过对于李浮屠来说,扑克牌的改换根本就是一场与他无关的事情,对于他这么一个连神圣帝国皇帝和牧首都不曾见过的孩子来说,更别提史诗大陆上的三张红桃头像大宗师,至于三张黑桃头像的大先知贤者或者圣魔法师更是遥不可及,他倒是对这次教廷内部可能引发的顶端人事变动很好奇,毕竟他的教父是红衣大主教之一,如果伊耶塔成为教廷牧首,那么意味着李浮屠的大司祭位置就触手可及了。
再过一段时间教父伊耶塔就要从帝国南部来到奥格斯歌,所以李浮屠决定再去探望一次吸血鬼迪米特,这一次他手中捧着一本巫婆以前翻阅最多的《死亡之海契约集》,叫圣尔忒米斯的神秘女人离开公爵府前留下了一两个亲自制作的魔法卷轴,这次他欣喜若狂地拿了其中一个也许他一辈子都制造不出来的深奥卷轴。
李浮屠生前其实喜欢赌博,只不过身在谨慎的罗桐柴尔德家族,这个习惯被他强行压抑下去。
他今天的赌注不算小,但如果赢了,将会是暴利。
老丕平依旧跟随在这位小少爷身后,只是老人察觉到这次情况似乎有点不太一样。
密室魔法阵牢狱中,迪米特正在书写一些本该随着岁月湮灭的秘密,作为吸血鬼这种人类社会的边缘群体中站在顶点的一员,身为昔日最强大黑暗家族侯爵的迪米特一直在冷眼旁观人类世界的沧桑巨变,他数百年中见到的听到的,可以为李浮屠带来救命符,也可以带来致命的毒药。
李浮屠捧着《死亡之海契约集》和卷轴,冷冷盯着牢笼中的吸血鬼。
迪米特抬起头,那对猩红眼眸凝视着这个与众不同的贵族孩子,数百年间,他见识过智慧的奸诈的冷血的贵族,但眼前这个罗桐柴尔德家族的少年,似乎有点不一样,这位少年的头脑和智慧不算太惊世骇俗,但却带着一股子银制刀锋般的冰冷。
孩子身上的这股黑暗多像伟大的瑟特斯家族的气息啊。
迪米特闭上眼睛,竟然老泪纵横。
哀悼家族的凋零?缅怀昔日的辉煌荣耀?
李浮屠没有心情去揣测,他翻开那本页数很少并不厚重的书籍,倒数第二页,将书轻轻放到地上,他握着魔法卷轴问道:“迪米特,我给你一个选择,生命和尊严,你是选择背负家族复仇使命的生命,还是选择作为狗屎长生种的可笑尊严?”
迪米特一阵错愕,老丕平也不禁动容。
迪米特本来死寂的灰红眸子爆发出一种异样的鲜艳,手爪一钩,那只鹅毛笔被折断,一个字一个字沙哑沉声道:“孩子,我选择前者!相信我,这是一名长生种侯爵的誓言!”
李浮屠摇头道:“我不信誓言,我只相信我自己。”
他来到牢笼中,掏出匕首,在手腕上割了一刀,按照《死亡之海契约集》倒数第二页记载用鲜血做媒介,勾画出一个“奥斯特罗格黑经”契约魔法阵,这个魔法阵一点都不像如今那些高阶魔法阵的繁琐华丽,相反,只有一种深沉凝滞的朴素简洁,脸色苍白的李浮屠随后割破手指,写下一连串魔法工会官方不曾有过记录的古怪字符。
老丕平站在门口,他完全有信心在这个吸血鬼出手的瞬间将它打入永不超生的炼狱。
李浮屠因为失血过多而有点头晕目眩,对迪米特道:“你站于魔法阵中心点。”
迪米特没有犹豫,站起身,来到线条诡异字符晦涩的魔法阵中央。
鲜血的气息令他沉醉。
李浮屠猛然拉开手中卷轴,阴笑道:“吸血鬼侯爵,成为我的奴仆吧!”
第一卷 12张扑克牌 第四十八章 黑暗仆人;约定
长幅魔法卷轴在空中悬浮铺开,卷轴质地不详,手指继续滴血的李浮屠伸手抹过卷轴中的四个契约脉络根基处,四条银丝像是充满生命般开始游走,最终布满整幅画满符文图案的卷轴,嘴中吟唱着兴许连皇家魔法协会魔法师都不曾听闻的晦涩咒语,沾血魔法卷轴悬空后竟然如常春藤蔓延开来,呈现螺旋状围绕中央的李浮屠。
而地上以李浮屠血液浇注而成的魔法阵也绽放出猩红刺眼的线性光芒,那些以吸血鬼迪米特为中心辐射四散开来、尚未干涸的血迹诡魅地流动起来,流向这只将血液视作佳肴的瑟特斯家族继承人,这个“奥斯特罗格黑经”契约魔法阵是遗失的禁忌黑暗魔法,它要求鲜血作为媒介,将人类与异种的生命链接起来,这个魔法阵早在两百年前就应该消失于那场拜占奥和梵特兰蒂冈两大教廷展开的浩荡“亡灵法师黄昏审判”杀戮中。
这枚蕴含神秘气息的卷轴逐渐虚化成一连串眼花缭乱的鲜红色咒文字符,而刻画奥斯特罗格黑经魔法阵的血液此时已经全部涌向迪米特的脚步,这位被冈德修斯禁锢折磨了一百多年的强大血族摊开双手,任由血液渗入脚跟,向上蔓延,犹如一名迎接神迹的圣徒。
老丕平使劲眯着眼睛,那只带有洁白手套的手紧紧握起,手心已经渗出汗水。
上身裸露的迪米特那皮包骨头的干枯躯干,随着血液违反常理地向上流动,可以清晰看到由肌肤枯败到**晶莹的骇人转变,像是一只吸血虫疯狂吮吸血液,全身脉搏随着血液渗透而剧烈振动,最终仿佛所有精髓都汇聚于额头一点,充沛磅礴的能量以束状形式爆溅开来,而李浮屠身边的鲜艳红色字体符咒都被这位领主级的吸血鬼吸入额头一点。
脚下的奥斯特罗格黑经契约阵彻底消失,没有留下一滴血液。
黑暗卷轴蕴含的神秘力量也都被这只突然陷入沉睡休眠般的吸血鬼悉数接纳。
苍白脸庞没有一丝血色的李浮屠靠着牢笼铁栏,吟诵这个魔法卷轴已经透支他所有的核砝和精神力,死死盯着神情死寂的迪米特,成败在此一举!
已经拥有一张成熟俊美脸庞的迪米特突然张开眼睛,低下头,发出低沉的嘶吼,身体弓起,似乎有东西将要破体而出。
老丕平瞬间来到李浮屠身前,这个时候迪米特后背咔嚓作响,嘭!一对巨大的蝠翅遮天蔽日一般猛然张开,大半个牢笼都在这对漆黑翅膀的笼罩下,而原先的光明魔法阵随着这股磅礴黑暗气息的涌动也被立即触发,但碰到这对蝠翅后仅仅是发出冰雪遇到热水的消融声,被压抑禁锢了一百多年的迪米特侯爵充满野性和悲愤地仰天咆哮,整座密室都摇晃起来。
来不及兴奋的李浮屠愤怒道:“收起你这对该死的蝙蝠翅膀!”
重回巅峰状态的迪米特竟然没有丝毫被“短生种”冒犯的恼怒,相反,拥有无懈可击贵族仪容的他果真收回那对象征力量和身份的黑暗蝠翅,对于力量阶梯分明的血族来说,只有伯爵以上的高等长生种才有蝠翅,那是一名血族浩瀚力量的华丽延伸,而只有活了无数年的元老才有资格拥有两对蝠翅,如今整个血族王朝恐怕有这种恐怖力量的强者不到十个,最近两百年与狼族的厮杀以及内部对瑟特斯家族的围剿都丧失了很多领主级高手。
“短生种的阴谋可要比长生种纯粹的力量还要可怕,我的后裔们,收起你们的骄傲吧,低下头颅总比没有头颅要好。”
这是十三血族中赫太基族某位长老临终时的一句肺腑感慨。只不过这位温和派血族长老的的一生都被同类嗤之以鼻。
老丕平始终护在李浮屠前面,这一刻的吸血鬼虽说没有完全达到它的巅峰姿态,但已经足够让它有实力露出那对比荣耀骑士团手中圣矛还要锋利的獠牙。
伯爵以上的血族基本上就已经能够大致收敛黑暗气息,收回蝠翅的迪米特此刻已经跟寻常贵族没有差异,裸露上身露出完美的健美体魄,他望着一脸警惕的老丕平微笑道:“我们不是人类,不会将誓言当作儿戏,对于长生种来说,尤其是像我这样的侯爵,嘴中吐出的誓言往往比一纸契约要来得更保险可靠。奥古斯丁少爷已经表现出足够让我臣服的智慧,我会让夜晚中的罗桐柴尔德家族比白日更加让人感到安全感。”
出乎迪米特意料,这位小少爷并没有急着要他说些效忠话语或者询问宝藏之类的下落,而是询问道:“你能不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德古拉之牙占星楼?它位于附近的澳狄斯亲王府,哦,忘了你不知道澳狄斯亲王,反正这是个强者,神圣帝国内有数的大骑士。”
迪米特干脆道:“不能。”
李浮屠彻底保持沉默。
许久,恢复一定体力后,李浮屠转身离开牢笼,道:“你暂时就呆在密室,我会每天给你送来新鲜血液,我不希望你的存在给罗桐柴尔德家族带来污点,否则我会不计一切代价把你抹掉,这也是奥斯特罗格黑经契约的存在意义。”
迪米特优雅躬身,微笑道:“对于黑暗的真正意义,我比任何一个人类都理解透彻。”
李浮屠转身离开,淡淡道:“以后喊我主人。”
————
即将迎来新年,整座奥格斯歌城歌舞升平,这从来就不是一座沉闷的城市,她远离政治漩涡,远离战争硝烟,永远如一名珠光宝气的贵妇,有开不完的宴会,有听不尽的赞美。
大雪毫无征兆地飘落,一夜间替这名贵妇铺上一件异常华丽的白色雪貂大衣。
再过几天,教父伊耶塔就要来到奥格斯歌,过完这个年,李浮屠就必须跟随这个红衣大主教去西北大教区。
那一刻起,他深藏于心底的一颗野心种子,才算是找到合适的土壤,可以扎根发芽。
黄昏时分,吃完饭的李浮屠便在书房望着那座德古拉之牙,手中捧着一本从公爵书架上拿来的《库兰民族诗集》,等到夜幕完全笼罩城市,便将这本公爵极其珍爱的珍藏版诗集丢向澳狄斯亲王府草坪,然后火速下楼,站在老丕平双手之上举起来,然后这位老管家猛地一托,李浮屠借力翻墙而过来到澳狄斯亲王府的僻静草坪上。
围墙不高,但从没有人想过要翻墙。
罗桐柴尔德这边的下人是不敢,因为对面有据说现在还一身散发泰坦帝国鲜血气味的帝国第四骑士,还有个扬言要看着神圣帝国烟飞灰灭的老亲王。澳狄斯亲王府上的仆人也不敢,因为传闻罗桐柴尔德的奥古斯丁少爷有着惊世骇俗的性取向。
于是,让李浮屠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地畅通无阻来到德古拉之牙,一路寂静,只有寥寥几个脚步匆忙的忙碌仆人,完全不像是一个亲王府该有的戒备阵容,也不费神去深思的李浮屠捧着那本诗集钻入占星楼,反正抓到他就说是来捡书的,理由蹩脚荒谬又如何,他才懒得管。抬头望着令人目眩的螺旋状阶梯,有些唏嘘,用胖子莱茵哈泰的话说就是一个响屁的功夫就过了四五年啦。
一架震撼人心的巨大古朴竖琴。
竖琴附近,轮椅上的少女双手托着腮帮凝望着李浮屠,那双与灵动无缘的眸子不璀璨,不耀眼,像是一对在夜晚都不会发光的夜明珠,就这样静静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她似乎将李浮屠无比荒唐的翻墙行径看在眼中,有感动,有诧异,有欣喜,一头愈发蔓长的柔顺青丝在她膝盖上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
李浮屠歉意道:“等得不耐烦了吧?”
她轻轻摇头,依然托着腮帮,一抹含蓄笑意在嘴角悄悄绽放。
来到她身边,蹲下来把手中的诗集轻柔放在她膝盖上,翻开,撕下来一页,轻声道:“我现在没那个能力背你出去,不过等我从西北大教区回来,我一定能做到。你相信我吗?”
潘多拉点头,苍白纤弱的双手轻轻抚摸着这本《库兰民族诗集》,真厚呢,得有两千多页吧?
李浮屠折了一只纸飞机,对着窗口轻轻抛出,随风飞翔,飘向远方,柔声道:“你把这本书撕完之前,我一定回来。你还能等我吗?”
潘多拉伸出一只雪白如羊脂暖玉的纤手,拨动一根琴弦,柔声道:“能。”
第一卷 12张扑克牌 卷末章节 黑皇帝,异端的极致
李浮屠轻轻地来轻轻地走竟然始终没有惊动澳狄斯亲王府,这根本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澳狄斯亲王半生戎马,整个泰坦帝国都已经把这位昔日的黑玫瑰骑士团领袖描绘成杀神形象,这可是一朵沾满了泰坦军人鲜血的黑玫瑰啊,想要刺杀澳狄斯亲王的泰坦人不计其数。
就在李浮屠纳闷地翻墙回到罗桐柴尔德后,一头身躯如小山的庞大犬类生物幽灵般从黑暗处出现,即使两个正常男性身高叠加也达不到这头恐怖畜生的骇人高度,虽然体型超乎想象的巨大,但行走间没有一丝动静,悄无声息,一对在黑夜中暗绿色的森寒眸子,样貌如猎狐梗,一身漆黑,五条修长尾巴,却是雪白,如同大地积雪一般晶莹剔透,恐怕一大队图浮宫钟声猎熊犬都塞不足这头牲口的牙缝。
如果详细翻阅过那本《黑暗种族略表》的李浮屠见识到这一幕,一定会脱口而出“塔尔塔洛斯地狱犬”!传说这种狼族三大图腾兽之一的强大畜生终极状态是三头九尾,那个时候的地狱犬将拥有媲美巨龙的惊艳力量。
面对一只四尾的“塔尔塔洛斯”,单挑情况下李浮屠极有可能几个回合下就成为它的腹中餐。
一声轻微哨声,在墙角根徘徊的巨大白尾犬几个纵身跳跃来到占星楼下,这座德古拉之牙门口站着衣衫单薄的老亲王,以暴戾凶残著称的“塔尔塔洛斯”就像是一只无比温顺的猎狐梗,低下那颗巨大头颅,老人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望着远处李浮屠翻墙的位置自言自语道:“豢养领主级别的吸血鬼,还真亏得这位小司祭做得出来,连我都期待伊耶塔那只狐狸能教出怎么样的弟子了,一身黑暗劣迹的圣徒?披着神圣教袍的异端?有趣,有趣。”
李浮屠回到书房,开始整理一大堆魔法书籍和似乎都不会被魔法工会认同的魔法卷轴,这些巫婆送给他的异端东西不可能全部带去西北大教区,难保这位显赫教父身边没有心怀叵测的阴谋家,教廷终究不是公爵府,父母不可能再将他一味护在羽翼下。
红衣大主教伊耶塔几乎是踏着新年钟声跨入罗桐柴尔德门槛,度过一个大雪纷飞却氛围温暖的节日,终于到了李浮屠要离开奥格斯歌城的日子,红衣大主教本身有两辆马车,一队近十人高阶西北三交叉护殿骑士,加上罗桐柴尔德一辆马车和一支近四十人的精锐家族骑士,此外还有兹拉乌托斯特地安排的四名强大魔法师,两名是奥格斯歌城魔法工会的元素魔法师,还有一个召唤师和一个白袍牧首,阵容堪称豪华,由此可见李浮屠这位罗桐柴尔德小少爷的荣耀待遇。
一路奥格斯歌居民惊讶和仰视眼神中,来到城门口,与李浮屠共同乘坐一辆马车的公爵夫妇缓缓下车,李浮屠和伊耶塔也来到车外,几个与罗桐柴尔德家族交好的大家族也都派人前来送行,这其中就有北奥武符家族的阿佛洛狄。
伊耶塔一身华美绝伦红袍,而他的教子奥古斯丁则一袭与大地相得益彰的雪白教袍,绘有象征司祭身份的金黄色圣洁三角形图案,大雪飘零,骑士肃穆,这一切在奥格斯歌贵族看来都显得无比神圣,牵着一匹纯种白马的阿佛洛狄披着件雪貂大裘,一头漂亮的柔顺金发,远远望着这个原本会成为她丈夫的少年。
公爵将手中的《旧约创世纪》交给即将远行的儿子,封面上用一手圆润的塔拉司字体写了一句哲理:我的孩子,美德有如香料,经燃烧或压榨而其香愈烈,所以幸运最能显露恶德,而厄运最能显露美德。
不愧是奥格斯歌的大诗人。
不过只怕澳狄斯亲王见到又会暗中咒骂这种无聊的文雅行径。
公爵夫人并没有抱着李浮屠痛哭,她甚至没有流泪的迹象,一脸跟平常一样优雅尊贵的笑容,她只是轻声道:“奥古斯丁,记得常写信。受了委屈千万别忍着,不管发生什么,我和你父亲都会站在你这边,不管你披上什么外衣,你都是罗桐柴尔德家族的继承人。”
红衣大主教伊耶塔本就和蔼的脸庞愈发慈祥,这位公爵夫人的这番话虽然有点溺爱的味道,可这难道不是一位贵族母亲伟大母爱的体现吗?
阿佛洛狄牵着白马来到李浮屠面前,在公爵夫妇的玩味笑意中这位狩猎女神一般神勇的贵族名媛将马缰递给李浮屠,脸色微微绯红,看了看李浮屠头顶那只红嘴桃花隼,道:“这是我亲手养大的马,跟你换那只桃花隼。”
微微错愕的李浮屠也没打算摆臭架子,吹了声口哨,桃花隼在众人的惊艳中俯冲而下,停在阿佛洛狄的肩膀上,不过恐怕这件雪貂大裘也就这样作废了,他跟阿佛洛狄要了根丝带绑在桃花隼眼睛上,笑道:“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阿佛洛狄将温顺下来的桃花隼抱在怀中,望着走向马车的李浮屠,眼神坚定。
没有谁知道她将来到底想要做什么,君士坦丁不知道,整个北奥武符家族都不知道。
坐回宽敞的马车,李浮屠从角落装有巫婆魔法书籍和塔科笔札的大箱子中抱出个小盒子,打开这只上等鸡心木雕刻而成的精美盒子,里面全是母亲这些年收集的一些小玩意,小归小,却都价值连城,而且对于一名魔法师来说都是些可遇不可求的宝贝,就像其中有枚被三任牧首吟唱《圣庭经书》祝福过的黄金三角架,将它戴在脖子里,足以让寻常的黑暗生物敬而远之,还有一些迅速补充枯涸核砝的神圣药剂,它们一般由强大的炼金术士研磨十数种昂贵稀少晶石,加入各种植物配方研磨沉淀而成,纯度跟炼金术士的力量成正比,对魔法师而言,充沛的核砝就是旺盛力量的源泉。
李浮屠拉上帘子,马车内顿时漆黑一片,所幸有一颗光晶石开始散发柔和光芒,轻声道:“出来吧。”
角落浮现出一个笼罩于黑袍中的身影,黑袍掀开,是迪米特这只侯爵吸血鬼,李浮屠黑暗中的仆人。
李浮屠也不奇怪,从那个盒子中掏出两副图案风格各不相同的扑克牌,一副古朴,一副华丽,这就是史诗大陆上最负盛名的“使徒扑克牌”,本来大陆上的贵族都有收藏这种二十年发行一次的扑克牌,只不过罗桐柴尔德家族没有这个传统,这两副还是李浮屠特地让老丕平拿来的,也不知道这位老管家是从拍卖场或者黑市上购得,还是直接去了某位大贵族家顺手牵羊而来。
迪米特感慨道:“我已经错过起码七次‘使徒’扑克牌了。”
李浮屠拿着这两副扑克牌,没来由地感觉到一种沉重感,这比古利格利那杆“白莲”银枪还要来得让人觉得凝滞。
这四十年大陆风起云涌,都包含在这两副扑克牌中。
李浮屠挑出两张截然不同于其它扑克牌、除了人头像是一片黑色基调的“黑皇帝”,怔怔出神。
迪米特瞧这两张让整个大陆头痛的“黑皇帝”扑克牌,并没有半点憎恶表情,而是轻声呢喃道:“你们人类的心理特性之一就是喜欢妖魔化自己的敌人,当这个敌人是强大到无人可以战胜的同类时,就喜欢把他当作最大的异端。”
李浮屠摇头道:“这并不是人类的专利,任何种族都是这样。”
不置可否的迪米特轻笑道:“主人,你可以考虑一下异端裁决所,以祭司长或者玛雅光明祭祀的身份进入那个地方,要知道一旦进入那里,只要是不被教廷认作异端的人,即使做出了异端的事情,也不会被视作异端。”
李浮屠抚摸着黑皇帝扑克牌,由衷赞叹道:“真是个完美的提议。”
第二卷 披着教袍的异端 第一章 听从魔鬼召唤的罪徒
摊开一张泛黄羊皮纸地图,史诗大陆“使徒”扑克牌中属于黑桃4的神圣帝国版图呈现在李浮屠眼前,迪米特替这位小主人讲解他们这一趟西北之旅的行程,途中将穿越切诺瓦郡省、费图科赫奈郡省、马更些郡省,最后将来到最终目的地加雅尔郡省的塔梅廊城,在迪米特印象中马更些郡省是个盗匪流寇流窜的恶人巢穴,那里也曾经是大陆盔甲制造业的两个中心点之一,只不过如今铠甲制造工坊已经遍及大陆,但李浮屠还是很希望能够购买一套马更些郡省最令军人垂涎的弥兰特式铠甲,这种是一种高抗魔铠甲,轻巧而华美,堪称战争世界中的艺术品,传说血玫瑰骑士澳狄斯亲王便身穿一件名为“陨落十字”的鲜红铠甲,只可惜随着黑玫瑰骑士团的凋零,这件大师级铠甲也彻底蒙尘。
因为纯种马匹的优良素质和马车内东西足够沉重,马车并不颠簸,李浮屠盯着这幅只勾勒出各个郡省轮廓的帝国地图,突发奇想道:“有没有可能让魔法师构造出一个立体的局部小地图,可以模糊一点,如果是奥格斯歌城,只要将城墙、主干道和军营以及塔伯区主要建筑表现出来,可行?”
迪米特道:“理论上可行,但这需要那位魔法师拥有对元素惊人的掌控力,而且必须有出众的记忆力,如果说施放几个球体魔法是搭积木,那么塑造这样一幅立体地图就是在建造奥格斯歌城。小主人,如果你是想模拟出战场中的地理环境来获取先机,我想这在正规作战有点多此一举,除非是没有骑士精神的偷袭战,否则都是两支军团挑选战场后正面交锋,这才是你们人类正大光明的作战。”
李浮屠收起羊皮卷地图,笑道:“迪米特,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我们神圣帝国没有哪个将军会把自己的部队排成方块阵型缓慢地密集推进,据说白蔷薇皇朝都已经将弓箭手这类被唾弃憎恶的兵种完美纳入阵营,而泰坦帝国则已经研制出铁叶甲来代替大陆上普遍的锁子甲,而卡妙帝国则在近几年组建成一支更具侵略性和刺透性的游击骑兵,抛去繁琐重铠的一些零碎部分,将长矛缩短,简直就是一支能够摧枯拉朽一般歼灭任何敌人的恐怖军团。迪米特,一百多年,能够将你的瑟特斯家族被史诗大陆遗忘,也足以让一个帝国崛起或者衰败。”
李浮屠拉开帘子,神情惆怅的迪米特拉起袍子一角消失于角落。
望着窗外的三交叉护殿骑士,其实罗桐柴尔德家族骑士也好,这些骑着乌尔姆军马的护殿骑士也罢,虽然都顶着“骑士”的名头,但真实意义不过是高等级的骑兵而已,真正的骑士在帝国是一个介于大贵族和平民之间的阶层,是帝国的基石,他们可能是没有领地的大家族非长子继承人,更多的是平民出身凭借军功获得骑士头衔的军官,这一点在军人治国的泰坦帝国尤为突出。
魔法师,骑士团,神圣教廷,异端审判所,李浮屠似乎对一切都感兴趣,其中他对大陆各个帝国的军事发展更是保持一个军人式的密切关注,这也许很不大部分是受了莱茵哈泰的影响,这个胖子荒诞举止背后有着对战争的疯狂崇拜,虽然这个胖子不是个天才式的将军,但却是个很擅长笨鸟先飞勤能补拙的鹰派人物,李浮屠保佑神圣帝国以后不要让这个战争狂进入上层决策机构。
翻开塔科字迹潦草的笔记本,李浮屠很费神地阅读起来,遇到不明白的地方还需要记录下来,以便写信询问。
大雪纷飞。
这一届鲜红色刺目基调的“使徒”扑克牌已经流入史诗大陆各个皇朝王国,这是“使徒”扑克牌第一次以如此鲜艳的颜色作为主色调,历史学者们猜测一半因为卡妙帝国那场震动整座大陆的惊天政变,那流了整个皇宫一地血液,象征着绽放的猩红杀戮,鲜红的阴谋,一个新皇帝以屠尽近百名血缘关系皇族的代价成功登顶。
史诗大陆不乏阴谋家,不缺手染鲜血的帝王,可从没有哪位皇帝能够以这种令人发指的铁血手腕从自己父亲的头上摘下皇冠,顺便还摘下了这颗头颅。
何况,这个新皇帝还是个女人,年轻女人,更让人错愕的是,她戴上皇冠坐上王座后第一件事情便是亲自带着卡妙铁骑一路南下,踏平举兵暴动的附属国斯拉格公国,名动天下的卡妙铁骑半个月内马蹄便碾碎整个公国,再没有一个战战兢兢匍匐于地上的公国成员敢抬头看那位一身漆黑铠甲、坐于黑独角兽之上的新皇帝。
大陆政治家们忙着讨论应对这个新帝国的对策方针,史学家们则绞尽脑汁考究这个新皇帝的畸形性格,而瞠目结舌的各**事家们则不遗余力地刺探卡妙铁骑恐怖战斗力。一时间,让人忘却了三张红桃人头像的集体变牌,让人忘却了梵特兰蒂冈教廷牧首落选黑桃人头牌,所有人都在带着敬畏揣测这个不可一世的极北之地卡妙帝国新皇帝。
李浮屠琢磨着经过某个大城市的时候是不是让迪米特去弄副“使徒”扑克牌。
这只前往西北大教区的队伍已经以较快的速度前行了七八天,在羊皮卷帝国版图上也可以画出一段肉眼可见的路线。
一路上李浮屠要么在马车内翻阅资料,不懂的时候还可以把迪米特这只活了将近五百年的老妖怪喊出来做参谋,又或者去教父伊耶塔的马车两个人探讨一些关于梵特兰蒂冈教廷的教义框架,也不显得枯燥,而且李浮屠也能够从三交叉护殿骑士嘴中得知一些帝国西北部的趣事,本来担心这位尊贵教子会不适应旅途生活的红衣大主教很满意李浮屠的表现,聪明却虔诚,虽然是第一次出远门,对梵特兰蒂冈的信仰却胜过了对父母的信赖,这样的孩子实在应该在教廷历史中占有一席。
这期间似乎没有谁敢对这支既有教廷标志又有大贵族徽章的队伍产生邪念,这对为了省时间而挑选了捷径的马队来说是件难事,神圣帝国不管哪个郡省都不缺打家劫舍的强盗流寇,这些让帝国地方军队头疼的钉子往往人数保持在百人左右,少而精悍,流动作案,想要拔去这些时不时像牛虻一样蛰一下商队的可恶钉子并不轻松。
不过三交叉护殿骑士加上罗桐柴尔德家族骑士将近五十人,对于普通劫匪来说是块难以咽下的肥肉,如果不是真的饿疯了没有谁愿意对这种棘手的大贵族车队下手,万一有一两个实力不俗的魔法师更是让人头疼。
此刻,李浮屠正坐在显赫教父的马车内,五十一岁便登上红衣大主教宝座的伊耶塔神情和祥,给这位他很器重的教子讲述拜占奥和梵特兰蒂冈两大教廷的分裂以及演变过程,知识渊博的老人总是能够妙语连珠,将单调的历史进程讲解得谐趣盎然。
李浮屠在这位教父面前一直是个脑袋不算太智慧却心存敬畏和温暖的孩子,不单纯却绝不城府,是个虔诚却不盲目的信徒。
伊耶塔掀开帘子,望着车外的白茫茫大地,感慨道:“奥古斯丁,人有两只耳朵,一只听从上帝的声音,一只不得不听从魔鬼的声音,我们作为身穿教袍的信徒,就必须时刻对主敞开心门,忽略魔鬼的召唤,否则,我们就会被魔鬼推入深渊,孩子,这些魔鬼未必个个面目狰狞,也许是手中握有强大力量的某个人,也许是美貌动人却心如毒蝎的女人,所以你要有一双清澈的眼睛,不被蒙蔽,有一颗纯洁的心,不被玷污。”
李浮屠点点头,这种话兴许看似空洞,但在这个充满诱惑和危机的世界却是至理名言。
伊耶塔浮现一个温和笑容,摸了摸李浮屠的脑袋,道:“孩子,我有很多教子,也有很多学生,但你是我唯一的继承人,教父希望你能够站在我的肩膀上,走得更远一些。”
不等李浮屠表态,再过半天行程就能到费图科赫奈郡省的马队突然传来一阵护殿骑士的喝斥声,李浮屠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劫匪,现在他们应该处于两个郡省之间的边境,加上是抄人迹罕至的小路前行,如果把他们当作大肥羊的家伙一定会按耐不住。
伊耶塔带着那永远看不出深浅的笑意轻声道:“孩子,很快你就会看到听从了魔鬼召唤的罪徒是何种下场。”
第二卷 披着教袍的异端 第二章 落魄的腓特烈骑士
位于白蔷薇皇朝中的拜占奥教廷有教皇厅,但也有宗教审判所,梵特兰蒂冈有牧首圣庭,但距离这座牧首圣庭不远处就有异端裁决所,教廷有义务带领尘世间迷路的羔羊们走向圣洁之路,摘下原罪的枷锁,但别忘了,它们同样有权力指挥各自的圣堂骑士团铲除彻底背弃信仰的罪徒,身为梵特兰蒂冈教廷红衣大主教,伊耶塔完全能够代表教廷对平民甚至是小贵族实施开除教籍的处罚,开除教籍的罪民,就应该被打入炼狱。
这是李浮屠第一次遇到劫匪,听声音似乎规模还不小,轻声询问甚至已经开始闭目养神的红衣大主教:“教父,我能出去看一下吗?”
这位教父睁开眼睛,望着这个一袭洁白司祭教袍的孩子,微笑道:“当然,身为教廷司祭,你可以选择你希望救赎的罪徒,也可以选择将那些始终不知悔改的罪徒送进地狱,这就是你这身圣洁教袍赋予你的权力,你现在就可以学着去使用这种被神认可的力量。”
等到李浮屠掀开帘子走出马车,重新闭上眼睛的伊耶塔在胸口画了一个三角形符号,轻声道:“孩子,若你的双手沾染不洁的血迹,教父会替你轻轻拭去。”
走出马车,李浮屠看到车队远处拥挤着一大帮人,有骑马的持矛骑士,只可惜这些马匹大多干瘦,根本比不上护教廷殿骑士胯下的乌尔姆军马或者家族骑士的茴尔卑斯半纯种马,这群落魄骑士一看到健壮的乌尔姆军马和茴尔卑斯杂种马,一个个流露出**裸的贪婪,光这些马,就能卖不少凯撒金币吧?
更多的是衣衫褴褛的剑客,手中大剑并非正统帝国剑士的挞芬阔剑,而是近几十年来战场上越来越流行的法科岚剑,这种剑身从柄部到剑尖逐渐变窄,剑的重量大多集中于柄部,更易于在骑兵在马上劈杀;队伍中还夹杂有双手持巨大战斧的魁梧汉子,以及一些拿这些木矛充数的瘦弱男人,浩浩荡荡,目测起来大概有两百多人,起码在人数上这群劫匪已经占有绝对优势,这也是这群强盗的信心所在,对他们来说,人多剑多矛多,这就意味着有资格抢更多的金币更多的女人。
这群劫匪似乎并不是一个团伙,两百多号人分成三批隔开站立,塞满了整条并不算狭窄的道路,本来洁白的雪地被践踏得污秽不堪,其中一个骑在一匹相对强壮黑马上的光头巨汉吼道:“梵特兰蒂冈教廷的人给我听着,我们虽然是维尔伯教派的信徒,你们眼中的异教徒,但只要你们交出兵器马匹和那三辆马车,我们承诺放你们一条生路,这就是我们维尔伯盗贼的可贵信条,只要货,不杀人!”
李浮屠走出马车,替红衣大主教驾驶马车的是个聋哑的安瑟仑人,叫希伯来,据说奥古迦帝国内的安瑟仑人曾经在一场宫廷变故后遭遇疯狂屠戮,随后四散于史诗大陆,像一团无根的飘萍漂浮在各个王国的角落。
站在车厢外驾车的希伯来身边,一袭白袍的李浮屠站于风雪中,与周围一身黑袍笼罩住鲜亮铠甲的骑士们形成鲜明对比。
嗖!
一只黑羽箭挟带凌厉气势破空而来,直插李浮屠肩部,这恐怕就是所谓的擒贼先擒王吧,这一箭要是射中了李浮屠这个看起来估摸着是大人物的角色,肯定阵脚大乱,这群劫匪便可以肆无忌惮地浑水摸鱼。就在李浮屠不得不出手的瞬间,聋哑的希伯来竟然伛偻着身子跃起,用嘴巴就将这根箭叼住,咔嚓,嘴巴一合,直接将箭咬断。
李浮屠看到巨汉身边有个持有一张巨型铁弓的弓箭手,能够在风雪中射出这种力道和准度的一箭,已经足够让他在白蔷薇皇朝谋得一份不错的差事,只可惜神圣帝国不是重视弓箭兵种的白蔷薇皇朝,神圣帝国从强大而显贵的各种骑兵到悍勇的步兵都鄙视这种在战场上扮演阴险角色的兵种,也许冒险者或者赏金猎人更加欢迎这位弓箭手的加盟。
这个时候李浮屠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一个骑着一匹矮马的骑士手持长矛来到这个偷袭者身边,朗声道:“卑鄙的家伙,我不允许在我面前发生这种卑劣事情,假如你是一位教士或者骑士的话,身为腓特烈家族正统骑士的我便会向你提出挑战。所以,朋友,我劝你收回你的弓箭,否则我手中的剑和矛将替我捍卫骑士的荣誉。”
那匹马干瘦如柴,消瘦的骑士身上套着件破旧而肥大的铠甲,头盔几乎将他整个头都遮住,这身装备让这名自称腓特烈家族正统骑士的家伙无比滑稽,这个人身后跟着一帮装备比他还要寒碜的盗贼,三批劫匪中就数他们最穷酸瘦弱,一群人如出一辙的骨瘦如柴,可见强盗也分穷富。
那名弓箭手显然没料到这个早就看不顺眼的盟友会抛出一套骑士理论,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应对。以为自己这套光荣理论已经感化了那名偷袭者的滑稽骑士继续前行,似乎一点都没有将黑袍下的护殿骑士和罗桐柴尔德家族骑士放在眼中,大雪中,瘦马艰难前行,这位骑士终于看到一身司祭教袍的李浮屠,脸色一变,点头致敬道:“尊贵的梵特兰蒂冈教士大人,请原谅我的冒犯。”
李浮屠纳闷问道:“腓特烈家族?你不是神圣帝国子民?”
脸色一红的骑士似乎有点难为情,道:“我来自白蔷薇皇朝格列高行省的腓特烈旁系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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