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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全集

_79 鲁迅(现代)
的责任。”
  〔4〕 锻炼 这里是罗织罪名的意思。
  〔5〕 四烈士 指辛亥革命时炸袁世凯的杨禹昌、张先培、黄之萌和炸良弼的彭家珍
四人。他们合葬于北京西直门外约二里的万生园(即今北京动物园),在张、黄、彭三人的
墓碑上都没有镌上一个字。圆明园在北京西直门外二十余里的海淀,是清朝皇帝避暑的地方
,清咸丰十年(1860)被侵入北京的英法联军焚毁。三一八惨案后,被难者家属和北京
一些团体、学校代表四十多人,于二十七日召开联席会议,由民国大学校长雷殷报告,他认
为公葬地点以圆明园为宜,并说已非正式地与内务总长屈映光商议,得到允诺等。会议遂决
定成立“三一八殉难烈士公葬筹备处”,并拟葬各烈士于圆明园。
  〔6〕 许褚 三国时曹操部下名将。“赤体上阵”的故事,见小说《三国演义》第五
十九回《许褚裸衣斗马超》。清初毛宗岗《三国演义》评本,卷首有假托为金圣叹所作的序
,并有“圣叹外书”字样,每回前均附加评语,通常就都把这些评语认为是金圣叹所作。金
圣叹(1608—1661),名人瑞,江苏吴县人,明末清初文人,曾批注《水浒》、《
西厢记》等书,他把所加的序文、读法和评语等称为“圣叹外书”。
如此“讨赤”〔1〕
  京津间许多次大小战争,战死了不知多少人,为“讨赤”也;〔2〕执政府前开2排枪
,打死请愿者四十七,伤百余,通缉“率领暴徒”之徐谦等人五,为“讨赤”也;奉天飞机
三临北京之空中〔3〕,掷下炸弹,杀两妇人,伤一小黄狗,为“讨赤”也。
  京津间战死之兵士和北京中被炸死之两妇人和被炸伤之一小黄狗,是否即“赤”,尚无
“明令”,下民不得而知。至于府前枪杀之四十七人,则第一“明令”已云有“误伤”矣;
京师地方检察厅公函又云“此次集会请愿宗旨尚属正当,又无不正之行为”矣;而国务院会
议又将“从优拟恤”〔4〕矣。然则徐谦们所率领的“暴徒”那里去了呢?他们都有符咒,
能避枪炮的么?
  总而言之:“讨”则“讨”矣了,而“赤”安在呢?
  而“赤”安在,姑且勿论。归根结蒂,“烈士”落葬,徐谦们逃亡,两个俄款委员会委
员〔5〕出缺。六日《京报》云:
  “昨日九校教职员联席会议代表在法政大学开会,查良钊主席,先报告前日因俄款委员
会改组事,与教长胡仁源接洽之情形;次某代表发言,略云,政府此次拟以外教财三部事务
官接充委员,同人应绝对反对,并非反对该项人员人格,实因俄款数目甚大,中国教育界仰
赖甚深……。”〔6〕又有一条新闻,题目是“五私大亦注意俄款委员会”云。
  四十七人之死,有功于“中国教育界”良非浅甚少也。“从优拟恤”,谁曰不宜!?
  而今而后,庶几“中国教育界”中,不至于再称异己者为“卢布党”欤?
  四月六日。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六年四月十日《京报副刊》。
  〔2〕 指一九二六年春夏间,冯玉祥国民军与奉系军阀李景林、张宗昌所部直鲁联军
在京津间的战争。当时奉系军阀称国民军为“赤化”,称他们自己对国民军的进攻为“讨赤
”。
  〔3〕 奉天飞机三临北京之空中 一九二六年四月,在国民军与奉军作战期间,国民
军驻守北京,奉军飞机自二日起,连续三天飞临北京投弹(作者此文写于四月六日;此后奉
军飞机还曾到北京投弹数次)。奉天,辽宁省的旧称,当时是奉系军阀张作霖盘踞的地方。
  〔4〕 “从优拟恤” 段祺瑞执政府国务院于一九二六年三月二十日开会后,发布“
怃恤令”说:“此次徐谦等率领暴徒,实行扰乱,自属罪无可逭。惟当时群众复杂,互相攻
击之时,或恐累及无辜,情属可悯。着内务部行知地方官厅,分别查明抚恤。”
  〔5〕 两个俄款委员会委员 应为三人,参看本书《可惨与可笑》及其注〔10〕。
  〔6〕 此段引自一九二六年四月五日《京报》(文中的“六日”应为“五日”)发表
的《九校代表对改组俄委会意见》的新闻。九校,指当时的北京大学、工业大学、农业大学
、医科大学、法政大学、北京师范大学、北京女子师范大学、女子大学、艺术专门学校九所
国立大学。下文的五私大,指当时北京的朝阳、民国、中国、平民、华北等五所私立大学。
无花的蔷薇之三〔1〕

  积在天津的纸张运不到北京,连印书也颇受战争的影响,我的旧杂感的结集《华盖集》
付印两月了,排校还不到一半。
  可惜先登了一个预告,以致引出陈源教授的“反广告”来——“我不能因为我不尊敬鲁
迅先生的人格,就不说他的小说好,我也不能因为佩服他的小说,就称赞他其余的文章。我
觉得他的杂感,除了《热风》中二三篇外,实在没有一读之价值。”〔2〕(《现代评论》
七十一,《闲话》。)
  这多么公平!原来我也是“今不如古”了;《华盖集》的销路,比起《热风》来,恐怕
要较为悲观。而且,我的作小说,竟不料是和“人格”无关的。“非人格”的一种文字,像
新闻记事一般的,倒会使教授“佩服”,中国又仿佛日见其光怪陆离了似的,然则“实在没
有一读之价值”的杂感,也许还要存在罢。
  做那有名的小说《Don Quijote》的M.de Cervantes先生,
穷则有之,说他像叫化子,可不过是一种特别流行于中国学者间的流言。他说Don Qu
ijote看游侠小说看疯了,便自己去做侠客,打不平。他的亲人知道是书籍作的怪,就
请了间壁的理发匠来检查;理发匠选出几部好的留下来,其
余的便都烧掉了。〔3〕
  大概是烧掉的罢,记不清楚了;也忘了是多少种。想来,那些入选的“好书”的作家们
,当时看了这小说里的书单,怕总免不了要面红耳赤地苦笑的罢。
  中国虽然似乎日见其光怪陆离了。然而,乌乎哀哉!我们连“苦笑”也得不到。
  有人从外省寄快信来问我平安否。他不熟于北京的情形,上了流言的当了。
  北京的流言报,是从袁世凯称帝,张勋复辟,章士钊“整顿学风”以还,一脉相传,历
来如此的。现在自然也如此。
  第一步曰:某方要封闭某校,捕拿某人某人了。这是造给某校某人看,恐吓恐吓的。
  第二步曰:某校已空虚,某人已逃走了。这是造给某方看,煽动煽动的。
  又一步曰:某方已搜检甲校,将搜检乙校了。这是恐吓乙校,煽动某方的。
  “平生不作亏心事,夜半敲门不吃惊。”乙校不自心虚,怎能给恐吓呢?然而,少安毋
躁罢。还有一步曰:乙校昨夜通宵达旦,将赤化书籍完全焚烧矣。
  于是甲校更正,说并未搜检;乙校更正,说并无此项书籍云。

  于是连卫道的新闻记者,圆稳的大学校长〔4〕也住进六国饭店,讲公理的大报也摘去
招牌,学校的号房也不卖《现代评论》:大有“火炎昆冈,玉石俱焚”〔5〕之概了。
  其实是不至于此的,我想。不过,谣言这东西,却确是造谣者本心所希望的事实,我们
可以借此看看一部分人的思想和行为。
  中华民国九年七月直皖战争开手;八月,皖军溃灭,徐树铮等九人避入日本公使馆。〔
6〕这时还点缀着一点小玩意,是有一些正人君子——不是现在的一些正人君子——去游说
直派武人,请他杀戮改革论者了。终于没有结果;便是这事也早从人们的记忆上消去。但试
去翻那年八月的《北京日报》,还可以看见一个大广告,里面是什么大英雄得胜之后,必须
廓清邪说,诛戮异端等类古色古香的名言。
  那广告是有署名的,在此也无须提出。但是,较之现在专躲在暗中的流言家,却又不免
令人有“今不如古”之感了。
  我想,百年前比现在好,千年前比百年前好,万年前比千年前好……特别在中国或者是
确凿的。
  在报章的角落里常看见对青年们的谆谆的教诫:敬惜字纸咧;留心国学咧;伊卜生〔7
〕这样,罗曼罗兰那样咧。时候和文字是两样了,但含义却使我觉得很耳熟:正如我年幼时
所听过的耆宿的教诫一般。
  这可仿佛是“今不如古”的反证了。但是,世事都有例外,对于上一节所说的事,这也
算作一个例外罢。
  五月六日。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六年五月十七日《语丝》周刊第七十九期。
  〔2〕 此段引自陈西滢在《现代评论》第三卷第七十一期(一九二六年四月十七日)
发表的《闲话》。他在文中先举《呐喊》作为中国新文学运动最初十年间的短篇小说的代表
作品,接着就攻击鲁迅的杂文。
  〔3〕 见塞万提斯著《堂·吉诃德》第五、六章。关于说塞万提斯“像叫化子”的话
,参看本卷第239页注〔39〕。
  〔4〕 卫道的新闻记者,圆稳的大学校长 指成舍我、蒋梦麟等人。据一九二六年四
月二十八日上海《时事新报》和同年五月一日广州《向导》周报第一五一期报道,自标榜“
扑灭赤化”的奉军及直鲁联军进占北京,并采取枪毙《京报》社长邵飘萍等严厉镇压手段后
,北京报界和学界一片恐慌,《世界晚报》成舍我、《中美晚报》宋发祥和“素号稳健的北
大代理校长蒋梦麟”等均先后逃匿。
  〔5〕 “火炎昆冈,玉石俱焚” 语见《尚书·胤征》,好坏同归于尽的意思。
  〔6〕 指一九二○年七月北洋军阀直皖两系之间的战争。直系军阀以曹锟、吴佩孚等
为首;皖系军阀以段祺瑞、徐树铮等为首。战事于七月中旬开始,不数日皖军溃败;北洋政
府于七月底免去段祺瑞一切职务,并通缉徐树铮、曾毓隽、朱深、李思浩等十人。除李思浩
外,其他九人都逃入日本公使馆。下文所说的广告,不见于《北京日报》;究系何报,未详

  〔7〕 伊卜生(H.Ibsen,1828—1906) 通译易卜生,挪威剧作家
。主要作品有《玩偶之家》、《国民公敌》等。“五四”时期它们曾被介绍到中国来,在当
时反对封建主义和妇女解放的斗争中,曾起过积极的作用。但是,作品中的个人主义思想和
反群众的情绪,也曾被胡适等利用来进行反动宣传。
  新的蔷薇〔1〕——然而还是无花的因为《语丝》〔2〕在形式上要改成中本了,我也
不想再用老题目,所以破格地奋发,要写出“新的蔷薇”来。
  ——这回可要开花了?
  ——嗡嗡,——不见得罢。
  我早有点知道:我是大概以自己为主的。所谈的道理是“我以为”的道理,所记的情状
是我所见的情状。听说一月以前,杏花和碧桃都开过了。我没有见,我就不以为有杏花和碧
桃。
  ——然而那些东西是存在的。——学者们怕要说。
  ——好!那么,由它去罢。——这是我敬谨回禀学者们的话。
  有些讲“公理”的,说我的杂感没有一看的价值。那是一定的。其实,他来看我的杂感
,先就自己失了魂了,——假如也有魂。我的话倘会合于讲“公理”者的胃口,我不也成了
“公理维持会”会员了么?我不也成了他,和其余的一切会员了么?我的话不就等于他们的
话了么?许多人和许多话不就等于一个人和一番话了么?
  公理是只有一个的。然而听说这早被他们拿去了,所以我已经一无所有。
  这回“北京城内的外国旗”,大约特别地多罢,竟使学者为之愤慨:“……至于东交民
巷界线以外,无论中国人外国人,那就不能借插用外国国旗,以为保护生命财产的护符。”
〔3〕这是的确的。“保护生命财产的护符”,我们自有“法律”在。
  如果还不放心呢,那么,就用一种更稳妥的旗子:红典字旗〔4〕。介乎中外之间,超
于“无耻”和有耻之外,——确是好旗子!
  从清末以来,“莫谈国事”的条子帖在酒楼饭馆里,至今还没有跟着辫子取消。所以,
有些时候,难煞了执笔的人。
  但这时却可以看见一种有趣的东西,是:希望别人以文字得祸的人所做的文字。
  聪明人的谈吐也日见其聪明了。说三月十八日被害的学生是值得同情的,因为她本不愿
去而受了教职员的怂恿。〔5〕说“那些直接或间接用苏俄的金钱的人”是情有可原的,因
为“他们自己可以挨饿,老婆子女却不能不吃饭呵!”〔6〕推开了甲而陷没了乙,原谅了
情而坐实了罪;尤其是他们的行动和主张,都见得一钱不值了。
  然而听说赵子昂的画马,却又是镜中照出来的自己的形相哩。
  因为“老婆子女却不能不吃饭”,于是自然要发生“节育问题”了。但是先前山格夫人
〔7〕来华的时候,“有些志士”〔8〕却又大发牢骚,说她要使中国人灭种。
  独身主义现今尚为许多人所反对,节育也行不通。为赤贫的绅士计,目前最好的方法,
我以为莫如弄一个有钱的女人做老婆。
  我索性完全传授了这个秘诀罢:口头上,可必须说是为了“爱”。
  “苏俄的金钱”十万元,这回竟弄得教育部和教育界发生纠葛了,因为大家都要一点。
〔9〕这也许还是因为“老婆子女”之故罢。但这批卢布和那批卢布却不一样的。这是归还
的庚子赔款;是拳匪“扶清灭洋”,各国联军入京的余泽。〔10〕那年代很容易记:十九
世纪末,一九○○年。二十六年之后,我们却“间接”用了拳匪的金钱来给“老婆子女”吃
饭;如果大师兄〔11〕有灵,必将爽然若失者欤。
  还有,各国用到中国来做“文化事业”的,也是这一笔款……。
  五月二十三日。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六年五月三十一日《语丝》周刊第八十一期。
  〔2〕 《语丝》 文艺性周刊,最初由孙伏园等编辑。一九二四年十一月在北京创刊
;一九二七年被奉系军阀张作霖查禁,随后移至上海续刊;一九三○年三月出至第五卷第五
十二期停刊。鲁迅是主要撰稿者和支持者之一,并于该刊在上海出版后一度担任编辑。参看
《三闲集·我和〈语丝〉的始终》。这里的“改成中本”,指《语丝》从八十一期起由十六
开本改为二十开本。
  〔3〕 《现代评论》第三卷第七十四期(一九二六年五月八日)时事短评栏有《北京
城内的外国旗》一文,作者署名“召”(燕树棠),其中说到一九二六年春夏间国民军与奉
军作战和段祺瑞执政府崩溃期间,北京“东交民巷界线以外”有人挂外国旗的事。文中空谈
“条约法律”,把依附帝国主义的军阀政客和普通民众不加区别地一概斥之为“托借外国国
旗的势力”,说这是“无耻的社会心理”的表现。
  〔4〕 红典字旗 当时军阀王芝祥等用佛教慈善团体的名义所组织的世界红典字会的
会旗。
  〔5〕 陈西滢在《现代评论》第三卷第六十八期关于三一八惨案的《闲话》中,诬蔑
死难的女师大学生杨德群说:“杨女士湖南人,……
  平常很勤奋,开会运动种种,总不大参与。三月十八日她的学校出了一张布告,停课一
日,叫学生们都去与会。杨女士还是不大愿意去,半路又回转。一个教职员勉强她去,她不
得已去了。卫队一放枪,杨女士也跟了大众就跑,忽见友人某女士受伤,不能行动,她回身
去救护她,也中弹死。”但事实上,当日女师大并未“叫学生们都去与会”,而是学生自治
会向教务处请准停课一日。《现代评论》第三卷第七十期(一九二六年四月十日)登有女师
大学生雷榆、李慧等五人给陈西滢的辩诬信,说明杨德群平时“实际参与种种爱国运动及其
他妇女运动”,当日与同学们一同出校,“沿途散发传单,意气很激昂”,揭穿了陈西滢造
谣惑众的险恶用心。
  〔6〕 “直接或间接用苏俄的金钱”等,是陈西滢诬蔑当时文化教育界进步人士的话
。他在《现代评论》第三卷第七十四期发表的讨论“节育问题”的《闲话》中说:“家累日
重,需要日多,才智之士,也没法可想,何况一般普通人,因此,依附军阀和依附洋人便成
了许多人唯一的路径。就是有些志士,也常常未能免俗。……他们自己可以挨饿,老婆子女
却不能不吃饭呵!就是那些直接或间接用苏俄金钱的人,也何尝不是如此。”
  〔7〕 山格夫人(M.Sanger) 通译山额夫人,美国人。自一九一四年起,
她从新马尔萨斯主义的观点出发,积极提倡节制生育运动。
  一九二二年四月曾来我国从事宣传。
  〔8〕 “有些志士” 指那些反对节育宣传的人。如一九二四年五月五日《晨报副刊
》载署名怀素的《五千年之黄帝子孙从此绝矣》一文,曾引用安徽省立第二师范学校校长胡
晋接的讲演辞,其中说:“最新潮流之结果,果如何乎。吾一推究之,不禁毛发森然,不寒
而栗。盖其结果,乃一极凶之现象,即‘家破种灭国亡’是也。”“而又有山额夫人之制育
方法,制育药品,以为其助缘。此种新文化,如不能普及,则亦幸耳。多普及一人,即灭此
一人之种。多普及一家,即灭此一家之种。若真普及全国,恐五千年之黄帝子孙,从此绝矣
。”
  〔9〕 关于教育部和教育界为“苏俄的金钱”发生纠葛,一九二六年五月中旬,北洋
政府教育部以首都教育经费困难,特向俄国退还庚子赔款委员会借拨十万元,并拟将此款按
照预算平均分配给北京国立大学、公立中小学、教育部及其分设机关。而当时北京大学等国
立九校教职员则反对这种分配方法,认为此款只能用于北京专门以上学校,因而和教育部发
生纠葛。
  〔10〕 清末,我国北方爆发了以农民、手工业工人为主的反对帝国主义的义和团运
动。他们采用落后迷信的组织方式和斗争方法,设立拳会,练习拳棒,因而被当时统治阶级
和帝国主义诬蔑为“拳匪”。
  义和团开始提出的口号是“反清灭洋”,后来一些领导人把口号改为“扶清灭洋”。一
九○○年(庚子),俄、德、美、英、法、日、意、奥八个帝国主义国家组织侵华联军,残
酷地镇压了义和团运动,并攻占北京,迫使清王朝于一九○一年九月签订了卖国的《辛丑条
约》,索取四亿五千万两白银的巨额赔款,这就是所谓“庚子赔款”。十月革命后,苏俄政
府决定退还“庚子赔款”中尚未付给的部分。参看本卷第271页注〔10〕。
  〔11〕 大师兄 义和团中较小的头领。义和团练拳,约以二十五人为一团,每团立
一头领,称为大师兄。
再来一次〔1〕
  去年编定《热风》时,还有绅士们所谓“存心忠厚”之意,很删削了好几篇。但有一篇
,却原想编进去的,因为失掉了稿子,便只好从缺。现在居然寻出来了;待《热风》再版时
,添上这篇,登一个广告,使迷信我的文字的读者们再买一本,于我倒不无裨益。但是,算
了罢,这实在不很有趣。
  不如再登一次,将来收入杂感第三集,也就算作补遗罢。
  这是关于章士钊先生的——“两个桃子杀了三个读书人”
  章行严先生在上海批评他之所谓“新文化”说,“二桃杀三士”怎样好,“两个桃子杀
了三个读书人”便怎样坏,而归结到新文化之“是亦不可以已乎?”〔2〕是亦大可以已者
也!“二桃杀三士”并非僻典,旧文化书中常见的。但既然是“谁能为此谋?相国齐晏子。
”我们便看看《晏子春秋》〔3〕罢。
  《晏子春秋》现有上海石印本,容易入手的了,这古典就在该石印本的卷二之内。大意
是“公孙接田开疆古冶子事景公,以勇力搏虎闻,晏子过而趋,三子者不起,”于是晏老先
生以为无礼,和景公说,要除去他们了。那方法是请景公使人送他们两个桃子,说道,“你
三位就照着功劳吃桃罢。”呵,这可就闹起来了:
  “公孙接仰天而叹曰,‘晏子,智人也,夫使公之计吾功者,不受桃,是无勇也。士众
而桃寡,何不计功而食桃矣?接一搏獱而再搏虎,若接之功,可以食桃而无与人同矣。’援
桃而起。
  “田开疆曰,‘吾仗兵而却三军者再。若开疆之功,可以食桃而无与人同矣。’援桃而
起。
  “古冶子曰,‘吾尝从君济于河,鼋衔左骖以入砥柱之流。
  当是时也,冶少不能游,潜行逆流百步,顺流九里,得鼋杀之,左操骖尾,右挈鼋头,
鹤跃而出。津人皆曰,河伯也;若冶视之,则大鼋之首。若冶之功,可以食桃而无与人同矣
!二子何不反桃?’抽剑而起。”
  钞书太讨厌。总而言之,后来那二士自愧功不如古冶子,自杀了;古冶子不愿独生,也
自杀了:于是乎就成了“二桃杀三士”。
  我们虽然不知道这三士于旧文化有无心得,但既然书上说是“以勇力闻”,便不能说他
们是“读书人”。倘使《梁父吟》〔4〕说是“二桃杀三勇士”,自然更可了然,可惜那是
五言诗,不能增字,所以不得不作“二桃杀三士”,于是也就害了章行严先生解作“两个桃
子杀了三个读书人”。
  旧文化也实在太难解,古典也诚然太难记,而那两个旧桃子也未免太作怪:不但那时使
三个读书人因此送命,到现在还使一个读书人因此出丑,“是亦不可以已乎”!
  去年,因为“每下愈况”〔5〕问题,我曾经很受了些自以为公平的青年的教训,说是
因为他革去了我的“签事”,我便那么奚落他。现在我在此只得特别声明:这还是一九二三
年九月所作,登在《晨报副刊》上的。那时的《晨报副刊》,编辑尚不是陪过泰戈尔先生的
“诗哲”,也还未负有逼死别人,掐死自己的使命,所以间或也登一点我似的俗人的文章;
〔6〕而我那时和这位后来称为“孤桐先生”的,也毫无“睚眦之怨”〔7〕。
  那“动机”〔8〕,大概不过是想给白话的流行帮点忙。
  在这样“祸从口出”之秋,给自己也辩护得周到一点罢。
  或者将曰,且夫这次来补遗,却有“打落水狗”之嫌,“动机”就很“不纯洁”了。然
而我以为也并不。自然,和不多时以前,士钊秘长运筹帷幄,假公济私,谋杀学生,通缉异
己之际,“正人君子”时而相帮讥笑着被缉诸人的逃亡,时而“孤桐先生”“孤桐先生”叫
得热剌剌地的时候一比较,目下诚不免有落寞之感。但据我看来,他其实并未落水,不过“
安住”在租界里而已〔9〕:北京依旧是他所豢养过的东西在张牙舞爪,他所勾结着的报馆
在颠倒是非,他所栽培成的女校在兴风作浪:依然是他的世界。
  在“桃子”上给一下小打击,岂遂可与“打落水狗”同日而语哉?!
  但不知怎的,这位“孤桐先生”竟在《甲寅》上辩起来了,以为这不过是小事。这是真
的,不过是小事。〔10〕弄错一点,又何伤乎?即使不知道晏子,不知道齐国,于中国也
无损。农民谁懂得《梁父吟》呢,农业也仍然可以救国的〔11〕。但我以为攻击白话的豪
举,可也大可以不必了;将白话来代文言,即使有点不妥,反正也不过是小事情。
  我虽然未曾在“孤桐先生”门下钻,没有看见满桌满床满地的什么德文书的荣幸,但偶
然见到他所发表的“文言”,知道他于法律的不可恃,道德习惯的并非一成不变,文字语言
的必有变迁,其实倒是懂得的。懂得而照直说出来的,便成为改革者;懂得而不说,反要利
用以欺瞒别人的,便成为“孤桐先生”及其“之流”。他的保护文言,内骨子也不过是这样

  如果我的检验是确的,那么,“孤桐先生”大概也就染了《闲话》所谓“有些志士”的
通病,为“老婆子女”所累了,此后似乎应该另买几本德文书,来讲究“节育”。
  五月二十四日。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六年六月十日《莽原》半月刊第十一期。
  〔2〕 章士钊(行严)关于“二桃杀三士”的一段话,见他在一九二三年八月发表于
上海《新闻报》的《评新文化运动》一文:“夫语以耳辨。徒资口谈。文以目辨。更贵成诵
。则其取音之繁简连截。有其自然。不可强混。如园有桃。笔之于书。词义俱完。今曰此于
语未合也。必曰园里有桃子树。二桃杀三士。谱之于诗。节奏甚美。今曰此于白话无当也。
必曰两个桃子杀了三个读书人。是亦不可以已乎。”
  〔3〕 《晏子春秋》 撰人不详。内容是记载春秋时齐国大夫晏婴(平仲)的言行。
这里所引的一段,见该书卷二《谏》下。
  〔4〕 《梁父吟》 亦作《梁甫吟》,乐府楚调曲名。此篇系乐府古辞(旧题诸葛亮
作,不确),鲁迅上文所引“谁能为此谋?相国齐晏子。”为诗中的最末两句。“相国”一
作“国相”。
  〔5〕 “每下愈况”语见《庄子·知北游》。参看本卷第114页注〔5〕。
  〔6〕 《“两个桃子杀了三个读书人”》一文,发表于一九二三年九月十四日的《晨
报副刊》(署名雪之),其时编辑为孙伏园;一九二五年十月一日起才由徐志摩(即文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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