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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全集

_6 鲁迅(现代)
名我曰恶,若我致胜,恶且在神,善恶易位耳。此其论善恶,正异尼耙。尼耙意谓强胜弱故
,弱者乃字其所为曰恶,故恶实强之代名;此则以恶为弱之冤谥。故尼耙欲自强,而并颂强
者;此则亦欲自强,而力抗强者,好恶至不同,特图强则一而已。人谓神强,因亦至善。顾
善者乃不喜华果,特嗜腥膻,凯因之献,纯洁无似,则以旋风振而落之。人类之始,实由主
神,一拂其心,即发洪水,并无罪之禽虫卉木而殄之。人则曰,爰灭罪恶,神可颂哉!耶彼
第乃曰,汝得救孺子众!汝以为脱身狂涛,获天幸欤?汝曹偷生,逞其食色,目击世界之亡
,而不生其悯叹;复无勇力,敢当大波,与同胞之人,共其运命;偕厥考逃于方舟,而建都
邑于世界之墓上,竟无惭耶?然人竟无惭也,方伏地赞颂,无有休止,以是之故,主神遂强
。使众生去而不之理,更何威力之能有?人既授神以力,复假之以厄撒但;而此种人,又即
主神往所殄灭之同类。以撒但之意观之,其为顽愚陋劣,如何可言?将晓之欤,则音声未宣
,众已疾走,内容何若,不省察也。将任之欤,则非撒但之心矣,故复以权力现于世。神,
一权力也;撒但,亦一权力也。惟撒但之力,即生于神,神力若亡,不为之代;上则以力抗
天帝,下则以力制众生,行之背驰,莫甚于此。顾其制众生也,即以抗故。
  倘其众生同抗,更何制之云?裴伦亦然,自必居人前,而怒人之后于众。盖非自居人前
,不能使人勿后于众故;任人居后而自为之前,又为撒但大耻故。故既揄扬威力,颂美强者
矣,复曰,吾爱亚美利加,此自由之区,神之绿野,不被压制之地也。由是观之,裴伦既喜
拿坡仑之毁世界,亦爱华盛顿之争自由,既心仪海贼之横行,亦孤援希腊之独立,压制反抗
,兼以一人矣。虽然,自由在是,人道亦在是。

  自尊至者,不平恒继之,忿世嫉俗,发为巨震,与对郯之徒争衡。盖人既独尊,自无退
让,自无调和,意力所如,非达不已,乃以是渐与社会生冲突,乃以是渐有所厌倦于人间。
  若裴伦者,即其一矣。其言曰,硗确之区,吾侪奚获耶?(中略)凡有事物,无不定以
习俗至谬之衡,所谓舆论,实具大力,而舆论则以昏黑蔽全球也。〔81〕此其所言,与近
世诺威文人伊孛生(H.Ibsen)所见合,伊氏生于近世,愤世俗之昏迷,悲真理之匿
耀,假《社会之敌》〔82〕以立言,使医士斯托克曼为全书主者,死守真理,以拒庸愚,
终获群敌之谥。自既见放于地主〔83〕,其子复受斥于学校,而终奋斗,不为之摇。末乃
曰,吾又见真理矣。地球上至强之人,至独立者也!其处世之道如是。顾裴伦不尽然,凡所
描绘,皆禀种种思,具种种行,或以不平而厌世,远离人群,宁与天地为侪偶,如哈洛尔特
;或厌世至极,乃希灭亡,如曼弗列特;或被人天之楚毒,至于刻骨,乃咸希破坏,以复仇
雠,如康拉德与卢希飞勒;或弃斥德义,蹇视淫游,以嘲弄社会,聊快其意,如堂祥。其非
然者,则尊侠尚义,扶弱者而平不平,颠仆有力之蠢愚,虽获罪于全群无惧,即裴伦最后之
时是已。彼当前时,经历一如上述书中众士,特未欷s[断望,愿自逖于人间,如曼弗列特之
所为而已。故怀抱不平,突突上发,则倨傲纵逸,不恤人言,破坏复仇,无所顾忌,而义侠
之性,亦即伏此烈火之中,重独立而爱自繇,苟奴隶立其前,必衷悲而疾视,衷悲所以哀其
不幸,疾视所以怒其不争,此诗人所为援希腊之独立,而终死于其军中者也。盖裴伦者,自
繇主义之人耳,尝有言曰,若为自由故,不必战于宗邦,则当为战于他国。〔84〕是时意
太利适制于土奥〔85〕,失其自由,有秘密政党起,谋独立,乃密与其事,以扩张自由之
元气者自任,虽狙击密侦之徒,环绕其侧,终不为废游步驰马之事。后秘密政党破于土奥人
,企望悉已,而精神终不消。裴伦之所督励,力直及于后日,赵马志尼〔86〕,起加富尔
〔87〕,于是意之独立成〔88〕。故马志尼日,意太利实大有赖于裴伦。彼,起吾国者
也!盖诚言已。裴伦平时,又至有情愫于希腊,思想所趣,如磁指南。特希腊时自由悉丧,
入突厥版图,受其羁縻,不敢抗拒。诗人惋惜悲愤,往往见于篇章,怀前古之光荣,哀后人
之零落,或与斥责,或加激励,思使之攘突厥而复兴,更睹往日耀灿庄严之希腊,如所作《
不信者》暨《堂祥》二诗中,其怨愤谯责之切,与希冀之诚,无不历然可征信也。比千八百
二十三年,伦敦之希腊协会〔89〕驰书托裴伦,请援希腊之独立。裴伦平日,至不满于希
腊今人,尝称之曰世袭之奴,曰自由苗裔之奴,因不即应;顾以义愤故,则终诺之,遂行。
而希腊人民之堕落,乃诚如其说,励之再振,为业至难,因羁滞于克茀洛尼亚岛〔90〕者
五月,始向密淑伦其〔91〕。其时海陆军方奇困,闻裴伦至,狂喜,群集迓之,如得天使
也。次年一月,独立政府任以总督,并授军事及民事之全权,而希腊是时,财政大匮,兵无
宿粮,大势几去。加以式列阿忒〔92〕佣兵见裴伦宽大,复多所要索,稍不满,辄欲背去
;希腊堕落之民,又诱之使窘裴伦。裴伦大愤,极诋彼国民性之陋劣;前所谓世袭之奴,乃
果不可猝救如是也。而裴伦志尚不灰,自立革命之中枢,当四围之艰险,将士内讧,则为之
调和,以己为楷模,教之人道,更设法举债,以振其穷,又定印刷之制,且坚堡垒以备战。
内争方烈,而突厥果攻密淑伦其,式列阿忒佣兵三百人,复乘乱占要害地。裴伦方病,闻之
泰然,力平党派之争,使一心以面敌。特内外迫拶,神质剧劳,久之,疾乃渐革。将死,其
从者持楮墨,将录其遗言。裴伦曰否,时已过矣。不之语,已而微呼人名,终乃曰,吾言已
毕。从者曰,吾不解公言。裴伦曰,吁,不解乎?呜呼晚矣!状若甚苦。有间,复曰,吾既
以吾物暨吾康健,悉付希腊矣。今更付之吾生。他更何有?遂死,时千八百二十四年四月十
八日夕六时也。今为反念前时,则裴伦抱大望而来,将以天纵之才,致希腊复归于往时之荣
誉,自意振臂一呼,人必将靡然向之。盖以异域之人,犹凭义愤为希腊致力,而彼邦人,纵
堕落腐败者日久,然旧泽尚存,人心未死,岂意遂无情愫于故国乎?特至今兹,则前此所图
,悉如梦迹,知自由苗裔之奴,乃果不可猝救有如此也。次日,希腊独立政府为举国民丧,
市肆悉罢,炮台鸣炮三十七,如裴伦寿也。
  吾今为案其为作思惟,索诗人一生之内,则所遇常抗,所向必动,贵力而尚强,尊己
而好战,其战复不如野兽,为独立自由人道也,此已略言之前分矣。故其平生,如狂涛如厉
风,举一切伪饰陋习,悉与荡涤,瞻顾前后,素所不知;精神郁勃,莫可制抑,力战而毙,
亦必自救其精神;不克厥敌,战则不止。而复率真行诚,无所讳掩,谓世之毁誉褒贬是非善
恶,皆缘习俗而非诚,因悉措而不理也。盖英伦尔时,虚伪满于社会,以虚文缛礼为真道德
,有秉自由思想而探究者,世辄谓之恶人。裴伦善抗,性又率真,夫自不可以默矣,故托凯
因而言曰,恶魔者,说真理者也。遂不恤与人群敌。世之贵道德者,又即以此交非之。遏克
曼亦尝问瞿提以裴伦之文,有无教训。瞿提对曰,裴伦之刚毅雄大,教训即函其中;苟能知
之,斯获教训。若夫纯洁之云,道德之云,吾人何问焉。盖知伟人者,亦惟伟人焉而已。裴
伦亦尝评朋思(R.Burns)〔93〕曰,斯人也,心情反张〔94〕,柔而刚,疏而
密,精神而质,高尚而卑,有神圣者焉,有不净者焉,互和合也。裴伦亦然,自尊而怜人之
为奴,制人而援人之独立,无惧于狂涛而大做于乘马,好战崇力,遇敌无所宽假,而于累囚
之苦,有同情焉。意者摩罗为性,有如此乎?且此亦不独摩罗为然,凡为伟人,大率如是。
即一切人,若去其面具,诚心以思,有纯禀世所谓善性而无恶分者,果几何人?遍观众生,
必几无有,则裴伦虽负摩罗之号,亦人而已,夫何诧焉。顾其不容于英伦,终放浪颠沛而死
异域者,特面具为之害耳。此即裴伦所反抗破坏,而迄今犹杀真人而未有止者也。嗟夫,虚
伪之毒,有如是哉!裴伦平时,其制诗极诚,尝曰,英人评骘,不介我心。若以我诗为愉快
,任之而已。吾何能阿其所好为?
  吾之握管,不为妇孺庸俗,乃以吾全心全情感全意志,与多量之精神而成诗,非欲聆彼
辈柔声而作者也。夫如是,故凡一字一辞,无不即其人呼吸精神之形现,中于人心,神弦立
应,其力之曼衍于欧土,例不能别求之英诗人中;仅司各德所为说部,差足与相伦比而已。
若问其力奈何?则意太利希腊二国,已如上述,可毋赘言。此他西班牙德意志诸邦,亦悉蒙
其影响。次复入斯拉夫族而新其精神,流泽之长,莫可阐述。至其本国,则犹有修黎(Pe
rcy Bysshe Shelley)一人。契支(John Keats)〔95〕
虽亦蒙摩罗诗人之名,而与裴伦别派,故不述于此。

  修黎生三十年而死,其三十年悉奇迹也,而亦即无韵之诗。时既艰危,性复狷介,世不
彼爱,而彼亦不爱世,人不容彼,而彼亦不容人,客意太利之南方,终以壮龄而夭死,谓一
生即悲剧之实现,盖非夸也。修黎者,以千七百九十二年生于英之名门,姿状端丽,夙好静
思;比入中学,大为学友暨校师所不喜,虐遇不可堪。诗人之心,乃早萌反抗之朕兆;后作
说部,以所得值飨其友八人,负狂人之名而去。次入恶斯佛大学〔96〕,修爱智之学,屡
驰书乞教于名人。而尔时宗教,权悉归于冥顽之牧师,因以妨自由之崇信。修黎蹶起,著《
无神论之要》一篇,略谓惟慈爱平等三,乃使世界为乐园之要素,若夫宗教,于此无功,无
有可也。书成行世,校长见之大震,终逐之;其父亦惊绝,使谢罪返校,而修黎不从,因不
能归。天地虽大,故乡已失,于是至伦敦,时年十八,顾已孤立两间,欢爱悉绝,不得不与
社会战矣。已而知戈德文(W.Godwin)〔97〕,读其著述,博爱之精神益张。次
年入爱尔兰,檄其人士,于政治宗教,皆欲有所更革,顾终不成。逮千八百十五年,其诗《
阿剌斯多》(Alastor)〔98〕始出世,记怀抱神思之人,索求美者,遍历不见,
终死旷原,如自叙也。次年乃识裴伦于瑞士;裴伦深称其人,谓奋迅如狮子,又善其诗,而
世犹无顾之者。又次年成《伊式阑转轮篇》(The ReLvolt of Islam?7残蘩杌潮В嗍阌诖恕F杏⑿墼宦薨海匀瘸闲郾纾涔瘢拇底杂桑坊餮怪
疲苏逯瞻埽怪朴谝钥梗薨核煳逅馈J鞘形蘖肯M叛觯呶耷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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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其杰作,尤在剧诗;尤伟者二,一曰《解放之普洛美迢斯》(Prometheus
 Unbound)〔99〕,一曰《Ys希》(The Cenci)。前者事本希腊神话
,意近裴伦之《凯因》。假普洛美迢为人类之精神,以爱与正义自由故,不恤艰苦,力抗压
制主者僦毕多〔100〕,窃火贻人,受絷于山顶,猛鹫日啄其肉,而终不降。僦毕多为之
辟易;普洛美迢乃眷女子珂希亚,获其爱而毕。珂希亚者,理想也。《Ys希》之篇,事出意
太利,记女子Ys希之父,酷虐无道,毒虐无所弗至,Ys希终杀之,与其后母兄弟,同戮于市
。论者或谓之不伦。顾失常之事,不能绝于人间,即中国《春秋》〔101〕,修自圣人之
手者,类此之事,且数数见,又多直书无所讳,吾人独于修黎所作,乃和众口而难之耶?上
述二篇,诗人悉出以全力,尝自言曰,吾诗为众而作,读者将多。又曰,此可登诸剧场者。
顾诗成而后,实乃反是,社会以谓不足读,伶人以谓不可为;修黎抗伪俗弊习以成诗,而诗
亦即受伪俗弊习之天阏,此十九栋〔102〕上叶精神界之战士,所为多抱正义而骈殒者也
。虽然,往时去矣,任其自去,若夫修黎之真值,则至今日而大昭。革新之潮,此其巨派,
戈德文书出,初启其端,得诗人之声,乃益深入世人之灵府。凡正义自由真理以至博爱希望
诸说,无不化而成醇,或为罗昂,或为普洛美迢,或为伊式阑之壮士,现于人前,与旧习对
立,更张破坏,无稍假借也。旧习既破,何物斯存,则惟改革之新精神而已。十九世纪机运
之新,实赖有此。朋思唱于前,裴伦修黎起其后,掊击排斥,人渐为之仓皇;而仓皇之中,
即亟人生之改进。故世之嫉视破坏,加之恶名者,特见一偏而未得其全体者尔。若为案其真
状,则光明希望,实伏于中。恶物悉颠,于群何毒?破坏之云,特可发自冥顽牧师之口,而
不可出诸全群者也。若其闻之,则破坏为业,斯愈益贵矣!况修黎者,神思之人,求索而无
止期,猛进而不退转,浅人之所观察,殊莫可得其渊深。若能真识其人,将见品性之卓,出
于云间,热诚勃然,无可沮遏,自趁其神思而奔神思之乡;此其为乡,则爰有美之本体。奥
古斯丁〔103〕曰,吾未有爱而吾欲爱,因抱希冀以求足爱者也。惟修黎亦然,故终出人
间而神行,冀自达其所崇信之境;复以妙音,喻一切未觉,使知人类曼衍之大故,暨人生价
值之所存,扬同情之精神,而张其上征渴仰之思想,使怀大希以奋进,与时劫同其无穷。世
则谓之恶魔,而修黎遂以孤立;群复加以排挤,使不可久留于人间,于是压制凯还,修黎以
死,盖宛然阿剌斯多之殒于大漠也。
  虽然,其独慰诗人之心者,则尚有天然在焉。人生不可知,社会不可恃,则对天物之不
伪,遂寄之无限之温情。一切人心,孰不如是。特缘受染有异,所感斯殊,故目睛夺于实利
,则欲驱天然为之得金资;智力集于科学,则思制天然而见其法则;若至下者,乃自春徂冬
,于两间崇高伟大美妙之见象,绝无所感应于心,自堕神智于深渊,寿虽百年,而迄不知光
明为何物,又爰解所谓卧天然之怀,作婴儿之笑矣。
  修黎幼时,素亲天物,尝曰,吾幼即爱山河林壑之幽寂,游戏于断崖绝壁之为危险,吾
伴侣也。考其生平,诚如自述。方在稚齿,已盘桓于密林幽谷之中,晨瞻晓日,夕观繁星,
俯则瞰大都中人事之盛衰,或思前此压制抗拒之陈迹;而芜城古邑,或破屋中贫人啼饥号寒
之状,亦时复历历入其目中。其神思之澡雪〔104〕,既至异于常人,则旷观天然,自感
神,凡万汇之当其前,皆若有情而至可念也。故心弦之动,自与天籁合调,发为抒情之什
,品悉至神,莫可方物,非狭斯丕尔暨斯宾塞〔105〕所作,不有足与相伦比者。比千八
百十九年春,修黎定居罗马,次年迁毕撒〔106〕;裴伦亦至,此他之友多集,为其一生
中至乐之时。迨二十二年七月八日,偕其友乘舟泛海,而暴风猝起,益以奔电疾雷,少顷波
平,孤舟遂杳。裴伦闻信大震,遣使四出侦之,终得诗人之骸于水裔,乃葬罗马焉。
  修黎生时,久欲与生死问题以诠解,自曰,未来之事,吾意已满于柏拉图暨培庚之所言
,吾心至定,无畏而多望,人居今日之躯壳,能力悉蔽于阴云,惟死亡来解脱其身,则秘密
始能阐发。又曰,吾无所知,亦不能证,灵府至奥之思想,不能出以言辞,而此种事,纵吾
身亦莫能解尔。嗟乎,死生之事大矣,而理至,置而不解,诗人未能,而解之之术,又独
有死而已。故修黎曾泛舟坠海,乃大悦呼曰,今使吾释其秘密矣!然不死。一日浴于海,则
伏而不起,友引之出,施救始苏,曰,吾恒欲探井中,人谓诚理伏焉,当我见诚,而君见我
死也。然及今日,则修黎真死矣,而人生之,亦以真释,特知之者,亦独修黎已耳。

  若夫斯拉夫民族,思想殊异于西欧,而裴伦之诗,亦疾进无所沮核。俄罗斯当十九世纪
初叶,文事始新,渐乃独立,日益昭明,今则已有齐驱先觉诸邦之概,令西欧人士,无不惊
其美伟矣。顾夷考权舆,实本三士:曰普式庚〔107〕,曰来尔孟多夫〔108〕,曰鄂
戈理。前二者以诗名世,均受影响于裴伦;惟鄂戈理以描绘社会人生之黑暗著名,与二人异
趣,不属于此焉。
  普式庚(A.Pushkin)以千七百九十九年生于墨斯科,幼即为诗,初建罗曼宗
于其文界,名以大扬。顾其时俄多内讧,时势方亟,而普式庚诗多讽喻,人即借而挤之,将
流鲜卑〔109〕,有数耆宿力为之辩,始获免,谪居南方。其时始读裴伦诗,深感其大,
思理文形,悉受转化,小诗亦尝摹裴伦;尤著者有《高加索累囚行》〔110〕,至与《哈
洛尔特游草》相类。中记俄之绝望青年,囚于异域,有少女为释缚纵之行,青年之情意复苏
,而厥后终于孤去。其《及泼希》(Gypsy)一诗亦然,及泼希者,流浪欧洲之民,以
游牧为生者也。有失望于世之人曰阿勒戈,慕是中绝色,因入其族,与为婚因,顾多嫉,渐
察女有他爱,终杀之。女之父不施报,特令去不与居焉。二者为诗,虽有裴伦之色,然又至
殊,凡厥中勇士,等是见放于人群,顾复不离亚历山大时俄国社会之一质分,易于失望,速
于奋兴,有厌世之风,而其志至不固。普式庚于此,已不与以同情,诸凡切于报复而观念无
所胜人之失,悉指摘不为讳饰。故社会之伪善,既灼然现于人前,而及泼希之朴野纯全,亦
相形为之益显。论者谓普式庚所爱,渐去裴伦式勇士而向祖国纯朴之民,盖实自斯时始也。
尔后巨制,曰《阿内庚》(Eugiene Onieguine)〔111〕,诗材至简
,而文特富丽,尔时俄之社会,情状略具于斯。惟以推敲八年,所蒙之影响至不一,故性格
迁流,首尾多异。厥初二章,尚受裴伦之感化,则其英雄阿内庚为性,力抗社会,断望人间
,有裴伦式英雄之概,特已不凭神思,渐近真然,与尔时其国青年之性质肖矣。厥后外缘转
变,诗人之性格亦移,于是渐离裴伦,所作日趣于独立;而文章益妙,著述亦多。至与裴伦
分道之因,则为说亦不一:或谓裴伦绝望奋战,意向峻绝,实与普式庚性格不相容,曩之信
崇,盖出一时之激越,迨风涛大定,自即弃置而返其初;或谓国民性之不同,当为是事之枢
纽,西欧思想,绝异于俄,其去裴伦,实由天性,天性不合,则裴伦之长存自难矣。凡此二
说,无不近理:特就普式庚个人论之,则其对于裴伦,仅摹外状,迨放浪之生涯毕,乃骤返
其本然,不能如来尔孟多夫,终执消极观念而不舍也。故旋墨斯科后,立言益务平和,凡足
与社会生冲突者,咸力避而不道,且多赞诵,美其国之武功。千八百三十一年波阑抗俄〔1
12〕,西欧诸国右波阑,于俄多所憎恶。普式庚乃作《俄国之谗谤者》暨《波罗及诺之一
周年》二篇〔113〕,以自明爱国。丹麦评骘家勃阑兑思(G.Bran-des)〔1
14〕于是有微辞,谓惟武力之恃而狼藉人之自由,虽云爱国,顾为兽爱。特此亦不仅普式
庚为然,即今之君子,日日言爱国者,于国有诚为人爱而不坠于兽爱者,亦仅见也。及晚年
,与和阑〔115〕公使子覃提斯,终于决斗被击中腹,越二日而逝,时为千八百三十七
年。俄自有普式庚,文界始独立,故文史家芘宾〔118〕谓真之俄国文章,实与斯人偕起
也。而裴伦之摩罗思想,则又经普式庚而传来尔孟多夫。
  来尔孟多夫(M.Lermontov)生于千八百十四年,与普式庚略并世。其先来
尔孟斯(T.Learmont)〔117〕氏,英之苏格兰人;故每有不平,辄云将去此
冰雪警吏之地,归其故乡。顾性格全如俄人,妙思善感,惆怅无间,少即能缀德语成诗;后
入大学被黜,乃居陆军学校二年,出为士官,如常武士,惟自谓仅于香宾酒中,加少许诗趣
而已。及为禁军骑兵小校,始仿裴伦诗纪东方事,且至慕裴伦为人。其自记有曰,今吾读《
世胄裴伦传》,知其生涯有同我者;而此偶然之同,乃大惊我。又曰,裴伦更有同我者一事
,即尝在苏格兰,有媪谓裴伦母曰,此儿必成伟人,且当再娶。而在高加索,亦有媪告吾大
母,言与此同。纵不幸如裴伦,吾亦愿如其说。〔118〕顾来尔孟多夫为人,又近修黎。
修黎所作《解放之普洛美迢》,感之甚力,于人生善恶竞争诸问,至为不宁,而诗则不之仿
。初虽摹裴伦及普式庚,后亦自立。且思想复类德之哲人勖宾赫尔,知习俗之道德大原,悉
当改革,因寄其意于二诗,一曰《神摩》(Demon),一曰《谟哜黎》(Mtsyri
)〔119〕。前者托旨于巨灵,以天堂之逐客,又为人间道德之憎者,超越凡情,因生疾
恶,与天地斗争,苟见众生动于凡情,则辄旋以贱视。后者一少年求自由之呼号也。有孺子
焉,生长山寺,长老意已断其情感希望,而孺子魂梦,不离故园,一夜暴风雨,乃乘长老方
祷,潜遁出寺,彷徨林中者三日,自由无限,毕生莫伦。后言曰,尔时吾自觉如野兽,力与
风雨电光猛虎战也。顾少年迷林中不能返,数日始得之,惟已以斗豹得伤,竟以是殒。尝语
侍疾老僧曰,丘墓吾所弗惧,人言毕生忧患,将入睡眠,与之永寂,第优与吾生别耳。……
吾犹少年。……宁汝尚忆少年之梦,抑已忘前此世间憎爱耶?倘然,则此世于汝,失其美矣
。汝弱且老,灭诸希望矣。少年又为述林中所见,与所觉自由之感,并及斗豹之事曰,汝欲
知吾获自由时,何所为乎?吾生矣。老人,吾生矣。使尽吾生无此三日者,且将惨淡冥暗,
逾汝暮年耳。及普式庚斗死,来尔孟多夫又赋诗以寄其悲〔120〕,末解有曰,汝侪朝人
,天才自由之屠伯,今有法律以自庇,士师盖无如汝何,第犹有尊严之帝在天,汝不能以金
资为赂。……以汝黑血,不能涤吾诗人之血痕也。诗出,举国传诵,而来尔孟多夫亦由是得
罪,定流鲜卑;后遇援,乃戍高加索,见其地之物色,诗益雄美。惟当少时,不满于世者义
至博大,故作《神摩》,其物犹撒但,恶人生诸凡陋劣之行,力与之敌。如勇猛者,所遇无
不庸懦,则生激怒;以天生崇美之感,而众生扰扰,不能相知,爱起厌倦,憎恨人世也。顾
后乃渐即于实,凡所不满,已不在天地人间,退而止于一代;后且更变,而猝死于决斗。决
斗之因,即肇于来尔孟多夫所为书曰《并世英雄记》〔121〕。人初疑书中主人,即著者
自序,迨再印,乃辨言曰,英雄不为一人,实吾曹并时众恶之象。盖其书所述,实即当时人
士之状尔。于是有友摩尔迭诺夫〔122〕者,谓来尔孟多夫取其状以入书,因与索斗。来
尔孟多夫不欲杀其友,仅举枪射空中;顾摩尔迭诺夫则拟而射之,遂死,年止二十七。
  前此二人之于裴伦,同汲其流,而复殊别。普式庚在厌世主义之外形,来尔孟多夫则直
在消极之观念。故普式庚终服帝力,入于平和,而来尔孟多夫则奋战力拒,不稍退转。波覃
勖迭〔123〕氏评之曰,来尔孟多夫不能胜来追之运命,而当降伏之际,亦至猛而骄。凡
所为诗,无不有强烈弗和与踔厉不平之响者,良以是耳。来尔孟多夫亦甚爱国,顾绝异普式
庚,不以武力若何,形其伟大。几所眷爱,乃在乡村大野,及村人之生活;且推其爱而及高
加索土人。此土人者,以自由故,力敌俄国者也;来尔孟多夫虽自从军,两与其役,然终爱
之,所作《伊思迈尔培》(Ismail-Bey)〔124〕一篇,即纪其事。来尔孟多
夫之于拿坡仑,亦稍与裴伦异趣。裴伦初尝责拿坡仑对于革命思想之谬,及既败,乃有愤于
野犬之食死狮而崇之。来尔孟多夫则专责法人,谓自陷其雄士。至其自信,亦如裴伦,谓吾
之良友,仅有一人,即是自己。又负雄心,期所过必留影迹。然裴伦所谓非憎人间,特去之
而已,或云吾非爱人少,惟爱自然多耳等意,则不能闻之来尔孟多夫。彼之平生,常以憎人
者自命,凡天物之美,足以乐英诗人者,在俄国英雄之目,则长此黯淡,浓云疾雷而不见霁
日也。盖二国人之异,亦差可于是见之矣。

  丹麦人勃阑兑思,于波阑之罗曼派,举密克威支(A.Krasinski)〔127
〕三诗人。密克威支者,俄文家普式庚同时人,以千七百九十八年生于札希亚小村之故家。
村在列图尼亚〔128〕,与波阑邻比。十八岁出就维尔那大学〔129〕,治言语之学,
初尝爱邻女马理维来苏萨加,而马理他去,密克威支为之不欢。后渐读裴伦诗,又作诗曰《
死人之祭》(Dziady)〔130〕。中数份叙列图尼亚旧俗,每十一月二日,必置酒
果于垅上,用享死者,聚村人牧者术士一人,暨众冥鬼,中有失爱自杀之人,已经冥判,每
届是日,必更历苦如前此;而诗止断片未成。尔后居加夫诺(Kowno)〔131〕为教
师;二三年返维尔那。递千八百二十二年,捕于俄吏,居囚室十阅月,窗牖皆木制,莫辨昼
夜;乃送圣彼得堡,又徙阿兑塞〔132〕,而其地无需教师,遂之克利米亚〔133〕,
揽其地风物以助咏吟,后成《克利米亚诗集》〔134〕一卷。已而返墨斯科,从事总督府
中,著诗二种,一曰《格罗苏那》(Grazyna)〔135〕,记有王子烈泰威尔,与
其外父域多勒特,将乞外兵为援,其妇格罗苏那知之,不能令勿叛,惟命守者,勿容日耳
曼使人入诺华格罗迭克。援军遂怒,不攻域多勒特而引军薄烈泰威尔,格罗苏那自擐甲,伪
为王子与战,已而王子归,虽幸胜,而格罗苏那中流丸,旋死。及葬,絷发炮者同置之火,
烈泰威尔亦殉焉。此篇之意,盖在假有妇人,第以祖国之故,则虽背夫子之命,斥去援兵,
欺其军士,濒国于险,且召战争,皆不为过,苟以是至高之目的,则一切事,无不可为者也
。一曰《华连洛德》(Wallenrod)〔136〕,其诗取材古代,有英雄以败亡之
余,谋复国仇,因伪降敌陈,渐为其长,得一举而复之。此盖以意太利文人摩契阿威黎(M
achiavelli)〔137〕之意,附诸裴伦之英雄,故初视之亦第罗曼派言情之作
。检文者不喻其意,听其付梓,密克威支名遂大起。未几得间,因至德国,见其文人瞿提。
〔138〕此他犹有《佗兑支氏》(Pan Tadeusz)〔139〕一诗,写苏孛烈
加暨诃什支珂二族之事,描绘物色,为世所称。其中虽以佗兑支为主人,而其父约舍克易名
出家,实其主的。初记二人熊猎,有名华伊斯奇者吹角,起自微声,以至洪响,自榆度榆,
自慎至慎,渐乃如千万角声,合于一角;正如密克威支所为诗,有今昔国人之声,寄于是焉
。诸凡诗中之声,清澈弘厉,万感悉至,直至波阑一角之天,悉满歌声,虽至今日,而影响
于波阑人之心者,力犹无限。令人忆诗中所云,听者当华伊斯奇吹角久已,而尚疑其方吹未
已也。密克咸支者,盖即生于彼歌声反响之中,至于无尽者夫。
  密克威支至崇拿坡仑,谓其实造裴伦,而裴伦之生活暨其光耀,则觉普式庚于俄国,故
拿坡仑亦间接起普式庚。拿坡仑使命,盖在解放国民,因及世界,而其一生,则为最高之诗
。至于裴伦,亦极崇仰,谓裴伦所作,实出于拿坡仑,英国同代之人,虽被其天才影响,而
卒莫能并大。盖自诗人死后,而英国文章,状态又归前纪矣。若在俄国,则善普式庚,二人
同为斯拉夫文章首领,亦裴伦分文,逮年渐进,亦均渐趣于国粹;所异者,普式庚少时欲畔
帝力,一举不成,遂以铩羽,且感帝意,愿为之臣〔140〕,失其英年时之主义,而密克
威支则长此保持,洎死始已也。当二人相见时,普式庚有《铜马》〔141〕一诗,密克威
支则有《大彼得像》一诗为其记念。盖千八百二十九年顷,二人尝避雨像次,密克威支因赋
诗纪所语,假普式庚为言,末解曰,马足已虚,而帝不勒之返。彼曳其枚,行且坠碎。历时
百年,今犹未堕,是犹山泉喷水,著寒而冰,临悬崖之侧耳。顾自由日出,熏风西集,寒
之地,因以昭苏,则喷泉将何如,暴政将何如也?虽然,此实密克威支之言,特托之普式庚
者耳。波阑破后〔142〕,二人遂不相见,普式庚有诗怀之;普式庚伤死,密克威支亦念
之至切。顾二人虽甚稔,又同本裴伦,而亦有特异者,如普式庚于晚出诸作,恒自谓少年眷
爱自繇之梦,已背之而去,又谓前路已不见仪的之存,而密克威支则仪的如是,决无疑贰也

  斯洛伐支奇以千八百九年生克尔舍密涅克(Krzemie-niec)〔143〕,
少孤,育于后父;尝入维尔那大学,性情思想如裴伦。二十一岁入华骚户部〔144〕为书
记;越二年,忽以事去国,不能复返。初至伦敦;已而至巴黎,成诗一卷,仿裴伦诗体。时
密克威支亦来相见,未几而。所作诗歌,多惨苦之音。千八百三十五年去巴黎,作东方之
游,经希腊埃及叙利亚;三十七年返意太利,道出易尔爱列须〔145〕阻疫,滞留久之,
作《大漠中之疫》〔146〕一诗。记有亚剌伯人,为言目击四子三女,洎其妇相继死于疫
,哀情涌于毫素,读之令人忆希腊尼阿孛(Niobe)〔147〕事,亡国之痛,隐然在
焉。且又不止此苦难之诗而已,凶惨之作,恒与俱起,而斯洛伐支奇为尤。凡诗词中,靡不
可见身受楚毒之印象或其见闻,最著者或根史实,如《克垒勒度克》(Król Duch
)〔148〕中所述俄帝伊凡四世,以剑钉使者之足于地一节,盖本诸古典者也。
  波阑诗人多写狱中戍中刑罚之事,如密克威支作《死人之祭》第三卷中,几尽绘己身所
历,倘读其《契珂夫斯奇》(Cichowski)一章,或《娑波卢夫斯奇》(Sobo
lewski)之什,记见少年二十橇,送赴鲜卑事,不为之生愤激者盖鲜也。而读上述二
人吟咏,又往往闻报复之声。如《死人祭》第三篇,有囚人所歌者:其一央珂夫斯奇曰,欲
我为信徒,必见耶稣马理〔149〕,先惩污吾国土之俄帝而后可。俄帝若在,无能令我呼
耶稣之名。其二加罗珂夫斯奇曰,设吾当受谪放,劳役缧绁,得为俄帝作工,夫何靳耶?吾
在刑中,所当力作,自语曰,愿此苍铁,有日为帝成一斧也。吾若出狱,当迎鞑靼〔150
〕女子,语之曰,为帝生一巴棱(杀保罗一世者)〔151〕。吾若迁居植民地,当为其长
,尽吾陇亩,为帝植麻,以之成一苍色巨索,织以银丝,俾阿尔洛夫(杀彼得三世者)〔1
52〕得之,可缳俄帝颈也。末为康拉德歌曰,吾神已寂,歌在坟墓中矣。惟吾灵神,已嗅
血腥,一*礌而起,有如血蝠(Vampire)〔153〕,欲人血也。渴血渴血,复仇?闯穑〕鹞嵬啦√煲馊缡牵瘫ㄒ樱患床蝗缡牵啾ǘ”ǜ词禽陀谑牵股癫恢
保虮饲易员ㄖ?
  如上所言报复之事,盖皆隐藏,出于不意,其旨在凡窘于天人之民,得用诸术,拯其父
国,为圣法也。故格罗苏那虽背其夫而拒敌,义为非谬;华连洛德亦然。苟拒异族之军,虽
用诈伪,不云非法,华连洛德伪附于敌,乃歼日耳曼军,故土自由,而自亦忏悔而死。其意
盖以为一人苟有所图,得当以报,则虽降敌,不为罪愆。如《阿勒普耶罗斯》(Alpuj
arras)〔154〕一诗,益可以见其意。中叙摩亚〔155〕之王阿勒曼若,以城方
大疫,且不得不以格拉那陀地降西班牙,因夜出。西班牙人方聚饮,忽白有人乞见,来者一
阿剌伯人,进而呼曰,西班牙人,吾愿奉汝明神,信汝先哲,为汝奴仆!众识之,盖阿勒曼
若也。西人长者抱之为吻礼,诸首领皆礼之。
  而阿勒曼若忽仆地,攫其巾大悦呼曰,吾中疫矣!盖以彼忍辱一行,而疫亦入西班牙之
军矣。斯洛伐支奇为诗,亦时责奸人自行诈于国,而以诈术陷敌,则甚美之,如《阑勃罗》
(Lambro)《珂尔强》(Kordjan)皆是。《阑勃罗》为希腊人事,其人背教
为盗,俾得自由以仇突厥,性至凶酷,为世所无,惟裴伦东方诗中能见之耳。珂尔强者,波
阑人谋刺俄帝尼可拉一世者也。凡是二诗,其主旨所在,皆特报复而已矣。
  上二士者,以绝望故,遂于凡可祸敌,靡不许可,如格罗苏那之行诈,如华连洛德之伪
降,如阿勒曼若之种疫,如珂尔强之谋刺,皆是也。而克拉旬斯奇之见,则与此反。此主力
报,彼主爱化。顾其为诗,莫不追怀绝泽,念祖国之忧患。波阑人动于其诗,因有千八百三
十年之举;馀忆所及,而六十三年大变〔156〕,亦因之起矣。即在今兹,精神未忘,难
亦未已也。

  若匈加利当沉默蜷伏之顷,则兴者有裴彖飞(A.PetoN-fi)〔157〕,沾?庹咦右玻郧О税俣晟诩肩媛蓿ǎ耍椋螅耄颩roMs)。其区为匈之低地,?泄隳账苟啵ǎ校酰螅簦岽朔皆乐苤÷靡约按迳幔种治锷兄辽睢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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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Msmarty)〔160〕,伟为梓其诗,自是遂专力于文,不复为优。此其半生之?悖喽钙穑谀课偌永笫艘樱文甏海渌溃蚵眯斜狈阶郧玻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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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证以眷爱起争,肇生孽障,提尔尼阿遂终陷安陀罗奇之子于法。安陀罗奇失爱绝
欢,庐其子垅上,一日得提尔尼阿,将杀之。而从者止之曰,敢问死与生之忧患孰大?曰,
生哉!乃纵之使去;终诱其孙令自经,而其为绳,即昔日缳安陀罗奇子之颈者也。观其首引
耶和华〔172〕言,意盖云厥祖罪愆,亦可报诸其苗裔,受施必复,且不嫌加甚焉。至于
诗人一生,亦至殊异,浪游变易,殆无宁时。虽少逸豫者一时,而其静亦非真静,殆犹大海
漩梭中心之静点而已。设有孤舟,卷于旋风,当有一瞬间忽尔都寂,如风云已息,水波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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