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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全集

_228 鲁迅(现代)
  看了魏建功君的《不敢盲从》
以后的几句声明〔1〕
  在副刊上登载了爱罗先珂〔2〕君的观剧记以后,就有朋友告诉我,说很有人疑心这一
篇是我做的,至少也有我的意见夹杂在内:因为常用“观”“看”等字样,是作者所做不到
的。现在我特地声明,这篇不但并非我做,而且毫无我的意见夹杂在内,作者在他的别的著
作上,常用色彩明暗等等形容字,和能见的无别,则用些“观”“看”之类的动词,本也不
足为奇。
  他虽然是外国的盲人,听不懂,看不见,但我自己也还不肯利用了他的不幸的缺点,来
作嫁祸于他的得罪“大学生诸君”的文章。
  魏君临末还说感谢我“介绍了爱罗先珂先生的教训的美意”,这原是一句普通话,也不
足为奇的,但从他全篇带刺的文字推想起来,或者也是为我所不能懂的俏皮话。所以我又特
地声明,在作者未到中国以前,所译的作品全系我个人的选择,及至到了中国,便都是他自
己的指定,这一节,我在他的童话集的序文上已经说明过的了。至于对于他的作品的内容,
我自然也常有不同的意见,但因为为他而译,所以总是抹杀了我见,连语气也不肯和原文有
所出入,美意恶意,更是说不到,感谢嘲骂,也不相干。但魏君文中用了引号的“哓辞”“
艺术的蟊贼”这些话,却为我的译文中所无,大约是眼睛太亮,见得太多,所以一时惑乱,
从别处扯来装上了。
  然而那一篇记文,我也明知道在中国是非但不能容纳,还要发生反感的,尤其是在躬与
其事的演者。但是我又没有去阻止的勇气,因为我早就疑心我自己爱中国的青年倒没有他这
样深,所以也就不愿意发些明知无益的急迫的言论。然而这也就是俄国人和中国以及别国人
不同的地方,他很老实,不知道恭维,其实是罗素〔3〕在英国称赞中国,他的门槛就要被
中国留学生踏破了的故事,我也曾经和他谈过的。
  以上,是我见了魏君的文章之后,被引起来的觉得应该向别的读者声明的事实;但并非
替爱罗先珂君和自己辩解,也不是想缓和魏君以及同类诸君的心气。若说对于魏君的言论态
度的本身,则幸而我眼睛还没有瞎,敢说这实在比“学优伶”更“可怜,可羞,可惨”;优
伶如小丑,也还不至于专对他人的体质上的残废加以快意的轻薄嘲弄,如魏建功君。尤其“
可怜,可羞,可惨”的是自己还以为尽心于艺术。从这样轻薄的心里挤出来的艺术,如何能
及得优伶,倒不如没有的干净,因为优伶在尚不显露他那旧的腐烂的根性之前,技术虽拙,
人格是并没有损失的。
  魏君以为中国已经光明了些,青年的学生们对着旧日的优伶宣战了,这诚然是一个进步
。但崇拜旧戏的大抵并非瞎子,他们的判断就应该合理,应该尊重的了,又何劳青年的学生
们去宣战?倘说不瞎的人们也会错,则又何以如此奚落爱罗先珂君失明的不幸呢?“可怜,
可羞,可惨”的中国的新光明!
  临末,我单为了魏君的这篇文章,现在又特地负责的声明:我敢将唾沫吐在生长在旧的
道德和新的不道德里,借了新艺术的名而发挥其本来的旧的不道德的少年的脸上!
  附 记
  爱罗先珂君的记文的第三段内“然而演奏Organ〔4〕的人”这一句之间,脱落了
几个字,原稿已经寄给别人,无从复核了,但大概是“然而演奏Violin〔5〕的,尤
其是演奏Organ的人”罢,就顺便给他在此改正。
  一月十三日。
  备考C:
  不 敢 盲 从!    魏建功——因爱罗先珂先生的剧评而发生的感想鲁迅先生译
出爱罗先珂先生的《观北京大学学生演剧和燕京女校学生演剧的记》,一月六日在《晨报副
刊》发表。一位世界文学家对我们演剧者的挚诚的教训,幸得先生给我们介绍了,这是首先
要感谢的。
  我们读了爱罗先珂先生第一段的文字,总该有沉重的压迫精神的印象,以至于下泪,因
而努力。寂寞到十二万分的国度,像今日的中国,简直可以说“没有戏剧”!那谈得到“好
戏剧”?那更谈得著“男女合演的戏剧”?我们以前的国度黑暗,还要厉害于今日呢!前两
年真是一个为艺术尽心的团体可说没有;假使爱罗先珂先生那时到中国,那又够多么寂寞而
难受呵!我们真可怜可惨,虽然不准子弟登台的父兄很多,而一向情愿为艺术尽心,来做先
锋的并没有畏缩;这才辟开“爱美的〔6〕为艺术的戏剧事业”的新纪元,所谓“艺术戏剧
根苗”始茁芽在沙漠的大地上。所以中国的戏剧现在才渐渐有了,而且旧的戏剧却正在残灯
的“复明时代”,和我们搏斗,接着那文明式的新剧也要和我们决斗呢!我们那敢怠慢?
  但我们从“没有戏剧”引向“有戏剧”这面来,这点不能不算今日的国度是较昔日的国
度光明了些微!从前的学生不演剧,轻视戏剧;而现在极力的提倡,尽心于艺术的戏剧;而
演剧,这又不能不算是中国青年学生们对旧日的“优伶”的一个宣战,和他们对艺术忠心的
表示!
  中国的艺术真可怜啊!我们尽心的人们也嚷了一二年了,空气依然沉寂,好艺术的果子
在那儿?这大概“艺术”为何物,一般人的怀疑还没有了解啊!所以,到现在,将戏剧当作
艺术,肯为艺术尽心而与男子合演的女子,虽爱罗先珂先生叫断嗓子,总难请得!我们现在
只好求“才有戏剧”的国度,再光明些到“有好的艺术”的国度;那末,“男女合演的,真
的,好的中国艺术”才可望产出。
  中国艺术,今日之恐慌,不减爱罗先珂先生母国的荒灾的恐慌啊!爱罗先珂先生的为我
们中国青年男女学生们的浩叹,我们只有含着泪且记在心头。爱罗先珂先生也只好原谅我们
是才有戏剧的国度中之青年,正开始反抗几千年的无形的黑暗之势力;并且只好姑守着寂寞
,“看”我们能不能光明了艺术的国度!较之“黑暗的现在”以“既往的黑暗”,未来还不
至于“更黑暗”啊!尽心艺术的同志们!爱罗先珂先生的心,我们不要忘了!
  在我们的努力中得爱罗先珂先生的教训,不可谓不幸了,——我们北京大学的学生尤其
是的!(这里要声明的,我们演剧的大学生,除去用外国语演的,只是我们一部分北大戏剧
实验社社员的大学生。一切关于演剧的臧否,只能我们受之,不敢教所有的“大学生诸君”
当之。)爱罗先珂先生到北京近一年,我们只演剧两次。第一次北大第二平民学校游艺会,
爱罗先珂先生到场唱歌;歌毕,坐在剧场里一忽儿便走了。他那时刚到北京,或者中国话没
有听懂听惯,我们这幼稚的艺术大概就证明失败了。第二次,便是纪念会的第一日,他坐在
我们舞台布景后面“看”了一刻工夫,就由他的伴侣扶回去了。
  所以,他说:“大学生演剧,大抵都去‘看’的!”他两次“看”的结果,断定了我们
演剧的,“在舞台上,似乎并不想表现出Drama〔7〕中的人物来”,而且“反而鞠躬
尽瘁的,只是竭力在那里学优伶的模样”!“似乎”?“并不想”?这些词语是如何的深刻
啊!这真是“诛心之论”了!
  爱罗先珂先生能“看见”我们“竭力学优伶”,并且能知道我们“并不想表现出剧中人
来”。这种揣度和判断,未免太危险,太“看”轻了我们是一点戏剧眼光都没有的了!我相
信他是“以耳代目”的看戏;而他竟以“耳”断我们“似乎以为只要在舞台上,见得像优伶
,动得像优伶,用了优伶似的声音,来讲优伶似的话,这便是真的艺术的理想”,我却以为
似乎并不如他所理想,而至于此!
  对我们演剧的人“艺术幼稚”可以说,“表现能力不足”
  可以说,“并不想表现”谁也不能这样武断!我们相信既尽心于艺术,脑子里丝毫“优
伶”的影子就没有,——现在“优伶”还是我们的仇敌呢!——爱罗先珂先生说我们“学优
伶”,未免太不清楚我们黑暗的国度之下的情形,而且把我们“看”得比“优伶”还不如了
!“优伶的模样”如何?爱罗先珂先生能以“耳”辨出吗?即使如他所说,他能以“耳”辨
出我们“学优伶”吗?他还说我们演扮女人的,既做了“猴子”去学女人,并且还在学“扮
女人的旦角”。“优伶”中的“扮女人的旦角”,爱罗先珂先生能以“耳”辨出吗?我们演
剧的人,决不至如爱罗先珂先生所说,几乎全是“学优伶”而且“扮演女人尤其甚”;然而
也不敢说全没有艺术能力不足而流入“优伶似的”嫌疑的人。演剧的人中,无论是谁,并不
如是的没有元气,既不能自己出力,反“学优伶”;不过能力的差错或竟使他以为“学优伶
”了!爱罗先珂先生说我们“竭力的”,“鞠躬尽瘁的”,“学优伶”,以一位世界文学家
批评我们幼稚的艺术实验者,应该不应该用其揣度,而出此态度?我们很佩服他的人和言,
但他对我们的这种批评,这种态度,却实在料不到,真是为他抱憾!
  那里东方人“肆口谩骂”的习惯竟熏染了亲爱的世界文学家,竟使他出此,如同他说我
们“学优伶”一样吗?唉唉!“大学生诸君”未免太冤屈了,为我们几个演剧的而被指为“
艺术的蟊贼”,都有“学优伶的嫌疑”!大学生的人格啊!大学生的人格啊!我们大学生尽
心艺术的人们!(非但演剧的。)我们那敢自污人格,刻意模仿“优伶”,或在眼里只有“
优伶”,而忘了如爱罗先珂先生一流的高尚的可敬的“艺术家”!唉唉!受侮辱的艺术国度

  愈向光明,受侮辱愈甚,越加一层黑暗的中国艺术国度!
  所以,我们有“学优伶嫌疑”的大学生中的演剧的同志们,我敢与他们一同的声明;我
们在纪念会都扮演《黑暗之势力》失败——也许所有的戏剧都失败——的原因在:(一)没
有充分的排练,以致幼稚的表现不能描摹剧中人的个性出来,所谓“带生的葡萄,总有些酸
”了。
  (二)没有适宜的设置。我们既有心尽力于戏剧,时间的短促使我们没有充分排练,那
种孤独的努力,无人帮助的苦衷,何必献丑说出呢?但是我们尽心于艺术。既无人的帮助,
又无物的帮助,爱罗先珂先生也是大学教师,想能知道了。那末,这种关于设置的责备,我
们几个演剧的人那能承认呢?至于“没有留心到剧场的情绪的造成”,爱罗先珂先生恐怕因
“耳”里并没有听到啊!我们抱歉,在《黑暗之势力》的开演那天,没有能用音乐去辅助他
。何况那天,爱罗先珂先生坐在后台布景的背后,一忽儿就走了,并没有“看”到前场一万
多人的会场情形,而只听到我们后台的优伶呢?可是第二天一个无庸“学优伶声音说话”,
也许是“学优伶动作”的哑剧,便有中国的丝竹,(笙,箫,苏胡,馨铃,)辅助在内,而
那“剧场似的空气”倒也造成了一些,可惜爱罗先珂先生反没有到场!就是他到了,怕这东
洋的音乐还不免有些嫌劣拙吧?一个钱不受的,没有火炉,又冷又嘈杂的市场,运动场式的
剧场舞台幕后的坐位,那比凭票入座,汽炉暖暖的,新建筑的大会堂的剧场?本来艺术有些
“贵族性”的啊,所以主张平民文学的托尔斯太老先生的名著,在运动式的公开的会场上,
被我们玷辱了,失败了!失败的原因,我们承认艺术的幼稚,决不承认“学了什么优伶”!
  最后,我要敬问爱罗先珂先生和一切的艺术家:在如此的现在中国黑暗艺术国度之下,
没有人肯与我们“男子”合演,而我们将何以尽力于有“女子”的戏剧?
  假若为戏剧的尽心,我们不得不扮女人了,既扮了女人,艺术上失败,就是“学什么扮
女人的旦角”的吗?我们的艺术,自己也只认是“比傀儡尤其是无聊的”;但为什么要让我
们傀儡似的来做“猴子”?我们男子学女子是“做猴子”,那末反过来呢?“做猴子”的同
志们!我们应该怎样的努力?!
  我们人而如“猴”的戏剧者几乎哭泣了!我们大学生的尽心艺术,而不能得种种帮助!
甚至于世界文学家对我们的态度,似乎并不想大学生们究竟人格有没有!假若有人说,爱罗
先珂先生亲眼“看”了之后的判断没有错。那就未免太滑稽了。这还说什么?
  然而我自信,我们的可怜,可羞,可惨,都使得我有几句含着羞的,不敢盲从的话说了
。我们何幸而得一位文学家的教训?我们黑暗的国度中之艺术界,何幸而得此光明的火把引
导着路?我们当然要深深的感谢了爱罗先珂先生!但这又教我们忍不住痛心而抱憾:爱罗先
珂先生在沙漠似的中国,最强烈的感到的寂寞,我们既未能安慰了他如此飘泊的盲诗人;反
而弄成了些“猴子样”,教他“看”了更加寂寞得没有法!不但如此,甚至他沉痛的叫唤了
我们,却还不敢盲从的要给他一长篇的“哓辞”!所幸不致使爱罗先珂先生完全难过,还有
燕京女校的美的艺术的印象在他脑里!而我们为我们的人格上保障,也永不敢盲从爱罗先珂
先生所说的“学优伶”一句话!
  我再感谢鲁迅先生介绍了爱罗先珂先生的教训的美意!
  七,一,一九二三,北京大学。
  题目中有一个字,和文中有几个字上的引号,颇表出了不大好的态度,编者为尊重原作
起见,不敢妄改,特此道歉。(《晨报副刊》编者)
  一九二三年一月十三日《晨报副刊》。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三年一月十七日《晨报副刊》。
  魏建功(1901—1980),江苏如皋人,语言学家。当时是北京大学学生。《不
敢盲从》是他读了鲁迅翻译的爱罗先珂《观北京大学学生演剧和燕京女校学生演剧的记》一
文(载一九二三年一月六日《晨报副刊》)后写的。
  〔2〕 爱罗先珂(B.R.STLUVWXL,1889—1952) 俄国诗人和童话作家?M晔币虿∷渴鳌T群蟮焦毡尽⑻┕⒚宓椤⒂《取R痪哦荒暝谌毡疽虿渭印拔
逡弧庇涡斜磺鸪鼍常笳纷吹轿夜R痪哦甏由虾5奖本诒本┐笱谓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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凹返取?
  〔3〕 罗素(B.Russell,1872—1970) 英国哲学家。毕业于剑
桥大学。著有《数学原理》、《哲学原理》等。他于一九二○年来中国讲学,回国后著《中
国问题》一书,讨论了中国将在二十世纪历史中发挥的作用,受到中国留学生的欢迎。
  〔4〕 Organ 英语:风琴。
  〔5〕 Violin 英语:小提琴。
  〔6〕 爱美的 英语amateur的音译,意思是业余的。
  〔7〕 Drama  英语:戏剧。
一九二四年
  答广东新会吕蓬尊君〔1〕问:“这泪混了露水,被月光照着,可难解,夜明石似的发
光。”——《狭的笼》〔2〕(《爱罗先珂童话集》页二七)这句话里面插入“可难解”三
字,是什么意思?
  答:将“可难解”换一句别的话,可以作“这真奇怪”。
  因为泪和露水是不至于“夜明石似的发光”的,而竟如此,所以这现象实在奇异,令人
想不出是什么道理。(鲁迅)
  问:“或者充满了欢喜在花上奔腾,或者闪闪的在叶尖耽着冥想”,——《狭的笼》(
同上)这两句的“主词”
  (Subject),是泪和露水呢?还是老虎?
  答:是泪和露水。(鲁迅)
  问:“‘奴隶的血很明亮,红玉似的。但不知什么味就想尝一尝……’”——《狭的笼
》(同上,五三)“就想尝一尝”下面的(引号),我以为应该移置在“但不知什么味”
之下;尊见以为对否?
  答:原作如此,别人是不好去移改他的。但原文也说得下去,引号之下,可以包藏“看
他究竟如何”“看他味道可好”等等意思。(鲁迅)
   E   E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四年一月五日上海《学生杂志》第十一卷第一号“答问
”栏。
  吕蓬尊(1899—1944),原名劭堂,笔名渐斋,广东新会人。当时是小学教员。
  〔2〕 《狭的笼》 爱罗先珂的一篇童话,描写一只被关在动物园铁笼中的老虎对自
由生活的渴求。鲁迅译。收入一九二二年七月商务印书馆出版的《爱罗先珂童话集》。
  对于“笑话”的笑话〔1〕范仲胺〔2〕先生的《整理国故》是在南开大学的讲演,但
我只看见过报章上所转载的一部分,其第三节说:
  “……近来有人一味狐疑,说禹不是人名,是虫名,我不知道他有什么确实证据?说句
笑话罢,一个人谁是眼睁睁看明自己从母腹出来,难道也能怀疑父母么?”
  第四节就有这几句:
  “古人著书,多用两种方式发表:(一)假托古圣贤,(二)本人死后才付梓。第一种
人,好像吕不韦将孕妇送人,实际上抢得王位……”
  我也说句笑话罢,吕不韦〔3〕的行为,就是使一个人“也能怀疑父母”的证据。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四年一月十七日《晨报副刊》,署名风声。
  〔2〕 范仲胺(1893—1969) 名文澜,字仲胺,浙江绍兴人,历史学家。
著有《中国通史简编》等。当时是天津南开大学国文系教授。
  〔3〕 吕不韦(?—前235) 战国末年卫国濮阳(今属河南)人。
  他在赵国邯郸经商时,将自己已经怀孕的舞姬送给在赵国当人质的秦公子异人,生嬴政
(即秦始皇)。异入回国后即位,为秦庄襄王,吕不韦任相国。庄襄王死,秦始皇幼年继位
,吕不韦以相国执掌朝政,称“仲父”。
奇怪的日历〔1〕
  我在去年买到一个日历,大洋二角五分,上印“上海魁华书局印行”,内容看不清楚,
因为用薄纸包着的,我便将他挂在柱子上。
  从今年一月一日起,我一天撕一张,撕到今天,可突然发见他的奇怪了,现在就抄七天
在下面:
  一月二十三日 土曜日〔2〕 星期三 宜祭祀会亲友
结婚姻
  又 二十四日 金曜日 星期四 宜沐浴扫舍宇又 二十五日 金曜日 星期五 宜祭
祀又 二十六日 火曜日 星期六又 二十七日 火曜日 星期日 宜祭祀……
  又 二十八日 水曜日 星期一 宜沐浴剃头捕捉又 二十九日 水曜日 星期二我又
一直看到十二月三十一日,终于没有发见一个日曜日和月曜日。
  虽然并不真奉行,中华民国之用阳历〔3〕,总算已经十三年了,但如此奇怪的日历,
先前却似乎未曾出现过,岂但“宜剃头捕捉”,表现其一年一年的加增昏谬而已哉!
  一三,一,二三,北京。
   E   E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四年一月二十七日《晨报副刊》,署名敖者。
  〔2〕 土曜日 即星期六。旧时有一种来源于古巴比伦的历法,称七曜历,以日、月
和火、水、木、金、土五星代表一个星期的七天,日曜日为星期日,月曜日为星期一,其余
依次类推。
  〔3〕 中华民国之用阳历 一九一二年二月十七日,袁世凯以“新举临时大总统”名
义发布通告:“自阴历壬子年正月初一日起,所有内外文武官行用公文一律改用阳历”。同
年二月二十三日,南京临时政府内务部奉孙中山令将新编的阴阳合历历书颁行全国。
  笞二百系笞一百之误〔1〕记者先生〔2〕:
  我在《又是古已有之》里,说宋朝禁止做诗,“违者笞一百”,〔3〕今天看见副刊,
却是“笞二百”,不知是我之笔误,抑记者先生校者先生手民〔4〕先生嫌其轻而改之欤?
  但当时确乎只打一百,即将两手之指数,以十乘之。现在若加到二百,则既违大宋宽厚
之心,又给诗人加倍之痛,所关实非浅鲜,——虽然已经是宋朝的事,但尚希立予更正为幸

  某生者鞠躬。九月二十九日。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四年十月二日《晨报副刊》。
  〔2〕 记者先生 指孙伏园。
  〔3〕 关于宋朝禁止做诗,违者笞一百的故事,见宋代叶梦得《石林避暑录话》卷三
:“政和间,大臣有不能为诗者,因建言诗为元绑学术,不可行。李彦章为御史,承望风旨
,……请为科禁。……何丞相伯通适领修敕令,因为科云:‘诸士庶习传诗赋者杖一百’。

  〔4〕 手民 指排字工人。
文学救国法〔1〕
  我似乎实在愚陋,直到现在,才知道中国之弱,是新诗人叹弱的。〔2〕为救国的热忱
所驱策,于是连夜揣摩,作文学救国策。可惜终于愚陋,缺略之处很多,尚希博士学者,进
而教之,幸甚。
  一,取所有印刷局的感叹符号的铅粒和铜模,全数销毁;并禁再行制造。案此实为长吁
短叹的发源地,一经正本清源,即虽欲“缩小为细菌放大为炮弹”而不可得矣。
  二,禁止扬雄《方言》〔3〕,并将《春秋公羊传》《谷梁传》〔4〕订正。案扬雄作
《方言》而王莽篡汉,〔5〕公谷解《春秋》间杂土话而嬴秦亡周,〔6〕方言之有害于国
,明验彰彰哉。扬雄叛臣,著作应即禁止,公谷传拟仍准通行,但当用雅言,代去其中胡说
八道之土话。
  三,应仿元朝前例,禁用衰飒字样三十字,仍请学者用心理测验及统计法,加添应禁之
字,如“哩”“哪”等等;连用之字,亦须明定禁例,如“糟”字准与“粕”字连用,不准
与“糕”字连用;“阿”字可用于“房”字之上或“东”字之下,〔7〕而不准用于“呀”
字之上等等;至于“糟鱼糟蟹”,则在雅俗之间,用否听便,但用者仍不得称为上等强国诗
人。案言为心声,岂可衰飒而俗气乎?
  四,凡太长,太矮,太肥,太瘦,废疾,老弱者均不准做诗。案健全之精神,宿于健全
之身体,身体不强,诗文必弱,诗文既弱,国运随之,故即使善于欢呼,为防微杜渐计,亦
应禁止妄作。但如头痛发热,伤风咳嗽等,则只须暂时禁止之。
  五,有多用感叹符号之诗文,虽不出版,亦以巧避检疫或私藏军火论。案即防其缩小而
传病,或放大而打仗也。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四年十月二日《晨报副刊》,署名风声。
  〔2〕 张耀翔在《心理》杂志第三卷第二号(一九二四年四月)发表的《新诗人的情
绪》一文中说:“‘感叹’二字,……失意人之呼声,消极,悲观,厌世者之口头禅,亡国
之哀音也。”他对新诗所用的感叹号加以统计后又说:感叹号“缩小看像许多细菌,放大看
像几排弹丸。
  所难堪者,无数青年读者之日被此类‘细菌’‘弹丸’毒害耳。”
  〔3〕 扬雄(前53—18) 字子云,成都(今属四川)人,西汉文学家、语言文
字学家。汉成帝时他任给事黄门郎,王莽篡汉,又做了王莽新朝的大夫。《方言》,搜集西
汉各地方言和异体字编辑而成的辞书,共十三卷。
  〔4〕 《春秋公羊传》 相传为战国时齐人公羊高解释《春秋》的书,传文多用齐语
。《谷梁传》,相传为战国时鲁人谷梁赤解释《春秋》的书,传文多用鲁语。《春秋》,春
秋时鲁国的编年史,记载鲁隐公元年至鲁哀公十四年(前722—前481)二四二年间鲁
国的史实,相传为孔丘所修。
  〔5〕 王莽篡汉 王莽(前45—23),字巨君,东平陵(今山东历城)人,汉孝
元皇后侄。西汉初始元年(9)篡汉称帝,国号“新”。
  〔6〕 嬴秦亡周 指东周赧王五十九年(前256),秦昭襄王灭周。
  〔7〕 “阿房” 即阿房宫,秦始皇建造的宫殿。“东阿”,地名,即今山东阳谷阿
城镇,春秋时鲁庄公与齐侯会盟地。
一九二五年
  通  讯(复孙伏园)〔1〕伏园兄:
  来信收到。
  那一篇所记的一段话,的确是我说的。〔2〕迅。
  备考C:
  鲁迅先生的笑话      Z.M.读了许多名人学者给我们开的必读书目,引起不
少的感想;但最打动我的是鲁迅先生的两句附注,他说:
  少看中国书,其结果不过不能作文而已。但现在的青年最要紧的是“行”不是“言”。
只要是活人,不能作文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呢。
  因这几句话,又想起鲁迅先生所讲的一段笑话,他似乎是这样说:
  讲话和写文章,似乎都是失败者的征象。正在和命运恶战的人,顾不到这些,真有实力
的胜利者也多不做声。譬如鹰攫兔子,喊叫的是兔子不是鹰;猫捕老鼠,啼呼的是老鼠不是
猫;鹞子捉家雀,啾啾的是家雀不是鹞子。又好像楚霸王救赵破汉,追奔逐北的时候,他并
不说什么;等到摆出诗人面孔,饮酒唱歌,那已经是兵败势穷,死日临头了。最近像吴佩孚
名士的“登彼西山,赋彼其诗”,齐燮元先生的“放下枪竿,拿起笔干”,更是明显的例了

  他这一段话,曾引起我们许多人发笑,我把它记在这儿。
  因为没有请说的人校正,错误的地方就由记的人负责罢。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五年三月八日《京报副刊》,在Z.M.文后,原无标
题。
  〔2〕 参看《华盖集·后记》,按Z.M.系北京师范大学学生,原名未详。
为北京女师大学生
拟呈教育部文二件〔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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