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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全集

_212 鲁迅(现代)
迅〔四月二十三日〕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五年五月六日《豫报》副刊。
  〔2〕 培良 向培良(1905—1961),湖南黔阳人。一九二四年与高长虹等
人在北京创办《狂飙周刊》,次年参加莽原社,后来投靠国民党反动派。
  〔3〕 《莽原》 参看本卷第79页注〔6〕。
  〔4〕 “琴心”的疑案 一九二五年一月,北京女师大新年同乐会演出北大学生欧阳
兰所作独幕剧《父亲的归来》,内容几乎完全抄袭日本菊池宽所著的《父归》,经人在《京
报副刊》上指出后,除欧阳兰本人作文答辩外,还出现了署名“琴心”的女师大学生,也作
文为他辩护。不久,又有人揭发欧阳兰抄袭郭沫若译的雪莱诗,这位“琴心”
  和另一“雪纹女士”又一连写几篇文字替他分辩。事实上,所谓“琴心”女士,是欧阳
兰女友夏雪纹(当时女师大学生)的别号,而署名“琴心”和“雪纹女士”的文字,都是欧
阳兰自己作的。
  〔5〕 孙伏园(1894—1966) 参看本卷第48页注〔5〕。他任《京报副
刊》编辑时,收到欧阳兰以琴心的署名投寄的一些抒情诗,误认为是一个新起的女作家的作
品,常予刊载。
  〔6〕 《槟榔集》 向培良在《莽原》周刊发表的杂感的总题,分别刊载于该刊第一
、五、二九、三○期。
  〔7〕 朱湘(1904—1933) 字子沅,安徽太湖人,诗人。著有《草莽集》
、《石门集》等。下文说他“似乎也已掉下去”,疑指他当时日益倾向徐志摩等人组成的新
月社。
  〔8〕 济慈(J.Keats,1795—1821) 英国诗人。著有抒情诗《夜
莺颂》、《秋颂》及长诗《恩底弥翁》等。一九二五年四月二日《京报副刊》发表闻一多的
《泪雨》一诗,篇末有朱湘的“附识”,其中说:
  “《泪雨》这诗没有济慈……那般美妙的诗画,然而《泪雨》不失为一首济慈才作得出
的诗。”这里说朱湘“是中国的济慈”,疑系误记。
  通  讯〔1〕(致孙伏园)
  伏园兄:
  今天接到向培良兄的一封信,其中的有几段,是希望公表的,现在就粘在下面——
  “我来开封后,觉得开封学生智识不大和时代相称,
  风气也锢蔽,很想尽一点力,而不料竟有《晨报》造谣生事,作糟蹋女生之新闻!
  《晨报》二十日所载开封军士,在铁塔奸污女生之事,我可以下列二事证明其全属子虚。
  一:铁塔地处城北,隔中州大学及省会不及一里,既有女生登临,自非绝荒僻。军士奸
污妇女,我们贵国本是常事,不必讳言,但绝不能在平时,在城中,在不甚荒僻之地行之。
况且我看开封散兵并不很多,军纪也不十分混乱。
  二:《晨报》载军士用刺刀割开女生之衣服,但现在并无逃兵,外出兵士,非公干不得
带刺刀。说是行这事的是外出公干的兵士,我想谁也不肯信的。
  其实,在我们贵国,杀了满城人民,烧了几十村房子,兵大爷高兴时随便干干,并不算
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号为有名的报纸,却不应该这样无风作浪。本来女子在中国并算不
了人,新闻记者随便提起笔来写一两件奸案逃案,或者女学生拆白等等,以娱读者耳目,早
已视若当然,我也不过就耳目之所及,说说罢了。报馆为销行计,特约访员为稿费计,都是
所谓饭的问题,神圣不可侵犯的。我其奈之何?”
  其实,开封的女学生也太不应该了。她们只应该在深闺绣房,到学校里已经十分放肆,
还要“出校散步,大动其登临之兴”,怪不得《晨报》的访员要警告她们一下了,说:“你
看,只要一出门,就有兵士要来奸污你们了!赶快回去,躲在学校里,不妥,还是躲到深闺
绣房里去罢。”
  其实,中国本来是撒谎国和造谣国的联邦,这些新闻并不足怪。即在北京,也层出不穷
:什么“南下洼的大老妖”,什么“借尸还魂”,什么“拍花”〔2〕,等等。非“用刺刀
割开”他们的魂灵,用净水来好好地洗一洗,这病症是医不好的。
  但他究竟是好意,所以我便将它寄奉了。排了进去,想不至于像我去年那篇打油诗《我
的失恋》一般,恭逢总主笔先生白眼,赐以驱除,而且至于打破你的饭碗〔3〕的罢。但占
去了你所赏识的琴心女士的“阿呀体”诗文的纸面,却实在不胜抱歉之至,尚祈恕之。不宣
。请了。
  鲁迅。四月二十七日于灰棚〔4〕。
  备考B:
并非《晨报》造谣 素昧
    昨日本刊《来信》的标题之下,叙及开封女生被兵
  士怎么的新闻,因系《晨报》之所揭载,似疑《晨报》造谣,或《晨报》访员报告不实
,其实皆不然的,我可以用事实来证明。
  上述开封女学生被兵士○○的新闻,是一种不负责任捏名投稿,这位投稿的先生,大约
是同时发两封信,一给《京报》,一给《晨报》(或者尚有他报),我当时看了这封信,用
观察新闻的眼光估量,似乎有些不对,就送他到字纸篓中去了。《晨报》所揭载的,一字不
差,便是这样东西,我所以说并不是《晨报》造谣,也不是《晨报》访员报告不实,至多可
以说他发这篇稿欠郑重斟酌罢了。
  一九二五年五月五日《京报副刊》。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五年五月四日《京报副刊》。
  〔2〕 “拍花” 旧时称歹徒用迷药诱拐小儿为拍花。
  〔3〕 《我的失恋》 鲁迅于一九二四年十月三日写的一首诗,《晨报副刊》编辑孙
伏园发排后,被《晨报》代总编辑刘勉己抽掉,孙伏园为此愤而辞职。
  〔4〕 灰棚 指北京宫门口西三条二十一号鲁迅寓所里的一间灰顶房子,即“老虎尾
巴”。
  一个“罪犯”的自述〔1〕
  《民众文艺》虽说是民众文艺,但到现在印行的为
  止,却没有真的民众的作品,执笔的都还是所谓“读书人”。民众不识字的多,怎会有
作品,一生的喜怒哀乐,都带到黄泉里去了。
  但我竟有了介绍这一类难得的文艺的光荣。这是一个被获的“抢犯”做的;我无庸说出
他的姓名,也不想借此发什么议论。总之,那篇的开首是说不识字之苦,但怕未必是真话,
因为那文章是说给教他识字的先生看的;其次,是说社会如何欺侮他,使他生计如何失败;
其次,似乎说他的儿子也未必能比他更有多大的希望。但关于抢劫的事,却一字不提。
  原文本有圈点,今都仍旧;错字也不少,则将猜测出来的本字用括弧注在下面。
  四月七日,附记于没有雅号的屋子里。
  我们不认识字的。吃了好多苦。光绪二十九年。八月十二日。我进京来。卖猪。走平字
们(则门)外。我说大庙堂们口(门口)。多坐一下。大家都见我笑。人家说我事(是)个
王八但(蛋)。我就不之到(知道)。人上头写折(着)。清真里白四(礼拜寺)。我就不
之到(知道)。人打骂。后来我就打猪。白(把)猪都打。不吃东西了。西城郭九猪店。家
里。人家给。一百八十大洋元。不卖。我说进京来卖。后来卖了。一百四十元钱。家里都说
我不好。后来我的。曰(岳)母。他只有一个女。他没有学生(案谓儿子)。他就给我钱。
给我一百五十大洋元。他的女。就说买地。买了十一母(亩)地。(原注:一个六母一个五
母洪县元年十。三月二十四日)白(把)六个母地文曰(又白?)丢了。后来他又给钱。给
了二百大洋。我万(同?)他说。做个小买卖。(原注:他说好我也说好。你就给钱。)他
就(案脱一字)
  了一百大洋元。我上集买卖(麦)子。买了十石(担)。我就卖白面(麦丐)。长新店
。有个小买卖。他吃白面。吃来吃去吃了。一千四百三十七斤。(原注:中华民国六年卖白
面)算一算。五十二元七毛。到了年下。一个钱也没有。长新店。人家后来。白都给了。露
娇。张十石头。他吃的。白面钱。他没有给钱。三十六元五毛。他的女说。你白(把)钱都
丢了。你一个字也不认的。
  他说我没有处(?)后来。我们家里的。他说等到。他的儿子大了。你看一看。我的学
生大了。九岁。上学。他就万(同?)我一个样的。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五年五月五日《民众文艺》周刊第二十期。
启  事〔1〕
  我于四月二十七日接到向君〔2〕来信后,以为造谣是中国社会上的常事,我也亲见过
厌恶学校的人们,用了这一类方法来中伤各方面的,便写好一封信,寄到《京副》〔3〕去
。次日,两位C君〔4〕来访,说这也许并非谣言,而本地学界中人为维持学校起见,倒会
虽然受害,仍加隐瞒,因为倘一张扬,则群众不责加害者,而反指摘被害者,从此学校就会
无人敢上;向君初到开封,或者不知底细;现在切实调查去了。我便又发一信,请《京副》
将前信暂勿发表。五月二日Y君〔5〕来,通知我开封的信已转,那确乎是事实。这四位都
是我所相信的诚实的朋友,我又未曾亲自调查,现既所闻不同,自然只好姑且存疑,暂时不
说什么。但当我又写信,去抽回前信时,则已经付印,来不及了。现在只得在此声明我所续
得的矛盾的消息,以供读者的参考。
  鲁迅。五月四日。
  备考B:
  那几个女学生真该死 荫 棠经登载了。而开封教育界对于此毫无一点表示,大概为的
是她们真该死吧!
  她们的校长钦定的规则,是在平常不准她们出校门一步;到星期日与纪念日也只许她们
出门两点钟。她们要是恪守规则,在闷的时候就该在校内大仙楼上凭览一会,到后操场内散
散步,谁教她们出门?即令出门了,去商场买东西是可以的,去朋友家瞧一瞧是可以的,是
谁教她们去那荒无人迹的地方游铁塔?铁塔虽则是极有名的古迹,只可让那督军省长去凭览
,只可让名人学士去题名;说得低些,只让那些男学生们去顶上大呼小叫,她们女人那有游
览的资格?以无资格去游的人,而竟去游,实属僭行非分,岂不该死?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她们虽非为吃饭而失节,其失节则一,也是该死的!她们不
幸遭到丘八的凌辱,即不啻她们的囱门上打上了“该死”的印子。回到学校,她们的师长,
也许在表面上表示可怜的样子,而他们的内眼中便不断头的映着那“该死”的影子,她们的
同学也许规劝她们别生气,而在背后未必不议着她们“该死”。设若她们不死,父母就许不
以为女,丈夫就许不以为妻,仆婢就许不以为主;一切,一切的人,就许不以为人。她们处
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抬头一看,是“该死”,低头一想,是“该死”。“该死”的空气使她
们不能出气,她们打算好了,唯有一死干净,唯有一死方可涤滤耻辱。所以,所以,就用那
涩硬的绳子束在她们那柔软的脖颈上,结果了她们的性命。当她们的舌头伸出,眼睛僵硬,
呼吸断绝时,社会的群众便鼓掌大呼曰,“好,好!巾帼丈夫!”
  可怜的她们竟死了!而她们是“该死”的!但不有丘八,她们怎能死?她们一死,倒落
巾帼好汉。是她们的名节,原是丘八们成就的。那么,校长先生就可特别向丘八们行三鞠躬
礼了,那还有为死者雪耻涤辱的勇气呢?校长先生呵!我们的话都气得说不出了,你也扭着
你那两缕胡子想一想么?你以前在学校中所读过的教育书上,就是满印着“吃人,吃人,”
“该死,该死,”么?或者你所学的只有“保饭碗”的方子么?不然,你为什么不把这项事
情宣诸全国,激起舆论,攻击军阀,而为死者鸣冤呢?想必是为的她们该死吧!
  末了,我要问河南的掌兵权的人。禹县的人民,被你们的兵士所焚掠,屠杀,你们推到
土匪军队憨玉琨的头上,这铁塔上的奸杀案,难道说也是憨的土匪兵跑到那里所办的么?伊
洛间人民所遭的灾难你们可以委之于未见未闻,这发见在你们的眼皮底下,耳朵旁边的事情
,你们还可以装聋卖哑么?而此事发生了十余日了,未闻你们斩一兵,杀一卒,我想着你们
也是为的她们该死吧!呀!
  一九二五年五月六日《京报》《妇女周刊》第二十一期。
谣言的魔力
  编辑先生:
  前为河南女师事,曾撰一文,贵刊慨然登载,足见贵社有公开之态度,感激,感激。但
据近数日来调查,该事全属子虚,我们河南留京学界为此事,牺牲光阴与金钱,皆此谣言之
赐与。刻我接得友人及家属信四五封,皆否认此事。有个很诚实的老师的信中有几句话颇扼
要:
  “……平心细想,该校长岂敢将三个人命秘而不宣!
  被害学生的家属岂能忍受?兄在该校兼有功课,岂能无一点觉察?此事本系‘是可忍孰
不可忍’之事,关系河南女子教育,全体教育,及住家的眷属俱甚大,该校长胆有多大,岂
敢以一手遮天?……”
  我们由这几句话看起来,河南女师没有发生这种事情,已属千真万确,我的女人在该校
上学,来信中又有两个反证:
  “我们的心理教员周调阳先生闻听此事,就来
  校暗察。而见学生游戏的游戏,看书的看书,没有一点变异,故默默而退。历史教员王
钦斋先生被许多人质问,而到校中见上堂如故,人数不差,故对人说绝无此事,这都是后来
我们问他们他们才对我们说的。”
  据她这封信看来,河南女师并无发生什么事,更足征信。
  现在谣言已经过去,大家都是追寻谣言的起源。有两种说法:一说是由于恨军界而起的
。就是我那位写信的老师也在那封信上说:
  “近数月来,开封曾发生无根的谣言,求其同
  一之点,皆不利于军事当局。”
  我们由此满可知道河南的军人是否良善?要是“基督将军”在那边,决不会有这种谣言
;就是有这种谣言,人也不会信它。
  又有一说,这谣言是某人为争饭碗起见,并且他与该校长有隙,而造的。信此说者甚多
。昨天河南省议员某君新从开封来,他说开封教育界许多人都是这样的猜度。
  但在京的同乡和别的关心河南女界的人,还是在半信半疑的态度。有的还硬说实在真有
事,有的还说也许是别校的女生被辱了。咳,这种谣言,在各处所发生的真数见不鲜了。到
末后,无论怎样证实它的乌有,而有一部分人总还要信它,它的魔力,真正不少!
  我为要使人明白真象,故草切的写这封信。不知先生还肯登载贵刊之末否?即颂著安!
  弟赵荫棠上。八日。
  一九二五年五月十三日《京报》《妇女周刊》第二十二期。
  铁塔强奸案的来信 S.M.……你说军队奸杀女生案,我们国民党更应游行示威,要
求惩办其团长营长等。我们未尝不想如此。当此事发生以后,我们即质问女师校长有无此事
,彼力辩并无此事。敝校地理教员王钦斋先生,亦在女师授课,他亦说没有,并言该校既有
自杀女生二人,为何各班人数皆未缺席,灵柩停于何处?于是这个提议,才取消了。后来上
海大学河南学生亦派代表到汴探听此事,女师校长,又力白其无,所以开封学生会亦不便与
留京学生通电,于是上海的两个代表回去了。关于此事,我从各方面调查,确切已成事实,
万无疑议,今将调查的结果,写在下面:
  A.铁塔被封之铁证
  我听了这事以后,于是即往铁塔调查,铁塔在冷静无人的地方,宪兵营稽查是素不往那
里巡查的,这次我去到那里一看,宪兵营稽查非常多,并皆带手枪。看见我们学生,很不满
意,又说:“你们还在这里游玩呢!前天发生那事您不知道么?你没看铁塔的门,不是已封
了么?
  还游什么?”丁人!既没这事,铁塔为何被封,宪兵营为何说出这话?这不是一个确实
证据么?
  B.女师学生之自述
  此事发生以后,敝班同学张君即向女师询其姑与嫂有无此事,他们总含糊不语。再者我
在刷绒街王仲元处,遇见霍君的妻,Miss W.T.Y.(女师的学生),我问她的学
校有“死人”的事否?她说死二人,系有病而死,亦未说系何病。她说话间,精神很觉不安
,由此可知确有此事。你想彼校长曾言该校学生并未缺席,王女士说该校有病死者二人,这
不是自相矛盾吗?这不是确有此事的又一个铁证么?
  总而言之,军队奸杀女生,确切是有的,至于详情,由同学朱君在教育厅打听得十分详
细,今我略对你叙述一下:
  四月十二号(星期日),女师学生四人去游铁塔,被六个丘八看见,等女生上塔以后,
他们就二人把门,四人上塔奸淫,并带有刺刀威吓,使她们不敢作声,于是轮流行污,并将
女生的裙,每人各撕一条以作纪念。淫毕复将女生之裤放至塔之最高层。乘伊等寻裤时,丘
八才趁隙逃走。……然还有一个证据:从前开封齐鲁花园,每逢星期,女生往游如云,从此
事发生后,各花园,就连龙亭等处再亦不睹女生了。关于此事的真实,已不成问题,所可讨
论的就是女师校长对于此事,为什么谨守秘密?据我所知,有几种原因:
  1.女师校长头脑之顽固
  女师校长系武昌高师毕业,头脑非常顽固。对于学生,全用压迫手段,学生往来通信,
必经检查,凡收到的信,皆交与教务处,若信无关系时,才交本人,否则立时焚化,或质问
学生。所以此事发生,他恐丑名外露,禁止职员学生关于此事泄露一字。假若真无此事,他
必在各报纸力白其无。那么,开封男生也不忍摧残女界同胞。
  2.与国民军的密约
  此事既生,他不得不向督署声明,国民军一听心内非常害怕,以为此事若被外人所知,
对于该军的地盘军队很受影响,于是极力安慰女师校长,使他不要发作,他自尽力去办,于
两边面子都好看。听说现在铁塔下正法了四人,其余二人,尚未查出,这亦是他谨守秘密的
一种原因。
  我对于此事的意见,无论如何,是不应守秘密的。况女生被强奸,并不是什么可耻,与
她们人格上,道德上,都没有什么损失,应极力宣传,以表白豺狼丘八之罪恶,女同胞或者
因此觉悟,更可使全国军队,官僚,……知道女性的尊严,那么女界的前途才有一线光明。
我对于这个问题,早已骨鲠在喉,不得不吐,今得痛痛快快全写出来,我才觉着心斗很舒宁

  S.M.十四,五,九,夜十二点,开封一中。
  一九二五年五月二十一日《旭光周刊》第二十四期。
铁塔强奸案中之最可恨者
  我于女师学生在铁塔被奸之次日离开开封,当时未闻此事,所以到了北京,有许多人问
我这件事确否,我仅以“不知道”三个字回答。停了几天旅京同学有欲开会讨论要求当局查
办的提议,我说:警告他们一下也好。这件事已经无法补救了,不过防备将来吧。后来这个
提议就无声无臭的消灭了。我很疑惑。不久看见报纸上载有与此事相反的文字,我说,无怪
,本来没有,怎么能再开会呢。心里却很怨那些造谣者的多事。
  现在S.M.君的信发表了(五月二十一的《旭光》和五月二十七的《京报》附设之《
妇女周刊》)。别说一般人看了要相信,恐怕就是主张绝对没有的人也要相信了。
  呀!何等可怜呵!被人骂一句,总要还一句。被人打一下,还要复一拳。甚至猫狗小动
物,无故踢一脚,它也要喊几声表示它的冤枉。这几位女生呢?被人奸污以后忍气含声以至
于死了,她们的冤枉不能曝露一点!这都是谁的罪过呢?
  唉!女师校长的头脑顽固,我久闻其名了。以前我以为他不过检查检查学生的信件和看
守着校门罢了。那知道,别人不忍做的事,他竟做了出来!他掩藏这件事,如果是完全为他
的头脑顽固的牵制,那也罢了。其实按他守秘密的原因推测起来:(一)恐丑名外露——这
却是顽固的本态——受社会上盲目的批评,影响到学校和自己。(二)怕得罪了军人,于自
己的位置发生关系。
  总而言之,是为保守饭碗起见。因为保守饭碗,就昧没了天良,那也是应该的。天良那
有生活要紧呢。现在社会上像这样的事情还少吗?但是那无知识的动物做出那无知识的事情
,却是很平常的。可是这位校长先生系武昌高等师范毕业,受过高等国民之师表的教育,竟
能做出这种教人忍无可忍的压迫手段!我以为他的罪恶比那六个强奸的丘八还要重些!呀!
女师同学们住在这样专制的学校里边!
  唯亭。十四,五,二十七,北京。
  一九二五年五月三十一日《京报副刊》。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五年五月六日《京报副刊》。
  〔2〕 向君 即向培良。参看本卷第272页注〔2〕。
  〔3〕 《京副》 即《京报副刊》,孙伏园编辑。一九二四年十二月五日创刊,一九
二六年四月二十四日停刊。
  〔4〕 两位C君 指尚钺、长虹。尚钺,河南罗山人。当时是北京大学英语系学生,
莽原社成员。
  〔5〕 Y君 指荆有麟(1903—1951),又名织芳,山西猗氏人。
  曾在北京世界语专门学校听过鲁迅的课,参与《莽原》的出版工作,编辑过《民众文艺
》周刊。后来参加国民党特务组织,混迹于文化界从事反革命活动。
我才知道〔1〕
  时常看见些讣文,死的不是“清封什么大夫”便是“清封什么人”〔2〕。我才知道中
华民国国民一经死掉,就又去降了清朝了。
  时常看见些某封翁〔3〕某太夫人几十岁的征诗启,儿子总是阔人或留学生。我才知道
一有这样的儿子,自己就像“中秋无月”“花下独酌大醉”一样,变成做诗的题目了。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五年六月九日《民众文艺》周刊第二十三期。
  〔2〕 “清封什么大夫” 清朝对正一品到从五品文官的封号。
  “清封什么人”,清朝对达官显贵的妻子常给以夫人、宜人等等的封号。
  民国以后有些死者的讣文上也写有这类封号,如“清封荣禄大夫”、“清封宜人”等,
以示荣耀。
  〔3〕 封翁 封建社会对因子孙显贵而受封诰的男性的称呼。太夫人,封建社会里对
列侯的母亲的称呼,后也用于泛称达官贵人的母亲。
女校长的男女的梦〔1〕
  我不知道事实如何,从小说上看起来,上海洋场上恶虔婆的逼勒良家妇女,都有一定的
程序:冻饿,吊打。那结果,除被虐杀或自杀之外,是没有一个不讨饶从命的;于是乎她就
为所欲为,造成黑暗的世界。
  这一次杨荫榆〔2〕的对付反抗她的女子师范大学学生们,听说是先以率警殴打,继以
断绝饮食的,〔3〕但我却还不为奇,以为还是她从哥仑比亚大学学来的教育的新法,待到
看见今天报上说杨氏致书学生家长〔4〕,使再填入学愿书,“不交者以不愿再入学校论”
,这才恍然大悟,发生无限的哀感,知道新妇女究竟还是老妇女,新方法究竟还是老方法,
去光明非常辽远了。
  女师大的学生,不是各省的学生么?那么故乡就多在远处,家长们怎么知道自己的女儿
的境遇呢?怎么知道这就是威逼之后的勒令讨饶乞命的一幕呢?自然,她们可以将实情告诉
家长的;然而杨荫榆已经以校长之尊,用了含胡的话向家长们撒下网罗了。
  为了“品性”二字问题,曾有六个教员发过宣言〔5〕,证明杨氏的诬妄。这似乎很触
着她的致命伤了,“据接近杨氏者言”,她说“风潮内幕,现已暴露,前如北大教员OO诸人
之宣言,……近如所谓‘市民’之演说。……”〔6〕(六日《晨报》)
  直到现在,还以诬蔑学生的老手段,来诬蔑教员们。但仔细看来,是无足怪的,因为诬
蔑是她的教育法的根源,谁去摇动它,自然就要得到被诬蔑的恶报。
  最奇怪的是杨荫榆请警厅派警的信〔7〕,“此次因解决风潮改组各班学生诚恐某校男
生来校援助恳请准予八月一日照派保安警察三四十名来校借资防护”云云,发信日是七月三
十一日。入校在八月初,而她已经在七月底做着“男生来帮女生”的梦,并且将如此梦话,
叙入公文,倘非脑里有些什么贵恙,大约总该不至于此的罢。我并不想心理学者似的来解剖
思想,也不想道学先生似的来诛心,但以为自己先设立一个梦境,而即以这梦境来诬人,倘
是无意的,未免可笑,倘是有意,便是可恶,卑劣;“学笈重洋,教鞭十载”〔8〕,都白
糟蹋了。
  我真不解何以一定是男生来帮女生。因为同类么?那么,请男巡警来帮的,莫非是女巡
警?给女校长代笔的,莫非是男校长么?
  “对于学生品性学业,务求注重实际”〔9〕,这实在是很可佩服的。但将自己夜梦里
所做的事,都诬栽在别人身上,却未免和实际相差太远了。可怜的家长,怎么知道你的孩子
遇到了这样的女人呢!
  我说她是梦话,还是忠厚之辞;否则,杨荫榆便一钱不值;更不必说一群躲在黑幕里的
一班无名的蛆虫!
  八月六日。
    D    D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五年八月十日《京报副刊》。
  〔2〕 杨荫榆(?—1938) 江苏无锡人,曾留学日本、美国。一九二四年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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