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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全集

_194 鲁迅(现代)
的真实的更广大的内容。这种文学,现在已经存在着,并且即将在这基础之上,再受着实际
战斗生活的培养,开起烂缦的花来罢。因此,新的口号的提出,不能看作革命文学运动的停
止,或者说“此路不通”了。所以,决非停止了历来的反对法西主义,反对一切反动者的血
的斗争,而是将这斗争更深入,更扩大,更实际,更细微曲折,将斗争具体化到抗日反汉奸
的斗争,将一切斗争汇合到抗日反汉奸斗争这总流里去。决非革命文学要放弃它的阶级的领
导的责任,而是将它的责任更加重,更放大,重到和大到要使全民族,不分阶级和党派,一
致去对外。这个民族的立场,才真是阶级的立杨。托洛斯基的中国的徒孙们,似乎胡涂到连
这一点都不懂的。但有些我的战友,竟也有在作相反的“美梦”者,我想,也是极胡涂的昏
虫。
  但民族革命战争的大众文学,正如无产革命文学的口号一样,大概是一个总的口号罢。
在总口号之下,再提些随时应变的具体的口号,例如“国防文学”“救亡文学”“抗日文艺
”……等等,我以为是无碍的。不但没有碍,并且是有益的,需要的。自然,太多了也使人
头昏,浑乱。
  不过,提口号,发空论,都十分容易办。但在批评上应用,在创作上实现,就有问题了
。批评与创作都是实际工作。
  以过去的经验,我们的批评常流于标准太狭窄,看法太肤浅;我们的创作也常现出近于
出题目做八股的弱点。所以我想现在应当特别注意这点:民族革命战争的大众文学决不是只
局限于写义勇军打仗,学生请愿示威……等等的作品。这些当然是最好的,但不应这样狭窄
。它广泛得多,广泛到包括描写现在中国各种生活和斗争的意识的一切文学。因为现在中国
最大的问题,人人所共的问题,是民族生存的问题。所有一切生活(包含吃饭睡觉)都与这
问题相关;例如吃饭可以和恋爱不相干,但目前中国人的吃饭和恋爱却都和日本侵略者多少
有些关系,这是看一看满洲和华北的情形就可以明白的。而中国的唯一的出路,是全国一致
对日的民族革命战争。
  懂得这一点,则作家观察生活,处理材料,就如理丝有绪;作者可以自由地去写工人,
农民,学生,强盗,娼妓,穷人,阔佬,什么材料都可以,写出来都可以成为民族革命战争
的大众文学。也无需在作品的后面有意地插一条民族革命战争的尾巴,翘起来当作旗子;因
为我们需要的,不是作品后面添上去的口号和矫作的尾巴,而是那全部作品中的真实的生活
,生龙活虎的战斗,跳动着的脉搏,思想和热情,等等。
  六月十日。
   C   C
  〔1〕 本篇最初同时发表于一九三六年七月《现实文学》月刊第一期和《文学界》月
刊第一卷第二号。
《苏联版画集》序〔1〕
  ——前大半见上面《记苏联版画展览会》, 而将《附记》删去。再后便接下文:
  右一篇,是本年二月间,苏联版画展览会在上海开会的时候,我写来登在《申报》上面
的。这展览会对于中国给了不少的益处;我以为因此由幻想而入于脚踏实地的写实主义的大
约会有许多人。良友图书公司要印一本画集,我听了非常高兴,所以当赵家璧〔2〕先生希
望我参加选择和写作序文的时候,我都毫不思索地答应了:这是我所愿意做,也应该做的。
  参加选择绘画,尤其是版画,我是践了夙诺的,但后来却生了病,缠绵月余,什么事情
也不能做了,写序之期早到,我却还连拿一张纸的力量也没有。停印等我,势所不能,只好
仍取旧文,印在前面,聊以塞责。不过我自信其中之所说也还可以略供参考,要请读者见恕
的是我竟偏在这时候生病,不能写出一点新的东西来。
  这一个月来,每天发热,发热中也有时记起了版画。我觉得这些作者,没有一个是潇洒
,飘逸,伶俐,玲珑的。他们个个如广大的黑土的化身,有时简直显得笨重,自十月革命以
后,开山的大师就忍饥,斗寒,以一个廓大镜和几把刀,不屈不挠的开拓了这一部门的艺术
。这回虽然已是复制了,但大略尚存,我们可以看见,有那一幅不坚实,不恳切,或者是有
取巧,弄乖的意思的呢?
  我希望这集子的出世,对于中国的读者有好影响,不但可见苏联的艺术的成绩而已。
  一九三六年六月二十三日,鲁迅述,许广平〔3〕记。
  〔1〕 本篇最初印入《苏联版画集》。
  《苏联版画集》,赵家璧编,一九三六年七月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出版。
  〔2〕 赵家璧 江苏松江(今属上海市)人,作家,出版家。当时任良友图书印刷公
司编辑。
  〔3〕 许广平(1898—1968) 笔名景宋,广东番禺人,鲁迅夫人。
  著有《欣慰的纪念》、《关于鲁迅的生活》等。
半夏小集〔1〕

  剥去了!
  B: 因为A还是不穿大衫好看。我剥它掉,是提拔他;要不然,我还不屑剥呢。
  A: 不过我自己却以为还是穿着好……
  C: 现在东北四省失掉了,你漫不管,只嚷你自己的大衫,你这利己主义者,你这猪
猡!
  C太太:他竟毫不知道B先生是合作的好伴侣,这昏蛋!

  用笔和舌,将沦为异族的奴隶之苦告诉大家,自然是不错的,但要十分小心,不可使大
家得着这样的结论:“那么,到底还不如我们似的做自己人的奴隶好。”

  “联合战线”〔2〕之说一出,先前投敌的一批“革命作家”,就以“联合”的先觉者
自居,渐渐出现了。纳款,通敌的鬼蜮行为,一到现在,就好像都是“前进”的光明事业。

  这是明亡后的事情。
  凡活着的,有些出于心服,多数是被压服的。但活得最舒服横恣的是汉奸;而活得最清
高,被人尊敬的,是痛骂汉奸的逸民。后来自己寿终林下,儿子已不妨应试去了,而且各有
一个好父亲。至于默默抗战的烈士,却很少能有一个遗孤。
  我希望目前的文艺家,并没有古之逸民气。

  命的事情,都没有瞒了你。你怎么竟向敌人告密去了?
  B: 岂有此理!怎么是告密!我说出来,是因为他们问了我呀。
  A: 你不能推说不知道吗?
  B: 什么话!我一生没有说过谎,我不是这种靠不住的人!

  ……
  B: 没有的事……为什么?
  A: 我那时对你说过,要到西湖上去做二万行的长诗,直到现在,一个字也没有,哈
哈哈!
  B: 哦,……我可并没有失望。
  A: 您的“世故”可是进步了,谁都知道您记性好,“责人严”,不会这么随随便便
的,您现在也学会了说谎。
  B: 我可并没有说谎。
  A: 那么,您真的对我没有失望吗?
  B: 唔,无所谓失不失望,因为我根本没有相信过你。

  庄生以为“在上为乌鸢食,在下为蝼伟食”〔3〕,死后的身体,大可随便处置,因为
横竖结果都一样。
  我却没有这么旷达。假使我的血肉该喂动物,我情愿喂狮虎鹰隼,却一点也不给癞皮狗
们吃。
  养肥了狮虎鹰隼,它们在天空,岩角,大漠,丛莽里是伟美的壮观,捕来放在动物园里
,打死制成标本,也令人看了神旺,消去鄙吝的心。
  但养胖一群癞皮狗,只会乱钻,乱叫,可多么讨厌!

  琪罗〔4〕编辑圣·蒲孚〔5〕的遗稿,名其一部为《我的毒》(Mes Poiso
ns);我从日译本上,看见了这样的一条:
  是最高的轻蔑。——我在这里说,也是多余的。”
  诚然,“无毒不丈夫”,形诸笔墨,却还不过是小毒。最高的轻蔑是无言,而且连眼珠
也不转过去。

  作为缺点较多的人物的模特儿,被写入一部小说里,这人总以为是晦气的。
  殊不知这并非大晦气,因为世间实在还有写不进小说里去的人。倘写进去,而又逼真,
这小说便被毁坏。
  譬如画家,他画蛇,画鳄鱼,画龟,画果子壳,画字纸篓,画垃圾堆,但没有谁画毛毛
虫,画癞头疮,画鼻涕,画大便,就是一样的道理。
  有人一知道我是写小说的,便回避我,我常想这样的劝止他,但可惜我的毒还不到这程
度。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六年十月《作家》月刊第二卷第一期。
  〔2〕 “联合战线” 指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3〕 “在上为乌鸢食,在下为蝼伟食” 语见《庄子·列御寇》。
  〔4〕 琪罗(VDGiraud,1868—1953) 法国文艺批评家,著有《?┠善来返取?
  〔5〕 圣·蒲孚(CDADSainte-Beuve,1804—1869) 通译
圣佩韦,法国文艺批评家。著有《文学家画像》、《月曜日讲话》等。
  “这也是生活”……〔1〕这也是病中的事情。
  有一些事,健康者或病人是不觉得的,也许遇不到,也许太微细。到得大病初愈,就会
经验到;在我,则疲劳之可怕和休息之舒适,就是两个好例子。我先前往往自负,从来不知
道所谓疲劳。书桌面前有一把圆椅,坐着写字或用心的看书,是工作;旁边有一把藤躺椅,
靠着谈天或随意的看报,便是休息;觉得两者并无很大的不同,而且往往以此自负。现在才
知道是不对的,所以并无大不同者,乃是因为并未疲劳,也就是并未出力工作的缘故。
  我有一个亲戚的孩子,高中毕了业,却只好到袜厂里去做学徒,心情已经很不快活的了
,而工作又很繁重,几乎一年到头,并无休息。他是好高的,不肯偷懒,支持了一年多。
  有一天,忽然坐倒了,对他的哥哥道:“我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他从此就站不起来,送回家里,躺着,不想饮食,不想动弹,不想言语,请了耶稣教堂
的医生来看,说是全体什么病也没有,然而全体都疲乏了。也没有什么法子治。自然,连接
而来的是静静的死。我也曾经有过两天这样的情形,但原因不同,他是做乏,我是病乏的。
我的确什么欲望也没有,似乎一切都和我不相干,所有举动都是多事,我没有想到死,但也
没有觉得生;这就是所谓“无欲望状态”,是死亡的第一步。
  曾有爱我者因此暗中下泪;然而我有转机了,我要喝一点汤水,我有时也看看四近的东
西,如墙壁,苍蝇之类,此后才能觉得疲劳,才需要休息。
  象心纵意的躺倒,四肢一伸,大声打一个呵欠,又将全体放在适宜的位置上,然后弛懈
了一切用力之点,这真是一种大享乐。在我是从来未曾享受过的。我想,强壮的,或者有福
的人,恐怕也未曾享受过。
  记得前年,也在病后,做了一篇《病后杂谈》,共五节,投给《文学》,但后四节无法
发表,印出来只剩了头一节了。〔2〕虽然文章前面明明有一个“一”字,此后突然而止,
并无“二”“三”,仔细一想是就会觉得古怪的,但这不能要求于每一位读者,甚而至于不
能希望于批评家。于是有人据这一节,下我断语道:“鲁迅是赞成生病的。”现在也许暂免
这种灾难了,但我还不如先在这里声明一下:“我的话到这里还没有完。”
  有了转机之后四五天的夜里,我醒来了,喊醒了广平。
  “给我喝一点水。并且去开开电灯,给我看来看去的看一下。”
  “为什么?……”她的声音有些惊慌,大约是以为我在讲昏话。
  “因为我要过活。你懂得么?这也是生活呀。我要看来看去的看一下。”
  “哦……”她走起来,给我喝了几口茶,徘徊了一下,又轻轻的躺下了,不去开电灯。
  我知道她没有懂得我的话。
  街灯的光穿窗而入,屋子里显出微明,我大略一看,熟识的墙壁,壁端的棱线,熟识的
书堆,堆边的未订的画集,外面的进行着的夜,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我
存在着,我在生活,我将生活下去,我开始觉得自己更切实了,我有动作的欲望——但不久
我又坠入了睡眠。
  第二天早晨在日光中一看,果然,熟识的墙壁,熟识的书堆……这些,在平时,我也时
常看它们的,其实是算作一种休息。但我们一向轻视这等事,纵使也是生活中的一片,却排
在喝茶搔痒之下,或者简直不算一回事。我们所注意的是特别的精华,毫不在枝叶。给名人
作传的人,也大抵一味铺张其特点,李白怎样做诗,怎样耍颠,拿破仑怎样打仗,怎样不睡
觉,却不说他们怎样不耍颠,要睡觉。其实,一生中专门耍颠或不睡觉,是一定活不下去的
,人之有时能耍颠和不睡觉,就因为倒是有时不耍颠和也睡觉的缘故。然而人们以为这些平
凡的都是生活的渣滓,一看也不看。
  于是所见的人或事,就如盲人摸象,摸着了脚,即以为象的样子像柱子。中国古人,常
欲得其“全”,就是制妇女用的“乌鸡白凤丸”,也将全鸡连毛血都收在丸药里,方法固然
可笑,主意却是不错的。
  删夷枝叶的人,决定得不到花果。
  为了不给我开电灯,我对于广平很不满,见人即加以攻击;到得自己能走动了,就去一
翻她所看的刊物,果然,在我卧病期中,全是精华的刊物已经出得不少了,有些东西,后面
虽然仍旧是“美容妙法”,“古木发光”,或者“尼姑之秘密”,但第一面却总有一点激昂
慷慨的文章。作文已经有了“最中心之主题”〔3〕:连义和拳时代和德国统帅瓦德西睡了
一些时候的赛金花,也早已封为九天护国娘娘了。〔4〕尤可惊服的是先前用《御香缥缈录
》〔5〕,把清朝的宫廷讲得津津有味的《申报》上的《春秋》,也已经时而大有不同,有
一天竟在卷端的《点滴》〔6〕里,教人当吃西瓜时,也该想到我们土地的被割碎,像这西
瓜一样。自然,这是无时无地无事而不爱国,无可訾议的。但倘使我一面这样想,一面吃西
瓜,我恐怕一定咽不下去,即使用劲咽下,也难免不能消化,在肚子里咕咚的响它好半天。
这也未必是因为我病后神经衰弱的缘故。我想,倘若用西瓜作比,讲过国耻讲义,却立刻又
会高高兴兴的把这西瓜吃下,成为血肉的营养的人,这人恐怕是有些麻木。对他无论讲什么
讲义,都是毫无功效的。
  我没有当过义勇军,说不确切。但自己问:战士如吃西瓜,是否大抵有一面吃,一面想
的仪式的呢?我想:未必有的。他大概只觉得口渴,要吃,味道好,却并不想到此外任何好
听的大道理。吃过西瓜,精神一振,战斗起来就和喉干舌敝时候不同,所以吃西瓜和抗敌的
确有关系,但和应该怎样想的上海设定的战略,却是不相干。这样整天哭丧着脸去吃喝,不
多久,胃口就倒了,还抗什么敌。
  然而人往往喜欢说得稀奇古怪,连一个西瓜也不肯主张平平常常的吃下去。其实,战士
的日常生活,是并不全部可歌可泣的,然而又无不和可歌可泣之部相关联,这才是实际上的
战士。
  八月二十三日。
   C   C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六年九月五日上海《中流》半月刊第一卷第一期。
  〔2〕 《病后杂谈》 写于一九三四年十二月十一日,共四节。在《文学》月刊第四
卷第二号(一九三五年二月)发表时,被国民党当局检查删去后三节。全文后收入《且介亭
杂文》。
  〔3〕 “最中心之主题” 参看本卷第540页注〔10〕。
  〔4〕 瓦德西(ADvon Waldersee,1832—1904) 德国人?搴屯牌鹨迨鼻致灾泄陌斯芩玖睢H鸹ǎ迥┑囊桓黾伺>萁瞬褫嗨惰
筇炻月肌肪砣陡良褪隆分性兀骸敖鸹ü市崭担试疲ㄗ栽菩照裕翟蛐詹埽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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鸹ǎ灾酰蕴拼樱咧文薄!闭饫锼等鸹ū弧胺馕盘旎す锬铩保钦攵
韵难芩骶绫尽度鸹ā芬约暗笔北愿镁绲脑扪锒档摹?
  〔5〕 《御香缥缈录》 原名《老佛爷时代的西太后》,清宗室德龄所作。原本系英
文,一九三三年在美国纽约出版。秦瘦鸥译为中文,一九三四年四月起在《申报》副刊《春
秋》上连载,后由申报馆印行单行本。
  〔6〕 《点滴》 《申报·春秋》刊登短篇文章的专栏。一九三六年八月十二日该栏
发表姚明然的短文中说:“当圆圆的西瓜,被瓜分的时候,我便想到和将来世界殖民地的再
分割不是一样吗?”
  “立此存照”(一)〔1〕
晓  角
  海派《大公报》〔2〕的《大公园地》上,有《非庵漫话》,八月二十五日的一篇,题
为《太学生应试》,云:
  “这次太学生应试,国文题在文科的是:《士先器识
  而后文艺》,理科的是《拟南粤王复汉文帝书》,并把汉文帝遗南粤王赵佗书的原文附
在题后。也许这个试题,对于现在的异动,不无见景生情之意。但是太学生对于这两个策论
式的命题,很有些人摸不着头脑。有一位太学生在试卷上大书:‘汉文帝三字仿佛故识,但
不知系汉高祖几代贤孙,答南粤王赵他,则素昧生平,无从说起。且回去用功,明年再见。
’某试官见此生误佗为他,辄批其后云:‘汉高文帝爸,赵佗不是他;今年既不中,明年再
来吧。’又一生在《士先器识而后文艺》题后,并未作文,仅书‘若见美人甘下拜,凡闻过
失要回头’一联,掷笔出场而去。某试官批云:‘闻鼓鼙而思将帅之臣,临考试而动爱美之
兴,幸该生尚能悬崖勒马,否则应打竹板四十,赶出场外。’是亦孤城落日中堪资谈助者。

  寥寥三百余字耳,却已将学生对于旧学之空疏和官师态度之浮薄写尽,令人觉自言“歇
后郑五作宰相,天下事可知”〔3〕者,诚亦古之人不可及也。
  但国文亦良难:汉若无赵他,中华民国亦岂得有“太学生”哉。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六年九月五日《中流》半月刊第一卷第一期。
  〔2〕 海派《大公报》 指在上海发行的《大公报》,一九三六年四月一日开始发行。
  〔3〕 “歇后郑五作宰相,天下事可知” 《唐书·郑綮传》载:
  “綮善为诗,多侮剧刺时,故落格调,时号郑五歇后体。初去庐江与郡人别云:‘唯有
两行公廨泪,一时洒向渡头风。’滑稽皆此类也……庶政未惬,綮每形于诗什而嘲之。”后
来他被任为宰相,“亲宾来贺,搔首言曰:‘歇后郑五作宰相,时事可知矣!’”“歇后”
,就是结末的语词不说出来;宋代叶梦得《石林诗话》载:“(唐)彦谦题高庙(汉高祖陵
)云:‘耳闻明主提三尺,眼见愚民盗一'y。’虽是着题,然语皆歇后。”“三尺”,指“
三尺剑”;“一'y”,指“一'y土”。
  “立此存照”(二)〔1〕
晓  角
  《申报》(八月九日)载本地人盛阿大,有一养女,名杏珍,年十六岁,于六日忽然失
踪,盛在家检点衣物,从杏珍之箱箧中发现他人寄与之情书一封,原文云:
  程中,很是觉得闷闷的,然而细想真有无穷快乐在眼前矣,细算时日,不久快到我们的
时候矣,请万事多多秘密为要,如有东西,有机会拿来,请你爱惜金钱,不久我们需要金钱
应用,幸勿浪费,是幸,你的身体爱惜,我睡在床上思想你,早晨等在洋台上,看你开门,
我多看见你芳影,很是快活,请你勿要想念,再会吧,日健,爱书,”
  盛遂将信呈交捕房,不久果获诱拐者云云。
  案这种事件,是不足为训的。但那一封信,却是十足道地的语录体〔2〕情书,置之《
宇宙风》中,也堪称佳作,可惜林语堂博士竟自赴美国讲学,不再顾念中国文风了。
  现在录之于此,以备他日作《中国语录体文学史》者之采择,其作者,据《申报》云,
乃法租界蒲石路四七九号协盛水果店伙无锡项三宝也。
   C   C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六年九月五日《中流》半月刊第一卷第一期。
  〔2〕 语录体 参看本卷第310页注〔5〕。按林语堂提倡的所谓语录体,据他解
释,是“文言中不避俚语,白话中多放之乎”。(见一九三三年十二月一日《论语》半月刊
第三十期《怎样做语录体文?》)
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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