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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全集

_161 鲁迅(现代)
  “剧本鉴定的工作完毕,则不妨选几个最前进的戏先到莫斯科去宣传为梅兰芳先生‘转
变’后的个人的创作。……因为照例,到苏联去的艺术家,是无论如何应该事先表示一点‘
转变’的。”(《文艺画报》创刊号。)这可冷静得多了,一看就知道他手段高妙,足使齐
如山〔3〕先生自愧弗及,赶紧来请帮忙——帮忙的帮忙。
  但梅兰芳先生却正在说中国戏是象征主义,〔4〕剧本的字句要雅一些,他其实倒是为
艺术而艺术,他也是一位“第三种人”。
  那么,他是不会“表示一点‘转变’的”,目前还太早一点。他也许用别一个笔名,做
一篇剧本,描写一个知识阶级,总是专为艺术,总是不问俗事,但到末了,他却究竟还在革
命这一方面。这就活动得多了,不到末了,花呀光呀,倘到末了,做这篇东西的也就是我呀
,那不就在革命这一方面了吗?
  但我不知道梅兰芳博士可会自己做了文章,却用别一个笔名,来称赞自己的做戏;或者
虚设一社,出些什么“戏剧年鉴”,亲自作序,说自己是剧界的名人?〔5〕倘使没有,那
可是也不会玩这一手的。
  倘不会玩,那可真要使杜衡先生失望,要他“再亮些”〔6〕了。
  还是带住罢,倘再“略论”下去,我也要防梅先生会说因为被批评家乱骂,害得他演不
出好戏来。〔7〕十一月一日。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四年十一月六日《中华日报·动向》。
  〔2〕 徐悲鸿于一九三四年五月应苏联对外文化事业委员会邀请,去苏联参加中国画
展览会,曾在莫斯科中国大使馆举行的招待会上即席作画。
  〔3〕 齐如山(1877—1962) 河北高阳人。当时北平国剧学会会长,曾为
梅兰芳编过剧本。杜衡在《文艺画刊》创刊号(一九三四年十月)发表的《梅兰芳到苏联去
》一文中说:“我以为他(按指梅兰芳)最先的急务,是应当找几位戏剧意识检讨专家来帮
忙,或竟成立一个脚本改编委员会。这些工作,恐怕像齐如山先生他们未必能够胜任”。
  〔4〕 一九三四年九月八日《大晚报·剪影》载犁然的《在梅兰芳马连良程继先叶盛
兰的欢宴席上》一文中,记录梅兰芳谈话说:“中国旧戏原纯是象征派的,跟写实的话剧不
同”。
  〔5〕 这些都是对杜衡等人的讽刺,参看本书《化名新法》。“戏剧年鉴”是影射杜
衡、施蛰存合编的一九三二年《中国文艺年鉴》。
  〔6〕 “再亮些” 杜衡著有长篇小说《再亮些》,载一九三四年《现代》月刊第五
卷第一期至第五期和第六卷第一期(未刊完,出单行本时改题为《叛徒》)。篇首《题解》
引用歌德临终时的话:“再亮些,再亮些!”
  〔7〕 这里也是对杜衡的讽刺。杜衡曾于一九三二年说左翼批评家“蛮横”,使他们
不得不“永远地沉默,长期地搁笔”。参看《南腔北调集·论“第三种人”》。
骂杀与捧杀〔1〕
阿 法
  现在有些不满于文学批评的,总说近几年的所谓批评,不外乎捧与骂。
  其实所谓捧与骂者,不过是将称赞与攻击,换了两个不好看的字眼。指英雄为英雄,说
娼妇是娼妇,表面上虽像捧与骂,实则说得刚刚合式,不能责备批评家的。批评家的错处,
是在乱骂与乱捧,例如说英雄是娼妇,举娼妇为英雄。
  批评的失了威力,由于“乱”,甚而至于“乱”到和事实相反,这底细一被大家看出,
那效果有时也就相反了。所以现在被骂杀的少,被捧杀的却多。
  人古而事近的,就是袁中郎。这一班明末的作家,在文学史上,是自有他们的价值和地
位的。而不幸被一群学者们捧了出来,颂扬,标点,印刷,“色借,日月借,烛借,青黄借
,眼色无常。声借,钟鼓借,枯竹窍借……”〔2〕借得他一榻胡涂,正如在中郎脸上,画
上花脸,却指给大家看,啧啧赞叹道:“看哪,这多么‘性灵’呀!”对于中郎的本质,自
然是并无关系的,但在未经别人将花脸洗清之前,这“中郎”总不免招人好笑,大触其霉头

  人近而事古的,我记起了泰戈尔〔3〕。他到中国来了,开坛讲演,人给他摆出一张琴
,烧上一炉香,左有林长民〔4〕,右有徐志摩〔5〕,各各头戴印度帽。徐诗人开始绍介
了:“纛**!叽哩咕噜,白云清风,银磐……当!”说得他好像活神仙一样,于是我们的地
上的青年们失望,离开了。神仙和凡人,怎能不离开明?但我今年看见他论苏联的文章,自
己声明道:“我是一个英国治下的印度人。”他自己知道得明明白白。大约他到中国来的时
候,决不至于还胡涂,如果我们的诗人诸公不将他制成一个活神仙,青年们对于他是不至于
如此隔膜的。现在可是老大的晦气。
  以学者或诗人的招牌,来批评或介绍一个作者,开初是很能够蒙混旁人的,但待到旁人
看清了这作者的真相的时候,却只剩了他自己的不诚恳,或学识的不够了。然而如果没有旁
人来指明真相呢,这作家就从此被捧杀,不知道要多少年后才翻身。
  十一月十九日。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四年十一月二十三日《中华日报·动向》。
  〔2〕 当时刘大杰标点、林语堂校阅的《袁中郎全集》断句错误甚多。这里的引文是
该书《广庄·齐物论》中的一段;标点应为:“色借日月,借烛,借青黄,借眼;色无常。
声借钟鼓,借枯竹窍,借……”。曹聚仁曾在一九三四年十一月十三日《中华日报·动向》
上发表《标点三不朽》一文,指出刘大杰标点本的这个错误。
  〔3〕 泰戈尔(R.Tagore,1861—1941) 印度诗人。著有《新月
集》、《园丁集》、《飞鸟集》等。一九二四年到中国旅行。一九三○年访问苏联,作有《
俄罗斯书简》(一九三一年出版),其中说过自己是“英国的臣民”的话。
  〔4〕 林长民(1876—1925) 福建闽侯人,政客。
  〔5〕 徐志摩(1897—1931) 浙江海宁人,诗人,新月社主要成员。著有
《志摩的诗》,《猛虎集》等。泰戈尔来华时他担任翻译。
读 书 忌〔1〕
焉 于
  记得中国的医书中,常常记载着“食忌”,就是说,某两种食物同食,是于人有害,或
者足以杀人的,例如葱与蜜,蟹与柿子,落花生与王瓜之类。但是否真实,却无从知道,因
为我从未听见有人实验过。
  读书也有“忌”,不过与“食忌”稍不同。这就是某一类书决不能和某一类书同看,否
则两者中之一必被克杀,或者至少使读者反而发生愤怒。例如现在正在盛行提倡的明人小品
,有些篇的确是空灵的。枕边厕上,车里舟中,这真是一种极好的消遣品。然而先要读者的
心里空空洞洞,混混茫茫。
  假如曾经看过《明季稗史》,《痛史》〔2〕,或者明末遗民的著作,那结果可就不同
了,这两者一定要打起仗来,非打杀其一不止。我自以为因此很了解了那些憎恶明人小品的
论者的心情。
  这几天偶然看见一部屈大均〔3〕的《翁山文外》,其中有一篇戊申(即清康熙七年)
八月做的《自代北〔4〕入京记》。他的文笔,岂在中郎之下呢?可是很有些地方是极有重
量的,抄
几句在这里——
  “……沿河行,或渡或否。往往见西夷毡帐,高低不一,所谓穹庐连属,如冈如阜者。
男妇皆蒙古语;有卖干湿酪者,羊马者,牦皮者,卧两骆驼中者,坐奚车者,不鞍而骑者,
三两而行,被戒衣,或红或黄,持小铁轮,念《金刚秽咒》者。其首顶一柳筐,以盛马粪及
木炭者,则皆中华女子。皆盘头跣足,垢面,反被毛袄。人与牛羊相枕藉,腥臊之气,百余
里不绝。……”
  我想,如果看过这样的文章,想像过这样的情景,又没有完全忘记,那么,虽是中郎的
《广庄》或《瓶史》〔5〕,也断不能洗清积愤的,而且还要增加愤怒。因为这实在比中郎
时代的他们互相标榜还要坏,他们还没有经历过扬州十日,嘉定三屠!
  明人小品,好的;语录体也不坏,但我看《明季稗史》之类和明末遗民的作品却实在还
要好,现在也正到了标点,翻印的时候了:给大家来清醒一下。
  十一月二十五日。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四年十一月二十九日《中华日报·动向》。
  〔2〕 《明季稗史》 即《明季稗史汇编》,清代留云居士辑,共二十七卷,汇刊稗
史十六种,所记都是明末遗事,如顾炎武《圣安皇帝本纪》,记福王弘光朝事;黄宗羲《赐
姓始末》,记郑成功收复台湾事;王秀楚《扬州十日记》、朱子素《嘉定屠城记略》,记清
兵杀戮的残酷。《痛史》,乐天居士编,共三集,汇印明末清初野史二十余种,总题为《痛
史》。民国初年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
  〔3〕 屈大均(1630—1696) 字翁山,广东番禺人,文学家。清兵入广州
前后,曾参加抗清活动,失败后剃发为僧,名今种。后又回俗,北游关中、山西。著有《翁
山文外》、《翁山诗外》、《广东新语》等。
  清雍正、乾隆间,他的著作都遭禁毁,直至一九一○年(宣统二年),上海国学扶轮社
才翻印《翁山文外》十六卷、《翁山诗外》十九卷。
  〔4〕 代北 古地区名,指现在的山西省北部、河北省西北部一带。
  〔5〕 《广庄》 袁中郎模仿《庄子》文体谈道家思想的著作,共七篇。《瓶史》,
袁中郎研究花瓶与插花的小品,共十二章。这两种都收入《袁中郎全集》。
鲁迅全集第 六 卷
且介亭杂文
且介亭杂文二集
且介亭杂文末编
  木刻像(曹 白作)
  在全国第二回木刻流动展览会上摄(1936)
上海大陆新村寓所外景
上海大陆新村寓所内景
目  录
且介亭杂文
 序言3…………………………………………………………
一九三四年
 答国际文学社问17…………………………………………
 《草鞋脚》小引19…………………………………………
 论“旧形式采用”21………………………………………
 连环图画琐谈26……………………………………………
 儒术29………………………………………………………
 《看图识字》34……………………………………………
 拿来主义37…………………………………………………
 隔膜41………………………………………………………
 《木刻纪程》小引47………………………………………
 难行和不信50………………………………………………
 买《小学大全》记53………………………………………
 韦素园墓记62………………………………………………
 忆韦素园君63………………………………………………
 忆刘半农君71………………………………………………
 答曹聚仁先生信76…………………………………………
 从孩子的照相说起80………………………………………
 门外文谈84…………………………………………………
 不知肉味和不知水味112……………………………………
 中国语文的新生115…………………………………………
 中国人失掉自信力了吗118…………………………………
 “以眼还眼”121……………………………………………
 说“面子”127………………………………………………
 运命131………………………………………………………
 脸谱臆测134…………………………………………………
 随便翻翻137…………………………………………………
 拿破仑与隋那143……………………………………………
 答《戏》周刊编者信145……………………………………
 寄《戏》周刊编者信151……………………………………
 中国文坛上的鬼魅153………………………………………
 关于新文字162………………………………………………
 病后杂谈164…………………………………………………
 病后杂谈之余182……………………………………………
 河南卢氏曹先生教泽碑文200………………………………
   《集外集》序(文略,见第七卷《集外集》)
 阿金202………………………………………………………
 论俗人应避雅人208…………………………………………
 附记213………………………………………………………
且介亭杂文二集
 序言222………………………………………………………
一九三五年
 叶紫作《丰收》序224………………………………………
 隐士228………………………………………………………
 “招贴即扯”232……………………………………………
 书的还魂和赶造235…………………………………………
 漫谈“漫画”238……………………………………………
 漫画而又漫画241……………………………………………
 《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序243………………………
 内山完造作《活中国的姿态》序272………………………
 “寻开心”276………………………………………………
 非有复译不可280……………………………………………
 论讽刺283……………………………………………………
 从“别字”说开去286………………………………………
 田军作《八月的乡村》序292………………………………
 徐懋庸作《打杂集》序296…………………………………
 人生识字胡涂始301…………………………………………
 “文人相轻”304……………………………………………
 “京派”和“海派”308……………………………………
 驵田诚一墓记313……………………………………………
 弄堂生意古今谈314…………………………………………
 不应该那么写317……………………………………………
 在现代中国的孔夫子319……………………………………
 六朝小说和唐代传奇文有怎样的区别?328………………
 什么是“讽刺”?334………………………………………
 论“人言可畏”337…………………………………………
 再论“文人相轻”341………………………………………
 《全国木刻联合展览会专辑》序344………………………
 文坛三户346…………………………………………………
 从帮忙到扯淡350……………………………………………
 《中国小说史略》日本译本序353…………………………
 “题未定”草(一至三)356………………………………
 名人和名言367………………………………………………
 “靠天吃饭”373……………………………………………
 几乎无事的悲剧376…………………………………………
   “题未定”草(四)(不发表)
 三论“文人相轻”379………………………………………
  A备考B:分明的是非和热烈的好恶(魏金枝)381…………
 四论“文人相轻”383………………………………………
 五论“文人相轻”——明术387……………………………
 “题未定”草(五)392……………………………………
 论毛笔之类399………………………………………………
 逃名402………………………………………………………
 六论“文人相轻”——二卖405……………………………
 七论“文人相轻”——两伤409……………………………
 萧红作《生死场》序414……………………………………
 陀思妥夫斯基的事417………………………………………
 孔另境编《当代文人尺牍钞》序420………………………
 杂谈小品文423………………………………………………
 “题未定”草(六至九)427………………………………
 论新文字449…………………………………………………
 《死魂灵百图》小引452……………………………………
 后记455………………………………………………………
且介亭杂文末编
一九三六年
 记苏联版画展览会488………………………………………
 我要骗人493…………………………………………………
 《译文》复刊词499…………………………………………
 白莽作《孩儿塔》序501……………………………………
 续记503………………………………………………………
 写于深夜里507………………………………………………
 三月的租界521………………………………………………
 《出关》的“关”525………………………………………
 《呐喊》捷克译本序言533…………………………………
 答徐懋庸并关于抗日统一战线问题535……………………
 关于太炎先生二三事554……………………………………
 曹靖华译《苏联作家七人集》序561………………………
 因太炎先生而想起的二三事565……………………………
附  集
 大小奇迹574…………………………………………………
 难答的问题576………………………………………………
 登错的文章578………………………………………………
 《海上述林》上卷序言580…………………………………
 我的第一个师父582…………………………………………
 《海上述林》下卷序言591…………………………………
 答托洛斯基派的信593………………………………………
 论现在我们的文学运动597…………………………………
 《苏联版画集》序600………………………………………
 半夏小集602…………………………………………………
 “这也是生活”606…………………………………………
 “立此存照”(一)611……………………………………
 “立此存照”(二)613……………………………………
 死615…………………………………………………………
 女吊621………………………………………………………
 “立此存照”(三)629……………………………………
 “立此存照”(四)635……………………………………
 “立此存照”(五)638……………………………………
 “立此存照”(六)640……………………………………
 “立此存照”(七)642……………………………………
 后记(许广平)645…………………………………………
且介亭杂文
  本书收作者一九三四年所作杂文三十六篇,
  一九三五年末经作者亲自编定,一九三七年七月由上海三闲书屋初版。
序  言
  近几年来,所谓“杂文”的产生,比先前多,也比先前更受着攻击。例如自称“诗人”
邵洵美〔1〕,前“第三种人”〔2〕施蛰存〔3〕和杜衡即苏汶〔4〕,还不到一知半解
程度的大学生林希隽〔5〕之流,就都和杂文有切骨之仇,给了种种罪状的。然而没有效,
作者多起来,读者也多起来了。
  其实“杂文”也不是现在的新货色,是“古已有之”的,凡有文章,倘若分类,都有类
可归,如果编年,那就只按作成的年月,不管文体,各种都夹在一处,于是成了“杂”。分
类有益于揣摩文章,编年有利于明白时势,倘要知人论世,是非看编年的文集不可的,现在
新作的古人年谱的流行,即证明着已经有许多人省悟了此中的消息。况且现在是多么切迫的
时候,作者的任务,是在对于有害的事物,立刻给以反响或抗争,是感应的神经,是攻守的
手足。潜心于他的鸿篇巨制,为未来的文化设想,固然是很好的,但为现在抗争,却也正是
为现在和未来的战斗的作者,因为失掉了现在,也就没有了未来。
  战斗一定有倾向。这就是邵施杜林之流的大敌,其实他们所憎恶的是内容,虽然披了文
艺的法衣,里面却包藏着“死之说教者”〔6〕,和生存不能两立。
  这一本集子和《花为文学》,是我在去年一年中,在官民的明明暗暗,软软硬硬的围剿
“杂文”的笔和刀下的结集,凡是写下来的,全在这里面。当然不敢说是诗史〔7〕,其中
有着时代的眉目,也决不是英雄们的八宝箱,一朝打开,便见光辉灿烂。我只在深夜的街头
摆着一个地摊,所有的无非几个小钉,几个瓦碟,但也希望,并且相信有些人会从中寻出合
于他的用处的东西。
  一九三五年十二月三十日,记于上海之且介亭〔8〕。
  〔1〕 邵洵美(1906—1968) 浙江余姚人。曾创办金屋书店,主编《金屋
月刊》,提倡所谓唯美主义文学。他和章克标是《人言》周刊的“编辑同人”。该刊第一卷
第三期(一九三四年三月)曾译载鲁迅用日文写的《关于中国的两三件事》一文中谈监狱一
节,文末的“编者注”中攻击鲁迅的杂文“强辞夺理”,“意气多于议论,捏造多于实证”
。参看《准风月谈·后记》。
  〔2〕 “第三种人” 一九三三年十月苏汶(即杜衡)在《现代》月刊第一卷第三期
发表《关于〈文新〉与胡秋原的文艺论辩》,文中自称是居于反动文艺和左翼文艺之外的“
第三种人”,鼓吹“文艺自由论”,攻击左翼文艺运动。鲁迅一九三四年四月十一日致增田
涉的信中指出这些所谓“第三种人”“自称超党派,其实是右派。”
  〔3〕 施蛰存 江苏松江(今属上海市)人,作家。曾主编《现代》月刊、《文饭小
品》等。他在《文饭小品》第三期(一九三五年四月)发表的《服尔泰》中,说鲁迅的杂文
是“有宣传作用而缺少文艺价值的东西”。
  〔4〕 杜衡(1906—1964) 又名苏汶,原名戴克崇,浙江杭县(今余杭)
人,“第三种人”的代表人物。曾编辑《现代》月刊。他在上海《星火》第二卷第二期(一
九三五年十一月一日)发表的《文坛的骂风》中说,“杂文的流行”,是文坛上“一团糟的
混战”的“一个重要的原因”,“于是短论也,杂文也,差不多成为骂人文章的‘雅称’,
于是,骂风四起,以至弄到今日这不可收拾的局势。”
  〔5〕 林希隽 广东潮安人,当时上海大夏大学的学生。他在《现代》第五卷第五期
(一九三四年九月)发表的《杂文和杂文家》中,说杂文的兴盛,是因为“作家毁掉了自己
以投机取巧的手腕来代替一个文艺作者的严肃的工作”。
  〔6〕 “死之说教者” 原是尼采《札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第一卷第九篇的篇名,这
里借用其字面的意思。
  〔7〕 诗史 意思是可以作为历史看的诗,语见《新唐书·杜甫传》:“甫又善陈时
事,律切精深,至千言不少衰,世号‘诗史’。”后也泛指能反映一个时代的作品。
  〔8〕 且介亭 当时作者住在上海北四川路,这个地区是“越界筑路”(帝国主义者
越出租界范围修筑马路)区域,即所谓“半租界”。
  “且介”即取“租界”二字之各半。
一九三四年
  关于中国的两三件事〔1〕
一 关于中国的火
  希腊人所用的火,听说是在一直先前,普洛美修斯〔2〕从天上偷来的,但中国的却和
它不同,是燧人氏〔3〕自家所发见——或者该说是发明罢。因为并非偷儿,所以拴在山上
,给老雕去啄的灾难是免掉了,然而也没有普洛美修斯那样的被传扬,被崇拜。
  中国也有火神〔4〕的。但那可不是燧人氏,而是随意放火的莫名其妙的东西。
  自从燧人氏发见,或者发明了火以来,能够很有味的吃火锅,点起灯来,夜里也可以工
作了,但是,真如先哲之所谓“有一利必有一弊”罢,同时也开始了火灾,故意点上火,烧
掉那有巢氏〔5〕所发明的巢的了不起的人物也出现了。
  和善的燧人氏是该被忘却的。即使伤了食,这回是属于神农氏〔6〕的领域了,所以那
神农氏,至今还被人们所记得。至于火灾,虽然不知道那发明家究竟是什么人,但祖师总归
是有的,于是没有法,只好漫称之曰火神,而献以敬畏。看他的画像,是红面孔,红胡须,
不过祭祀的时候,却须避去一切红色的东西,而代之以绿色。他大约像西班牙的牛一样,一
看见红色,便会亢奋起来,做出一种可怕的行动的。〔7〕他因此受着崇祀。在中国,这样
的恶神还很多。
  然而,在人世间,倒似乎因了他们而热闹。赛会〔8〕也只有火神的,燧人氏的却没有
。倘有火灾,则被灾的和邻近的没有被灾的人们,都要祭火神,以表感谢之意。被了灾还要
来表感谢之意,虽然未免有些出于意外,但若不祭,据说是第二回还会烧,所以还是感谢了
的安全。而且也不但对于火神,就是对于人,有时也一样的这么办,我想,大约也是礼仪的
一种罢。
  其实,放火,是很可怕的,然而比起烧饭来,却也许更有趣。外国的事情我不知道,若
在中国,则无论查检怎样的历史,总寻不出烧饭和点灯的人们的列传来。在社会上,即使怎
样的善于烧饭,善于点灯,也毫没有成为名人的希望。然而秦始皇〔9〕一烧书,至今还俨
然做着名人,至于引为希特拉〔10〕烧书事件的先例。假使希特拉太太善于开电灯,烤面
包罢,那么,要在历史上寻一点先例,恐怕可就难了。但是,幸而那样的事,是不会哄动一
世的。
  烧掉房子的事,据宋人的笔记说,是开始于蒙古人的。因为他们住着帐篷,不知道住房
子,所以就一路的放火。〔11〕然而,这是诳话。蒙古人中,懂得汉文的很少,所以不来
更正的。其实,秦的末年就有着放火的名人项羽〔12〕在,一烧阿房宫,便天下闻名,至
今还会在戏台上出现,连在日本也很有名。然而,在未烧以前的阿房宫里每天点灯的人们,
又有谁知道他们的名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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