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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全集

_108 鲁迅(现代)
  〔40〕 格拉特珂夫(iADACFIQOKL,1883—1958) 苏联小说家。
  《水门汀》,又译《士敏土》,通译《水泥》,是他描写苏联经济复兴的长篇小说。
  〔41〕 “布尔乔亚”的恶意 钱杏邨在《中国新兴文学中的几个具体的问题》中,
说鲁迅、茅盾等对“口号标语文学”的批评,是“中国的布尔乔亚的作家”对“普罗列塔利
亚文坛”的“恶意的嘲笑”。
  布尔乔亚,法语bourgeoisie 的音译,即资产阶级。
  〔42〕 亚历舍·托尔斯泰(AAHAZKFS[K\,1883—1945)、威垒赛耶夫?ǎ翧BADG`GSIGL,1867—1945)、普理希文(MAM凄TjLTJ,1873—195?矗际窃谑赂锩凹匆殉擅锩笕约绦醋骰疃淖骷摇?
  〔43〕 这些话,也见于《文学是有阶级性的吗?》。
  〔44〕 “艺术之宫” 成仿吾在《创造》季刊第二卷第二期(一九二四年一月)《
〈呐喊〉的评论》中说:鲁迅的历史小说《不周山》(后改名为《补天》)“虽然也还有不
能令人满足的地方”,却是表示作者“要进而入纯文艺的宫庭”的“杰作”。
  〔45〕 “太阳” 隐喻蒋光慈、钱杏邨等组织的文学团体太阳社。
  〔46〕 “猩猩”之说,见《创造月刊》第二卷第一期(一九二八年八月)杜荃(郭
沫若)的《文艺战线上的封建余孽》一文,其中说鲁迅过去和陈西滢、长虹的论战“是猩猩
和猩猩战”。下文所说“骂到牙齿的颜色”,参看本卷第118页注〔6〕。
  〔47〕 Prometheus 普罗米修斯,希腊神话中造福人类的神。相传他从
主神宙斯那里偷了火种给人类,受到宙斯的惩罚,被钉在高加索山的岩石上,让神鹰啄食他
的肝脏。
  〔48〕 《文艺政策》 鲁迅一九二八年翻译的关于苏联文艺政策的文件汇集,内容
包括《关于对文艺的党的政策》(一九二四年五月俄共〔布〕中央召开的关于文艺政策讨论
会的记录)、《观念形态战线和文学》(一九二五年一月第一次无产阶级作家大会的决议)
和《关于文艺领域上的党的政策》(一九二五年六月俄共〔布〕中央的决议)三个部分。
  系根据日本外村史郎和藏原惟人辑译的日文本转译,曾连载于《奔流》月刊,一九三○
年六月由水沫书店出版,列为鲁迅、冯雪峰主编的《科学的艺术论丛书》之一。
  〔49〕 郑伯奇(1895—1979) 陕西长安人,作家,创造社成员。
  当时他在上海开设亇房。
  〔50〕 Hauptmann 霍普特曼(1862—1946),德国剧作家。G
reMgory夫人,格列高里夫人(1852—1932),爱尔兰剧作家。
  〔51〕 《文艺生活》 创造社后期的文艺周刊,郑伯奇编辑,一九二八年十二月在
上海创刊,共出四期。
  〔52〕 所谓“投降”之说,见于一九二九年八月十九日上海小报《真报》所载尚文
的《鲁迅与北新书局决裂》一文,其中说鲁迅在被创造社“批判”之后,“今年也提起笔来
翻过一本革命艺术论,表示投降的意味。”
  〔53〕 “方向转换” 《拓荒者》第一期(一九三○年一月)所载钱杏邨《中国新
兴文学中的几个具体的问题》中说:“……就是现在‘在转换中’的鲁迅吧,也写过‘文笔
的拙劣不如报纸的新闻’这一类的讽刺。”《现代小说》第三卷第三期(一九二九年十二月
)所载刚果伦的《一九二九年中国文坛的回顾》中也说:“鲁迅给我们的只是他转换了方向
以后的关于普罗文艺的译品。”
  〔54〕 片冈铁兵(1894—1944) 日本作家。他曾在一九二四年创办《文
艺时代》杂志,从事所谓“新感觉派”文艺运动,一九二八年后一度转向进步的文艺阵营。
  〔55〕 “阿狗阿猫” 一九三○年一月八日《申报·艺术界》(国民党文化特务朱
应鹏主编)“余话”栏刊载陈洁的《社会科学书籍的瘟疫》一文,攻击马列主义理论的翻译
和传播,说“阿猫也来一本社会科学的理论,阿狗也来一本社会科学大纲,驯至阿猫阿狗联
合起来弄社会科学大全,这样,杂乱胡糟的社会科学书籍就发瘟了。”同月十六日该刊又发
表倜然的《创作数种》,其中也有类似的话:“看了阿猫阿狗都译着连自己都搅不明白的社
会科学书,我们的确相信现在是社会科学时代了。”《申报》,参看本卷第92页注〔2〕

  〔56〕 藏原惟人 日本文艺评论家。
  〔57〕 蒋光慈的这些话,见他在《拓荒者》第一期(一九三○年一月)发表的《东
京之旅》。
  〔58〕 《一周间》 以苏联国内战争为题材的中篇小说,苏联里别进斯基作,蒋光
慈译。一九三○年一月上海北新书局出版。
  〔59〕 达尔文的学术著作,当时我国只有马君武译的《物种原始》(即《物种起源
》)一种,一九二○年上海中华书局出版。
  〔60〕 尼采的著作,当时我国只有郭沫若译的《查拉图司屈拉钞》的第一部,一九
二八年六月创造社出版部出版。
  〔61〕 “严正态度” 指新月社在《新月》第一卷第一号(一九二八年三月)发刊
辞《新月的态度》中所表示的态度。他们提出所谓“健康”和“尊严”的“两大原则”,认
为当时一切进步的和革命的文艺,都是和他们“所标举的两大原则——健康与尊严——不相
容的”。
  在该刊第二卷第六、七期合刊(一九二九年九月)的《敬告读者》中,又说“我们的立
论的态度希望能做到严正的地步”。
  〔62〕 《告压迫言论自由者》 罗隆基作,载《新月》第二卷第
六、七期合刊(一九二九年九月)。
习惯与改革〔1〕
  体质和精神都已硬化了的人民,对于极小的一点改革,也无不加以阻挠,表面上好像恐
怕于自己不便,其实是恐怕于自己不利,但所设的口实,却往往见得极其公正而且堂皇。
  今年的禁用阴历〔2〕,原也是琐碎的,无关大体的事,但商家当然叫苦连天了。不特
此也,连上海的无业游民,公司雇员,竟也常常慨然长叹,或者说这很不便于农家的耕种,
或者说这很不便于海船的候潮。他们居然因此念起久不相干的乡下的农夫,海上的舟子来。
这真像煞有些博爱。
  一到阴历的十二月二十三,爆竹就到处毕毕剥剥。我问一家的店伙:“今年仍可以过旧
历年,明年一准过新历年么?”
  那回答是:“明年又是明年,要明年再看了。”他并不信明年非过阳历年不可。但日历
上,却诚然删掉了阴历,只存节气。
  然而一面在报章上,则出现了《一百二十年阴阳合历》〔3〕的广告。好,他们连曾孙
玄孙时代的阴历,也已经给准备妥当了,一百二十年!
  梁实秋先生们虽然很讨厌多数,但多数的力量是伟大,要紧的,有志于改革者倘不深知
民众的心,设法利导,改进,则无论怎样的高文宏议,浪漫古典〔4〕,都和他们无干,仅
止于几个人在书房中互相叹赏,得些自己满足。假如竟有“好人政府”〔5〕,出令改革乎
,不多久,就早被他们拉回旧道上去了。
  真实的革命者,自有独到的见解,例如乌略诺夫先生,他是将“风俗”和“习惯”,都
包括在“文化”之内的,并且以为改革这些,很为困难。〔6〕我想,但倘不将这些改革,
则这革命即等于无成,如沙上建塔,顷刻倒坏。中国最初的排满革命,所以易得响应者,因
为口号是“光复旧物”,就是“复古”,易于取得保守的人民同意的缘故。但到后来,竟没
有历史上定例的开国之初的盛世,只枉然失了一条辫子,就很为大家所不满了。
  以后较新的改革,就著著失败,改革一两,反动十斤,例如上述的一年日历上不准注阴
历,却来了阴阳合历一百二十年。
  这种合历,欢迎的人们一定是很多的,因为这是风俗和习惯所拥护,所以也有风俗和习
惯的后援。别的事也如此,倘不深入民众的大层中,于他们的风俗习惯,加以研究,解剖,
分别好坏,立存废的标准,而于存于废,都慎选施行的方法,则无论怎样的改革,都将为习
惯的岩石所压碎,或者只在表面上浮游一些时。
  现在已不是在书斋中,捧书本高谈宗教,法律,文艺,美术……等等的时候了,即使要
谈论这些,也必须先知道习惯和风俗,而且有正视这些的黑暗面的勇猛和毅力。因为倘不看
清,就无从改革。仅大叫未来的光明,其实是欺骗怠慢的自己和怠慢的听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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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年三月一日《萌芽月刊》第一卷第三期。
  〔2〕 禁用阴历 指一九二九年十月七日国民党当局发布的通令,其中规定:“凡商
家帐目,民间契纸及一切签据,自十九年(按即一九三○年)一月一日起一律适用国历,如
附用阴历,法律即不生效。”
  〔3〕 《一百二十年阴阳合历》指《一百二十年阴阳历对照表》,中华学艺社编,上
海华通书局印行。
  〔4〕 浪漫古典 梁实秋曾出版过论文集《浪漫的与古典的》,宣扬白璧德的新人文
主义。
  〔5〕 “好人政府” 是胡适等人于一九二二年五月提出的政治主张,见《努力周报
》第二期发表的《我们的政治主张》一文:“我们以为现在不谈政治则已,若谈政治,应该
有一个切实的,明了的,人人都能了解的目标。我们以为国内的优秀分子,无论他们理想中
的政治组织是什么,……现在都应该平心降格的公认‘好政府’一个目标,作为现在改革中
国政治的最低限度的要求。”“今日政治改革第一步在于好人须要有奋斗的精神。凡是社会
上的优秀分子,应该为自卫计,为社会国家计,出来和恶势力奋斗。”这里所说的“好人”
、“社会上的优秀分子”,都是胡适等资产阶级自由主义者的自我标榜。一九三○年前后,
胡适、罗隆基等又在《新月》上老调重弹,目的在于参加国民党政府。
  〔6〕 乌略语夫 通译乌里扬诺夫,即列宁。他在《共产主义运动中的“左派”幼稚
病》一书中曾说:“无产阶级专政是对旧社会的势力和传统进行的顽强斗争,流血的和不流
血的,暴力的和和平的,军事的和经济的,教育的和行政的斗争。千百万人的习惯势力是最
可怕的势力。没有铁一般的和在斗争中锻炼出来的党,没有为本阶级全体忠实的人所信赖的
党,没有善于考察群众情绪和影响群众情绪的党,要顺利地进行这种斗争是不可能的。”(
《列宁选集》第四卷第二○○页,一九七二年十月人民出版社出版)
  非革命的急进革命论者〔1〕倘说,凡大队的革命军,必须一切战士的意识,都十分正
确,分明,这才是真的革命军,否则不值一哂。这言论,初看固然是很正当,彻底似的,然
而这是不可能的难题,是空洞的高谈,是毒害革命的甜药。
  譬如在帝国主义的主宰之下,必不容训练大众个个有了“人类之爱”,然后笑嘻嘻地拱
手变为“大同世界”〔2〕一样,在革命者们所反抗的势力之下,也决不容用言论或行动,
使大多数人统得到正确的意识。所以每一革命部队的突起,战士大抵不过是反抗现状这一种
意思,大略相同,终极目的是极为歧异的。或者为社会,或者为小集团,或者为一个爱人,
或者为自己,或者简直为了自杀。然而革命军仍然能够前行。因为在进军的途中,对于敌人
,个人主义者所发的子弹,和集团主义者所发的子弹是一样地能够制其死命;任何战士死伤
之际,便要减少些军中的战斗力,也两者相等的。但自然,因为终极目的的不同,在行进时
,也时时有人退伍,有人落荒,有人颓唐,有人叛变,然而只要无碍于进行,则愈到后来,
这队伍也就愈成为纯粹,精锐的队伍了。
  我先前为叶永蓁君的《小小十年》作序,〔3〕以为已经为社会尽了些力量,便是这意
思。书中的主角,究竟上过前线,当过哨兵(虽然连放枪的方法也未曾被教),比起单是抱
膝哀歌,握笔愤叹的文豪们来,实在也切实得远了。倘若要现在的战士都是意识正确,而且
坚于钢铁之战士,不但是乌托邦的空想,也是出于情理之外的苛求。
  但后来在《申报》上,却看见了更严厉,更彻底的批评,〔4〕因为书中的主角的从军
,动机是为了自己,所以深加不满。
  《申报》是最求和平,最不鼓动革命的报纸,初看仿佛是很不相称似的,我在这里要指
出貌似彻底的革命者,而其实是极不革命或有害革命的个人主义的论客来,使那批评的灵魂
和报纸的躯壳正相适合。
  其一是颓废者,因为自己没有一定的理想和无力,便流落而求刹那的享乐;一定的享乐
,又使他发生厌倦,则时时寻求新刺戟,而这刺戟又须利害,这才感到畅快。革命便也是那
颓废者的新刺戟之一,正如饕饕者餍足了肥甘,味厌了,胃弱了,便要吃胡椒和辣椒之类,
使额上出一点小汗,才能送下半碗饭去一般。他于革命文艺,就要彻底的,完全的革命文艺
,一有时代的缺陷的反映,就使他皱眉,以为不值一哂。和事实离开是不妨的,只要一个爽
快。法国的波特莱尔,谁都知道是颓废的诗人,然而他欢迎革命,待到革命要妨害他的颓废
生活的时候,他才憎恶革命了。〔5〕所以革命前夜的纸张上的革命家,而且是极彻底,极
激烈的革命家,临革命时,便能够撕掉他先前的假面,——不自觉的假面。这种史例,是也
应该献给一碰小钉子,一有小地位(或小款子),便东窜东京,西走巴黎的成仿吾那样“革
命文学家”的。
  其一,我还定不出他的名目。要之,是毫无定见,因而觉得世上没有一件对,自己没有
一件不对,归根结蒂,还是现状最好的人们。他现为批评家而说话的时候,就随便捞到一种
东西以驳诘相反的东西。要驳互助说〔6〕时用争存说,驳争存说时用互助说;反对和平论
时用阶级争斗说,反对斗争时就主张人类之爱。论敌是唯心论者呢,他的立场是唯物论,待
到和唯物论者相辩难,他却又化为唯心论者了。要之,是用英尺来量俄里,又用法尺来量密
达,而发见无一相合的人。因为别的一切,无一相合,于是永远觉得自己是“允执厥中”〔
7〕,永远得到自己满足。从这些人们的批评的指示,则只要不完全,有缺陷,就不行。但
现在的人,的事,那里会有十分完全,并无缺陷的呢,为万全计,就只好毫不动弹。然而这
毫不动弹,却也就是一个大错。总之,做人之道,是非常之烦难了,至于做革命家,那当然
更不必说。
  《申报》的批评家对于《小小十年》虽然要求彻底的革命的主角,但于社会科学的翻译
,是加以刻毒的冷嘲的,所以那灵魂是后一流,而略带一些颓废者的对于人生的无聊,想吃
些辣椒来开开胃的气味。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年三月一日《萌芽月刊》第一卷第三期。
  〔2〕 “大同世界” 原是古代人设想的一种平等安乐的社会,后来常用以指“理想
世界”。“大同”一词原出《礼记·礼运》。
  〔3〕 叶永蓁 参看《三闲集·叶永蓁作〈小小十年〉小引》及其有关注。
  〔4〕 这里所说《申报》的批评,指一九二九年十一月十九日《申报·艺术界》“新
书月评”栏倜然评《小小十年》的文章。其中说:
  “我们的主人翁和许多革命青年一样,最初只是把革命当作一种无法可想之中的办法,
至于那些冠冕堂皇的革命理由,差不多都是事后才知道,事后才说”;“书中很强烈的暗示
着,现在革命青年心目中的‘革命’,目的不是求民族复兴而是在个人求得出路而已。”并
断定“《小小十年》这样的作品就不算是可贵的了。”
  〔5〕 波特莱尔(CABaudelaire,1821—1867) 法国诗人。?渭臃ü话怂陌四甑亩赂锩嗉渡缁嵘繁ā罚⒉渭恿肆碌慕掷菡健5谡
獯胃锩О芎螅ナЯ硕杂谏缁峤降男判模找嫱欠稀K魇抖裰罚栊床√
睦恚阑蠖瘢杷趟劳觯渎垩崾狼樾鳌?
  〔6〕 互助说 俄国无政府主义者克鲁泡特金的反动学说。它认为生物及人类的生存
和进化是由于互助,鼓吹以互助的办法解决社会矛盾。争存说,即达尔文进化论的生存竞争
学说。这种学说认为,生物在维护个体生存和繁殖后代的过程中,与周围环境中的各种条件
经常发生矛盾斗争,优胜劣败,适者生存。这种自然科学学说,后来被社会达尔文主义者用
来解释人类社会,成为替资本主义和帝国主义辩护的理论。
  〔7〕 “允执厥中” 语见《尚书·大禹谟》,不偏不倚的意思。
  张资平氏的“小说学”〔1〕张资平氏据说是“最进步”的“无产阶级作家”,你们还
在“萌芽”,还在“拓荒”,他却已在收获了。〔2〕这就是进步,拔步飞跑,望尘莫及。
然而你如果追踪而往呢,就看见他跑进“乐群书店”〔3〕中。
  张资平氏先前是三角恋爱小说作家,并且看见女的性欲,比男人还要熬不住,她来找男
人,贱人呀贱人,该吃苦。这自然不是无产阶级小说。但作者一转方向,则一人得道,鸡犬
飞升,〔4〕何况神仙的遗蜕呢,《张资平全集》还应该看的。这是收获呀,你明白了没有

  还有收获哩。《申报》报告,今年的大夏学生,敬请“为青年所崇拜的张资平先生”去
教“小说学”了。中国老例,英文先生是一定会教外国史的,国文先生是一定会教伦理学的
,何况小说先生,当然满肚子小说学。要不然,他做得出来吗?
  我们能保得定荷马〔5〕没有“史诗作法”,沙士比亚〔6〕没有“戏剧学概论”吗?
  呜呼,听讲的门徒是有福了,从此会知道如何三角,如何恋爱,你想女人吗,不料女人
的性欲冲动比你还要强,自己跑来了。朋友,等着罢。但最可怜的是不在上海,只好遥遥“
崇拜”,难以身列门墙〔7〕的青年,竟不能恭听这伟大的“小说学”。现在我将《张资平
全集》和“小说学”的精华,提炼在下面,遥献这些崇拜家,算是“望梅止渴”云。
那就是—— k
  二月二十二日。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年四月一日《萌芽月刊》第一卷第四期,署名黄棘。
  〔2〕 张资平(1893—1959) 广东梅县人,创造社早期成员,抗日战争时
期堕落为汉奸。他写过大量三角恋爱小说,在革命文学论争中,自称“转换方向”。他在自
己主编的《乐群》月刊第二卷第十二期(一九二九年十二月)的《编后》中,攻击《拓荒者
》、《萌芽月刊》等刊物,其中说:“有人还自谦‘拓荒’‘萌芽’,或许觉得那样的探求
嫌过早,但你们不要因为自己脚小便叫别人在路上停下来等你,我们要勉力跑快一点了,不
要‘收获’回到‘拓荒’,回到‘萌芽’,甚而至于回到‘下种’呀!不要自己跟不上,便
厌人家太早太快,望着人家走去。”
  〔3〕 乐群书店 张资平一九二八年在上海开设的一个书店,一九二九年曾出版过《
资平小说集》,并在《乐群》月刊上登过将为张资平“搜印全集以飨读者”的广告。
  〔4〕 一人得道,鸡犬飞升 东晋葛洪《神仙传》卷四记载:汉代淮南王刘安吃了仙
药成仙,“临去时,余药器置在中庭,鸡犬舐啄之,尽得升天。”这里是用以讽刺张资平曾
一度宣称自己“转向”革命的投机行为。他在《乐群》半月刊第一卷第二期(一九二八年十
月)的《编后并答辩》中曾说:“论我的作品,截至一九二六年冬止写《最后的幸福》后,
就没有再写那一类的作品了。无论从前发表过如何的浪漫的作品,只要今后能够转换方向前
进。”
  〔5〕 荷马(Homeros) 相传为公元前九世纪古希腊的行吟盲诗人,史诗《
伊利亚特》、《奥德赛》的作者。
  〔6〕 沙士比亚(WAShakespeare,1564—1616) 欧洲文艺?葱耸逼谟⒐肪缂摇⑹恕V芯绫尽吨傧囊怪巍贰ⅰ堵廾芘酚胫炖鲆丁贰ⅰ豆防滋亍
返热咧帧?
  〔7〕 门墙 语出《论语·子张》:“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
,百官之富,得其门者或寡矣。”后来常以“门墙”指教师讲学的地方。
  对于左翼作家联盟的意见〔1〕——三月二日在左翼作家联盟〔2〕成立大会讲我以为
在现在,“左翼”作家是很容易成为“右翼”作家的。
  为什么呢?第一,倘若不和实际的社会斗争接触,单关在玻璃窗内做文章,研究问题,
那是无论怎样的激烈,“左”,都是容易办到的;然而一碰到实际,便即刻要撞碎了。关在
房子里,最容易高谈彻底的主义,然而也最容易“右倾”。西洋的叫做“Salon的社会
主义者”,便是指这而言。“Salon”是客厅的意思,坐在客厅里谈谈社会主义,高雅
得很,漂亮得很,然而并不想到实行的。这种社会主义者,毫不足靠。并且在现在,不带点
广义的社会主义的思想的作家或艺术家,就是说工农大众应该做奴隶,应该被虐杀,被剥削
的这样的作家或艺术家,是差不多没有了,除非墨索里尼〔3〕,但墨索里尼并没有写过文
艺作品。(当然,这样的作家,也还不能说完全没有,例如中国的新月派诸文学家,以及所
说的墨索里尼所宠爱的邓南遮〔4〕便是。)
  第二,倘不明白革命的实际情形,也容易变成“右翼”。
  革命是痛苦,其中也必然混有污秽和血,决不是如诗人所想像的那般有趣,那般完美;
革命尤其是现实的事,需要各种卑贱的,麻烦的工作,决不如诗人所想像的那般浪漫;革命
当然有破坏,然而更需要建设,破坏是痛快的,但建设却是麻烦的事。所以对于革命抱着浪
漫谛克的幻想的人,一和革命接近,一到革命进行,便容易失望。听说俄国的诗人叶遂宁,
当初也非常欢迎十月革命,当时他叫道,“万岁,天上和地上的革命!”又说“我是一个布
尔塞维克了!”然而一到革命后,实际上的情形,完全不是他所想像的那么一回事,终于失
望,颓废。叶遂宁后来是自杀了的,听说这失望是他的自杀的原因之一。〔5〕又如毕力涅
克和爱伦堡〔6〕,也都是例子。
  在我们辛亥革命时也有同样的例,那时有许多文人,例如属于“南社”〔7〕的人们,
开初大抵是很革命的,但他们抱着一种幻想,以为只要将满洲人赶出去,便一切都恢复了“
汉官威仪”,人们都穿大袖的衣服,峨冠博带,大步地在街上走。谁知赶走满清皇帝以后,
民国成立,情形却全不同,所以他们便失望,以后有些人甚至成为新的运动的反动者。但是
,我们如果不明白革命的实际情形,也容易和他们一样的。
  还有,以为诗人或文学家高于一切人,他底工作比一切工作都高贵,也是不正确的观念
。举例说,从前海涅〔8〕以为诗人最高贵,而上帝最公平,诗人在死后,便到上帝那里去
,围着上帝坐着,上帝请他吃糖果。在现在,上帝请吃糖果的事,是当然无人相信的了,但
以为诗人或文学家,现在为劳动大众革命,将来革命成功,劳动阶级一定从丰报酬,特别优
待,请他坐特等车,吃特等饭,或者劳动者捧着牛油面包来献他,说:“我们的诗人,请用
吧!”这也是不正确的;因为实际上决不会有这种事,恐怕那时比现在还要苦,不但没有牛
油面包,连黑面包都没有也说不定,俄国革命后一二年的情形便是例子。如果不明白这情形
,也容易变成“右翼”。事实上,劳动者大众,只要不是梁实秋所说“有出息”者,也决不
会特别看重知识阶级者的,如我所译的《溃灭》中的美谛克(知识阶级出身),反而常被矿
工等所嘲笑。不待说,知识阶级有知识阶级的事要做,不应特别看轻,然而劳动阶级决无特
别例外地优待诗人或文学家的义务。
  现在,我说一说我们今后应注意的几点。
  第一,对于旧社会和旧势力的斗争,必须坚决,持久不断,而且注重实力。旧社会的根
柢原是非常坚固的,新运动非有更大的力不能动摇它什么。并且旧社会还有它使新势力妥协
的好办法,但它自己是决不妥协的。在中国也有过许多新的运动了,却每次都是新的敌不过
旧的,那原因大抵是在新的一面没有坚决的广大的目的,要求很小,容易满足。譬如白话文
运动,当初旧社会是死力抵抗的,但不久便容许白话文底存在,给它一点可怜地位,在报纸
的角头等地方可以看见用白话写的文章了,这是因为在旧社会看来,新的东西并没有什么,
并不可怕,所以就让它存在,而新的一面也就满足,以为白话文已得到存在权了。又如一二
年来的无产文学运动,也差不多一样,旧社会也容许无产文学,因为无产文学并不厉害,反
而他们也来弄无产文学,拿去做装饰,仿佛在客厅里放着许多古董磁器以外,放一个工人用
的粗碗,也很别致;而无产文学者呢,他已经在文坛上有个小地位,稿子已经卖得出去了,
不必再斗争,批评家也唱着凯旋歌:“无产文学胜利!”但除了个人的胜利,即以无产文学
而论,究竟胜利了多少?况且无产文学,是无产阶级解放斗争底一翼,它跟着无产阶级的社
会的势力的成长而成长,在无产阶级的社会地位很低的时候,无产文学的文坛地位反而很高
,这只是证明无产文学者离开了无产阶级,回到旧社会去罢了。
  第二,我以为战线应该扩大。在前年和去年,文学上的战争是有的,但那范围实在太小
,一切旧文学旧思想都不为新派的人所注意,反而弄成了在一角里新文学者和新文学者的斗
争,旧派的人倒能够闲舒地在旁边观战。
  第三,我们应当造出大群的新的战士。因为现在人手实在太少了,譬如我们有好几种杂
志〔9〕,单行本的书也出版得不少,但做文章的总同是这几个人,所以内容就不能不单薄
。一个人做事不专,这样弄一点,那样弄一点,既要翻译,又要做小说,还要做批评,并且
也要做诗,这怎么弄得好呢?这都因为人太少的缘故,如果人多了,则翻译的可以专翻译,
创作的可以专创作,批评的专批评;对敌人应战,也军势雄厚,容易克服。关于这点,我可
带便地说一件事。前年创造社和太阳社向我进攻的时候,那力量实在单薄,到后来连我都觉
得有点无聊,没有意思反攻了,因为我后来看出了敌军在演“空城计”。那时候我的敌军是
专事于吹擂,不务于招兵练将的;攻击我的文章当然很多,然而一看就知道都是化名,骂来
骂去都是同样的几句话。我那时就等待有一个能操马克斯主义批评的枪法的人来狙击我的,
然而他终于没有出现。在我倒是一向就注意新的青年战士底养成的,曾经弄过好几个文学团
体〔10〕,不过效果也很小。但我们今后却必须注意这点。
  我们急于要造出大群的新的战士,但同时,在文学战线上的人还要“韧”。所谓韧,就
是不要像前清做八股文的“敲门砖”似的办法。前清的八股文〔11〕,原是“进学”〔1
2〕做官的工具,只要能做“起承转合”,借以进了“秀才举人”,便可丢掉八股文,一生
中再也用不到它了,所以叫做“敲门砖”,犹之用一块砖敲门,门一敲进,砖就可抛弃了,
不必再将它带在身边。这种办法,直到现在,也还有许多人在使用,我们常常看见有些人出
了一二本诗集或小说集以后,他们便永远不见了,到那里去了呢?是因为出了一本或二本书
,有了一点小名或大名,得到了教授或别的什么位置,功成名遂,不必再写诗写小说了,所
以永远不见了。这样,所以在中国无论文学或科学都没有东西,然而在我们是要有东西的,
因为这于我们有用。(卢那卡尔斯基是甚至主张保存俄国的农民美术〔13〕,因为可以造
出来卖给外国人,在经济上有帮助。我以为如果我们文学或科学上有东西拿得出去给别人,
则甚至于脱离帝国主义的压迫的政治运动上也有帮助。)但要在文化上有成绩,则非韧不可

  最后,我以为联合战线是以有共同目的为必要条件的。我记得好像曾听到过这样一句话
:“反动派且已经有联合战线了,而我们还没有团结起来!”其实他们也并未有有意的联合
战线,只因为他们的目的相同,所以行动就一致,在我们看来就好像联合战线。而我们战线
不能统一,就证明我们的目的不能一致,或者只为了小团体,或者还其实只为了个人,如果
目的都在工农大众,那当然战线也就统一了。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年四月一日《萌芽月刊》第一卷第四期。
  〔2〕 左翼作家联盟 即中国左翼作家联盟(简称“左联”),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
革命文学团体。一九三○年三月在上海成立(并先后在北平、天津等地及日本东京设立分会
),领导成员有鲁迅、夏衍、冯雪峰、冯乃超、周扬等。“左联”的成立,标志着中国革命
文学发展的一个新阶段。它曾有组织有计划地致力于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宣传和研究,批
判各种错误的资产阶级文艺思想,提倡革命文学创作,进行文艺大众化的探讨,培养了一批
革命文艺工作者,促进了革命文学运动的发展。它在国民党统治区内领导革命文学工作者和
进步作家,对国民党的反革命文化“围剿”进行了英勇顽强的斗争,在粉碎这种“围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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