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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软肋

_15 (当代)
  “我看以曾孙为帝,似乎较适宜。”田延年说。
  武帝之曾孙刘询于出生后不久,因祖父戾太子之乱,父母双双被杀,自己则在狱吏的同情之下得以活命,后来一直在民间生活。他从未到过宫殿,与宫廷无任何人脉关系。由于身在民间,以普通老百姓身份过活,当然没有半个家臣。因此,刘询即位时,所有的大臣自然都会留任。
  在这一点上,全体宫廷要人的利害关系完全一致。
  不仅要人如此,皇太后的立场亦相同。“皇太后”这个字眼容易引起“老太婆”的联想,实际上,因二十岁昭帝去世而成为皇太后的上官氏,连双十年华都不到。虽然年轻,但她对权力斗争之可怕有切实体验。祖父上官桀和外祖父霍光过去就是如此,祖父和父亲也都因而被杀。丧失权力的人何等凄惨,这一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为先帝服丧期间,掌握绝对权力的人是皇太后。新即位的刘贺,同样非以对母亲之礼对待未及双十年华的皇太后不可。皇太后只有在服丧期间,能以母亲身份废立天子。
  “服丧期过后,来自昌邑的那批人一定会在宫内掌握实权。到时候,臣等恐怕无力为皇太后效劳了。”
  霍光故意这样说,为的是要使皇太后在精神上产生动摇。
  利害一致的群臣企图合力赶走新帝,为首的当然是霍光。
  带两百家臣前来的刘贺,未免过于迂拙。他原本要带更多部属,经龚遂谏止,才止于此数。
  起了动摇的皇后,接着听到许多有关天子于服丧期间令人发指的恶行报告。
  最具决定性的一件事情是,刘贺为生父昌邑王刘髆之庙举行祭祀。
  一般人相信,人的灵魂会于丧期之后来到祖先面前。因此,依照惯例,服丧期间绝不举行祖庙祭祀。而刘贺却违背了这个习惯。不仅如此,经调查,查明他于祭文中,以“嗣子皇帝”自称之事实。
  如前所述,刘贺是由于昭帝无嗣,而被视为其嗣子。既以皇帝自称,他就非称昭帝为父不可。而他却在生父之庙自称嗣子,同时又以皇帝自称。这等于强调“我的生父乃皇帝”,是紊乱皇统之大逆行为。
  “这样的事情有悖大伦,大逆行为莫此为甚。汉之宗庙绝不能委由此人奉祀!”
  皇太后决心要将新帝废除。
  ——新帝胆敢如此,原因完全在于辅佐家臣未尽职责!
  霍光遂将由昌邑前来的二百家臣赶出金马门外,车骑将军张安世则率领近卫军团,将他们悉数逮捕,并且投狱。
  新帝被带到皇太后面前时,身边未有半个家臣。这时候的他,已完全孤立了。
  “奉皇太后懿旨,你已丧失作为天子的资格。”
  霍光抓着刘贺的手,解下皇帝印绶,将之呈交皇太后。
  刘贺被送回昌邑,他带到长安的二百家臣则全数被诛。他们从监狱中被带出,游街示众处斩。
  “我真后悔当时没有把霍光斩了!今天这个下场完全是我自己的失策!”
  身在两百人中的龚遂在刑场如此高喊。
  
第六十三章 谋杀皇后
更新时间2009-1-13 17:09:30 字数:4344
 “我实在倒霉透顶,什么事情都不顺利!”许广汉边说这句话,边吐了口唾沫。他是宦官,是被去势的男人。他过去不是宦官,而是一名正常的官员,这一点可以由娶妻生子一事得到证明。他的女儿名叫平君,非常漂亮,惹人喜爱。
  为何被去势?原来他和司马迁一样,本来要被处以死刑,后来志愿去势,因而保住一命。司马迁是为了写历史忍辱,许广汉被去势则纯粹为了保命。
  许广汉经常搞出一些糗事,而这等糗事却常常变成“大事”。这就是他倒霉的地方。
  年轻时,他曾经致仕于昌邑王——也就是刘贺之父刘髆。那是在武帝的时代,每次皇上行幸甘泉宫时,诸王家臣依照规定必须随从。一次,许广汉被列为随行人员,参加骑马队列。临出发前,他发现自己的马鞍有点损伤。原来是镫带部分磨损,随时有断裂的可能,参加天子行列而马鞍发生问题,这不是闹着玩的事情。因此,他决定暂时借用别人的马鞍。但由于事出仓促,他来不及向这具马鞍的所有者打一声招呼,就私自“借用”了。
  对许广汉而言,运气不佳的是,这个当事人性情乖僻,他坚称自己的马鞍是被偷的。
  许广汉于是被问以盗窃罪。
  偷窃马鞍的罪,照理是被处笞刑或坐几个月牢就会了事,但事情没有如此简单,许广汉特别倒霉的地方就在这里。
  天子行幸乃国家神圣大事,被选择随行的人甚至需要斋戒沐浴。没有以清净的心参加行列,临行更行偷窃之事,这是何等大罪!
  ——玷污天子神圣之行幸。
  这样的行径必须论以死罪。
  结果,不愿意因此而死的许广汉,志愿接受宫刑,得免于死。
  被去势后,他只有在后宫服勤一途。最初,他以宦者丞身份负责管理宦官之事。这个职位在这个圈子里算是相当高的。
  到昭帝时代上官桀造反时,许广汉于奉命搜索上官家之际,又做错了一件事情。
  他在上官家打开一只柳条箱时,看到里面装着数千条约摸数尺长的绳子。但他并没有将之列为可疑之物而做任何措置。绳子是到处都有的东西,他不认为这会成为自己搜索的对象。
  后来,别的官员发现这只柳条箱,将之收押作为重要证物。上官桀发动造反时,曾经计划逮捕所有的反对派人士。这数千条绳子是为了捆绑数千名反对派人士而准备的。
  ——先前到上官家搜查的人有没有长眼睛!为什么没有留意到这么重要的证物?
  许广汉因此挨了上级的骂,并且又一次受到处分。这次受的罚叫做“鬼薪”。
  这是被派到山里砍伐供建造御陵用之木材的劳动。他在那里一天到晚挥斧砍树。
  刑期满后,他被调职,担任人人厌恶的“暴室啬夫”。这个职务是女官病房之守卫工作,并且处理其秽物。
  许广汉在家中也一样倒霉。
  他这个名叫平君的女儿,已与内者令欧侯氏的儿子订立婚约。内者令是专司掌理后宫衣物的官职,薪额六百石,所以,这件婚事还算门当户对。但佳期将近时,欧侯氏的儿子突然死了。
  “我的运气实在不好——”
  许广汉于是仰天叹息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宦官朋友张贺前来拜访。张贺的弟弟是正红得发紫的车骑将军张安世——就是将昌邑王从自己领地带来的两百家臣一网打尽的人。弟弟飞黄腾达,而哥哥只是一介宦官。其原因在于张贺原本为戾太子的家臣,因连坐戾太子造反事件而被处宫刑。
  “听说令千金的未婚夫死了?”张贺问道。
  “是啊……这实在令我伤脑筋。好不容易为小女觅到还算不错的对象,结果却如此……你心目中有没有适合小女的对象呢?”
  许广汉边叹息边问道。
  “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事啊!”
  “来为小女说媒……”
  “是啊!”
  “对方是怎样一个人?”
  “是我以前主子的一位年轻亲戚……”
  “你以前的主子不是戾太子吗?”
  “没错,是戾太子的孙儿刘询。这样的家系够理想吧?”
  “这一点没错,不过……”
  “这样的良缘再也找不到了,你现在就决定吧!”
  “说得也是,那就这样决定了。”
  擅自为女儿婚事做主的许广汉,回家后却被老婆臭骂一顿。
  “对方不是值得依靠的人,你准备毁掉女儿的一生,是不是!”
  老婆所谓“不是值得依靠的人”,是指“穷光蛋”而言。
  身为造反者孙儿的刘询,原本险些被杀,当时,他的祖父母、父母以及族人全被杀光了。尚在襁褓之中的他,由于朝廷法外施恩,所以得免于死。后来查明,戾太子并无谋反之事,但这件事情现在说也太晚了。孑然一身的刘询全靠朝廷的救济度日,勉强保持“庶人”身份。犯罪者的家族即使得免于一死,也得沦为奴隶,这是规定。由于祖父确实无辜,因此才不必为奴。
  ——降为庶民未免太可怜,给予皇族之待遇如何?
  群臣之中却无人敢如此进言。
  这时候昭帝已即位。要是胆敢如此进言,有可能会被解释为——继承戾太子血统的人才有资格继承皇统。
  贸然做此进言,说不定脑袋会被砍掉。因此,无人愿意管这等闲事。
  戾太子之忠实家臣张贺,原本有意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刘询,却遭到弟弟的强烈反对。
  ——哥哥,你应该替我想一想。请别再提要把女儿许配给戾太子孙儿这件事情吧!
  弟弟张安世致仕于昭帝,由车骑将军晋升为右将军。他是皇上的股肱忠臣,要是侄女儿嫁给似乎具有皇位继承权的年轻人,不知会招来多少疑惑——张安世忌讳的是这一点。
  张贺由于进退两难,所以起意要把许广汉的女儿许配给刘询。
  许广汉虽然被老婆唠叨半天,却以坚定语气说:
  “你得好好想一想!未婚夫死后,平君已被人们视为寡妇,这样的女儿以后还能期待良缘吗?虽然刘询目前的身份是庶民,但他毕竟是与朝廷有血统关系的人!现在穷苦潦倒不算什么,因为他还年轻,以后赚钱的机会多得很呢!”
  “你说得也有道理……”
  许广汉的老婆终于同意女儿的婚事了。
  昭帝之死是没人料想到的事情。才二十岁,身体向来极为强健的他竟然如此短命!何况皇后尚未生子!
  在不得已之下,遂奉迎武帝之孙昌邑王刘贺就帝位,但这个人很快就为人们所不齿。而且,这位“新帝”从领国带来近臣多达两百名!这是事关实权派人士命运的重大事情!朝廷重要职位全为这批来自昌邑的人员占据时,昭帝时代的实权派人士不是只有垮台一途吗!
  实权派人士乃在皇太后尚有权力时废了新帝。
  ——现在该以什么人为天子?
  关于这一点,实权派人士的意见完全一致。也就是:
  目前流落民间的刘询公子乃武帝嫡曾孙。我们要奉为天子的人,除此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全体实权派人士的真正动机却是:在民间的刘询当然无任何家臣,因此,他们得以确保自己的地位。
  在长安尚冠里一处陋屋居住的刘询,在朝廷迎驾之下拜谒皇太后,受封为阳武侯。
  无论如何,由庶民一下子跳上来成为皇帝是太过唐突的事情,因此,在程序上必须先取得皇族资格,然后再行即位。
  刘询即宣帝。
  皇太后成为“太皇太后”。她与宣帝年龄相差无几,却是武帝儿子的媳妇。而宣帝则为武帝之曾孙,因此,前者的辈分较后者高了二代。
  许广汉的女儿因而成为皇后。
  虽然在民间的宣帝未有近臣,但今后有可能成为近臣的人,应该首推其岳父许广汉吧?
  实权派代表人物霍光对此采取措施。
  皇后之父亲依例应该被封为侯,而霍光却表示:
  许皇后的父亲乃刑余之人,宜经过一段时期观察,待时机合适再行封侯。
  许广汉一年后才被封为昌成君。实际上,女儿成为皇后,他自己有足够的金钱花费就已心满意足。霍光经过一年时间的仔细观察,确切看出许广汉的这个性格后才同意封他为侯。
  “我的前半辈子可以说霉运连连,老天爷现在好像要弥补我,所以让我行大运了。”
  许广汉眯着眼睛说。
  他的女儿却不怎么幸福。她于成为皇后的第三年时,因生产而死——这是表面上的说法,事实上,她是被毒杀的。下此毒手的是宫廷妇科医生淳于衍。医生存心要下毒时,任何人都逃不过。而命令医生如此做的不是别人,正是霍光夫人显。
  霍光夫人希冀自己的女儿成君成为皇后。天无二日,地无二君,皇后也只有一个。为达成这个目的,唯有致现今皇后于死地。
  ——生产乃女人之艰巨任务,许多人因此而死。所以,利用这个机会下手,绝不会启人疑窦……
  霍光夫人如此唆使淳于衍。在医药条件欠佳的当时,因生产而死亡的妇女确实不少。
  霍光的女儿成君遂被立为皇后。错综复杂的关系因而产生。
  被皇后侍奉为祖母的“太皇太后”——即昭帝的皇后——是霍光的外孙女。而皇后是霍光的女儿。对皇后来说,太皇太后是姐姐的女儿,也就是外甥女。
  在民间长大、而且父亲经常搞出糗事的许皇后,是个尝过辛酸的人。她非常懂事,对年龄相差无几的太皇太后伺候得无微不至,自己过的是极为朴素的生活——因为她知道有所收敛。
  与之相反,新立的霍皇后则为非常任性的千金小姐。她过惯奢侈生活,因此,在后宫挥霍无度。以马车为例,许皇后坐的车辆非常朴素,而霍皇后乘坐者则豪华无比。
  许皇后在时,太皇太后一切都很自在,但自从自己的“姨妈”成为皇后后,诸多言行再也无法挥洒自如。
  霍皇后虽然没有说出口,心里却对丈夫宣帝有如此看法:
  你能成为天子,不是靠我们霍家人的帮忙吗?
  这样的观念时常溢于言表。
  宣帝当然也不是省油的灯。由于长年过着庶民生活,所以他对人情冷暖了解得很透彻。自幼孑然一身的他,也知道如何才能保护自己。他的一个处世之道是:该等待时必须耐心等待。
  他等待的是什么?
  他一心一意等着——大司马大将军霍光死去。
  目前,整个朝廷在霍氏势力的笼罩之下。年轻皇帝很想把这个局面完全改观。如果是公子哥儿出身的皇帝,为了要照己意行事,这时候一定会操之过急而招致失败。
  而宣帝是出身民间的勤苦之人,他采取的是与之慢慢耗时间的方式。
  武帝的眼光果然没有错,霍光的确做事小心翼翼,一切以无过为原则。只是,武帝没有把霍光夫人的为人考虑在内。
  霍光夫人谋杀许皇后是擅自决定的事情。她之所以没有先和丈夫商量,是知道说了会被制止的缘故。
  由于许皇后的死因可疑,有人上奏应对医生进行调查。霍光夫人到这时候才把真相告诉了丈夫:“要是淳于衍被拷问而把我的事情说出来,那就不得了了!你快替我想办法吧!”
  听到这句话时,霍光愕然失色:“你怎么干了这种傻事!”
  “这不都是为了要使成君成为皇后吗!”
  霍光只有对淳于衍下“不起诉”之裁决了。
  
第六十四章 庶民皇帝
更新时间2009-1-13 17:09:31 字数:4112
 大司马大将军霍光死于地节二年(前68年)三月庚午日。宣帝于霍光临死前,将他的儿子霍禹任为右将军,又把霍光兄长(霍去病)之孙霍山列为侯。
  宣帝算是对国家元勋尽了礼数。而这是他期待已久的一天。从现在开始,他可以任意指挥朝廷了。
  武帝将年幼的昭帝托交霍光和金日磾辅佐,其中的金日磾于昭帝即位的翌年就死去。因此,朝廷当然在霍光的独揽之下。
  宣帝具有在宫廷成长之人所没有的智慧。
  宫廷再怎么以儒教礼乐虚饰,对实际政治实无任何裨益——这一点他很清楚。
  他对政治之良窳,完全以庶民感觉捉摸。
  ——我必须推动对提升庶民生活直接有关的现实政治……
  即位以来,他始终抱有这个想法。但遗憾的是,一切政治全在霍光的操纵之下。
  由于霍光已死,宣帝才能实现自己的理想。
  宣帝采取的是不慌不忙的态度,他知道必须耐着性子行事。他徐徐实施的是立足于法家思想、富现实性且以民治为重点的政治。
  ——皇帝是因我们才得以即位的,而且皇后是我们的族人。
  持着这等骄傲心理的霍氏一族,依旧非常跋扈。他们好像是以轻视皇帝来显示自己的权势。
  霍光兄长之孙霍云任职中郎将,理该每日出仕宫廷。他却时常只派仆人到宫廷说一声“因病请假”就不上班,实际上是带着众多食客出外狩猎。
  霍光有多名分别嫁给名门显贵的女儿。霍光夫人常带这些女儿到长信宫玩。长信宫是霍光之外孙女——即太皇太后——居住的宫殿。虽然对方是孙女儿,但这里总是宫殿。宫殿自然有宫殿的规定,例如在访问时间上的限制以及办理访问手续等。而霍光夫人完全无视于此。
  她们这样做摆明是以无视宫廷之规定来彰显自己的权势。
  霍氏一族不断新建或扩建自己的宅邸。此外,它们乘坐的马车或轿子,莫不以金箔或绣花布装饰得美轮美奂。
  宣帝对霍氏一族如此跋扈的作风嗤之以鼻。
  “要是霍光活着,一定会制止族人如此嚣张吧?”
  宣帝心想。
  霍氏一族可以说是由于霍光死去,所以更加狂妄起来。
  “我们的荣华富贵不是只靠大司马大将军一个人。大将军去世后,我们依旧如此飞黄腾达,这就是证明!”
  这似乎是他们的共同心理。
  霍光去世的第二年,地节三年四月,宣帝立已故许皇后所生的儿子为皇太子。这个儿子名叫奭,就是后来成为元帝的人物。
  霍光夫人对此暴跳如雷。
  天子把自己正室夫人生的长子立为皇太子是理所当然的,断无受到任何责难的理由。
  宣帝若无其事地说出这个决定时,群臣中没有一个人表示反对,因为这是合乎道理的事情。
  霍光夫人为什么愤怒得发狂呢?
  许皇后去世后,霍光的女儿被立为现任皇后。虽然自己的女儿霍皇后目前尚未生子,但以后总会有生子的可能。依霍光夫人的想法,把霍皇后生的儿子立为皇太子,这才是“理所当然”!
  霍光夫人的想法,宣帝当然知道。
  ——那个孩子是皇上尚在民间时所生的!怎么可以立为皇太子呢!霍皇后日后生下皇子时,难道非被比下不可吗?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行!
  宣帝想象得到霍光夫人如此歇斯底里鬼叫的样子。
  实际上,这个决定用意在于警告:以后不会让霍氏一族为所欲为!
  而霍光故后,族人却只忙于扩张势力,没有一个人领悟到这项警告。
  “你把皇太子毒杀掉吧!”
  霍光夫人唆使女儿霍皇后。
  “这等可怕的事情,我怎么做得出呢!”
  “难道你忘记是因为我叫淳于衍毒杀许皇后,所以你才成为皇后这件事吗!”霍光夫人道。
  宣帝封已故许皇后的父亲——经常搞出糗事的许广汉为平恩侯。
  ——他是皇太子的外祖父。
  这项封侯以此为由,也是对霍氏一族的挑战。
  接着,宣帝把霍光的女婿们逐一左迁,尽可能地调到偏远地区去担任地方长官。
  虽然霍光的儿子霍禹继承父亲“大司马”之位,而宣帝却不许他“大冠”。霍光之所以被准许“大冠”,乃因为他是国家元勋的缘故。
  只允许霍禹“小冠”,这也是另一种的警告。
  ——你是托父荫而成为大司马的,根本不是国家元勋。你要认清这一点,在言行上有所节制。
  原来的近卫军团仍在霍氏一族的统率之下。宣帝剥夺其指挥权,改由史家及许家子弟率领。
  虽然宣帝是孤儿,他却找出祖母娘家的史氏一族,与已故许皇后的族人一并重用。目的在于削减霍氏一族的势力。
  霍山兼任尚书之职。吏民向朝廷呈奉诉状时,一定要经过尚书之手。而宣帝更改了此项规定,令呈奉诉状以及申请拜谒之事,一律不需经由尚书。他保留尚书职位,却使之有名无实。
  如同剥笋皮,他将霍氏一族的权力逐一剥夺。
  这是宣帝对他们的挑战,没有耐性的霍氏一族一定会因此而行叛变。到时候,再把霍氏一族的势力一举推翻!
  ——你是因我们的支持才成为皇帝的!
  持此想法的霍氏一族,自然轻视宣帝,但宣帝是尝过霍氏一族从未体验过的艰辛生活的人。
  ——这个小子!
  霍家人因皇帝尚在弱冠之年而瞧不起他。实际上,尝过诸多辛酸的宣帝,个性非常倔强。在他眼里看来,过惯尊贵生活的霍家人根本不堪一击。
  宣帝等待着打出最后王牌的机会。
  他已握有霍光夫人谋杀许皇后以及霍皇后谋杀皇太子未遂等事的证据。这是他准备于必要时打出的王牌。宣帝以悠然的态度等待这个日子的来临。
  实际上,内心恐慌的是霍氏一族。因为宣帝若隐若现地亮出了这张王牌。
  ——莫非谋杀许皇后之事被抓到把柄了!
  不能了解确实情形,这对跋扈惯的霍氏一族来说,是非常难以忍受的事。
  ——这样下去一定会每况愈下,与其到头来被瓦解,不如现在豁出去造反,碰碰运气吧!
  霍氏一族遂有了狗急跳墙的想法。这时候他们当然没有缜密计划,何况宣帝派有间谍在霍氏一族内卧底,因此,他们的一举一动,宣帝都了如指掌。
  同族意识极强的他们,任何事都和与霍氏有血缘关系的太皇太后和皇后取得联系。这对宣帝来说,如同在他眼前搭起戏棚,演戏给他看。
  霍氏一族的演出可谓漏洞百出。
  “既然要干,咱们就来个轰轰烈烈的吧!”
  他们常常如此谋议。
  ——所谓的“轰轰烈烈”,乃是指将以霍禹为皇帝而言。为了如此,当然要把宣帝废掉。
  ——是咱家拥立的皇帝,我们当然有权利将之废掉!
  他们的逻辑只到这个程度,因此,计划当然也非常粗糙。
  当时,最贴近宣帝的人物是丞相巍相和前皇后之父亲——平恩侯许广汉。
  ——只消把丞相和平恩侯除掉就行。
  只要有太皇太后的命令,斩除这两个人是易如反掌的。之后将天子废掉,改立霍禹,这样,一切计划算是圆满达成。
  废刘氏之天子而改立霍氏之天子!
  霍氏一族的计划已到箭在弦上的阶段了。
  低估对方实力的计划,一定会失败。
  霍氏一族连宣帝在他们周边布有间谍之事都不知道。
  他们的计划是:
  举行宴会招待丞相和平恩侯。霍光之女婿范明友及邓广汉于席上以“奉太皇太后懿旨”为由,将二人斩杀。而后废宣帝立霍禹……
  这些情报早为宣帝所布置的间谍网获得。
  在霍光这么一个锐不可当的力量庇护之下,向来诸事顺遂的霍氏一族,根本无法与以“保护自己者除自己以外更无他人”为信条的宣帝为敌。
  宣帝如同制伏婴儿般地解决了跋扈已久的霍氏一族。
  原来,宣帝把于民间认识的朋友张章派到一个叫张赦的人物身边。张赦和李竟是挚友,而李竟的女儿是霍云的妻子。
  布置间谍网不是在霍家中枢,而是在其周边——这是宣帝极为高妙的部署。
  张赦是个小诸葛亮——这个风声,宣帝尚在民间时就已听说过。张赦的亲密朋友中,有一个人与霍氏一族关系密切,因此,张赦很有可能受托为之策划——宣帝做了这样的判断。
  由于张章提出控告,张赦因而被逮捕。宣帝高明的一招是竟然下了如此命令:
  即刻停止对张赦之侦讯。
  宣帝当然没有放过霍氏一族之意。他如此做,为的是要等待造反之事成为事实。
  为了诛杀国之大老霍光的遗族,必须要有充分的理由。
  ——霍光遗族理该被诛杀。
  宣帝有必要使世人如此理解。
  不久,霍云被调为玄菟太守。这是今日的朝鲜地区,在当时来说是天涯海角之地,一旦被调往该处,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因此,要在长安做的事情,非尽快着手不可。
  霍氏族人开始陷于焦躁状态。
  焦躁会产生疏失。他们在行动上露出破绽了。
  等待已久的宣帝确切抓住了这个破绽。
  无法狡辩的铁证遂展现在世人眼前。
  霍禹遂以大逆之罪,被处腰斩之刑。
  霍光夫人以及众多女儿悉数被处极刑,斩首于市。
  霍皇后被迫为族人之行为不检点负起责任,后位被废,并被移至昭台宫。她于十二年后再度被移至云林馆,后来在该处自杀。
  到最后阶段时,霍家人才晓得他们所拥立的皇帝是怎样的一个人。
  “现在,空气变得清新多了。”
  霍氏一族被肃清后,宣帝感慨地说。
  垄断朝廷的大派系一下子就烟消云散。要是不做果断措置,宣帝或许会永远在霍氏之下成为傀儡吧?
  实际上,留存宣帝心中的“庶民经验”,是不会使他甘于成为别人之傀儡的。
  于霍氏灭亡的这一年,宣帝拔擢地方长官中治绩最好的北海太守朱邑为大司农。他如此做的用意在于实践信赏必罚、适材适所之原则。
  霍皇后被废的第三年,宣帝决定新立皇后。
  他这时宠爱的是华氏、张氏、卫氏等人,而她们都生有皇子或公主。
  宣帝刻意选立没有生小孩的王氏为后。选择非其所爱的女人为皇后,这是封建君主的一种冷严表现。对君临天下的人而言,有时候得采取迫不得已的手段。
  虽然宣帝之治世不如武帝黄金时代的辉煌灿烂,但这或许是整个汉代中,百官最为安居乐业的时期。
  这个时期汉的安定,另一个原因也在于匈奴内部发生分裂。
  
第六十五章 所爱唯卿
更新时间2009-1-13 17:09:31 字数:4320
 经验过庶民生活的宣帝,在前汉二百余年期间的诸多皇帝当中,算是行事特殊的明君。“干吗需要这么多规则!”
  对宫廷内的繁礼缛节,宣帝常持以鄙视态度。对曾经彷徨于饥饿边缘、杂在庶民中胼手胝足的他而言,磕头的次数、屈膝的角度、手的姿势、吉拜与凶拜的不同……都是穷极无聊的事情。
  宣帝认为付高薪给教导礼节的官员,简直是糟蹋公帑。
  “依照往昔的规矩,用餐时带骨的肉一定要置于左手边,切开的肉则置于右手边。而现在负责御膳的人都不懂这些规矩。尚请圣上下令恢复古式。”
  一名儒者如此进言。
  “为什么非恢复古式不可呢?”宣帝冷笑道。
  “这……因为这是往昔规矩……”儒者回答。
  “照你的意思,什么都是往昔比较好,是不是?”
  “是的,确实如此。”
  对儒者而言,往昔是理想之时代,回忆往昔乃是至善之举,也是每个人必须做到的事情。任何人对这一点应该都没有疑问。这位儒者一时之间对宣帝的质问感到惊讶。
  “既然如此,我们干脆回归原始如何?太古时代的人吃东西都是用手抓食的,下次宫廷举行宴会时,我下令禁止大家使用碗盘和箸筷,怎么样?”
  宣帝以挖苦口吻说了这些话。
  “这……”
  儒者为之语塞。
  “这样的事情办不到,对不对!那你永远别再提出恢复古式之事吧!”
  宣帝用断然的口气说。
  吃的肉因带骨或没有带骨而摆的位置不同——计较这样的事情,不是浪费时间吗?宣帝听到这种进言就会升起无名之火,并且想起曾与自己为伍的庶民。
  ——人们求生存是怎么一回事,天下儒者全然不知。
  宣帝现在不仅是生气,更转而对儒者感到深恶痛绝。
  “世上任何事物都有秩序,人当然更需要如此。”
  一次,宣帝欲询问一件事情,准备召来一名身份较低的官员时,一名儒者以此反对。
  “好,”宣帝道,“朕要重新订定这个秩序。这个新秩序将以是否有用为依据。”
  宣帝将提出秩序事宜的这名儒者降为不得升殿的低微职位,而把欲询问的那名小官员晋升为支领八百石薪俸的谏大夫。
  自从霍氏一族被灭、宣帝以自己的意志执政时起,儒家系统官吏便逐一被退,法家——即现实派的实务家——不断被起用。
  政事、文学、法理之士皆能充分发挥其能力与技巧,至于工匠、器械等方面,则连后来之元帝及成帝时代亦远不及此。
  《汉书》如此评论宣帝,并以“可谓中兴”为结论。
  而这样的宣帝也有烦恼之事。
  令他烦恼的是皇太子奭。
  统治天下的皇帝必须比任何人都现实。此外,必要之时,天子得牺牲私情。宣帝本身之所以立并不宠爱的王氏为皇后,为的是她没有生小孩。立没有孩子的女人为皇后,自然不会产生外戚把持权势之事。
  而皇太子则是一切以情感为重的人。
  “是我的教育失败了!”
  宣帝深深后悔。最大的失败在于任命儒官为少傅。十分厌恶儒者的宣帝,为了使皇太子知书达理,还是请了儒官为少傅。
  而这位儒官不只教皇太子读书,连人生观等问题也都予以教导。
  “真是多管闲事!”
  发现到这一点的宣帝,立即将这名儒官解聘,但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不能赶走儒生,应该多起用他们才对!”
  解聘这名儒官时,皇太子力谏父皇。
  “你说什么!”
  宣帝勃然大怒。
  ——你这小子懂什么!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曾经住在长安陋巷,每天要如牛马般地工作才有饭吃,所以确实知道人民过的是何等艰辛的生活,也彻底了解他们渴望的是怎样的政治。我后来极力排斥虚饰又以唬人为能事的儒家统治,而尽量起用现实派行政官,为的就是这个缘故。我的选择绝对没错!这小子只念过几本书,就胆敢批评老子,这算什么!
  《汉书》将宣帝驳斥起用儒生之进言,在怒气之下说的话,做如下记载:
  俗儒不达时宜,好是古非今,使人眩于名实,不知所守,何足委任!
  政治是最现实的。而皇太子性格一如抒情诗人——换句话说,是非现实性的人。他之所以喜爱儒学,大概就是儒学倾向于非现实性的缘故吧?
  皇太子钟情一位女子。
  这位女子名叫司马良娣。
  “良娣”是女官名称,指太子之侧室而言。以宣帝之祖母为例,姓“史”的她是戾太子侧室,因而被称为史良娣。
  也就是说,皇太子的爱人是一位姓司马的女性,她的本名史书并未记载。
  司马良娣是十分窈窕的美女,一副弱不禁风模样。事实上,她的身躯为病魔所侵蚀。不仅身体如此,连神经也纤细异常。
  皇太子的后宫有数十名侧室。
  “侧室”这个字眼容易引起误解。一般的情形是,先有正室,而后置侧室,但这个时代的权力者则在决定正妻之前,已有众多侍妾服侍在身边。
  宣帝之皇太子也不例外,虽然有数十名侧室,正室却尚未决定。
  数十名侧室,实际上是徒有其名,皇太子钟情的只有司马良娣。后宫其余女性没有一个曾与皇太子共衾过,她们都是独守空闺的处女。
  关于皇太子行“冠礼”(男子成年时的加冕典礼)的时期,有元康三年(公元前63年)及五凤元年(公元前57年)二说。倘若以前者为是,年龄为满十二岁;若后者属实,年龄就为十八岁。总之,他开始纳妾,应该是十五岁前后。如此一来,到二十岁时,应该已生有一两个孩子才对。
  皇太子却始终没有孩子。其实,这是当然的事情,因为他只爱司马良娣,而她是病弱之身,根本不能生小孩。
  急着想要孙子的宣帝,为此极为焦虑不安。
  ——所爱唯卿。
  抒情诗人气质的皇太子想必说了这样的话。相信司马良娣一定也依偎着他,以纤细声音如此回话吧——希望你不要碰除我以外的女人。
  看到她如此楚楚动人的模样时,皇太子越发感性了:
  “对我而言,你是永远的爱人!”
  说着,他紧紧搂住了她的细肩。
  其余被选入后宫的女子,不但从未受过皇太子之宠爱,就连听他说句话,甚至被瞧一眼的机会都没有。这数十名处女的怨嗟自然非比寻常。
  敏锐至极的司马良娣,完全明白这批女人无声的怨嗟。用现代用语来讲,就是“被害妄想症”吧,司马良娣认为自己日益消瘦,并不是由于生病,而是被这些后宫女人诅咒的缘故。
  “我一定会被那些女人咒死!”
  她常说出这样的话来。
  原本就在性格上欠缺理性的皇太子,并没有把这句话当做是病情严重、精神失常的女人出自于妄想的呓语。
  司马良娣于临终时说:“我绝对不是死于天命,我的寿命一定能更长久才对。我是希望能永远陪伴在你身边的,可是,由于受后宫女人可怕的诅咒,不得不撒手西归。虽然死于非命,但我的灵魂会永远活在太子你的心里。”
  皇太子潸然落泪。他紧握着的双拳微微颤抖,咬着唇角,说:“那些可恶的女人竟敢咒死我最爱的人!我会永远恨她们!”
  司马良娣死后,皇太子由于哀痛万分,竟然病倒。
  “真是个窝囊废!”宣帝摇头说。
  这个儿子实在是不成材!大汉帝国能托交给这种小子吗!不是沉迷于一无是处的儒学,就是因女人死去而痛不欲生,这种儿子有用吗?
  “把这个家伙废掉如何?”
  皇太子就起用儒生一事有所进言时,宣帝在盛怒之余,有了这样的念头。
  他认为张氏所生、被立为淮阳王的刘钦,虽然年轻,却有现实观念,人物较皇太子更胜一筹。
  宣帝就此事与丞相黄霸讨论。
  “朕有意废皇太子,改立淮阳王。你有意见吗?”
  “为什么要如此做呢?”丞相问道。
  “因为他沉迷于儒学,而且女人死了就痛不欲生,乱了分寸。朕怀疑这样的人没资格担负国政。”
  “请容臣有所禀告。皇太子确实有易为感情所动之处,但太子学养颇佳,才华也出众。纵然有些许缺点,但才年过二十的人,经过锻炼后,这等缺点会改过来的。”
  “可是,他没有孩子。为了维持汉之天下,当然需要有后嗣。皇帝而无嗣子,这个问题可大啊!”
  “殿下才二十出头,谁说以后不会生孩子呢?”
  “他开始接触女人,已有七八年之久。如果会生小孩,后宫女人理应早就为他生了几个呀!”
  “人有早熟型和晚成型两种。再观察一段时期如何?”丞相奏道。
  “好吧!那就再看一年。一年后再没有生小孩之迹象,到时候我会断然废了他,改立淮阳王。”宣帝道。
  宣帝之所以踌躇于废太子,为的是剪不断对已故许皇后的追思。现实主义者宣帝也有这种程度的感伤。被霍光之妻毒杀的许皇后,是宣帝于民间结合的,这个皇太子就在民间陋巷出生。宣帝当时还时常只着一条丁字裤,抱着尚在襁褓时期的皇太子哄了又哄的。因此,除非不得已,他也不忍心废掉皇太子。
  有一个人在屏风后面听到宣帝和丞相的这段对话。这并不是窃听。守在这个地方听候指使,是这个人的任务。
  这个人是在宫里值班的中常侍许嘉。
  后汉时代,中常侍大半由宦官充任,在《三国志》中的中常侍,几乎等于宦官之别称。但在前汉时代,中常侍之职务则由一般士大夫担任。
  许嘉是于去年辞世的许延寿的儿子。许延寿是许皇后父亲许广汉之弟。对许皇后而言,许嘉是堂哥,对皇太子而言,则是母舅。
  “这不是等闲小事!”
  许嘉当然有了这个想法。
  他之所以能以中常侍身份伺候天子,并且有晋升的保障,这都是和皇太子有姻亲关系的缘故。皇太子一旦被废,他就和宫中再无任何关系,不要说晋升,连保持现在的地位都难。
  为使皇太子不被废立,唯一的途径是让他在一年内得子。
  然而,丧失司马良娣后的皇太子,由于过分悲恸,根本不接近女色。过去,司马良娣是他唯一的宠妾,他好像十分坚持这一点。
  她是我心目中唯一的女人……
  他时常呓语般地呢喃着。
  “殿下不在一年之内生子,皇太子之位会被废掉的。”
  许嘉再三奉劝,皇太子却以阴郁表情说:“我根本无意于帝位。”
  许嘉无奈,于是转向皇后请求援助。
  如前所述,王氏由于未曾生子,所以才被立为皇后。她将当时尚年幼的皇太子视若己出,养育长大。因此,皇太子对她非常亲近,亦视她如生母。
  倘若皇太子即位,她就得以皇太后身份,在宫廷保持权威。要是皇太子被废,改由淮阳王就帝位,结果会如何呢?
  淮阳王刘钦的母亲张氏尚健在。到时候,张氏会以皇帝生母身份在宫廷掌握权势,这是不难想象的事情。在那个情形之下,王皇后将只有处处低声下气一途。倘若如此而已尚能忍受,但若被认为如芒刺在背而遭杀害,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六十六章 和平时代
更新时间2009-1-13 17:09:31 字数:4139
 王皇后当然极力为皇太子安排女人。为了生子,自然必须接触女人,而对已故爱人司马良娣思念不已的皇太子,却对任何女人都不感兴趣。王皇后锲而不舍进行说服。
  “如果你没有儿子,我的前途将是一片黑暗。与其到时候受罪,我不如现在就当着你的面自尽而亡!”
  她甚至说出这等语带要挟的话。
  皇太子遂不得不有所让步。
  “我不喜欢后宫这些女人,请找来新人吧!不过,我只要一个。”皇太子道。
  心爱的司马良娣是被那些后宫女人咒死的——确信此事的他,死也不肯接近那批女人。既然疼爱自己的皇后如此怂恿,那就考虑看看,不过,这女人不能由现有的后宫女人群里挑选出来。一定要新人才可以,而且至多一个!
  “我会带几个人来,你从中挑一个吧!”王皇后说。
  “可以。”
  皇太子以自暴自弃的口吻回答。
  皇后之父亲王奉光正沉迷于时兴的斗鸡。斗鸡当然是一种赌博游戏。宣帝尚以庶民身份在民间时,王奉光曾经是其赌友。斗鸡大概可以视为如今日之赛马或赛车吧?
  这位王老先生是个典型赌棍。宣帝于即位后,曾经有意起用这位往昔伙伴,但这个人绝不是参与国政的料子。
  ——呃,对,他有一个女儿。让她入后宫吧!
  王氏遂因此入了后宫,并于霍后被废后,被立为皇后。如前所述,其理由在于她没有生子。
  宣帝最初之正室许氏生的皇太子差一点为霍后所毒杀。倘若以生有孩子的侧室为皇后,这个新后在欲使自己孩子成为皇太子的目的之下,说不定也会意图杀害皇太子。
  这就是宣帝将并未钟情、只因过去认识而纳入宫的王氏为皇后的理由。
  王皇后由衷盼望皇太子能成为下一代皇帝。为此,她非让皇太子有孩子不可。
  她急急找了五名身体健康的女子,带到皇太子面前来。她本来有意从族人中挑选,但遗憾的是,族人之中并没有这个年龄的女孩。因此,她挑选的女孩虽然和她无血缘关系,却尽是同样姓王。
  五名王姓女子并列站在皇太子面前。
  “殿下,你要选择哪个呢?”
  皇后急欲皇太子立刻做决定。
  “让我仔细看看再说——”
  皇太子浏览了一下。原本期待她们当中有人酷似司马良娣。结果,这五人中没有一个像已故的司马良娣。
  “既然如此,随便哪一个都没有关系……”
  皇太子如此想。
  皇后让五名女孩暂时退到另外的房间,再度问皇太子道:“要选择哪一个,殿下一定要给我明确回答。”
  皇太子已是没有推诿余地的了。
  “就决定最旁边的那一个吧!”
  皇太子虽然做了回答,却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
  “最旁边是由殿下看来的右边呢,还是左边?”
  皇后往前微倾身子问道。实际上,皇太子的心情是哪一边都无所谓。
  “左边——”
  皇太子脱口而出。事实上,他并不特别中意最左边的女孩。虽然是刚刚看过的,他已记不清楚这个女孩长得是什么模样。
  “那太好啦!事情总算有个着落,我现在可以大大安心了。”
  皇后吁了一口气。
  皇太子是在皇后逼迫之下不得已随便指出其中一个的。而这个选择却对汉王朝有决定性的重大意义。
  被选出的是一个名叫王禁的人的女儿,叫做政君。皇太子即位后,这位王政君被立为皇后。接着,皇后族人、外戚次第掌握权势。王政君的侄儿王莽,后来甚至篡夺汉之帝位。
  一切祸乱全因此次无心的选择而产生。
  王莽出现是稍后的事情。先言归正传。
  据传,王政君的祖先是战国时代齐之王族。王政君的祖父王贺(字翁孺)于武帝时代担任过绣衣御史。绣衣御史是御史大夫(副首相兼法务部长)之下的检察官,以逮捕及处刑盗贼为职务。
  而王贺在执行职务上相当怠慢。他对检举盗贼不很热心,常以各种理由释放逮捕的嫌犯。
  ——无能之吏。
  王贺遂在这个理由下被免职。此际,王贺长啸道:
  “人们说,放生一千人者,子孙将会被封为侯。而我放生的人不止此数,起码也有一万以上。依此推算,我的子孙将来不是会成为地位高高在上的人吗?”
  王贺的儿子名禁,字稚君。王禁于年轻时代在长安学法律,并在政府法务机构任职,是个豪放型人物,言行颇多逾越常轨之处。这个人不单海量,且很好色。
  他有多名侧室,共生有八男四女。正妻李氏生有凤、崇、政君等三个子女。政君的异母弟有曼、谭、商、立、根、逢时等六个。其中曼之子就是王莽。
  虽然皇太子选了王政君,但他并不是格外中意于她。已故司马良娣的倩影,这时候还鲜活地烙在他的脑海里。但第一天晚上,奉了皇后之命的杜辅、浊贤两名宦官,想尽办法要使他接近这个女人。
  这是为了大家好……司马良娣,你原谅我吧!
  皇太子一边向已故爱人的亡魂请求原谅,一边抱着王政君。
  一度幸而有身。
  《汉书》如此记载。“有身”就是怀孕,既有“一度”之记述,可见皇太子与王政君共衾,前后只这么一次。
  已经怀孕——听到这个消息时,皇后乐得心花怒放。怀胎十个月后生下的是男儿,这更使皇后乐不可支。
  ——这下子,我的地位可以长保安泰了!
  实际上,否极泰来的是皇太子。
  宣帝原本有意将他废掉,由于喜获孙儿,所以打消了改立淮阳王为皇太子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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