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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宫之囚

_73 阿菩(当代)
※※※
川穹很担心独自西去的姐姐,然而他已经无暇分心了。师韶的鼓又擂了起来,他必须收敛心神,做到与之同心方能不被鼓声所伤。
但很快川穹就发现一个问题:师韶的鼓声似乎没有先前那么威武了。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隐隐的,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若有若无,若隐若现,由于听不清楚,他的耳朵便努力地搜索着,搜索着。
笃,笃,笃……
那是什么声响啊?简单,短促而有节奏,那奇怪的韵律溶进鼓声之中,如盐入水,水色似未曾变,但味道却已经大大不同了。不知为什么,川穹竟然忘记了身边那震耳欲聋的鼓声,却被这简单的声响所吸引。蓦地耳膜大震,心脏因鼓声而大跳,全身血脉贲张,便如要破体而出一般。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血祖!”但随即知道不是。令自己痛苦难过的不是都雄虺,而是师韶的鼓震!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他的鼓声会伤害我?”川穹一转念便明白了:自己被那奇异的声响所吸引,心灵竟然不知不觉被吸引到对方的立场上去了,想到这里他更加骇然,举目望去:果然是登扶竟!
登扶竟并未取出什么乐器,只是有些吃力地提起手中拐杖一下一下地顿击地面。每一下顿击都不见得有多么用力,甚至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然而就是这若有若无的撞击声,却把师韶惊天动地的攻势化解于无形。
川穹又发现:原本变化万千的紫气又恢复了平静,但平静之中又隐隐现出躁动不安来。“师韶的师父好厉害。看紫气的这情况,云上那人也被他那单调的敲响所吸引,师韶的鼓声不但无助,反而有害。”
乌云幻日却乘势进击,白云祥光既要抵御云日,又要防范血蛊,还要稳定紫气的躁动,登时显得左支右绌。
东郭冯夷道:“宗主!我们也动手吧。”
都雄虺笑道:“不急,不急。伊挚还没疲呢。现在动手,逼得他出真火,依然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再等等。”
师韶叹了一声,丢掉鼓捶,取出一张五十弦的古瑟来,依着宫商角羽,调理着鼓震残留在天地间的杂乱余音。
※※※
马蹄望见阿三,冲了过去把他和老不死扯到暗处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怎么还在这里晃悠!”
阿三似乎受到过很大的刺激,看见马蹄,忍不住哭道:“马蹄兄弟……兄弟们,兄弟们……”
马蹄心道:“原来九鼎宫前的惨状他看见了。”
只听阿三道:“我本来想冲过去和兄弟们死在一起,但看到那巨蛇拖了台侯闯出来便跟了上去,想做点有用的事情。呜呜……台侯一定是凶多吉少,要不然他怎么会被那条巨蛇拖着离开却一动也不动?”一边说一边抽泣。
马蹄心中骂他没用,口中却安慰道:“好了好了,凶多吉少,不正说明还有一线生机吗?你看到那巨蛇把台侯拖哪里去了?咱们快去救人!”心想如果能救出于公孺婴,那可是大功一件。
谁知道阿三却道:“不知道啊。”
马蹄忍不住怒道:“不知道?你不是说跟上去吗?”
阿三道:“我是跟上去了,但同时跟着的还有好多官兵。我和老兄也不敢冒头,混在人群里面,突然看见那群官兵纷纷中箭倒下……”
马蹄齐道:“中箭?难道是台侯醒了?”
“有可能。”马蹄道:“一箭就是一人,别人没这么准。”
马蹄却摇头道:“那肯定不是台侯。他要是出手,一箭就解决一大片。”
阿三道:“也许是伤后无力吧。虽然我见识短浅,不过也看出那的确是陶函的弓箭手法。”
马蹄道:“后来呢?那群官兵全被撩倒了?”
“没有,他们人太多了。不过被那阵箭雨阻了一阻,一时没人敢上去,就在这时,我们听见一声轻响,跟着便起了一层雾。”
“雾?”马蹄道:“好端端的怎么来了一层雾?是了,一定有什么人在弄什么神通。”
“是啊。”阿三道:“那是‘寒雾之曲’,我见台侯……哦,不,是老台侯施展过的。那层雾过后,眼前就突然什么都没有了,那蛇,还有台侯都不见了。”
马蹄心道:“照这样看来,于公孺婴应该还活着。嘿,如果给我找到他,那可就妙了!有莘不破是我救的,于公孺婴也是我救的。去到商国,我还不是大英雄!”心中得意,看了阿三一眼,心道:“如果可能,这人也要附带着救出去。他好像是有莘不破的心腹之人。将来就算没能救出于公孺婴,或者于公孺婴竟然伤重不治,有他在,也好让商人知道我曾经尽力过。”
他向阿三问明了寒雾骤起、巨蛇消失的地点,又对阿三道:“阿三哥,台侯我去找。你累了大半天了,先找个地方休息。”
阿三道:“不,我不休息。我也要去找。”
马蹄心道:“你在身边莫的拖累了我!这夏都现在乱糟糟的,那些官兵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居然没盯上你。”口中却道:“这事人多了不好办,容易被夏人盯上。我对夏都比你熟,行动起来方便。”
阿三这才点了点头。又道:“可我们到哪里休息去?”
马蹄心道:“可得找个什么地方让他们躲啊?”他第一个想起了阿茝的小院,但随即打消了这念头,心道:“她是都雄虺的女人,说不定都雄虺会派人去保护她,那他们去了岂非自投罗网?”跟着便想起了阿茝的那对神秘的邻居来,对阿三道:“阿三哥,你就去我们的房东那里躲躲。”
“房东?”
“是啊,我们是她的房客,兵荒马乱的,我们到她屋内去躲一下也说得过去。”马蹄心想那对房东夫妇心里有鬼,多半不敢声张告发,但又怕他们对阿三不利,又嘱咐道:“你记得要从偏门进去,他们问起,你就说是我说的,还说我马上也会过来。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记住了?”
“嗯,记住了。”
马蹄又道:“万一他们不在,那你们也别干躲在屋子里。她那房子有个地下室,就是上次我去捉鬼的地方。你们躲进去,就算有人把房子烧了多半也能躲过一劫。”
阿三道:“地下室?在什么地方啊?”
马蹄道:“不难找。”跟着和阿三简略说了,便道:“闲话少说,我们回头见。你把我哥哥也带上吧。一路小心啊!”
说着就要走,马尾道:“弟弟。等等。”摸出一个麦饼递给他道:“你今天都还没吃饭。”
马蹄顺手拿了,咬在口中,闪入巷闾之中。
※※※
师韶的瑟断了四十九根,宫商不整,角羽不齐。
川穹心道:“看情况糟糕得紧,徒弟果然斗不过师父。”
只听铮一声响古瑟最后一弦也断了。
都雄虺在龙爪秃鹰背上喝道:“动手!”河伯飞身而下,他受了血祖之许,携带着万千血蛊,化作一条血河,向紫气冲了过来。
川穹大惊,本能地就要闪避,随即想道:“我现在虽然有力气逃跑了,可他们冒险来救我,我可不能抛下他们!”拉起师韶道:“我们走。”
师韶叹道:“来不及了。”
川穹怔了一下,向后望去,只见东边层层密密,被血雾围得只剩下一条缝隙。而身前的血河不断进逼,眼见紫气被冲垮就在眼前了!
师韶道:“拼一拼吧。”仰头道:“伊相,我要发动太古先王之乐,你带着这小哥走吧。”
云端上嘿了一声,却不回答。
川穹道:“要走就一起走。”
蓦地身后方向一个人叫道:“说得好!”
川穹向后望去,只见血雾合拢前的瞬间,一条人影闪了进来,落在西边,挡在血河之前,川穹只觉紫气一阵涌动,一层气甲张了开来,混合了紫气的力量,化作一片紫色的光甲,竟然把来势汹汹的血河逼退了十余丈!
川穹一瞥那雄壮的身影,大喜:“无明甲!是季丹!啊!不,不是!”
却听云端上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孽障!你回来干什么!”
都雄虺攻势受阻,却反而哈哈大笑道:“妙极啊,妙极!伊挚!你自诩算无遗策,却算不准你的好徒儿!哈哈,哈哈。”他大笑声中,龙爪秃鹰的羽毛突然也异化成片片猩红,都雄虺暴喝一声,人鹰一体化作一个彗星般的血团,向紫气俯冲下来。
面对这等威势,连师韶也不禁脸上变色。但挡在最前方的有莘不破却巍然不动。
第二十六关 泄密
面对血祖近乎疯狂进攻,有莘不破竟然丝毫不惧。
川穹心道:“他倒也勇敢得紧。不过勇气并不能抵消实力的差距!这样的来势,除非是季丹亲至……”一念未已,血潮已经撞上无明甲,有莘不破身子摇了摇,竟然挡住了!
川穹又惊又喜,随即发现了那无明甲颜色呈淡紫,恍然大悟:“他能与都雄虺正面抗衡,乃是因为利用了紫气的力量结成无明甲!”心中突然间悟到了借力、合力、化力的妙境。
川穹若有所悟的时候,都雄虺的攻势却如大河之浪,前浪未退,后浪又至!有莘不破挡一挡,退一步,再挡一挡,又退一步。
师韶心道:“伊挚被镇都三门牵制住,一时缓不出手来全力襄助。不破虽有紫气之助,终究挡不住都雄虺的绝顶功力。”此时他和登扶竟都没有动,因为自忖自己一旦加入战团师父也定会出手,根本不能改变当前的胜负倾斜。
他正苦恼,身边川穹忽然道:“你能把东边的血雾打开一条空隙么?”
师韶一怔,道:“空隙?”
川穹道:“对,空隙,让我感应得到外面的世界就行。”
师韶隐隐猜到了对方的意图,危急之中也没有多问,取一口哨在口,一声极刺耳的哨声倏然作响,连都雄虺也觉得耳膜一阵刺痛!
登扶竟心道:“哨声刚极锐极,却少了几分蕴涵。他们还没陷入死境,韶儿怎么就这么急躁了?”
师韶这哨声不能持久,但这么一阵冲击,都雄虺功力微受影响,东面刚刚合拢的血雾现出一道极细小的裂痕来。
川穹伸手朝空一指,喝道:“遁!”紫气迅速往他指尖凝聚,随即倒冲出来,紫气所笼罩的范围马上产生扭曲。
白云上传来一声朗笑:“大搬运!妙极妙极!”
都雄虺却变色道:“不好!”
白云连同其笼罩下的紫气凭空消失,被搬运到了血浪包围圈之外!
师韶道:“再退!”
川穹道:“等等。”他第一次运用这神通,又是从血浪包围中硬闯出来,一时间真气不继,连忙吸纳紫气以通经脉。他喘息未定,便听得当当当数声钟声响起,声音博大恢弘,却有几分急促。
有莘不破和川穹但觉一阵沉闷,就像有一口无形巨鼎从天而降,把他们牢牢扣住一般。师韶道:“我们已经逃出绝地,再要困住我们,那是休想!”笙乐响起,便如地泉暴涌,把那当头压下的力量硬顶了回去。
川穹道:“用我这大搬运逃不远,而且太费劲!”
有莘不破道:“何必逃!我们跟他们拼过!难道就输给了他!”
川穹给他说得傲气激起,道:“不错!就跟他们拼过!”他本身真力依然未曾恢复,但既然悟到了如何借用伊挚的紫气神力,反而连以前用不出来的招数也能使用了!悬空而起,头发飘扬,双手虚抱成圆,有如神临人间,大声道:“都雄虺,你不敢硬接我姐姐度尽万国众生的大飓风,可敢来试试我的‘空穴来风’么!”
话声才落,强风斗起,却不是向都雄虺吹来,而是带着血晕向前冲去!原来紫气外边突然出现大大小小数十个虚空黑洞,以极强的吸力吞噬周围一切事物!
都雄虺又吃了一惊!伊挚的紫气一直采取内敛的守势,而且和川穹气脉相连,事先有所防备,因此不易被那虚空黑洞的吸力撼动!都雄虺的血气却取外放的攻势!他若和藐姑射对敌,绝不至如此托大,却从没把川穹这个小辈放在眼里,一个不慎便吃了大亏!血气沿着前冲的惯性,竟然是源源不断地向那数十个虚空黑洞冲去!虚空黑洞吞噬的东西越多,裂口就越大,吸力也越厉害!到最后数十个小洞竟然连接起来,变成一个巨大的裂缝!
等到都雄虺停住了前冲的余力,血蛊已经被虚空黑洞吞食了大半,而且剩下的一小半血云也不停地向那裂缝缓慢移去,他竟然控制不住!
师韶知道这无底洞是个极可怕的东西,一个不小心连自己也得赔进去,因此欣慰中带着隐忧,有莘不破却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叫道:“好!好!把这些家伙全吞了!”
都雄虺心中狂怒!如果是他和川穹单独对上,便能以“未老先衰诀”之类的神通,通过控制川穹的身体制服他,但有一个老辣的伊挚在旁策应,他对躲在紫气之中的川穹便无可奈何!此时此境,他只要远远逃开川穹依然奈何不了他,但他怎能咽下这口气?而且自己一退,血潮离散,那败局便难以挽回!
连血祖也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镇都三门更是吓得魂飞天外!眼见突然出现这么大的虚空黑洞,心中均想:“这种规模的无底洞,只怕和藐姑射亲自也差不多了吧!”
河伯匆匆丢了血河;东君舍弃了幻日晕冕,只保住了日核;云中君连好容易凝聚起来的乌云也不要了!纷纷逃到都雄虺背后。
都雄虺大怒道:“一群蝼蚁!鼠辈!墙头草也比你们强些!祝宗人怎么就养了你们这群软骨头!”
三人臊得无地自容,却听一个女子声音怒道:“他们没出息,与我宗主何关!”
众人均是一怔,镇都三老则一起惊呼道:“山鬼!”
山鬼的声音竟然是从东面传来:“你们三个没出息的家伙!如果还是个男人,就给我滚出来!我镇都四门,需要血宗的人来庇护么?”
大地一阵震动,一座山峰在东面垄起,挡住了有莘不破等人的回路。
白云间人惊道:“不好。”
山鬼依然不见人影,但她的声音却响遏行云:“伊挚大人!我本不敢跟您为难,不过各为其主,不得不为!冒犯了!”话声顿了一顿,喝道:“难道我镇都四门真的只剩下虚名了么!哼!你们三个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但见都雄虺背后一道火光耀得人两眼刺痛,东君竟然冒着被无底洞吞噬的危险冲天而起!挂在西方。东方的山峰飞下一条瀑布,向南流去,一开始只是一道细水,但与河伯的力量一汇合马上便化成浩浩荡荡的宽阔江流。
有莘不破道:“他们在干什么?”
师韶道:“没时间说了,川穹!快用大搬运!逃!”
川穹正全力控制着无底洞,哪里缓得出手来?但见北边乌云弥漫,云中人叹道:“迟了。”
夏都方向射来一道强光,有莘不破、川穹都只觉一阵恍惚,回过神来,眼前景象已然大变。
※※※
马蹄突然感到一阵地动,心道:“莫非又出了什么事情?又是狂风,又是地震的。这些家伙都不是人!一打起架来总是地动山摇的。”随即想道:“我迟早也要成为他们那样的人!”想到动动手指山河崩坏、万人授首的威风,竟然激动得微微发抖。得意了一小阵,心中又道:“唉,我又来了!那威风离我还远着呢!先做完了眼前的事情再说。”
他追蹑着巨蛇的残踪,见一路都有官兵搜捕,他不敢靠近,眼见越走越向西北,心中隐隐觉得不妥,想了好久,蓦地想通了:“地上留下的这些踪迹阿三看见了,夏人也看见了!如果沿着这踪迹能找到人,于公孺婴老早被夏人拿住了!如果我是于公孺婴,那么……”他一拍脑袋,骂自己道:“笨!这些踪迹一定是故意留下的!既然这些血迹指向西北,那于公孺婴就一定不会在西北!可是他会逃到那里去呢?嗯,先往东南瞧瞧。”
想到东南,蓦地想起:“阿茝那口可以通往城外的古井不也是在东南么?于公孺婴这家伙比老子还鬼十倍!虽然我骗他那水道只能通往城内,可谁知道他看出了多少我没说的事情!如果说他看破了那水道的秘密而往那里逃走……嗯,大有可能!”
想到这里,赶忙折而向东南窜来。
马蹄才想起要回头的时候,阿三等三人已经到了他们在夏都的临时寓所,他们从偏门进去,门竟没从里面上闩。但阿三等三人都没什么警觉性,进了门也没觉得什么不妥。
三人里里外外走了一遍,屋里却一个人也没有。
老不死道:“可能他们都走了。”
阿三道:“这么乱,他们能到哪里去?”
老不死道:“就是因为夏都乱,所以才要逃啊。”
阿三问马尾道:“马尾大哥,你看怎么办?”
马尾说道:“我今天走得好累,想找个地方歇一下,睡一觉。”
阿三想了想说道:“这样吧,马蹄兄弟说这里有个地下密室,我们就到里面躲躲吧。”
但马蹄这次可失算了!他上次潜入,一来有声音作为牵引,二来主人因为从未发生过意外少了警觉性,三来马蹄是个极伶俐的人——因此能找到那个地道口。但那事过后,房东为防意外,早把地道口改了地方!又加了重重掩饰,一个粗枝大叶的阿三,一个老迈昏庸的老不死,再加上一个连打哈欠的马尾,哪里找得着?
三人找了好一阵没找到,阿三道:“会不会是马蹄兄弟弄错了?要不我们先回头跟他汇合了再说。”
马尾听说要回去找马蹄,忙附和着点头,老不死也没意见。
三人才踏出门槛,两条人影从暗处闪出,却是一男一女。
那女人道:“怎样?我说躲起来能听到更多东西吧。”
那男人道:“现在如何?”
那女人道:“他们或许还有同党。我跟着去把他们的同党抓出来,你留在这里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地下室。”
那男人却道:“不!我去!你留下。”
“这……好吧。快点,别让他们溜了。”
男人闪身出门后,那女人望着他的背影冷笑道:“乌悬啊乌悬!早知道我的提议你一定会反对的!”
第二十七关 旧仇
出现在石雁房中的那对男女正是镇都四门小一辈的传人。
男的叫乌悬,是东君的弟子,在蚕从南界和江离交过手并被折服;女的叫杜若,是云中君的徒弟,也是在那一役中被于公孺婴杀败。
九鼎宫外那场大乱,大夏侍着有血祖压阵,因此并未派其他大将高手压阵。都雄虺向于公孺婴下了杀手之后连仔细看看的功夫都没有便率领镇都三门向东追去,他这一走,九鼎宫外立马大乱!乌悬和杜若威望不足,压不住场面,在混乱中竟然给银环蛇拖着于公孺婴闯了出去!
他们两人也顾不得收拾九鼎宫外的混乱局面了,匆匆追来,没走出多远便看见满地的官兵尸首,每一个都身中一箭——一箭毙命!
乌悬当时便惊道:“他还没死!”
杜若却道:“这些箭后劲不足,就算没死!也只剩下半口气了!追!”
他们俩终究与大夏普通的官兵不同,没追出多久就发现往西北面去的若干痕迹是有人故布迷阵,看破了这诡计之后,竟然凭着一些蛛丝马迹找到石雁这小院来。来到之后两人多方勘探,却没发现这间屋子有什么异常,正要离开往别处去,阿三等人就来了。
按照乌悬的意思,就要捉起来拷问。但杜若却示意他藏起来。阿三等人的功夫可比他二人差得远了!根本就没发现还有两人窥伺在旁,不知不觉中竟然泄漏了地下室的秘密。
此时屋内只剩下杜若一人,她踏了踏地面,喃喃道:“地下室……于公孺婴,你就在里面了么?”手一挥,一阵湿气弥漫了整间屋子,随即湿气化成水珠,跟着又化成了小水流。那女人细心盯着小水流的去向,琢磨良久,终于展颜笑道:“是这里了!”
她拍开了掩饰地道出入口的机关,但闻风声急响,一枝箭射了出来!她一闪避过,盯着出口,心中又是害怕,又是紧张。但见倏倏几声,几支箭射了出来开路,跟着一个人跳了出来。
杜若不用看那人,只看到这用箭开路的举措便知道出来的不会是于公孺婴:“那男人行事向来出人意料,哪会用这样的寻常伎俩?”心中竟感到一阵失望。这才放眼看跳出来的那个男人:那人浑身是血,五官面目缠满了麻布,只露出一双鹰一般的眼睛。
杜若冷冷道:“你是要假冒于公孺婴吗?算了,虽然你的眼睛很像他,可是我知道你不是。”扫了一眼他身后的入口,又道:“于公孺婴还在里面吗?是活着?还是死了?”
那男人不答,跨上一步,张开了弓瞄准了她。
“落月弓!”杜若冷冷道:“这弓是于公孺婴的,你不配用!”
那男人的手本来很稳,听到这句话却忍不住颤抖起来,那一箭竟然射不出手!他却不知道这并不仅仅因为他心神荡漾,更因为一股湿气正悄悄地侵入他皮肤,腐化他的经脉和内脏!
※※※
马蹄在往回走的路上遇见了阿三!一见面他就觉得不对劲,阿三把在石雁家的见闻说了,马蹄道:“奇怪,难道他们把地下室给堵住了?”心中却暗骂:“这阿三是个窝囊废!就算这些天石雁把密室的入口改了,也一定会留下些痕迹才对!你知道了大致的方向,怎么还找不到!咦!有人!”他的感官本来就灵敏,这些天来连得奇遇,触觉听觉更是加倍的敏锐。一发觉有人靠近脑子已经转了好几圈:“此时夏都应该都是夏人的天下了。来的就算不是大夏朝廷的高手,多半也是偏向夏人。这人的行踪被我发现,本事就算比我高也高不到哪里去。”
当下道:“好了好了。我们先别说这些了,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吧。刚才可把我给吓死了,那么多的乱兵,要是撞在他们的刀下,就是不死也剥层皮。刚才我还遇到一个头领呢!带着十几个人左右搜捕,那眼睛像刀一样,好厉害。还好我避过了他的耳目……”
老不死听马蹄说他如何在一个小头领手下逃生的事情,登时看不起他:“这个马蹄吹得自己多厉害,遇到几个小兵就怕成这个样子。”
他一念未毕,一个声音喝道:“你们几个小喽啰,敢来夏都捣乱,到底是谁派来的奸细!”
众人大惊,便见一个满脸皱纹、背负长剑的男人迈了出来。
阿三握住了刀柄,马蹄则把阿三送给他的破邪刀拔了出来,拦在马尾面前,一副色厉内荏的样子,喉咙有些发颤地喝道:“你是什么人!”
乌悬扫了一眼他手上的匕首,知道是一把作过法的兵刃,但这样子的低等兵器在他眼里自然是一文不值,冷冷道:“我乃大夏镇都四门东君门下!你们几个小喽啰行迹诡异,是商人的奸细么?乖乖给我招出来,免得受苦。”
马蹄心道:“这人是个草包!”不过他没和高手正面对决过,对自己的实力信心不足。
阿三和老不死听说是东君门下,吓得面面相觑。马蹄却逞强道:“东君门下又怎样!我……我……我们商人有断头的勇士,没有投降的懦夫!”说着便向乌悬冲来。
阿三惊道:“马蹄兄弟,不可!”哪里还来得及?只听乌悬冷笑道:“找死!”身子稍侧,马蹄便刺了个空,乌悬在他背上一推,马蹄登时整个人飞了出去。头撞在一堵墙上,竟然没墙而入,身子扭了几扭便不动了。
马尾吓得呆住了。阿三却几乎哭了出来:“你……你……你杀了他!”
乌悬冷笑道:“若不老实,他就是你们几个的下场。”
阿三心中害怕,但眼见马蹄英勇赴难,也鼓起勇气,向上一步要和乌悬拼命!
乌悬侧眼看他,冷笑道:“猫鼠之辈也敢捋虎须!”突见阿三眼神有异,还没反应过来,两臂一紧,已经被人抱住,跟着双肋一痛,环手抱住他那人十根手指像是装了毒针一般刺入自己的皮肤,片刻间便制得自己动弹不得!
他看不见背后那人,只是怒吼道:“是谁!敢暗算老子!”
却听阿三道:“马……马蹄兄弟……你没死!”
马蹄用靖歆给他的万毒钉制住了乌悬,有心把这糟老头吃了,却不好在阿三等人面前动口,便对阿三道:“你们快走,快走!”
马蹄道:“不要管我!快走!我快抱不住他了!”
阿三挺刀要上来杀乌悬,马蹄叫道:“不要过来!他的脚还能动!带上我哥哥,快走!”
见阿三不忍,马蹄又道:“你再不走,大家一起死在这里,连我哥哥的性命也误了!”阿三这才下定决心,泪流满面,道:“马蹄兄弟,你保重!”拉了马尾要走,马尾却不肯离开。马蹄趁着阿三和老不死没注意,给哥哥使了个眼色,马尾也不知道是看懂了还是误会了,也不再挣扎,跟着阿三走了。
乌悬被马蹄制住,全身疲软,脚虽然还能动,却哪有多少力气?马蹄见阿三等走远这才把乌悬拖入暗处,笑道:“这下好了,没人打扰老子用餐。”
“用餐?”乌悬怒道:“你小子到底搞什么鬼!”
马蹄笑道:“你说呢?说实在的。对你这糟老头子我实在没什么胃口,但看在你是镇都四门传人的份上,我也就将就些了。”伸口撕开乌悬颈项上的领子,赞道:“你的脸长得老,这脖子倒是光鲜得很。”
乌悬感到他的舌头在自己的脖子上舔了舔,又是恶心,又是害怕,那感觉让他突然想起都雄虺的徒弟血晨和雷旭来,若有所悟,大叫道:“你……你是血宗传人!”
马蹄笑道:“让你说对了!”
乌悬本来还企盼能够脱困,但一听是对方是血门中人,登时万念俱灰,但觉喉咙一痛,鲜血急剧外流,嘴巴张了张,勉强道:“师父……为我……报……”脸上的假皮噗噗而下,掉在地上,显出他年轻的面目来。
马蹄抬头看见他的本来面目,大喜道:“原来你这么年轻精壮!妙极!”
※※※
杜若手也没动,拦在地道口的蒙面男人却已经死了。她正要去撕下他蒙面的麻布,看看这男人什么样子,突然有人道:“别动!”
地道口又走出一个人来,却是一个女人,身材窈窕,容貌妖艳。
杜若喝道:“你是什么人?”
那女人却似乎没听见她的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地上那男人,俯身抱住了他,说道:“其实,他很傻,对么?”
杜若冷冷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用知道。”那女人道:“唉……真傻。他是,我……也是。”
杜若静静地看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个时候,在这个院落的隔壁,那个叫阿茝的寂寞女子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发呆。她早听见外面闹轰轰的声响了,却没心思去理会。
“应该不会闹到我这里吧。”她想着。更何况,“就算闹到这里又怎么样呢?”
突然间,外面忽然一阵巨响,听那声音似乎有什么事情就发生在左近!阿茝忍不住把窗掀开一条缝隙,却惊得呆了:她的邻居——那个指点马蹄来勾引她的邻居的房子,竟然整个儿坍塌了!没有爆裂的痕迹,也没有受到什么撞击的样子,倒像是房子年代久了,柱子腐烂而自然坍塌。
如果阿茝此刻去翻看瓦砾,她就会发现瓦砾下埋着一男一女两具尸体。当然,阿茝没这个兴趣。她关好窗子,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这天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并不知道从这天开始,这个世界有一男一女彻底消失了。同时失踪的,还有一条蛇。
第二十八关 子虚
江离站在高高的祭台上往下望,底下空无一人。
※※※
“这是什么地方?”
周围没有狂风,没有乌云,连通往虚空无底洞的巨大裂缝也不见了。明日在天,白云朵朵,山高河阔,万物欣然——哪里像是在甸服?分明是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境地!
有莘不破突然想起了九尾狐布下的幻境,心想莫非这也是一个幻境?
果然师韶在他身边叹息道:“没想到我居然有机会见识这子虚乌有的子虚幻境。唉……”
有莘不破道:“子虚幻境?是那个山鬼弄出来的么?”
师韶道:“不是。她一个人哪有这么大的本事?这子虚幻境,只有太一宗的绝顶高手利用九鼎之神力方能布成。云日山河,就是这子虚幻境的四根庭柱!”
“太一宗绝顶高手?”有莘不破惊道:“难道江离的师父也来跟我们为难?”
师韶奇道:“祝宗人大人已经仙逝了,你不知道么?”
有莘不破大惊道:“什么?”
师韶道:“祝宗人大人与伊相相约补天,祝宗人大人力尽而逝,伊相元气大伤,直到最近方才复元。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大概是你们还在蚕从就发生的吧。”
有莘不破一阵惘然,又是一阵难过,他想起了江离,他那个孤独的朋友原来不只失去了他的师兄,连他的师父也离他而去了。突然想起一事来:“江离的师父和师兄都已逝世,那么当世除了师父,还到哪里找一个太一宗的绝顶高手去?”
师韶叹道:“多半是江离。”
有莘不破脸色一沉,道:“江离不会与我们为难的!”
师韶道:“从芈压那里知道你们在天山和邰城的事情后,伊相猜测说,都雄虺大人捉走江离多半是另有阴谋。”
“什么阴谋?”问的却是川穹,他竟然也关心起这件事情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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