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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宫之囚

_23 阿菩(当代)
骨铲尸堤
今日止息
今日止息
功归大禹
※※※
《民之俚·中》
新妃作舞
禹宫夜乐
嵩山呜呜
狐石泣血
戚戚诉天
幽幽责月
※※※
《民之俚·下》
禹王归天
启王杀益
禅让已绝
天下大辟
狐女狐女
夏王所祭
※※※
《野之风》
孕于朝,生于暮
衣以云,浴以雾
餐以风,饮以露
生灵为伊作歌:
“那月下的至美
——是逝去的灵狐”
第十九关 嘴上没毛 办事不牢
“日出又日落,春去复秋来。一甲子过去了,两甲子过去了……在去如逝水的时间里,我连对那负心人的怨恨也忘了,连骨肉分离的痛苦也忘了。一切本该在遗忘中结束了,为何还会记起来?是谁找回了我的记忆?是天?是地?是神?是鬼?还是人?……
“嗯,我记起来了,是九尾,也就是我自己。可笑的九尾啊,竟然因为亲生远死的本能,竟然因为对虚无的恐惧,而去挖掘自己早已尘封的记忆。……
“嗯,这个虚弱的少年是谁?为什么他看我的眼神这样复杂?为什么他的气息这样熟悉而亲切?他的身体里,似乎流的是启儿的血……
“嗯,这个晕厥的大胡子又是谁?为何我对他有一种残留的熟悉?哦,记起来了,九尾所占有的身体,是他的妻子……
“咿!这是恨意?还是悲伤?这个疲惫的老人又是谁?嗯,记起来了,难道是那个弱女子的父亲?他脚下踏着的,不也是像她一样的幻蝶吗?
“我记起来了,全记起来了,但为什么几百年前的记忆,比这几十年的记忆更加清晰?是因为怨恨吗?对。那是难以原谅的背弃。是因为痛苦吗?对,那是无法抚平的创伤。
“我为什么要记起这些来?仅仅是为了继续怨恨下去吗?还是要让天下人都来分享我的痛苦?”
※※※
若木呆呆地看着雀池上空那个美得惊心动魄的女子,他知道,她是他血脉的一源。但她本应作为一缕仙魂存在于过去的时空,而不应该作为一个怨灵而在这个世界徘徊!
“师兄,她的神色本来是一抹幽怨,为何会慢慢变得冷酷?”异变发生以后,众人乱成一团:有莘羖败落,桑鏖王也元气大伤;桑谷隽来到以后,双方才渐渐把误会分辨清楚。江离自异变发生以后就一直守在师兄的身旁,虽然对自己的身世还没有若木那么了然,但他也本能地感到涂山氏身上有着吸引自己的气息。
“因为血腥。”若木说,“在没有觉醒为人的时候,九尾的双手沾满了血腥,是那血腥把徘徊在善恶之际的幽怨变成暴戾。”想到自己终究没能救得了桑谷秀,若木不禁心中一阵隐痛。他突然想起了有莘羖,终于理解了这个感动自己的男人为什么会被感情折磨得形销神悴!突然心中一惊:难道我也已经陷入感情的困扰之中了吗?
一阵妖气袭来,砭体生疼,若木回过神来,知道当务之急是把涂山氏的亡灵送回属于亡灵的地方去。他环顾四周:激战中的有莘羖因感到妖气而知道妻子的噩耗,剧痛中被桑鏖望趁势反击而败落,至今重伤昏迷;桑鏖望虽险胜有莘羖,却早已是强弩之末;季丹雒明和桑季困在天蚕茧中,不知外界情况;眼下还有力一战的只剩下几个年轻人,光凭他们,能够把涂山氏送回去吗?
“江离,我们召唤青龙吧。”
“青龙?”江离道,“只怕我功力未到。”
若木道:“把手给我。”江离递过手去,只觉一股清凉传了过来,大惊道:“师兄,不能这样!你的伤……”
“别多话!看看能不能结召唤手印!”若木说,“她接下来会干什么!我实在很难预料。”
江离不敢再说,默运玄功。
※※※
桑鏖望站在幻蝶的背上,摇摇欲坠。现今最令他疲惫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他的心。光是“误会”两字,并不足以造成这一切。事态发展到今天,根源实在于他对川外人的偏见——正是这偏见,把他和朋友相交数十年所建立起来的信任,一步步地摧毁。
桑鏖王突然发现自己真的老了:此时几乎连仇恨也无法激发起他的斗志,丧女之痛和对好友的愧疚把他重重地困扰着。他脚下一个踉跄,竟在没有受到攻击的情况下从幻蝶上直跌下来。大吃一惊的桑谷隽一跃而起,接住父亲,让他靠着天蚕茧——此刻众人都已经聚在五色丘冢旁边。
幻兽不是这个世界的生物,它们虽然能够在这个世界发挥他们来自天外的强大能力,但却必须依赖召唤者提供生命之源才能在这个世界作短暂的停留。桑鏖望晕厥以后,天蚕幻蝶也逐渐萎缩。
桑谷隽安顿好父亲,耸身跳上天蚕幻蝶,此刻幻蝶已经萎缩成二十余丈大小,得到桑谷隽的生命之源,精神一振,风雷双翼一张,虽然气势远不及全盛之时,但也已重复生机。幻蝶上,桑谷隽咬牙切齿,瞪着那还在呆呆出神、却已显出暴戾之气的涂山氏。若木知道桑谷隽的敌意只会让情况更加恶化,但若木更知道,以他对乃姐的感情,这仇恨的冲动根本不是理性的言辞所能劝阻。
有莘不破见桑谷隽留住了天蚕幻蝶,眼见白虎周围的空间正在扭曲,想起巍峒和赤髯消失时的情景,赶忙冲了过去,来个依样葫芦,跳上了白虎的头顶。白虎此刻已经缩小了很多,但有莘不破站在祂头上,还是没祂的耳朵高。
突然这最骄傲的始祖幻兽一声虎吼:“你是什么东西!敢站在我头上!”
有莘不破高声叫道:“我是有莘不破!”
白虎讶异道:“有莘氏还有传人?你的血脉气息倒还有点像,只是总觉得有点不对头。啊,不对!你是玄鸟之后!我知道了,你是有莘氏的外孙!”
有莘不破叫道:“管他内孙外孙,咱们先把那头狐狸解决了再说!上啊!咦,你怎么还在消失啊?”
白虎怒道:“你不是有莘氏的嫡传,没资格和我并肩作战!滚!”
有莘不破哄道:“老大!大哥!大爷!这场架打完再闹别扭好不好?”
白虎怒道:“谁跟你闹别扭?你以为你在哄猫吗?”
这时桑谷隽和天蚕幻蝶已经向涂山氏逼去,但被围绕在她身周的妖气所阻挡,离她还有三十丈,就再难寸进。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涂山氏冷笑道:“小伙子,你怒气冲冲的想干什么啊?给你姐姐报仇吗?就凭你脚下这条半死不活的小虫?”
桑谷隽咬着牙不说话,远处有莘不破援声叫道:“该死的臭狐狸!我们一个人打不过你,几个人一起压也压死你!”
涂山氏冷笑道:“一条半死不活的软虫,再加上一条半身瘫痪的大虫,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白虎大怒道:“你这不人不妖的亡灵!说谁是半身瘫痪的大虫!”见涂山氏冷笑不语,怒火更盛,叫道:“没大没小的小子,把你的生命之源给我!”
有莘不破问道:“怎么给你?”
只听轰的一声,白虎跌了个大跟头:“你真是玄鸟之后?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子孙!”祂这句话没说完,便觉得身体消失得更快了,叫道:“体内有什么感觉也不要乱动,既然你不懂得给,那我自己来拿。”
有莘不破只觉一股奇异的牵引力从脚下传来,片刻间触及到自己体内一个奇异的所在。这个所在不在胸腹,不在头脑,不在四肢,竟然说不出在什么地方!似乎就隐藏在一个难以言喻的地方——那里既像在自己的身体里,又像不属于身体的任何部分——难道那里就是人类灵魂的所在吗?如果不是白虎的牵引,自己完全不知体内还有这样一个“地方”。这个所在似乎储蓄着一种神奇的气息,随着脚下传来的牵引力而向白虎流去,同时白虎惊人的力量反传过来,充斥有莘不破的全身,这一刻,有莘不破只觉得自己已经和白虎融为一体,再无彼此。但由于白虎传过来的力量太过强大,似非人类的身体所能承载,不片刻便把他的身体充谷得几乎要爆炸一般。
“小子,难道你完全不懂得怎么掌控天外的力量吗?”白虎身周扭曲的空间波动已经完全消失,精神抖擞,又恢复了兽王的雄风。但有莘不破却在为体内那太过强大的力量而苦恼。
运用天外的力量?自己学过的神通,有哪一项能发挥这样强沛雄浑的力量呢?有莘不破第一个想起了“大旋风斩”,但现在施展这个仿佛不大适合,像在浪费力气。突然,他想起了季丹教他的“法天象地”。当下气随法动,法随心转。
“咦!”白虎的声音充满了惊喜:“你居然会法天象地!妙极!这样我可以省下很多事。小子,你好像有柄不错的刀吧,把刀抽出来,我附到你刀上。给你骑着实在不爽!”
有莘不破第一次成功地施展“法天象地”,只觉得一个若虚若实的身体正在不断地膨胀,这种感觉很陌生又很好玩。跟着,他发现脚下的白虎身体正不断的缩小,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身体放大了的相对感觉,但马上就知道不对。原来始祖幻兽都具有令身体大小如意的神通:大时如顶天立地,俯瞰群山;小时身如芥子,妙用无碍。此刻白虎缩小,正是逆运“法天象地”所呈现的表象。
※※※
在涂山氏妖气的笼罩下,桑谷隽不但无法逼近,更连遇险情。
于公孺婴知道不妙,看雒灵时,只见她蜷缩在天蚕茧旁边,似乎元气尚未恢复;再看江离,却见他和若木手掌相握,似将有为。于公孺婴再看有莘:咿,有莘不破竟然长成一个高逾十丈的巨人!白虎已经不见了,有莘不破的脚下有一摊像是金属融化而成的液体,正迅速地沿着有莘不破的双脚蔓溯上来,在有莘不破身体的表层结成一膜透明的金属光泽,那液体的主体部分更漫上有莘不破的右手,渗入越变越大的鬼王刀,刀身的一面渐渐突起,凝成一个硕大的虎头!
涂山氏注意到了有莘不破和江离的异动,收起了轻视之心,一股空前强大的妖气向桑谷隽直逼过来。
“我得为他们几个争取时间!”于公孺婴左右开弓,连射三箭:这各附特殊灵力的三箭接触到涂山氏周围的妖气,如冰柱入岩浆,飞进不了数步就被消融于无形。于公孺婴大惊,知道这女妖远非单靠坚甲蛮力的狍鸮可比。“难道,只能用那招了吗?”
于公孺婴这三箭没能分化涂山氏的注意力,天蚕幻蝶被涂山氏击中,登时风翼折,雷翼断,软绵绵掉了下来,宽大的身体落在地面,荡起一阵风沙,把所有人的视觉的都遮住了。风渐止,沙渐定,地面再无幻蝶的背影,只剩下桑谷隽独立在万匹蚕丝之上。妖气再次袭来,蚕丝倒裹,形成一个巨大的蚕茧,挡住了这第二波妖气。
涂山氏冷笑道:“不错呵,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
那巨大的天蚕丝团挡住第二波妖气以后,马上迅速旋转,方圆十里内的泥土沙石被这股螺旋引力引了过去,附在天蚕丝团上,聚拢成一个山一般高大的石球。只听球中桑谷隽喝道:“起!”那巨球便如一颗彗星一般,向浮在半空的涂山氏撞去。但冲到涂山氏身前十尺处终于被一股罡气挡住,顶了回来。
“桑兄!你歇歇,我来!”“巨人”有莘不破大踏步迈出,每一步都踩得地皮震动。一跃而起,向涂山氏当头劈下。
涂山氏刚刚挡开天蚕的奋力一击,跟着便觉刀风如针如刃,触体生疼——那护身罡气,竟然完全挡不住白虎附着的鬼王刀!心中一凛,不敢正面和白虎争锋,侧身避开。有莘不破兵器上占了上风,但身体给妖气一冲,登时如在深海遇逆流,被远远地弹了开去。风吹过,飘飘然落下十余根长发。桑谷隽趁着涂山氏一退之势,驱使“土彗星”从东边向她冲来,硬撼涂山氏的护身罡气。两股大力一撞,“土彗星”倒飞三十丈,把地面划出一道三四尺深的轨痕;涂山氏凌空倒飞,跌入背后的连山密林之中。
有莘和桑谷隽一个抢了涂山氏应接不暇的空档,一个借了涂山氏躲避白虎锋锐的退势,却仍然略居下风。于公孺婴心知以他两人现阶段的功力驾驭天蚕和白虎仍然太过勉强,必须速战速决,持久战只能越拖越不利。
突然,涂山氏所立足的山林沙沙作响,无风自动。涂山氏吃了一惊,跃起避开,凌空俯瞰:只见一十二座连山树木盘动,首尾相接,如同活了一般。
于公孺婴知道若木和江离终于出手了,回头一看,江离不见踪影,若木脸色惨白,双眼紧闭。再回头时,局势又是一变:江离不知何时竟悬浮在十二连峰上空,飓风猛烈,却吹不散盘绕在他身周的云气;十二座连山的树木连成长龙形状——枝为角,叶作鳞——开始还只是形似而已,渐渐青气氤氲,在万千树木顶稍凝成龙形青气,三弹指间青气具化,朝阳拱服,云霞来觐,东方之至尊、本朝统摄天下的始祖幻兽青龙睁开祂的双眼,傲然审视着祂刚刚来到的这个世界。
“小江离啊,居然又是你。”青龙的声音回响于天际,威势和祂以细长状态出现在“松抱”车厢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这难道就是青龙的完成形态?
青龙扫了一眼全场:天蚕和白虎居然都在,而处于三大始祖幻兽中心的,竟然是数百年轻就应该故去了的涂山氏!
有莘不破举起大刀问道:“白虎老大,这条巨龙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你认不认识?”
白虎怒道:“在青龙老大面前,不要乱说话!——糟!怎么学了你小子的贫嘴称呼。”
青龙笑道:“有莘不破,你居然能唤出白虎,大有长进啊。”
有莘不破奇道:“你认得我?”
青龙还没回答,白虎已不悦道:“召唤我!就凭这小子?我只是要借他的生命之源,修理修理这头死狐狸罢了。”
“修理她?”青龙显然有些吃惊:“小江离啊,别跟我说你召唤我出来就是想对付涂山!你知道她是谁吗?”
“不知道,”江离说,“但师兄说了:她不属于这个世界,我们得赶快把她送走。”
“原来如此,那我就明白了,这是若木的主意吗?”青龙道,“嗯,那应该是他把我召唤出来的吧,我就说嘛,你的功力怎么有可能进步那么快。咦!他的气息怎么这么弱。”
“你这条长虫!”涂山氏自从青龙来到,便一直神色古怪地看着祂,默默无语,这时突然开口说话,“几百年了,还是改不了这罗里罗嗦的臭毛病!”
青龙也不生气,凝视着涂山氏,说:“你看我的眼神为什么这么奇怪啊!是在我身上看见他的影子吗?几百年了,你还没忘记啊。”
涂山氏狂笑起来,边笑边哭:“忘记?我为什么要忘记?他死了,可他的江山还在!他的子孙还在!我要毁了他的河山,断了他的血脉,让他在黄泉之下也不得安息。”
青龙道:“可是他的子孙,不也是你的子孙吗?”
涂山氏闻言大震:“我的子孙?我的子孙?”
青龙闻言道:“回去吧——回到你该安息的地方。”
“不!”涂山氏嘶声道:“数百年了,才有愚蠢的人类来向我奉献一副肉身,令我的化身觉醒;我的化身数十年来费尽千辛万苦,才让我觉醒!凭你一句话就让我回去?回到那无限的空虚和停滞中去?不!”
青龙说:“你难道没有注意到,你现在的意识,受你的化身这数十年来积下的暴戾影响,已经滑离了正轨了吗?你的化身只是你远久记忆中残留的一点兽性罢了,为何要为了它而涂炭天下呢?你不要忘记,你早已经修炼成人了,你早已是享万邦祭祀的国母了,你不是妖了,你是人,不,你是神!如果你能放弃你的执念的话。”
“祭祀?”涂山氏流着泪笑道:“我只是配祀罢了,作为那个男人的陪衬物罢了。”想到那个男人,再加上背后桑谷隽深沉而肃烈的杀气步步逼近,宁折不屈的涂山氏连脸色也变得越发坚毅起来:“废话少说!动手吧,看看是你们把我杀了,还是我把你们送回去!”
白虎吼道:“正合我意!”和祂一般烈性的有莘不破受到感应,挥刀劈了过去,大刀发出的刀风恍若有质,横空斩来。
涂山氏的背后陡然生出九条毛茸茸的巨尾,其中一条向有莘不破的刀风迎去,消解了这一刚猛有余、沉稳不足的攻势,但巨尾也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另一条尾巴横扫,把桑谷隽“土彗星”的撞击也挡在外围。其余七条尾巴聚在胸前,面对青龙。
青龙见天蚕神力疲弱,白虎后劲不足,这时也没时间问祂们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张口,把江离给吞了,人龙合一,向涂山氏飞来。突然“砰”然一声巨响,青龙从天上直跌下来,在地面沙石林木中像一条泥鳅一样左右翻滚,无法腾空。
这一变故,把所有人类看得惊愕万分,把两大神兽看得哭笑不得。涂山氏纵声笑道:“长虫!原来你和这两条大虫软虫一样没出息!”九尾齐聚,拧成一条毛茸茸的巨擘,向天顶直冲上去,在百丈高空披散开来,变成一张笼罩数十里的巨毯,跟着便像一个布袋收口一样罩下来,把青龙、白虎、天蚕连同三个年轻人一起摄了进去。
第二十关 五行地狱
“哇——这什么鬼地方啊!”
有莘不破大叫着。被九尾卷进来的这个空间里,上下左右、放眼所见全是火!空中弥漫着燠热的气息,脚下没有任何落脚处——除了一个个火球。有莘不破鬼叫着,因为他的鞋底早就被烧穿了,如果没有从季丹雒明那里学来的护身气甲,现在只怕早已成为一对红烧蹄子。
“喂,幻兽大哥,白虎老大,你怎么不开口?你老人家活了几千几万年了,知不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
“我当然知道。”白虎的声音懒洋洋的,“这是九尾的幻之火狱。是九尾幻化出来的五行地狱之一。”
“那你知不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啊?”有莘不破问。
“知道,”白虎有气没力地说,“只要找到幻之火狱的边缘,一刀劈开,然后……”
“然后怎么样??”
“然后我们就可以到另一个地狱去。”
有莘不破脚下一个踉跄,跌进一个大火球里,虽然挣扎着爬了起来,但头发眉毛却都烧光了:“老大!说话有建设性一点好不好?话说回来,怎么进了这里以后你就一副奄奄一息的小样,那些英雄气魄都被那死狐狸吃了吗?”
白虎叹了一口气说:“没办法啊,‘南火克西金’,再说你小子的生命之源又不够我用,有精神才怪。”
“这死狐狸也真是。”有莘不破对着空气大叫:“死狐狸,出来!有种出来和小爷大战三百回合!”
白虎嗤了一声:“得了吧你。祂肯出来还用得着布下这个幻境?决斗是男生的专利,狡猾是雌性动物的特权。九尾的特长就是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当面决斗,嘿,祂既攻不破天蚕的护身丝甲,更挡不住我的精金之芒。祂的爪牙也就是拿来向别人逞逞威,在老子的精金之芒面前,祂只能算是这个!”白虎从它附着的鬼王刀里伸出好大的一只老虎脚趾,让有莘不破看清是祂的小脚趾,便又缩了回去。“何况还有青龙老大在旁边‘龙视眈眈’——虽然祂今天实在丢脸!”
“老大,我知道你厉害啦,不过,你怎么好像有点软了?”
鬼王刀一挺,白虎怒道:“谁软了!”
“不软就好,不软就好。算了,我看还是先找到江离和桑谷隽再说。”有莘不破心想:“这位老大好像也不是食脑一族……难道是被我传染了?”
“你说什么!”白虎怒吼道。
“我没说什么啊!”
白虎怒冲冲说:“哼!你没说出来,心里在想,你以为我不知道啊!我们现在是合体状态,想什么对方都能感应得到!”
“有这种事情?”有莘不破讶异道:“我还以为只是力量共享呢。只是……我怎么就没感应到老大你在想什么啊?难道……”他没说出口,但心里的话还是让白虎感应到了:“难道老大你是那种说话不用大脑的人?”
这次白虎居然也不生气:“嘿!用脑?老子是天上地下第一强者,何必用脑?再说老子也不是不会用脑,只是懒得思考而已。”
※※※
于公孺婴望着那团大蒜形状的妖气,一时束手无策。有莘羖、若木和芈压都昏迷不醒;桑鏖望神情颓靡,似乎也还没有从悲愧交加中恢复过来;被有莘不破痛打了一顿的靖歆和徒弟缩在一旁;季丹雒明和桑季困在“天蚕·作茧自缚”中——于公孺婴向雒灵望去,两人对望了一眼,却见她也摇了摇头。
“有莘、江离、桑谷隽,你们可别那么容易就在里面死掉啊……”
※※※
“我们还是先找青龙老大会合吧。”白虎建议说:“祂对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懂得比较多。”
“那我们怎么找到祂?”
“火克金,金克木。九尾既用幻之火狱困住我,肯定是用幻之金狱困住祂。朝西北方向走。”
“西北!”有莘不破的脚已经开始被火球烧得嗤嗤响了:“拜托!这里哪里分得清东西南北啊!”
“这个……”白虎老着脸皮说,“我也帮不了你了。”
“算了,看来还是靠自己吧。”
“本来我对青龙的气息挺熟的,”白虎说,“可惜这里各个地狱之间都被九尾的幻术隔绝了,感应不到。咦,这是什么感觉?你感应到的这个人是谁?”
“是江离。”有莘不破说。
“江离?和青龙在一起的那小伙子?奇怪,你们之间的感应怎么能穿透九尾的‘幻·绝缘术’?不会是九尾引诱我们的假象吧?”
“我也不知道,”有莘不破说,“在无忧城,我曾经在他真力耗尽的时候用先天真气帮他川流百脉,好像我们修炼的真气本出同源,当时就有融成一体的感觉,那感觉好爽啊,不像和你,总觉得疙疙瘩瘩的。”
白虎板脸道:“你这是什么话!如果不是想教训教训九尾,你以为我想和你合体啊!”
“算了,不和你吵这个话题了。”有莘不破说,“后来我被狍鸮吞进肚子里,江离也是利用这种感应给我隔空传送真气的。”
“狍鸮?那家伙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它也已懂得内息之术,可以闭绝外力对它内腑的侵袭——你居然能隔着它的肚皮传功!嘿,看来这感应不是假象。”
“糟!怎么消失了。”有莘不破脸色一变:“他不会出事了吧。”
“应该不是,”由于和有莘不破合体,因此白虎也能体验到这感应:“那小子看来比你专业得多,多半已经脱离幻之金狱了。”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还去金狱吗?”
“人都不那里了,还去干什么!”白虎说,“去找天蚕吧。”
“怎么找?我可没法感应到桑谷隽的气息。”
刀背上的白虎头像侧了侧,仿佛在思考的样子。
有莘不破叫道:“老大!你可不可以快点?我的脚快熟了!还没办法吗?唉,早知道了,思考这种东东,不适合你老人家……”
白虎怒道:“你鬼叫够了没有!我想到了,九尾要克制天蚕,多半是用幻之木狱。你以感应到江离的地方为西北方向,然后再找到东北方向。”
“这么简单事情,你居然要想这么久!”有莘不破一边埋怨着,一边举起大刀,踩着一个个火球向东北方向跃去。没多久他才发现,幻之火狱的边缘地带比中心地带恶劣了一百倍!火龙、火鸦、火雀、火箭、火枪、火星——一个个向他冲来,大有不烧化他誓不罢休之势。和这里相比,中心地带那沸水般的温度简直就是天堂!有莘不破一边躲避着这些火鸟火枪,一边前进,到后来实在避不开,就用手推开,用脚踢开,用肩头撞开,用脑门顶开!他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烧化了,连体毛也被烧得干干净净,仅仅凭着护身真气守住最后一条防线,咬着牙,赤裸裸地跳着撞着前进着。最后,他终于被一堵火墙挡住了。离火墙还有五六步,他已经闻到一股焦臭——身上的一些地方,护身真气已经开始被焰火灼穿了。
终于,连白虎也说:“算了,先回火狱中心去再想别的办法。”
“开什么玩笑!都到这里了,死也要闯过去!”
“喂,喂,你要干什么?”发现有莘不破高举大刀,白虎有些不祥的预感。
“劈开它!也许这堵墙背后就是另一个天地了。”
“你要用什么劈?”
“废话!当然是刀!”
“开什么玩笑?你!你干嘛?停下!停下!”
“别吵!”有莘不破踊身而上,对着火墙就是一阵乱砍:“我劈,我劈,我劈劈劈!”
“你停!你停!你停停停!”
“我砍!我砍!我砍砍砍!”
※※※
“青龙,不和有莘他们先汇合真没问题吗?特别是有莘,他不大懂得五行生克之术,真担心他会乱来。”
“应该不会有什么。有白虎在,除了边缘的那堵火墙,其它焰火应该烧不死他们的。”
※※※
有莘不破觉得全身上下都灼痛起来,最后连头脑也热了,他几乎连思维也停顿了,只是靠着一股惯性向前砍、向前冲。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了眼睛,眼前再没有一点火焰,天上地下,全笼罩在一片郁郁苍苍之中。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有莘不破兴奋地叫了起来,但一站起来才发现全身的皮肤都已被烤得又焦又烂。
“别乱动!”白虎叫道。
但太迟了,一条长满荆棘的巨藤横扫过来,重重地撞向有莘不破的胸口,把他震得飞了起来,临了一拖,扯下一大块血肉来。人未落地,有莘不破已晕死过去。一个巨大的花苞不知从那里冒了出来,突然炸开,泵出一大股浓浓的酸液,向有莘不破洒来。
“完了。”白虎心想没栽在克制自己的火狱,却栽在理应被自己属性克制的木狱,这事要传了出去,非被其它始祖幻兽笑死不可。
※※※
“我还是有些担心啊,青龙。”
“我说过,只要他们不乱来,应该没有危险的。……你干嘛听到‘乱来’两个字就流冷汗?”
※※※
有莘不破睁开眼睛,却不知道自己是还活着还是到了死后的世界:只见自己处在一个单调而狭小的空间里,这个空间呈鸡蛋形状,除了自己,空荡荡的一无所有,构筑成这个空间的“墙壁”似乎是柔软单薄的蚕丝。
“蚕丝?”有莘不破心中一动,狂喜道:“桑谷隽!小隽!是你吗?”
“别叫得这么恶心。”是白虎的声音。有莘不破低头一看,只见自己全身上下都裹着蚕丝,似乎脸上也是——灼痛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凉。附着白虎的鬼王刀仍然粘在自己的右手上,只是软趴趴的没半点精神。
有莘不破嘘了一口气:“还好没死翘。”
“差一点点而已。”桑谷隽从墙壁上穿了过来,就像穿过一堵虚有的墙。“还有,‘小隽’是我家人和年纪比我大一点又不是大很多的美女才叫得的,你以后再敢乱叫小心我把你打下十八层地狱。”
见到同伴,有莘不破嘘了一口气,跌坐在软软的丝壁上:“这是哪里?”
“还有哪里?幻之木狱。”
“我们还没出去啊。”
“有那么简单就好了。”桑谷隽说:“刚才你也体验过了,要不是我刚好赶到,老兄你就整个人化掉了。”
“嘿!要不是气力都耗尽了,我没那么容易中招。”
桑谷隽说:“话说回来,你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白虎老大猜你很可能在木狱,然后我就拿起刀,朝这个方向杀了过来。”
“然后就被火狱边缘的烈火烧成这个样子了?”桑谷隽笑道:“那还真像你的风格啊。”
“你这边呢?”
“我这边?”桑谷隽说,“很麻烦。这个木狱杀机重重。不过暂时还奈何不了我,只是我也出不去。”
有莘不破嘲笑道:“你就是不够胆,要是向我这么勇,这会早闯出去了。”
“是啊,是啊,然后弄得和你一样遍体鳞伤,到了另一个幻之地狱,被火烧死,还是被水淹死?哼,还好我上次到十八重地下弄来的黄泉之泥还有剩,便宜了你小子,要不然两条焦腿,一身烂肉,就算出去了也得做个老光棍。”
有莘不破奇道:“老光棍?”
“当然得做老光棍。烧成这个鬼样子,还会有女孩子喜欢你么?只怕连雒灵见了你也要逃。”桑谷隽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脸皮,说:“还好没给弄进火狱。我宁愿在这里给巨木压死,在金狱给铜矛捅死,在水狱给大水淹死,也不去火狱!”
“哈哈哈哈哈……”有莘不破笑得肚子疼:“我服了你了,这种环境还有心思想这杆子事!”突然一阵剧震,对面的“丝壁”凸了进来,看样子像是一根大木头的形状。有莘不破愣了愣,桑谷隽说:“又来了。我和蚕祖在属性上被克得死死的,功夫施展不开。现在守还守得住,但却没法子出去。”
“兹兹兹兹……”
“什么声音?”有莘不破问。
桑谷隽侧头听了一会,说:“是蚕祖在和我说话。嗯,祂说白虎属金,正好可以克制这个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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