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唐朝公务员

_28 水叶子(当代)
那短打汉子高兴,唐成也高兴,因为刚才从马车中探头出来的那人正好是他在扬州见过的故人。
薛东!镇国太平公主大儿子薛崇简的族弟,也就是那个在扬州被唐成算计进祆祠后被人打得半死的夯货。
去岁在扬州时,唐成虽然与吴玉军一起拜会过薛东,但因这厮太过于牛叉,只打发了个管家出来招呼他们,是以两人并不曾当面见过,由此,他认不出唐成也就不奇怪了。
人生何处不相逢!甫抵长安,唐成却没想到遇见的第一个故人竟然会是薛东。
既然在这辆马车里见到了薛东,那士子背后的指使之人就再无悬念了。
作为最受高宗及武则天宠爱的幼女,镇国太平公主想当皇帝不是一天两天了,看来,她实在是容不得这李唐江山再落入另一个不是她的女人手里。
史书明载,那场将韦后废为庶人并诛杀上官婉儿的宫变是由太平公主和李隆基姑侄俩联合发动的,如今随着韦后的目的一步步明朗化,太平公主终于也开始动手了。
那么!此刻身为临淄郡王的李隆基也该急了吧……
PS不收费:风乍起,吹起月票无数!悄声问月票,你要去哪里?去哪里呀去哪里?
六千多字,原本有书友建议拆分成两章来发,想想没意思,就这样吧。另:推荐一本《调教初唐》作者“晴了”的都市类新作《签约封神》,书号:1291448
内容简介:主角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是那封神榜故事里的不死小强姜子牙的转世。而且是七十二岁,门牙都要掉光了,性生活的能力已经到了末端的时候,才娶了一个六十八岁恶婆娘马氏的姜子牙。
而自己的任务就是,在这个和谐安宁的社会里,再次为天庭进行一次封神作业。
老作者加知名作者,质量还是有保证的,有兴趣的去seesee吧!水叶子同拜谢
第一百八十二章 唐成醉酒
第一百八十二章唐成醉酒重新回到客栈,来福正急的四处找他,唐成笑说他随意出去走了走之后,便当先回了客房。[3Z中文。null$3z中文]
中午吃过午饭后休憩了一会儿,唐成便带着来福出了客栈。
出来之后,唐成径直到了道政坊那间最大的酒肆,来福听着唐成开口就将这店里上好的三勒浆一股脑儿给买了下来,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好家伙,这么大的瓮装了三四个,怕不有几百斤?不说喝,就是用来泡澡都富余!“大官人,咱买这么……这么多酒干吗?”。
“送人”,随口说了一句后,唐成边示意来福会钞,边给了酒肆老板一个地址,着他带人将这四大瓮酒送去此地。
孰料酒肆老板一听唐成报的地址后立时就笑了,“原来这酒是要往贺博士府上送的!大官人尽管放心,别的地儿还不好说,要说到贺博士府上,伙计们就是闭着眼睛也错不了”。
“噢!老板与贺博士很熟?”,唐成买这些酒正是要送给吴中四士之首贺知章的,而贺知章此时担任的职司乃是太常博士,这老板只听了个地名,就整出这么句来,委实让唐成有些意外。
“贺博士是有官身的大名士,小老儿什么位份能跟他熟?不过,小老儿酒肆里特产的青梅酒却是跟贺博士很熟”,那老板边麻利的收着账,边呵呵笑道:“不同的时令就吃不同的酒,不同的酒肆也有不同的招牌酒,本肆最得诸位客官厚爱地便是青梅酒,每年新梅出来的那段时日,贺博士日日饮的便是本肆之酒”。
结好账。老板边递还来福找补,边笑着接续道:“大官人选的再对没有了,去见贺博士带什么都没用,还就得是酒!呵呵,大官人许是不知道,贺博士好酒之名遍传长安,每到俸禄发下来的那日,贺博士啥都不干,先得盯着账房算出家里一月的用度,留够这个钱粮之后。其它的就都一股脑送到酒肆里了。每月总得把这个事情办好之后他老大人才有心思干别的”。
闻听老板此言,唐成失声而笑。盛唐时杜甫曾有一首著名的《酒中八仙歌》,记叙的便是当时长安城中最为好酒地八个名人,李白、张旭等皆在其中,而身居八仙之首的便是贺知章。
“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因有这首《酒中八仙歌》流传,是以唐成在后世大学时早就知道贺知章嗜酒好饮,却也没想到他好酒到了这个地步。亲眼盯着账房算用度。这分明就是怕账房一个不仔细的在用度上算得多了,从而就使他的酒钱受了损失。
此老在先朝证圣四年中进士时已经三十六岁,算算年纪今年正好是刚到半百,一个五十岁的名诗人趴在账房里跟账房先生锱铢必较的扣着酒钱,仅仅是脑海中想到这个画面。唐成就忍不住又是一阵儿哈哈大笑。
贺知章在唐成脑海中原本很书面的形象就此陡然之间鲜活起来,后人总结其人时好用狂、痴、真三字儿,此番论断确实精辟。
用酒肆里的驴车将酒瓮装了,唐成雇了一辆行脚儿随着驴车一起往贺知章府上而去。
刚到贺知章府门口,那门子见到赶着驴车的伙计头儿之后,顿时咧嘴笑着迎了出来。“刘黑皮,听说你昨晚可是豪气大得很,把平康坊梦云楼地春娘包了个整夜。今个儿居然还有气力来送酒?莫非是身子虚了怕人知道,就使这障人眼的花活儿”。
“麻二,你个龟儿子才不行了,老子昨晚自打进了春娘的房后就没歇过,一夜八百文哪,老子会玩花活儿糟蹋?”,这酒肆里的伙计头儿跟贺知章府上的麻子门房显然是熟地很。说到那春娘时,伙计头儿当真是脸色发红、两眼放光,“再说春娘那一身皮肉,二尾子看了也得朝天立柱。现如今老是老点儿,但当年好歹也是上过梦云楼花牌的”。
听两人在这儿谈论老妓说的上了瘾,一边走下车来的唐成轻轻咳嗽了两声。
这咳嗽声将那伙计头儿从亢奋状态中拉了回来,伙计头儿侧身向唐成一个赔笑后,扭过脸去摆摆手道:“麻二,先别扯这个,开门让我把酒送进去再说”。
“我家老爷什么时候买这么多酒了?”。听着咳嗽声麻子脸上也收了笑容。嘴里虽在问着那伙计头儿,但眼神却是着落在一边儿的唐成身上。
“这几瓮上好的三勒浆是这位唐大官人送贺博士地”。伙计头儿说到这里时,不等唐成施眼色,伶俐的来福已手执唐成的名刺递到了麻二面前。
谁知刚才还跟伙计头儿荤素不忌乱胡说的麻二这会儿却是脸绷的铁紧,“尊客名刺不敢拜领”,他压根儿就没接来福递过去的名刺,就更不用说通报了。
闻言,唐成真是气儿不打一处来,我靠,不就是个门子嘛,居然牛叉成这样!然则毕竟是身份有别,有随从来福在那边交涉,他这主认倒也不好随便插口进去惹人笑话。
闻言,来福一愣之后,脸色不仅没变的难看,反倒是笑的跟一朵花一样,“二哥,通融通融”,嘴上亲热的叫着,他手上也半点不慢地从袖中摸出了一张一贯钱的飞票塞过去。
“一贯!这可真不老少”,麻二恁了恁手上的飞票后,却又原样递了回来,“不过我却收不起,尊客请回吧”。
一贯钱的门子钱,怎么着也不算少了。麻二这般油盐不进的表现实在是大出唐成意料之外,而一边儿的酒肆伙计头儿见状也急了,这酒交割不了他自然也就没法儿走,何况他也实在怕这么着下去之后唐成要退酒,这么大笔生意啊。他跟着却让退了酒,回去老板还不得往死里收拾他。
“麻二,你就别硌了,卖老哥个面子”,不等来福再说什么,驴车上的伙计头儿已抢先道:“唐大官人的心意够实诚,麻子你就别夹板了”。
“刘哥,你当我是嫌钱少?”,那麻子门房闻言一个苦笑,转向唐成道:“家主人下了封门令。这些时日直到今科礼部试结束,凡着儒服请见的士子一律不得通报”,言至此处,麻二用手指了指驴车道:“尤其是带着礼来地更是如此。不是我不予方便,实在是没有方便”。
门子透了实底儿,唐成略一寻思便明白过来了,想是这些日子来京应考地士子太多,而这些士子个个少不得要行卷干谒,这么多人行卷干谒地对象或有不同。但身为吴中四士之首的贺知章必然是绕不过去地。这一两千人的折腾下来,贺知章还真是顶不住,是以就有了这封门令。
而从这道贺知章的封门令里也可以看出今科进士科试的竞争该是多么激烈。
算准了今天正好是十日一次衙门放旬假的时候,但唐成却没想到会遇见这事儿。一时之间来福和那伙计头儿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误会了,某不是来行卷的”。唐成略一沉吟后上前了两步笑着道:“劳烦通禀一声,山南东道观察使衙门掌书记唐成,奉道学学正禹大人之命特来拜会贺博士”。
说到这里,唐成也笑着指了指那满载着酒地驴车道:“这是禹大人吩咐备下的”。
那来福着实机灵,随着唐成的话,他手疾眼快的将麻二退回的飞票又给塞了过去。主仆两人之间的配合委实默契。
“嗨,早知道有这茬儿,那至于耽搁这么些时候”,顺手将飞票拢进袖中,麻二向唐成歉意的一个赔笑后,接过来福手中的名刺转身疾步往里面走去。
等不多一会儿,正在唐成扭头打量着贺府所在街道的布设时,蓦然便听身后一阵儿带笑地高声传来道:“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的山南唐成在那
唐成应声扭头看去。便见侧门处快步走出一个红脸人来,这人看着不过四旬年纪,头上挽着一块儿道士们常用的逍遥巾,身穿一袭团衫阔袖的常服,没系腰围的常服上道道褶皱及前胸处地块块酒渍甚是明显,而更绝的是他脚上穿着的那双便履竟然是踢拉着的,这一走快了之后便在地上敲出“啪啪”的声响。
自打当初进了郧溪县衙开始,唐成接触到的衙门人在穿着上无一不是齐整,受此影响,便是他自己在衣冠上也很注意。可还从没见过像贺知章这般地官身人。
眼中看着。唐成脚下却是半点不慢,迎着走过去拱手一礼道:“后学山南东道唐成拜见贺博士”。
“嗯。你就是唐成?”,踢拉着便履的贺知章随意摆了摆宽大的袍袖算是还过礼后,将唐成上上下下的好一番打量,“禹权衡倒没骗我,果然刚到弱冠之龄,后生可畏,来者胜今!”。
说完,哈哈一笑之后,贺知章一挥袍袖道:“今午最后一瓯酒刚刚烫上,远客对饮,温酒论诗,尔来正当其时!走”。
随着贺知章到了花厅,唐成却见厅中案几上杯盘狼藉,显然是贺知章从中午吃饭就开始喝,然后一直喝到现在还没结束。
“平日中午都是在衙门会食,会食就吃不得酒。难得十日一次的旬假,正好喂喂酒虫”,对于眼前杯盘狼藉的样子,当着唐成这个客人的面,贺知章也没有半点尴尬,笑说了一句后,向唐成延坐的同时,吩咐着下人赶紧送些下酒的什物来。
三四样下酒地小菜,两人对几而座,提过温酒斟满邀饮了一觞后,贺知章一任身为客人的唐成接过酒瓯为两人续酒,而酒意醺然,面红耳赤的他顾自拿起一边的竹著叮叮当当的在酒觞上敲了起来。
《蜀道难》!贺知章敲出的节奏正是《蜀道难》。
恰在唐成斟满酒放下酒瓯时,便听耳边激越的歌诗声合着叮叮当当的节奏蓦然而起:
噫吁戏,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贺知章蓦然而起的歌诗竟没有半点压抑音量,纯任胸间一股酒气带着这首歌诗地豪气喷涌而出。没有由低到高,感情由含蓄到奔放地酝酿过程,四明狂客贺知章这番带酒而歌,从起首地“噫吁戏,危乎高哉!”一开始,便已豪情尽放,在声震屋宇中无所拘束的任意挥洒。
比之那些专业地歌者,贺知章的音质虽大有不如,但同为狂客,同为酒仙。又同为盛唐精魂的代表人物,单论对于李白这首《蜀道难》诗意及诗境的理解与把握,世间任何一个专业歌者也难与之相比。是以这一首千古名作在没有乐工伴音的情况下,竟生生被他唱出了最合神髓的慷慨苍凉之韵味。
贺知章不加节制地感情随着诗歌的进展一波波上冲,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大,目睹贺知章的狂放,耳听如此契合本作神韵的长歌,唐成但觉心中有什么被点燃了一样,当日在大雅至正园歌者第一次唱这诗时犹自能从容以对的他此刻却是想忍也忍不住了。
探手之间端起酒盏大口饮尽之后。唐成连酒觞都没往下放,另一只手已抄起竹著应着贺知章的节奏叮叮当当的敲起来。
左手持觞,右手持著,唐成边敲,边也尽放音量随和长歌:
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
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方钩连。
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
自穿越以来,先是生活所迫,后为了追寻理想。绝大多数时间都生活在复杂的衙门中,唐成从不曾有过眼下这般什么都不想,纯任感情释放地时刻,这一刻,他恍然之间似乎又回到了后世里大学毕业的那几天,一寝室人肆无忌惮用铁勺敲打饭钵鬼哭狼嚎的情景。
没有顾忌,没有局限,抛开一切束缚,纯任情感滔滔不绝的兴发而出。手上敲的越响,嘴里唱地越大声,感情喷薄的越快,整个心胸之间也就越轻松越干净,当最后一句终于高声唱完之后,唐成忍不住大喝一声道:“痛快!”。
恰在他这句喝出口的同时,猛然掷了手中竹著的贺知章同样的一句也大喝出口,异口而同声,喝完之后,一老一少相视之间不约而同的长笑出声。
“好个唐成。好痛快!”。指着唐成大笑地同时,贺知章仰头之间。一觞酒又已饮尽。
说是最后一瓯酒,但这天下午到底喝了多少唐成自己都记不清了,而他也浑似忘却了此来的目的一般,一句都没提到行卷援引之事,只是放量而饮,把酒论诗。
你一觞,我一觞,你一句我一句,你唱我也唱,这天下午,生性并不疏狂的唐成跟个疯子一样,将自己彻底释放开的随着贺知章尽情挥洒。
这一天下午,是唐成后世今生里从未有过的疯狂,也是前所未有的接近本能本性,同样,他的整个身心也强烈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彻底释放后近乎空明般地轻松与舒爽。
当又一瓯酒点滴无存,当花厅外的太阳已经斜斜的走到夕阳西下时,坐着都有些歪歪斜斜的贺知章抬起头来,“唐成,若我是礼部侍郎,今科进士科魁首必定是你”,唐时,主掌科举的是礼部,而礼部侍郎就是定规的主考。
此时的酒虽然是压榨而成,度数并不高,但也实在是架不住喝的太多,现在的唐成早已面红耳赤,就连反应也比平日不知慢了许多,闻言,他嘿嘿一笑道:“你以后肯定会是,但现在不是”。
“是啊,我现在不是”,贺知章使劲摇了摇头,好让自己更清醒些,“所以今年科考我能帮你的实在有限”。
“帮忙没有多少之分,是朋友说这话就没意思了”,醉意尽显,脸上红彤彤地唐成猛然间身子一个前倾,就此趴在了身前地案几上,撞翻的酒瓯摔在地上“啪”地一响,他也浑然不觉,只是两眼直直的盯着贺知章,多酒后干涩的声音含糊道:“你说,咱们是不是朋友,你说!”。
看到唐成这醉酒之后憨态可掬的样子,贺知章忍不住一阵儿大笑,边笑边接续道:“我与张春江只能尽力帮你推荐诗作,以广诗名,然则进士科太过矜贵,额度又少。以我二人之职小位卑实在无力推你高中金榜,唐成,今科若要得中,关键还在镇国太平公主”。
“自去岁以来,公主于士林用力甚多,若闻知有贫寒士子困顿者则必周济钱粮,是以在士林口碑甚好,加之主考的礼部侍郎原是出其门下,所以今科若想得中,若无公主点头断无可能,唐成,你可记下了?”,摇着头极力保持清醒的说完这些,良久却得不到回应,贺知章定睛向唐成看去时,却见趴在桌子上的他竟然已经睡着了。
“行不拘礼,有赤子之心,好!”,笑着赞了一句后,贺知章扭头高声道:“来人,把客人同来的长随叫来”。
来福走进花厅时,看到一脸通红的趴在案几上睡的正香的唐成后,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他跟唐成也有些时候了,素来知道自己这位主子是最能自制的,何曾想过他也会有今天这乱醉如泥的模样。
饶是贺知章号称酒仙,密溜溜喝了大半天后现在也实在是快不行了,将刚才嘱咐唐成说的话又给来福交代一遍后,他便吩咐着下人用自己的轩车送唐成回去。
来福与贺府下人架起唐成时,被惊动了的唐成睁开已经失焦的眼睛茫然看了贺知章片刻后,干涩着声音道:“你以后肯定能当上礼部侍郎,肯定能!”。
闻言,随着呵呵一笑的贺知章摆摆手,来福与那下人架着眼镜又已闭上的唐成出了花厅……
PS:这章是昨晚码出来的,要更新时断网了,本想早晨八点钟起来更新,结果一觉睡到了现在。
求月票,若有,请支持一下,谢谢!
写书撞上鬼打墙了,申请休整两天
写书撞上鬼打墙了,申请休整两天自本书写到长安之后,这几天就变得非常艰难起来,每天码字一章的更新很慢很慢,而且感觉不流畅,原因就在于整个这一段的情节只有大纲,但细节上我始终没能完善起来,搞的码字码的很憋屈,很没感觉。本书写到八十万字的时候终于撞上了第一次瓶颈,敬请大家原谅下,本书需要暂停两天,最多两天,来回顾一下前面写的,再好好琢磨琢磨后面的。
两天,最多两天!
撞上鬼打墙了,大家原谅下吧!
第一百八十三章 英气勃勃李三郎
第一百八十三章英气勃勃李三郎“风吹槐花满店香,胡姬压酒劝客尝”,李白的这两句诗正好说明唐酒的制造方法。[要看书就到3Z中文null$3z中文看书。]这时的酒多是用果子“压榨”而成,比不得后世的蒸馏酒,因提纯不够,即便是号称最烈的果酒三勒浆也不过只有十几度,不过是比后世的啤酒度数略高而已。
这样的酒,这样的度数,对于一个大学毕业后有着职场经历的穿越者而言,还真是看不到眼里来,事实上自从唐成穿越过来后,参加的酬酢宴饮还真不算少,但着实是连一次都没醉过。他一度甚至以为自己在唐朝永远也不会醉,但没想到……
依稀之中,唐成面前出现了一个异常雄伟的大城,在这个城市里,街道井然,繁华富庶,一支支骡马队,甚至骆驼队带着各地出产的宝货从四方汇集而来;一个个身穿儒服的名士大儒从各地慕名来此,商贾齐聚,名士云集,叫卖声与咏诗声在整个城市上空缭绕不绝。突然,散发出无尽活力的城市在一瞬间安静下来,满城所有的人在静默中都将目光不约而同的聚集到了一处。
他们仰望着的是雄城的城楼,此刻,朝霞初升的城楼上只有一个人静静看着下方,看着这座充满了生机与活力的雄城。
长身玉立,他的背影很年轻,但这年轻的背影里却充满了自信的豪迈,站了一会儿后,那年轻人无声抬起头来。目光投向了更为苍茫地远方……
突然之间,那年轻人扭过了头,唐成看清楚了他,他……他……竟然有着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突然活了过来……这无比古怪诡异的一幕让唐成忍不住“啊”地叫出声来。
“大官人。大官人……”,从耳边熟悉的声音到眼前熟悉的人,唐成终于从醉酒后的沉睡中醒了过来。
喉咙干地要冒烟儿,头昏昏沉沉地又笨又重。刚睁开眼睛的唐成吧啦吧啦嘴。涩涩着声音道:“怎么了?”。
“大官人,你喝醉了”。
来福嘴里说着,手上将早就备好的一盏凉茶服侍着喂尽了唐成嘴里。
冰凉的茶水入肚,唐成这回是彻底醒了过来,扭头看了看外面天色的同时,昨天下午的一幕幕也已自然浮上心头。
“小的跟着大官人也有些时候了,大官人醉酒这还是第一次见”,来福嘴里边说着话,手头儿已麻利的准备起梳洗水来,“不过昨个儿喝的着实不老少。那贺博士吩咐人唤我进去时,我见着屋里散放着的酒瓯怕不下有三十个!一瓯是一斤地份量。这样算下来,大官人你就是喝的再少,总也得有个十来斤吧,啧啧!”。
闻言,从榻上起来,正依着抱枕而坐地唐成摇头自嘲的一笑。
“不过大官人的酒品却好,就是醉了也不吵不闹的……”,手上忙活的来福刚笑说到这里,榻上悚然一惊的唐成已沉声打断了他的话,“来福。昨天醉酒之后我可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呀”。来福扎煞着一双沾满水的手转过身来,笑着道:“要不说大官人酒品好。醉了不乱动不乱说的,就那么几句还都是好话”。
“什么话?”。
“你肯定能当上礼部侍郎,肯定能!大官人说的就是这个”,说道这里,来福嘿嘿一笑,“大官人这话让贺博士听地且是高兴,脸上地笑都没停过”。
“我真说这个了?”。
“说了,小人听的清清楚楚地”。
开元年间,贺知章出任礼部侍郎,执掌大唐文秤达数年之久,他说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吉利话,而是史实,实实在在的史实。长吐出一口气,微微闭上眼睛的唐成在庆幸之余,更多的生出戒惧之心来。
酒能乱性!而一旦乱性之后事态就不受自己控制了,对于身藏着天下第一号大秘密的唐成来说,这种状况不仅不爽,而且更隐含着巨大的甚至是致命的风险。
“来福,记着,以后再遇着这样的事儿,你需提醒着我饮酒不可过量”,闻言,来福诧然扭过头来,见唐成脸色郑重,遂也没再说什么的点了点头。
“嗯,此事需牢记了”,复又交代了一句后,唐成从榻上下来梳洗。
边服侍着唐成梳洗,想起昨日贺知章交代之事的来福遂将那番话仔仔细细的重复了一遍。
唐成边用滚热毛巾敷着有些干涩的脸,边静静听着来福的转述。
老贺与张春江只能帮着扬名,要录取还需镇国太平公主点头。老贺所说的这种情形倒是不让他意外,士林华选哪!毕竟进士科的取中名额太过矜贵,额度既少,来京应考的人又实在太多,今年的加上往年的,到明春二月的科举日时,算算能在长安扬起名声的人,怎么着也得比那一二十个录取名额多。在这种情况下,就该是权势介入以决定着极度稀缺资源的归属了。
能想明白并理解是一回事,但操作起来就是另一回事了。镇国太平公主,对于此时的唐成而言,他的位份距离这个传奇公主实在是太远了,远到想见上一面都难,更别说其他的了。
后世里要想见个高官已是难上加难,更别说这还是在看重尊卑等级的唐朝,若是就这样冒冒然而去的话极有可能连大门都进不了。
“开门见山的直接请见是肯定不行了”,用滚烫的毛巾敷脸最能收缩皮肤、提振精神。放下毛巾时唐成已是神采奕奕。“不可直中取,便于曲中求,来福,备饭!”。
吃完早饭后。唐成于行囊中取出张亮当日所给地玉牌袖了后,便直出客栈而去。
安国相王府实在是太好找了,问个人都能知道。看着眼前红墙碧瓦的气派和大开的红门两侧那八个身穿锁子甲的校尉,来福嘴里有些发紧。“大官人。名刺……”。
“不用了”,唐成笑着摆摆手,径直往门房走去。
不愧是王府气派,单是这门房就比唐成在金州宅子地正厅还要大的多,里边的布设不提,最震人的还是那身穿着宫人服地太监门子。
“尔是何人?此来所为何事?”,见唐成进来,门房里地太监门子用公鸭嗓撇着个陕西腔儿懒洋洋问道。
这还是唐成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太监,“果然是不男不女的”,仔细将太监打量了一遍后。唐成笑着道:“山南东道观察使衙门掌书记唐成请见郡王三殿下”。
不等那眉头一皱的太监再说什么,唐成反手一伸。袖中的玉牌已呈现在那太监面前。
“天生我材必有用”,太监翻过来看到玉牌背面的“李隆基”三字儿后,刚刚皱起的眉头顿时转化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谄笑,“原来是三殿下的尊客”。
“你是新来的吧,三殿下地尊客还要登录什么,蠢措大!”,那太监先将一个捧着册子过来的小厮呵斥了一顿后,起身之间又挥手将另一个凑上前来准备带路地小厮给挥退了,“咱家自己来,你们好生守好门房”。
“看来那张亮没说大话。这面玉牌还着实是珍贵的很”。手上收回玉牌的同时,唐成向跟着他进来的来福丢了个眼色。
点头之间。来福在袖子里掏摸起来,一贯的,这可是个宫人,实在是拿不出手啊!两贯的也不成……十贯的又实在太多,直让来福肉疼。最终从那一叠飞票中翻检出一张五贯票面时,来福总算满意了,接着上前一步的机会悄悄塞到了唐成手里。
来福自在门房候着,唐成则由那太监亲领着往千门万户的王府内走去。
收到唐成递过来的五贯门子钱,那名唤福海地太监脸上露出个似笑非笑地神色,左穿右绕了好一会儿后,他已带着唐成到了一个由众多偏院儿组成的跨院儿前。
这跨院儿前也有门子守着,再次将那面玉牌递过去之后,不一会儿地功夫,唐成的老相识张亮从里边笑着走了出来。
“阿成,怎么到的这么晚?”,张亮也自怀中掏出一张飞票打发了那太监之后,转过头来笑着拱手道:“算算时候,你到的可真不算早”。
“只要不晚就成”,唐成笑着回了一礼后,扭头示意了那个刚走的太监一眼,“张兄,你适才打发了他多少?”。
“二十贯,怎么了?”,闻言,张亮有些不解。
至此,唐成终于明白福海刚才古怪神情的由来了,边往里走边笑着道:“难怪人言侯门深似海,深不深就不说它,一个门子钱就要二十贯,这人要是穷了还真进不起”。
“这也就是他!毕竟是宫里分派出来的,花些小钱省大麻烦,阿成,你进来的时候没有登录姓名吧”,见唐成点头,张亮一笑道:“这就是二十贯钱的好处”。
“登了也就登了,这有什么?”。
闻言,张亮笑着摇摇头低声道:“阿成此言差矣。各家王府访客的登录册子是要按月上呈宗人寺的。便不为这个,三殿下在这府里既不是嫡子,也不是长子。封地又是在临淄,这才刚刚回京不久便有大量访客,终究还是遭人忌讳”。
“回京!大量访客!”,张亮虽然说的隐晦,但唐成已然明白其意,笑着点点头后也就没再问。
到了跨院最后面一个小偏院儿的正房门前后,张亮放慢脚步低声向唐成嘱咐了一句:“里边正在会议,进去后随我坐着,但听就是”。
唐成点点头后,跟着推开门户的张亮走了进去。
这间不小的正房里坐着的不下十人之多,年轻年老的都有,其中有两个虽然穿着便装的常服,但从他们的坐姿及身上透出的味道来看绝是吃军饭的武人。
扫过屋中众人,唐成的眼神最终被坐榻上趺坐的那个青年男子给牢牢吸引住了。
“李隆基”,几乎是在看到他的同时,唐成脑海里就已蹦出这个名字来。
约略等于后世一米八的身高,使得本就坐的高的李隆基身形益显雄伟,屋中其他人俱都在他的俯视之下。他的五官相貌倒颇与唐成相似,并无时下贵盛子弟的清秀,更多呈现出的是其陇西先祖的分明轮廓。楠木窗户开处,一抹阳光透窗而过映照在半边脸庞上,在光与影的反差中,轮廓分明的李隆基益发彰显出勃勃的英气。
而最让唐成印象深刻的还是李隆基的那双眼睛,后世里有一句俗烂的话是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而眼前的李隆基就是这句俗烂话的最好显证,他的双眼之中黑色的瞳仁部分远比常人要多,这就使得他那本就极有神采的眼神愈发的明亮,很亮很亮。
这样的身形,这样的坐姿,这样的五官轮廓在这样的一双眼睛统领下,看着李隆基的唐成轻轻吐了一口气,以前只是看过历史书中的描述,而今真真实实见到了本人,但庆幸的是,眼前正处于雄心壮志青年时代的李隆基,至少是在外型上终究没让他失望。一个在前半生励精图治,手创出开元极盛之世的英主就该是这个样子。
正在唐成注目着李隆基时,李三郎也扭过头来。
对视之间,李隆基明显有一个愣神的动作,但仅仅是片刻之后他便已恢复常态的微微一笑,满脸英气的他这一笑起来,当真是如沐春风。
屋中其他人扭头看了两人一眼后,便又转回过去继续会议说话,张亮将唐成引到屋后一处胡凳上安顿好,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后便又悄步到了李隆基身边,附耳低语了两句。
李隆基笑着点了点头,眼神儿再次瞥过唐成时,分明又有了些不同,不过他什么都没说。
张亮回来后,在唐成身边坐下,手指了指屋中正在侃侃而言的那人后低声道:“阿成,这是三公子的心腹刘幽求,好生听听吧”。
这刘幽求说着的正是韦皇后之事,“殿下,韦后先是在去年擢迁一蕃族女将贺娄武为将军职;随即又命宫女假传谣言,言其衣箱开处有五色云托凤凰而起,以造祥瑞;而今更执意要出任明春二月南郊祭天大典中的亚献一职。其用心所在,实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这原也没什么新鲜,皇后娘娘如今所使的招数不过是重拾先皇后牙慧罢了”,接话的是房中另外一人,引起唐成注意的是这人的五官相貌与张亮有八分相似。正在唐成打量他时,这人接续道:“该学的该走的步子韦皇后都已走到了,如今的问题就在于韦后她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动手?”。
“这是家兄”,张亮低声给唐成绍介的同时,便听那刘幽求斩钉截铁般的语气道:“图穷而匕见,韦后发难之日绝拖不过明年”。
PS:刚刚恢复,今天字数有些少,明天尽量多更新些!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不可直中取,便于曲中求
第一百八十四章不可直中取,便于曲中求早在武三思被前废太子屠戮之前,韦后便已开始了布置。[3Z中文]而在去年李重俊发动的那次宫变之后,尽收武氏势力并大规模重用韦族把持朝政的韦后动作越发的加快,因是如此,房内众人早知韦后有心要走其婆婆则天武皇的旧路,然而知道归知道,但当刘幽求斩钉截铁的说到韦后发动之期不会超过明年时,除了唐成之外,房内众人还是忍不住心中悚然一惊。
这眼瞅着今年马上就要结束了。
“数岁以来紫薇晦暗,国运不彰,国乱起而妖孽生啊”,李隆基这句沉重的叹息开了个头儿,引得因刘幽求那句话而沉寂下来的正屋内叹声一片。李唐这些年的确是太不顺了,就不说先皇后改周代唐,大肆杀戮皇家宗室之事。单说昔日张柬之等“五王”趁82岁高龄的武则天病重时发动宫变重定乾坤才几年,皇家便又出了一个同样野心勃勃的韦皇后。
去年废太子李重俊宫变的震荡波还未完全散尽,眼瞅着就又有一场新的宫变已在酝酿之中,韦后的这次宫变若成,还未从前朝杀戮中恢复元气的李唐宗室必将面临新的灭顶之灾。情势如此,在当今皇帝已尽被韦后掌握,朝政尽为武、韦二党控制的情况下,若想再定乾坤避免宗室悲剧重演,应对宫变的唯一方法只能是另一场血淋淋的宫变。
张柬之宫变、李重俊宫变、山雨欲来的韦后宫变,再到此后针对这次宫变的宫变……宫变,还是宫变,长安城龙首原上金碧辉煌的大明宫已经全然笼罩在一片血雾之中,难倒大唐真就到了唯有通过流血才能完成政权更迭的地步?高祖、太宗一手缔造起地这个王朝还能经受几次宫变的冲击……
“然则。国乱见忠臣,板荡识人心”,正是在这一片低沉的叹息声中。坐榻上李隆基转换话音地朗笑声传来。“天生我材必有用,生于斯时斯世。我辈正当其时”。
这话也普通,但在气氛一片低迷地房中由英气勃勃的李隆基昂扬说出时,却莫名有了一股鼓动人心地力量。
这种感觉说不清楚,但的确是有些人天生就能调动别人情绪的,譬如眼前的李隆基。
随后的会议又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方才结束。在这段时间里,众人会议出地最大成果就是让李隆基不再返回封地临淄。而是留在长安应变。但具体到该如何应变,怎样应变时,这次会议的成果实在是太过寥寥。
也就是在这旁听众人会议地过程中,唐成实实在在了解了李隆基的窘境。说起来,这位临淄郡王三殿下除了豪情壮志的决心充裕些以外,应变所必须的实力几乎是一无所有。
现在的他内无大臣投靠,聚集在身边的刘幽求等人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官儿;外无军队可做仗持,今天虽然来了几个武将,却不过都是万骑军中的中等武官而已;至于宫变所必须的宫中太监内应,更是连个人影儿都看不见。
虽然是出身安国相王府。但李隆基既不是嫡子。又不是长子,对于那些位高权重的大臣及武将们而言。庶三子出身地李隆基距离朝政中心实在是太远,投靠地价值也实在是太小了。小到甚至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
听了一圈儿,唐成才总算明白过来。要说起来,如今李隆基唯一能拿得出手地实力还就是在扬州的那帮子胡商,虽说当初收纳这些胡商时用的是安国相王的名号,但不管手段如何,正是因为有了这帮子胡商才使得李隆基有了一份稳定的财源。
除此之外,眼下的李隆基在实力上实在是乏善可陈。
这一个时辰听下来,唐成心里真是冰凉冰凉的。不可直中取,便于曲中求,此番他兴致勃勃的跑过来,原就是存着心思想借助李隆基的实力来走通太平公主的门子,孰料来了之后才发现……
手头正紧的时候想着有一个百万富翁可以帮忙一把,而且貌似自己跟那个百万富翁还有着不错的交情,于失望中见希望,这该是怎样的一种惊喜;然而,当你真正找到那百万富翁门子上时,才突然发现他其实是个顶着富翁头衔儿的穷鬼,这种感觉……
现在的唐成就是这种感觉,他娘的,上当了,他是彻彻底底上了历史书的当了。此前在扬州费尽心机搭上的李隆基直到现在竟然都还是个穷光蛋。
指望着借由李隆基搭上太平公主然后再弄个进士额度,看来,至少在当下,是彻底没戏了。明白到这一点,唐成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原本从道城出发时还觉得探囊取物一般的科举考试竟然就此风云突变的可望而不可及了,人生啊!还真他妈跟坐过山车一样,时时充满了惊喜。
“阿成,你说什么?”,坐在唐成身边的张亮听不清楚唐成的嘟囔,侧身过来问道。
“我说世事离奇,常常出人意表”。
“是啊,谁能想到韦后动手竟然这么快,陛下又会对她如此放纵”,沉重的叹息仅仅是片刻的事情,张亮的精神随即便又昂扬起来,“不过生于此世此时,我辈正当其时,阿成,没准儿你我终有一日也能绘图凌烟阁上,立他个万世不朽的功业”。
“绘图凌烟阁又能怎的?这他娘可是宫变哪,深险不可测,死几十百把个人就跟毛毛雨一样的宫变!”,看着一脸慷慨奋发状的张亮,唐成心底的这句话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人跟人差距大,不同时代人的想法差距更是大!
正在这时,听得屋里一片胡凳声响的张亮扯了扯唐成的衣服,“会议完了,阿成你等等。三公子稍后要见你”。
不一会儿的功夫,屋中人皆已星散而出,将众人送走地李隆基转回来走到门口。笑着招了招手道:“走吧。书房说话”。
李隆基的书房很宽大,书册井然。檀香袅袅,但这间书房里最引人注目的却不是这些,而是那张悬挂于正壁上地牛角硬胎长弓,这弓颜色黝黑,一看就是有年头地物事了。
见唐离注目在长弓上。先自在书案后坐下身来的李隆基绍介了一句道:“这是先曾祖太宗皇帝平定西突厥祸乱时所用之圣物”。
“好弓!”,唐成赞了一声后。目光顺弓而上,随即看到地便是那幅龙飞凤舞的狂草条幅:
天生我材必有用!
那草书酣畅淋落,用这样的字来书写这样的一句诗,实在是再传神不过了。对于唐成来说,苦练书法已久的他实已能欣赏出此字地神韵所在。
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后,唐成终究还是忍不住地击节赞道:“兴发无端,笔断意连,好字!”。“自褚河南之后,张癫实已是书家第一国手,就为这条幅费了我一瓮上好的剑南春酿。焉能不好?”。在书房中随意坐下的李隆基边饶有兴趣的看着唐成,边随口笑着道:“也唯有张癫的书法才配得上这七个字”。
“噢!”。
见唐成扭过头来。李隆基伸手指了指书案一侧的胡凳,口中却是没停,“本王早有意要在书房中悬一条幅以自勉,但多年以来却始终未能选得中意的诗句,便偶有心动也多被他人用的熟烂,本王不屑为之,直到去岁张亮从扬州带回这句话后,方才夙愿得偿”。
言至此处,原本随意而坐的李隆基猛然坐直了身子,以前倾的威压之势定睛紧盯着唐成道:“唐成,去岁在扬州时你为什么要那般做?”。
对于李隆基这一问唐成早有准备,毕竟两人此前素不相识,而他却在扬州一事上却义无反顾地倾向了李隆基,今日两人终于见面,李三郎若是不问那才叫奇怪了。
“我生于山南东道金州郧溪县乡下地一个世代务农之家,家中既贫且病,仅仅两年多以前,我最大的想法还是希望能在村学中念几年课业,异日能在县城中谋一份大先生地职差以奉养父母”,说起穿越之初的旧事时,唐成脸上有了一份从心底流出的纯净笑容,“然则世事离奇,自张大人接任郧溪县令之后,我的境遇便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先是从村学到了县学,随后又在县衙中谋得了一份职差,至于此后由县到州,再到观察使衙门,归根结底,我这人生际遇的变化实是由张县令而来”。
随着唐成云淡风轻般的讲述,李隆基慢慢的放松了姿势,尤其是在听到唐成说其昔日的最大想法竟然是在县城里谋一份大先生的职差时,他先是一愣,继而忍不住的莞尔而笑,便是这一笑之间,他那刚刚因身子前俯而起的气势已是荡然无存,书房中的气氛也随之变的轻松起来。
“所以,我对张县令深怀感激,而其对我的影响也极大”,浑然没有在意李隆基的变化,唐成依旧在用淡淡的语调回忆道:“还记得初见张县令的那日夜晚,我有幸随老师陪张大人赏月,其间,因弈棋说到京城人物时,对别人也还罢了,唯提到一人时,张县令却是激赏之色形诸言表,并推其为皇族后辈第一。郡王殿下,你可知张县令说的是谁?”。
迎着唐成的眼神,李隆基于不自知之间将刚刚放松下来的腰又重新挺了起来,脸上也敛了笑容而多出几分矜持,“谁?”。
看到他这样子,唐成心底悄然一笑,如今的李隆基虽然因风华正茂而显得锐气逼人,但同样因为年龄的缘故,他的阅历及心性都还远远没有修炼到家,在听到赞扬的好话时,越是想极力掩饰反倒越发露了形迹。
“让张县令称赏不已的便是郡王殿下”。唐成的脸色没有半点变化,说好话夸一个人也是需要技巧的,而此刻的唐成就在实践这个技巧,“这是我第一次听闻殿下之名,但因此话是出自于我有大恩地张县令之口。是以记忆实深,此后又听说了郡王殿下八岁时怒斥武氏弄臣的壮举,先皇后亲口赞许为吾家千里驹的佳话等等。我虽未曾见过殿下其人。但实已是闻名神交已久。由是,在扬州时。在面临张亮与薛东地抉择时,我便自然地找上了张兄”。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之后,唐成顿了顿看着李隆基微微一笑道:“今日亲眼见过郡王殿下后,我愈发确信当日扬州的选择,没有错!”。言至最后时,沉稳收了笑容地唐成脸色端肃。“没有错”三字直被他说的一字一顿,斩钉截铁。
被唐成变化的语气所激,李隆基的脸色也显得郑重起来,听完之后他没有说话,只是一双眼睛紧盯着唐成。
在李隆基灼灼的注视中,唐成地脸色乃至眼神都没有丝毫的变化,良久之后,身子后仰过去地李隆基哈哈一笑,抚掌赞道:“好,天生我材必有用的唐成果然没让我失望”。
笑过之后。李隆基起身亲自斟出了两盏茶水。递给唐成的同时蓦然道:“适才正房中会议之事你以为如何?”。
闻言,正接着茶水的唐成手上抖了抖。这一刻,他知道李隆基是真正的从心里接纳了他。
此时书房独对,唐成看着眼前的李隆基,只觉他再也没有了适才初见时的那股光芒。这种感觉还真是奇怪,就在这短短的个多时辰里,看待同一个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也许是因为明了了李隆基底细的缘故,也许是因为经过这一个多时辰地相处后,使他印象中地李隆基终于从泛黄的历史书中走出来变成了一个大活人地缘故?具体是什么原因唐成自己也不清楚。
他唯一明白的就是,当他放下手中轻呷了一口的茶盏时,对面的李隆基在他眼里再也没有了初见时的光芒,这也不过就是个身份尊贵些的普通人而已。
李隆基没有问他“张县令”是谁,这一点颇让唐成欣赏,跟一个不计较于细枝末节的人交谈的确是一件很快意的事情。
因为李隆基的直接,也因为心态的变化,放下茶盏的唐成再没了初见时的心理震动,心态恢复正常的他说起话来也尽然是往日的直接,“我完全赞同刘幽求大人所言,韦后动手之日定然拖不过明年。殿下所言应变,但恕某愚笨,实在想不出除了发动另一场宫变之外,殿下还有什么别的应变方法”。
刚才刘幽求等人在正房中会议了个多时辰,说来说去的都是应变,虽然他们早有了宫变的觉悟和心理准备,却没有一个人直接的说出这两个字来。宫变等同谋反,而谋反可是《大唐律疏》中写的明明白白的“十大逆”之罪,对于那些从小接受着忠君教育的读书人来说,这样直接的话还真是说不出口。
因此,当李隆基听到唐成口中毫无掩饰的蹦出这两个字时,身子猛然一震,“宫变!”。
“是,宫变。对于敌人,你若不打,她就永远也不会倒”,言至此处,唐成抬头看了看墙壁上悬着的那张牛角硬弓,“殿下若想有为于朝政,有为于天下,再现先太宗皇帝的盛世伟业,则这应变之法就唯有宫变一途”。
唐成的话慷慨有力,听来甚是蛊惑人心,静静而听的李隆基没有说话,只是他的眼睛已于无声之中同样的转向了墙壁上的那张牛角硬弓。
见状,唐成嘴角悄然露出了一丝笑容,“将帅不明则三军不稳,殿下确立了应变的根本法门之后,其余种种准备但往宫变处使力就是。先太宗皇帝有言:读史可以鉴今。纵观史书,任何成功的宫变都离不得三样支持。大臣,兵马,宦官”。
“兵马的作用自不用说;宦官却是知晓宫中细故必不可少之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于这一节上也不用多说;至于文臣,宫变初起时或者无用,但宫变之后若要迅速平定局势并达成目标,却是少他们不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唐成收住了话头,停了片刻后轻声道:“却不知这三样殿下具备哪些?”。
“本王自成年之后便长住临淄封地……”,转过头来只说了这半句后,李隆基便废然一叹:“尔之所言三物某一样也无”。
李隆基废然而叹,唐成也不说话,书房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片刻之后,李隆基眼中神采蓦然一亮,“唐成你既然想的这般通透,必定也已有了解决之法”。
“殿下经营的时间太短,而今宫城局势又是时不我待,当下再做水磨功夫已经来不及了。不过我却可以给殿下推荐一个人,若是能与之结盟,则此三样便可瞬间兼而备之”。
李隆基的问话短促而有力,“谁?”。
“就是殿下的姑母,太平公主”,仅此一句之后唐成便没有再说,也无需再说。自先皇后朝便开始着意经营,并在前次张柬之兵变后孤身说服则天皇后亲颁诏旨传位于当今,太平公主的潜势力之大,及对朝局的影响力之大实已如其封号一般,足可“镇国”,若说当今天下还有谁能与布置将成的韦后相抗的话,除了太平公主之外实不做第二人想。
以此时李隆基的微弱实力,若想宫变成事,除与太平公主结盟之外,也实在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话说到这里时,李隆基终于坐不住了,“姑母!”,起身负手绕室而行的他将这两个字喃喃自语了好几遍后,定住身子突然张口问道:“以姑母势力之大,又何需与本王结盟?便是要结盟,你怎知姑母便会选择本
“殿下是关心则乱,此次宫变是为针对韦后,同为女身,宫变之中公主殿下还能亲身上阵不成?便是公主能做得出来,又如何令天下人心服?这就少不得需要一个宗室子弟以为配合。至于说到为什么会选择郡王殿下”,唐成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后,微微一笑道:“宫变若是成了自然是好,但若是不成可就是逃不掉的十大逆之罪,经过去岁前太子宫变失败之事,又是在当今韦后气焰高张之时,以郡王殿下看来,方今宗室子弟中可还有谁能有殿下一般的胆识与心志?”。
“势大难制……”。
李隆基刚说了个开头,唐成已闻弦歌而知雅意,径直接过话头道:“公主殿下势力越大,便于一件事上越是执迷,而此事足以一解殿下之担忧”。
“什么事?”。
“天下大势!”,唐成幽幽一叹,“以先皇后之天纵奇才,经三十年准备登基为帝之后尤要临老遭变,遑论她人?而经由先皇后之事,我大唐实已容不得第二个女皇帝了,公主殿下执迷看不透的就是这个大势”。
闻言,久久无语的李隆基停住了脚下原本越走越快的踱步,比之刚才的废然而叹,此刻的他脸上重又显现出那特有的神采来。
见他如此,唐成也露出了一个笑容,他知道他这番话说进了李隆基的心里。是啊,他所说的本就是历史中李隆基所做的,又怎能不满意?而让他自己满意的是,只要两家顺利结盟,今天表现如此完美的他再经由李隆基向太平公主要一个进士科额度,还会难吗?
不可直中取,便于曲中求。公私兼顾,正当如此!
第一百八十五章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诚恳赔罪〉
当唐成从安国相王府里出来时,李隆基将其亲自送到了门
安国相王府门前一角,李隆基背负着双手静静的看着唐成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张亮轻轻的走到了他身边。[3Z中文。null$3z中文]
“殿下……”。
李隆基伸手轻轻摇了摇,“有事回去再说”。
重回李隆基所居的跨院儿后,不等张亮开口,一路上都在沉思着什么的李隆基已先开口问道:“唐成是什么时候到京的?”。
“这个……属下不知”,张亮没料到李隆基会有此问,楞了一下后道:“属下这就派人去查。”
“嗯,此事务必要查清楚”,背负着双手的李隆基缓步而行,既像是对张亮,又像是自言自语般道:“而今朝廷局势乱象纷杂,要想在如此乱象中看破大势找到一条最适合本王的路子,便是久居长安坐看风云的人也难办到,这唐成却是……他若是早就到了长安倒还好想,若是刚刚才到,仅凭适才会议中听闻的消息便做出这样的判断,那……”。
说起来,唐成加入李隆基阵营毕竟是张亮居中牵线搭桥的结果,虽然在此前唐成的表现都堪称完美,但这次毕竟是主子第一次见他,作为介绍人的张亮在唐成走后少不得就要来问问李隆基对唐成的观感与评价,他适才在大门口时想问的就是这个。
此时听李隆基话中地意思是对唐成地才智甚为称许。偏就在话到关键时停住了。本感觉着与有荣焉的介绍人张亮遂跟着问道:“那什么?”。
“那就是多智近乎妖了!朝局变化,回京日短,本王原还不甚明白从何处措手才好,因以就有了此次会议。然则会议中虽无定见。倒是与唐成一番私相谈论后却茅塞顿开”,李隆基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惊喜有之,自嘲有之,“莫非这么多人的才智还比不过一个唐成?”。
李隆基这番话里对唐成地评价实在已经是极高。但其话语里的意思及倾向性却让张亮拿不准,一时之间就没说话,只是默默的陪着李隆基向里边儿走去。
李隆基对此也不以为意,负手而行的他脚下的步子愈发地慢了,口中继续着刚才的自言自语道:“其人如此年纪,又是自小在穷乡僻壤的山南长大,何以对朝局大势有如此敏锐的把握与判断?”。
听着李隆基的话音儿越来越不对,对唐成的才华极为欣赏且是介绍人的张亮再也无法沉默了。脚下紧赶一步凑到了李隆基身边,“唐成此前的行事殿下是知道地,不拘是扬州还是金州的修路事宜,其措置处都是稳中见奇。至于对大势的把握与敏锐判断也并非始自今日,唐成于金州修路之时。殿下不就曾夸赞过唐成实是奇才。仅凭属下的一句话便把握住了山南大道的大势?且能因势利导以为成事?”。
言至此处,有些激动起来地张亮越说越快。“才有庸常之分,人有贤愚之别。自古皆然。孔夫子曾言:生而知之者上也!由以前诸事可见,这唐成分明便是此等人物。天降这等生而知智之地贤才于殿下,正是殿下天命所钟的显证!天予而取,反受其咎!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可是殿下经常提点属下地话”。
说到最后时,张亮已是停住了脚步,拱手之间向李隆基重重拜礼下去。
见状,也停住了步子的李隆基忙伸出手去扶住了张亮,“明之,你想到那儿去了?快快起来。”
扶起张亮之后,李隆基看着一脸着紧地他哑然笑道:“本王只是好奇唐成何以如此年轻却有如此才华,何曾疑他?以唐成如此才华,若真个有什么诡谋的话又何必在本王这无权无势的闲散宗室上动脑筋,于这一节上本王还不糊涂”,说话之间,李隆基哈哈一笑道:“生而知之者上也,明之说得好”。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一脸如释重负的张亮也跟着李隆基笑出声来,“真龙现,风云起!风云从龙而生,真龙携风云以成势,二者相生相成,似唐成这等风云之才殿下若不能用之,实是亲者痛仇者快,属下也是太过担
张亮这番话说的很有典故,李隆基年幼时兄弟几人一起出去耍玩,恰遇一处素来平静的池塘内突然无风生波,池塘上也是云气四合。其时年纪尚小的李成器等人目睹平静的池水如开锅一般翻腾不休,而那翻涌的池水俨然就是一条水龙形状,天象也生出异变,皆都惊恐不已,唯有小小年纪的李隆基不仅不害怕,反倒是颇为兴奋的高叫:“真龙现,风云起,吾兄弟中当有人登天子位也!”,随即独自上前到池边煞有其事的学着做了一遍祭天大典的仪式,说来也怪,恰在他做完祭天仪式之后,原本翻腾不休的池水立刻平静下来,而池塘上的风云异象也随之消散无形。
这时候正是武则天当政时期,李氏宗族别说当皇帝,就连自保都岌岌可危。即便是帝位正常传承,那庶三子出身的李隆基也丝毫没戏。后来随着年龄渐长,明了这番话避讳处的李隆基几乎不再提及此事,但深心里却未尝不得意。此番心腹张亮这番话实是挠到了他的心痒痒处,仰首之间就是一阵儿朗笑。
说话之间,两人也已到了书房,“明之,吩咐备车,再好生给我准备一份厚礼,本王回京也有几天了,是时候去镇国公主府拜会姑母了”。
“属下这就去办”,张亮的职司就类似于李隆基地管家。这本就是他份内地职司。答应一声正要出去时,李隆基又叫住了张亮,“明之,这趟公主府你就不用去了。好生到宗人寺走动走动。本王称病留京,还得宗人寺上折子”。
“是”,张亮点头之间笑了笑,“自打去年手头宽裕以来,遵殿下吩咐。属下往宗人寺几位主事王爷府上走的勤快,平日里各府大小事的随礼不说,单是年下节下的礼单子都是比着别府三倍地例。前几天属下还听说,几位王爷如今一提起殿下,就没有不赞恭顺明礼的。这差事好办”。
“说来这又是唐成的功劳,要不然我一个穷郡王拿什么孝敬列位王叔”,提到唐成,李隆基因又想起另一件事来。“明之,去过宗人寺之后你去找找唐成”。
“什么事?”。
“办园子的事儿”,李隆基嘴里说着,手上已顺势从书案上将一封信笺给抽了出来,“士林是引导民心及官员后备的根本。实是轻忽不得。只看姑母于此事上用心用力便知。以前本王囿于人微言轻,虽有此心却无力为之。倒是唐成在山南东道道城办得那个大雅至正园给了启发。我等如今地境况与唐成当日初至道城时何其相似?此事本王适才已与他商议过了。以你的名义操办此事,具体该如何行事但听唐成的就是”。
闻言。张亮点了点头后迟疑着道:“殿下,这里是帝都,比不得山南东道道城,此事……”。
“这个唐成也说过,本王并不奢望在极短时间内一统长安士林,先挤进去在慢慢经营就是,短期内能在士林中得些口碑就不错了,若是再能搜罗几个真正的人才上来,便是意外之喜”,拍了拍手下的那份信笺,李隆基正色道:“此事收效虽慢,然则却是一等一要紧之事,明之你操办此事时要份外经心才好,若有什么事疑而不决时当以唐成所说为准,万不可以其年轻资历浅而刚愎之。”
听李隆基郑而重之的说到这个,张亮一笑道:“殿下放心,亮才华虽不及唐成,但自忖心胸不弱于他”,笑说过后,张亮拱手一礼后便出房去忙活了。
李隆基与张亮在说到办园子时,正回客栈路上的唐成也在想着这个。
仿着大雅至正园的模式在帝京长安办园子,这是李隆基开始向士林布局之举,对此,唐成既知道也支持,在经历了扬州之事后,他地命运就已经跟李隆基紧密的联系到了一起,别看这事儿现在知道的人不多,一旦李隆基要是倒了霉的话,他的财源铁定会被翻起来,介时身为牵线人地自己也铁定跑不了。
仅仅是从这个层面上来说,唐成也不希望历史出半点岔子,李三郎必须得登上皇位,在先后跟韦后、太平公主,甚至是他老爹地斗争中绝对不能输。
从现在到李隆基最终彻底掌握皇权,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相比于这些即将到来和以后将要到来地政敌,而今的李隆基实力真是弱地不值一提,所以,对于任何一个能增强李隆基实力的措施,唐成都会坚定的给予支持。
这说的是大方面,从小处来说,一旦张亮把这么个园子操办起来后,唐成也能借此扬名。虽说有贺知章及张春江帮忙,但他们毕竟人少,京城里卧虎藏龙窜起的人又多,唐成也不介意再多条扬名的路子,至少这样一来,就可以省了他参加文会的烦忧。
烦忧,的确是烦忧!前几天唐成也曾跟着客栈中的士子们参加过几次文会,新鲜劲儿一过之后,唐成就再没了兴趣。穷追典故,对炼字及声律的考究精致到了琐碎的地步,这些人固然严谨,但真用这方法写出来的诗却实在难让唐成喜欢,自然也就很难投入其中;除此之外,更让唐成难受的是这些人大多跟孟浩然的那些诗友们一样,不论诗时就喜欢议论时政及臧否人物。而他们的议论虽然慷慨激昂、豪兴揣飞,然则却多是些只有意气的空话,至于实务却是半点没有,这样的空话听得多了不仅腻味。简直就是厌烦。
眼瞅着科考将近。正是长安城中大大小小地文会异常密集地时候,这样的文会对于大多数士子们而言也正是观摩及扬名的好机会,然则就在其他应考士子们神情亢奋的连连赶场时,参加过两次地唐成却是半点兴趣也没有了。
但是文会的作用也实在是大。唐成正自为难的时候李隆基有了这想法,对于他而言恰似三伏天正热的时候天下掉下个冰镇西瓜,有了这么个固定的阵地,怎么着也比到处赶场参加文会强吧!
从李隆基开始联络镇国太平公主,再到可以在公主面前给自己要出个新进士名额。这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办好地事情,利用这段时间倒是正好把这件事情给办了,什么也不耽误。
正在唐成心里寻摸着在京城开园子该做那些改良时,偶一侧身之间突然发现落后他半步跟着的来福神色有些不对,“来福,怎么了?”。
“没……没怎么!”,答应了一句后,眼神儿有些发飘的来福凑近了些后迟疑着问道:“大官人。刚才送你出来的真是个郡王爷?”。是啊,怎么了?”。
“没怎么”,来福闻言嘿嘿一笑。
见来福如此,唐成也没再问,继续琢磨事儿去了。来福也同样不说话。只是眼中的神采却愈发的飘忽。
其实来福心里的不宁定早在到达安国相王府时就开始了,今个儿从客栈里出来的时候。大官人也没说过要去那儿,及至见他径直到了安国相王府时。被王府恢宏气势镇住地来福真是有些傻了。
他前面跟过的主子好歹也是金州第二号人物的马别驾,加之又到了京城好几天,自然知道这王府里住着的是谁。相王那可不是普通的王爷,在先朝里可是连皇帝都当过地。虽然后来为保身自请退了位,但毕竟也是皇帝出身不是?便是眼下相王声威也是半点不减,当今陛下地亲弟弟,只听听那“安国”的封号,除了镇国太平公主之外还有谁能比得上?
就是这样尊贵地相王府,天爷爷呀,大官人想都没想的就敢往进闯!且连个名刺都不要。说实话,当时地来福看到这一幕后,心里的第一感觉就是大官人今个儿得了失心疯,这不是找刺激嘛!敢到相王府找刺激,打死虽不至于,但到京兆衙门受点皮肉之苦怕是少不得了。
就在强作镇定的来福心中惴惴时,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连名刺也没有的大官人不仅没有被府门口胸凸肚的羽林卫给叉出来,更被负责门房的首领太监给亲自接待了,而且看那太监的神色……还甚是和善!
“连这守门太监都客客气气的,看来大官人不仅是把相王府的门子走通了,而且是走熟了”,咬牙掏摸出五贯门子钱的来福在门房里扎扎实实坐下,接过小厮们送来的茶水后,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
这实在不能怪来福狗肉上不了正席的没见识,这他娘的可是安国相王府啊!满大唐的人都算上,能顺顺溜溜进来还被门子太监如此待见的有几个?更别说还是连名刺都没有的!
先跟马东阳,再跟唐成,官宦府邸下人出身的来福最知道这看似简单的迎来送往里有多少规矩,不同的人得有不同的接待,这就是规矩。要是说穿了的话,这些规矩就是看人下菜碟,至于看人怎么看,那还用说,官场里自然讲的是个官职位份!
但大官人甚至连流内官都算不上,这又是他第一次来长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任是来福脑瓜子灵活,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及至亲耳听到送唐成出来的那个年轻公子自称“本王”后,来福就彻底进入了这般晕晕乎乎的状态,连带着看向唐成的眼神儿也飘忽起来。
唐成顾自想着事情,来福顾自晕乎,随后的一路上两人俱都无言,直到走到客栈门口时,来福飘忽了一路的心思才总算落到实处。
想不明白就先搁着吧,从跟着唐成由道城走到现在,如果说来福最初还仅仅是出于报仇及报恩目地地话。那现在的他已坚定的确认了一点——唐成这个大官人跟对了!
来京城清闲下来没几天后。唐成又开始忙碌起来。
人一忙碌起来之后日子过的就快,当帝都长安第一场鹅毛般地大雪纷纷扬扬的漫天挥洒而下时,连着一段时间忙的昏天黑地的唐成才突然醒觉到他入京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好大的雪”,正搭手儿忙活着地来福见唐成突然停了下来。抬头诧异道:“大官人……”。
“这雪一下,年关可就近了”,停了手上的事情,唐成抬头眺望着东南方的天际,在那片天空下就是山南东道所在。因受这一场大雪激发,乡关之思便这样蓦然而来,“也不知金州下雪了没有?”。
听唐成说到这个,来福脸上也涌起了淡淡的黯然之色,这一走都好些时候了,也不知家里和小桃过得好不好?
正在两人因雪怀乡之时,就听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好大的雪。瑞雪兆丰年,有了这场雪,明年关中当是丰年,长安该无乏粮之虞了”。
唐成应声侧身看去,就见披着狐皮大氅的李三郎从外面走了进来。这雪下的大。后面的从人虽然拿着遮雪地范阳笠,他却不曾用。一任那纷扬的雪花落得满头满肩,走到唐成身边站定时。李隆基还特意伸出手指接了一瓣雪花,一看之下惊喜的扭头道:“唐成,这雪花竟然是三瓣的!”。
一般而言,雪花是六角形,有六个瓣,但这也并非绝对,出现三瓣,十二瓣,十八瓣乃至于二十四瓣也大有可能,身为穿越者,唐成自然知道这是因为风发生作用的结果。但他可没想过要在一千三百多年前给李隆基讲解“偏离分子”及湿度差和温度差这样地概念。
看了看李三郎手指上那瓣渐渐消融地雪花,唐成展颜一笑道:“三殿下今冬抵京,正欲有为之时,今冬的第一场雪却也恰是三瓣,所谓天人相应,日亏月盈,雨旱云暴等上苍诸物莫不对应人事,这三瓣奇雪岂是偶然?”,唐成含笑言至此处后,退后一步向李隆基拱手道:“天应人事,此三瓣雪花正是天降吉兆,恭喜三殿下”。
古人最重天象,每次大朝会之前地一个固定程序便是由殿中侍御史奏报各地祥瑞,一旦遭逢大旱或大水等灾荒,尤其是日食这样的天相变化时,轻则宰相地位不保,重则皇帝本人都要下罪己诏,唐成此言对于李隆基而言,实是说到了他地心坎儿上。
对此,唐成并不觉得自己阿谀,毕竟李隆基现在是以微弱的实力干着惊天动地的大事,能借着这样的机会多给他一些积极的心理暗示也是好的。
李隆基闻言没有说话,微微一笑的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手指上的那枚三瓣雪花彻底消融。
唐成等着那瓣雪花彻底溶化之后,顺手接过那长随手中的范阳笠,笑着替李隆基戴上了,“殿下如今可是身体抱恙在京养病期间,如何受得起这急雪!屋里说话吧”。
所谓身体抱恙乃是走通宗人寺路子的结果,李隆基也正是凭借此名目才得以留在京城,听唐成说到这个,李隆基忍不住笑出声来,“让他们进去吧,你我二人在此说说话就是”。
闻言,唐成向来福摆了摆手,来福便随着那些长随一起退了下去,一时间,这里便只剩了两人。
李隆基先是看了看眼前显得有些杂乱的园子,“实没想到唐成你连整修园子都懂,怎么样,还得多长时间才能完工?本王可是急着想看看有你参与整修出来的园子到底是怎么个模样”。
“不敢说懂,只是修大雅至正园时有些心得罢了。这园子基础好,略加改动也就是了,并不太耽搁时间。等十多天后江南那批歌妓到时,园子也就该能启用了”。
“好”,看着李隆基这声“好”说的有些心不在焉,唐成拂了拂头上的雪花后笑着道:“殿下从哪里来?”。
“镇国太平公主府”,既然唐成问到了正题,李隆基也就没再绕弯子,一顿过后沉声道:“走动了一个多月,姑母总算有与我结盟的意思了”。
“恭喜”,看着李隆基说到此事时紧紧蹙起的眉头,唐成这句“恭喜”实在也说得是心不在焉。
“一个傀儡罢了,有什么好喜的”,深蹙双眉的李隆基手攥的紧紧,“文臣、武将还有宫里的内应都是公主的人,此事纵成,人人皆知是出自公主之手,于本王又有何益?”。
“文臣乃至内宫的经营都非旦夕之功可得,殿下急也没用,这些事既然插不上手,便任由公主施为便是,于此事中殿下只要办成一件事就成”,迎着猛然扭过头来的李隆基,唐成浅浅笑道:“别的殿下管不了,也不能管,只要成事那日是由殿下亲自率人冲过玄武门的这就够了”。
“若真能如此,本王即便不是首功,至少也能与公主半分之,但是此事谈何容易!不瞒唐成你,本王在羽林军中结交虽多,但多是位卑人轻,官职最高的葛福顺、陈玄礼,对,就是那日会议中的两人,他们也不过勉为中等将佐,单靠这个如何成事?终究还需依仗公主,然则若是公主的人居中用事,则尔之所言又怎会……”,话说至此,李隆基仰头之间一声长叹,恨只恨他不该是庶三子出身,恨只恨留给他的时间实在太少,不说他的身份能不能使那些羽林大将忠心来投,单是时间也不够了。
见李隆基一副英雄气短,叹恨连连的模样,唐成忍不住笑出声来,“听说殿下自幼便豪放不羁,因好骑射是故常入羽林军中,虽出身尊贵却能羽林军士打成一片,此事可是有的?”。
“有是有”,李隆基点了点头,“不过结交下的都是些中下层将佐,既无兵权,于这等大事上能有多大作用?”。
“殿下是当局者迷了,韦后既有谋篡之意,行事之前岂能不清洗羽林军中,这时节,反倒是殿下昔日结交下的这些中下将佐更为有用”。
说来也巧,唐成的话刚说到这里,便见一个满身带雪的长随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殿下,宫中急报”,这长随说完这句,便收了声看着唐成。
唐成见状,正欲避往一边时,胳膊却被李隆基紧紧拉住了,手上拉着唐成,李三郎一脚踹在了那长随身上,勃然大怒道:“混账行子,本王都信得过,你还有什么信不过的?还不快说”。
“是”,长随委屈的看了李隆基一眼后,低声道:“宫闱丞高公公传话出来,宫中已拟好诏书,羽林左右四卫大将俱被撤换,接替者为韦播、韦、高崇、武延秀,诏书乃上官昭容亲拟,陛下已经用印,不日便将明发”。
闻言,李隆基身子猛然一震,回过头来紧紧看着唐成。
“此事原本不难猜度,殿下只是当局者迷罢了”,唐成解释了一句后,饶有兴趣的向那长随问道:“高公公?那个高公公?”。
闻问,那长随甚是迟疑,不等他说话,李隆基已自先开口道:“此人乃高延福养子高力士,现在内宫司职宫闱丞,主掌内宫门禁。混账行子,还不下去”。
目睹那长随退走之后,李隆基脸色沉重的向若有所思的唐成道:“韦播、韦原就是韦后的亲族,高崇、武延秀则是其亲信,有这四人把持羽林,便连公主也插不上手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沉吟片刻之后,唐成抬起头来向李隆基一笑道:“若殿下信得过,此事便交由我来处断如何?”。
第一百八十六章 风雪遇故人
大雪纷纷扬扬而下,唐成送走一身雪花的李隆基后便径直回了工地上为他单辟出的休息间,屋里来福早架好了一大笼炭火,热腾腾的暖气逼人,在门口抖落尽身上雪花的唐成刚一走进来,忍不住就重重的打了两个喷嚏。[3Z中文。null$3z中文]
见状,来福忙把早就准备好的干衣裳服侍着唐成换了,又用火笼里煨烧着的水滚滚的弄了一瓯茶出来。
换过干爽的衣裳在火笼边暖暖活活的坐定,手捧滚烫的茶水透过半开的窗户看着外面的落雪和天地素裹的景色,这忙里偷闲的时刻也着实是惬意。
偎火而坐,捧茶观雪,此时此景竟让唐成油然想起一首诗来,闲来无事,索性自娱自乐的曼声轻吟了出来:
都城十日雪,庭户皓已盈。
呼儿试轻扫,留伴小窗明。
咂摸着曼声吟完之后,唐成自失的笑出声来,穿越的时间久了,跟这时代的文人墨客们接触的也多了,虽然他自知远远算不得一个唐朝的文人,但像眼下这般偶尔发发酸气的毛病却是耳濡目染的给惯下了。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唐成正欲俯身添茶时,蓦然便听门外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道:“烹茶观雪,好雅的兴致,只是这般好雪却要呼儿而扫,真真是焚琴煮鹤!”,说话声中,便见一个明媚女子在两个仆妇的护持下走了进来。
这女子头戴着一顶遮蔽风雪之用的帏帽,此帽类于笠状,帽檐周围垂有布帛。长可过膝将全身遮蔽。帽子之外则是一袭黑狐皮的风氅,如此以来愈发将全身包裹地严严实实。
唐成听着这女子的声音却熟,然则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她究竟是谁。便在这时。已进得屋来的女子已解了风氅,及至在仆妇地服侍下去掉帏帽之后,顿时便露出那式样别致的朝云近香髻来,发髻上斜插着的那一枚水玉搔头愈发衬的她鬓发黝黑,肤光胜雪。
“额黄侵腻发”,时俗中女子状饰必然是少不得要轻敷额黄的,但这明媚少女所用额黄却非时下惯常的黄粉。竟是直接取用金粉在额头浅浅的勾勒出了一支横斜地明黄腊梅花。恰与额头正中的那点新月型花子相得益彰。
眉画垂珠,面上的妆饰正是时下最流行的“醉园双媚”,配合着大和春的点唇式,直将女子地明媚娇艳衬托的淋漓尽致。
这少年女子本就是天然一段风流,再经过这番精心妆饰后就愈发显的艳光逼人。原本被窗外雪色衬的有些凄清意味的房间在她一走进来之后,顿时平添了几分明艳的亮色。
不得不承认,总是有那么一些女子能独得天地钟爱,从而成就惑人眼目的无双丽色,譬如眼前的这位。
“七织,你……怎么来了?”,任唐成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个京城长安地雪日。恰于他大发酸气的捧茶吟诗时,推门而入的不速之客竟然会是一年前在扬州的旧相识,身为快活楼头牌清倌人的红阿姑七织。
“我为什么就不能来,这长安城你买下了?”,轻轻抖落着金泥簇蝶裙上飘落地雪花。抬起头来地七织先是蹙眉抢白了唐成两句后。复又展眉莞尔一笑,“山不转水转。小贼,看你这回还往那儿跑?”。
当日在扬州时。七织稳压满城烟花,其无双丽色可见一斑,此番宜嗔宜喜之中更为那丽色添入了几分俏皮的娇媚,他娘地,这世道真是不公平,硬扎扎的美女还真就是做出什么姿势都好看。
唐成早从关关口中听说过这“小贼”地出处及去年他从扬州走后七织急追而送的旧事,当日听说时倒也有些感怀于她这份相送之情,是以此时对“小贼”的谑称也不以为意。远离亲人来到陌生的京城已有月余时间,恰于今天这个大起乡关之思的雪日遇到这么个旧日的相识,虽然两人之间远远算不得知交,但他乡遇故人,怎么着也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正是出于这般想法,唐成对七织倒不像去年在扬州时那般不假辞色,对于她这“小贼”的抱怨也只一笑而过。
“来福,看座”,吩咐了一声后没见动静,唐成侧身之间向有些发呆的来福加重了语气道:“看座!”。
“噢……好……是”,唐成加重的语气惊醒了眼神直落在七织身上的来福,脸上一红,缩了缩脖子的他忙不迭的又搬了一只胡凳在火笼边放好,放好凳子之后,本已直起腰要走开的这厮顿了顿后竟然又弯腰下去,用袖子在那本就极其干净的胡凳上狠狠的又抹了抹。
七织当面,贴身长随来福这仓皇失措的表现实在是有些不堪,只把唐成看的蹙眉不已,目睹唐成如此,从来福身上收回目光的七织掩唇之间“诘”的一声轻笑。
哎,自己的贴身长随在美女面前这般不争气,唐成也只能徒唤奈何,“雪日天寒,你且坐下暖暖身子吧”,伸手邀座过后,唐成便向随着七织身后刚刚走进来的张亮长随而去。
“这是家老爷从淮南道扬州请来镇园子的头牌阿姑,今个儿刚到的京城,说是想来看看园子。她若有什么不是处,还请唐大官人看在家老爷的面子上多多担待些”,长随手指了指七织轻声解释道。
唐成闻言后虽然诧异张亮怎么能把这等红的发紫的头牌给弄来,却也知道这长随未必就能知情,遂也没再细问,“你家老爷在那
“家老爷刚才是一起来的,因在外面遇见了三殿下就吩咐小的先进来,他稍后就到”。
“嗯。知道了,看你一身雪,找个地方去暖暖身子吧”。长随一礼出去后,唐成转身回到了火笼边儿。
眼瞅着来福见到七织后就是一副没出息地样子,唐成索性也懒得再唤他,自去将旁边书几上的上品刑窑白瓷茶具又取了一只,放进捏碎的团茶后就着火笼里煨着地滚水冲了一盏茶。
等盏中茶叶尽数舒展开,整个茶水也呈现出一片通透晶莹的青碧之色后,方才将之递给了七织。“这茶是今春寒食节前采下的顾渚紫笋,水是自外边那株梅树上就便收集的新雪,新雪配新茶,尝尝吧”,递过茶后。唐成提了提衣角后对面坐了下来。
七织边在火笼上烤着手,边饶有兴致的看着唐成冲茶。上品的刑窑白瓷素以轻薄著称,此刻碧色的茶汤透过盏壁微映出淡绿地光泽,盏内的茶水直如绿玉一般,其中又有青青的茶叶随着水势升降上下,在袅袅而起的茶雾中或舒或卷,仅仅是一盏茶,但这卖相却如上品的山水画般清新悠远。春意盎然。
“真好看,只是煎都不曾煎,这样地生茶也能喝?”,现今与唐成对面而坐的七织尽收了在扬州快活楼时的妖艳,因不是特意取悦于人。恢复了平常姿态的她显露出了唐成以前不曾见过的随意清纯来。
唐成知道七织问话的来历。此时饮茶跟后世的简易不一样,时人要吃茶时总是先将茶饼用碾子碾的极细极碎后再添生水煎煮。其间还要跟煮饺子一样添两次生水,俟茶三沸之后再用细细地丝网滤去茶沫而饮。其中更可根据个人爱好或加糖,或添加姜蒜等其它佐料,这种特定的饮茶方法被称为“煎茶”,跟这样煎出来的熟茶相比,唐成这随意用水一冲的清茶在七织看来自然还是“生”的,是以因有此话。
时隔一千三百多年,不同地饮茶风俗若要解释起来地话委实麻烦,唐成也不想费这口舌的多说,闻问之后也自无话,只是端起了自己地茶盏轻呷一口以为示范。
“好淡的茶味”,跟时人喜欢添加作料地煎茶比起来,唐成冲出来的茶水的确是清淡。满脸好奇的七织小呷了一口后刚发出这句感叹没多久,蓦地讶然又道:“好清香的回味!”。
闻言,唐成展颜而笑,这一笑像极了手中的茶水般云淡风轻。
看着唐成得意的轻笑,七织低头又喝了一口,咂摸了片刻后道:“这茶虽淡,但茶香却回味的久,嗯……”,言至此处,极力想要描述饮茶感觉的七织似乎有些词穷,直到她扭头看到窗外汾阳飘洒的雪花后,猛然开颜笑道:“对了,这茶跟雪是同一个味道”。
七织这句话一出口,不仅是一边侍候的来福,便是她带来的那两个仆妇也忍不住的掩口而笑,姑娘在说胡话哩,雪能有什么味道?茶又怎么可能跟雪是一个味道?
七织这句话恰如诗人灵感乍现一般脱口而出,那感觉来的极其突然,只是通感这种类似于灵感的玩意儿最是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就连七织自己说完之后也觉这句话实在是有些不着调儿,随后再被仆妇们一笑,她那面子上就越发的挂不住了,在扬州时极惹唐成厌烦的红阿姑脾气眼瞅着就要发作出来。
“说得好”,恰在这时,手持茶盏看着窗外落雪的唐成扭过头来,看着七织赞许道:“这两样物事看似毫不相干,但茶与雪都是天地灵根之所钟,二者正好共得一个清字,你能说出这句话来就是慧根,总算不亏了这上品的顾渚紫笋与新雪”。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七织脸上刚刚浮现出的怒气瞬间就变成了笑容,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扭头得意洋洋的朝来福及那两个仆妇瞥了一圈儿后,眼神这才重新着落到唐成脸上吟吟笑道:“你这话好酸,不过却酸的有道理”。“哈哈,唐少兄究竟说了什么有道理的话让七织姑娘这么高兴?”,人随声到,同样披着一袭风氅的张亮从外边走了进来。
张亮进来之后便打发了那两个仆妇,甚至连来福也被他打发到了隔壁屋子里,接过唐成亲手冲出的茶水。三人围着火笼而坐。
“唐成……嗯,你真该好生取个字了,要不叫天天少兄的叫显得生分。直呼其名又太不恭敬,着实别扭”,先自笑着说了这么一句后,张亮笑意不减地指了指七织对唐成道:“当日可是你说的,这新园子开张需得请个才艺俱佳的红阿姑来镇台子,怎么样,七织姑娘你看着可满意?”。
听张亮说到这个。七织那时刻看去总是雾蒙蒙地流波双眼顿时转到了唐成身上,看她的表情分明对唐成的评价极其在意。
闻言,唐成微微一笑,“这是你的园子,是赚还是赔都在你。你都满意,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这话听得张亮哈哈而笑,七织则是皱了皱眉头,显然是不满于唐成的避实就虚。
随后,两人就商议起了园子开业后经营上的一些准备和细节,对于这些东西七织却是没什么兴趣,勉强陪了半个多时辰后,眼见着外面大雪已停。她就再也坐不住了,唤过隔壁地仆妇侍候着穿上风氅后便到外面园子赏雪去了。
七织出去没多久,许是登上了某个高处见到了一片银装素裹的景象,这样的场景在江南可不多见,是以在屋里都能听到她从老远处传来的惊喜欢呼声。
听到这欢喜的惊呼。张亮笑了笑。“少兄,说实话。你觉得她咋样?”。
“扬州乃江南第一名城,七织能在扬州快活楼稳坐花魁之位。已不啻于江南第一妓家,长安城里这两年凡是到过扬州地达官显贵或是风流子弟没听说过她的少,另外我去年在扬州时听过她的歌诗也很不错,这丫头悟性也有,容貌就更不必说了,最难得的是那份天然的妖媚。除此之外她的年龄尤其是清倌人的身份更是巨大的优势,要名有名,又有貌有才,加之年纪优势和清倌人身份,有她为新园镇台子是再合适不过地了,慢着……”,说到这里,猛然收住话头的唐成顿了片刻后搓着手道:“既然你老兄能把她弄来,那咱们原定的园子开张程式就得改改了”。
“噢”,开园程式可是早就商量好的,闻言,张亮一愣,“怎么改?”。
“我现在也没想好”,唐成沉吟着摇了摇头,“不过有这么好的台柱子不用着实是可惜了,总得想法子围着她来做炒作,对,就是炒作,啥是炒作?就是大肆宣扬地意思,炒地越热,新园子开张时就越能先声夺人”。
“你用的词儿总是古怪,罢了,你就好生想吧,想好后知会我来操办就是”,张亮说完,饶有兴致地看了看正紧皱眉头思索的唐成,突然笑问道:“听接七织来京城地人回报,这丫头可不是个好措置的,一路上连个好脸都难见到。但我刚才来时看她跟你倒是言笑不忌。你既然对她有如此高的评价,那刚才为什么不说?”。
“窜起太快,又是天天被那么多人捧着,这丫头脾性不好的很,当面夸不得”,唐成想着正事,也没在意张亮言语中的调笑之意,好奇问道:“说来我倒是奇怪,七织实打实的是扬州快活楼的摇钱树,听说那家老板可是淮南道观察使的大舅子,关系也硬扎。他怎么就舍得把这摇钱树让你搬到京城来?”。
“怎么,相王爷想在扬州要个歌妓,那淮南道观察使还能舍不得?”,说到这里时,素来儒雅无商贾气的张亮难得的嘿嘿一个坏笑,“但凡能在京里有点身份的谁不知道,安国王爷性子虽然淡,事情也少,但只要是开了口,还真就没人敢驳这面子。七织就算再红,终归就是个歌妓,淮南道观察使犯得着为个歌妓得罪咱们安国王爷?”。
“原来是扯虎皮做大旗”,看到张亮这难得露出的一面,唐成忍不住哈哈而笑,“不过,你可得小心着那天露了馅儿”。
“露什么馅?莫非那观察使还敢当着王爷的面儿对质不成?”,张亮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因也笑道:“唐成你是没见过王爷,所以不知道他的性子恬淡到了什么地步。别说出府,王爷平日见外客都少,嘿,那淮南道观察使即便有这个心思怕也没这个机会”。
唐成虽然没见过相王爷,但凭借史书对他还真不算陌生,有唐一朝三百年,要说性子最恬淡的皇帝还真就得首推两次让出皇帝位的相王,如果说第一次让位还是迫于母亲武则天压力的不得已保身之举,那第二次就纯乎是发自内心了。结合着这个认识再想想张亮所说,唐成还真得承认他说的实在有道理。
说完了七织的事儿,脸上收了笑容的张亮显得郑重了不少,“不说这个了。倒是我刚才来的时候正好遇着三殿下,听说你又揽下了韦播、韦等人的事情?”。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