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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蔓青萝

_10 桩桩(当代)
  “哦,不会,没见王皇后赐了白绫,王太尉告老还乡,王燕回自尽……”说到王燕回,安清王立马住了嘴。
  “王燕回自尽?她像是自尽的人?在黄水峡谷若不是你与子离调来所有的右翼军,你儿子我都差点回不来了!这等女子怎会自尽!”刘珏不信。狐疑地看向安清王。王燕回以前只是听说聪慧擅谋,在黄水峡谷一战后他方才相信。这个女人就死了?还自尽?他还以为王燕回会在宫里布下处处杀着,攻打王宫会再次让他们死伤惨重呢。
  安清王高深莫测地盯了儿子一眼:“她怎能不死?若不自尽,子离会放过她?留着这样一个女子养虎为患?就算子离放过她,她甘心与太子一起圈禁一生?自尽了好,献出王宫好,她老爹王太尉与王氏族人大不了现在退出朝堂,若是在王宫拼死一战,结果会是什么?诛,九,族!”安清王说到诛九族时声音凝重无比。
  刘珏完全能想到强攻王宫之后所有倚附东宫的官员与王氏一族的下场。会死多少人?王宫午门外的血怕要淌成河,砍头的话刽子刀的刀刃怕要砍卷。安清王不由得长叹一声,“能以自已一命换王氏喘息的机会,不能不让人佩服啊。”
  他细细咀嚼老爹的话,眼光闪烁,深思一会儿道:“兵法有云: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为胜,王燕回知不可以战,人虽自尽却又难说她败了。”
  “呵呵,对喽!”安清王老怀大慰,儿子一天比一天成熟,慢慢学会总结经验教训,羽翼渐丰,可以放飞了。以后,他眼睛蓦然潮湿,低下头饮下一杯酒:“儿子,今天是最后一次,以后,记住子离是王,不是与你共同抗敌的璃亲王。”
  刘珏露出灿烂的笑容:“儿子明白。”
  “若是他要阿萝呢?”安清王终于忍不住问道。
  “以他的胸襟城府,他会做出君夺臣妻的事情?我看啊,这明里他是不会的,暗中就说不好了。”刘珏淡淡道。
  安清王笑咪咪地瞧着儿子,臭小子,明明在心里骂老子,急得发狂吧?还能忍这么久,真是难为你了。他哈哈大笑起来:“老子不为难你了,明了告诉你吧,我那会舍得伤了那丫头,你想必也知道,宫里有人的。对了,你一直想认识的一个人,今天可以让你见见了。”
  “暗夜?!”刘珏有些兴奋。
  安清王府的乌衣骑分五组。玄组、赤组、冥组、青组、鸽组。玄组擅攻,赤组擅守,冥组多为暗杀布阵好手,青组担任护卫一职,鸽组负责消息联络。玄衣、赤凤、冥音、青影都是和刘珏长期生活在一起的人。只有鸽组暗夜,不在府中,负责传递消息,执行命令,安排各处暗哨运转。他的力量是乌衣骑里最为强大的,掌握着王府最隐密的力量。而这个人刘珏却一直没见过。安清王不让暗夜在他面前露面。他偶尔会在府中,在安清王身边时感觉到暗夜的气息,那是一种与众不同的气场。
  安清王远去边城把乌衣骑交给了刘珏,但他却从没见过暗夜。问安清王,得到的都是同一句话:“时机成熟,你自然知晓。”此时安清王主动提及暗夜,怎能不叫刘珏好奇。
  安清王缓缓说:“我乌衣骑自先祖王下令建制后,旁人不敢小觑,乌衣骑除了刘英,全部蒙面为的是有朝一日散离之后还能保存有生力量。现在四殿下登基为王,这乌衣骑就该散了。”
  刘珏心中雪亮,这是迟早的事情,一个王府留着这股力量,那个君王会容忍?先王在世情况特殊,先王性情温和,与安清王兄弟情深,又逢王氏外戚专权,乌衣骑有存在的必要。子离登基成王,他治下严谨自已亲眼目睹,乌衣骑再存在下去,就会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安清王很满意儿子的表现,没有惊跳起来,看来已想明白其中要害:“我多年前已嘱暗夜暗中安排此事。中坚力量已隐于市井之中,现在的乌衣骑可以摘掉面具,让世人一窥面目。看清楚了也认识认识。”
  是认清楚了想要铲除时方便吧?刘珏想笑又忍住,就是两父子聊起也说的这般隐晦!闲闲瞟了一眼安清王道:“这个暗夜本事还行嘛,这么多年我又不是没查过他,硬是没查着什么情报,他,”声音一凌:“来了还不进来?!”
  窗外轻飘飘掠进一道黑影。暗夜目中闪着暧昧与赞叹:“主上不错,比刘绯发现暗夜的时间早了许多。”
  刘珏上下打量着暗夜。他懒散地站在那里,肩宽腰细,蒙面之下的眼睛精光闪烁。他的手,手指修长白晰,中指指尖微突有薄茧。
  暗夜声音一变,竟带有三分熟悉:“这个声音能让主上认出来么?”
  刘珏心里涌出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却隔了层纱,是啊,这个声音他听过的,而且这个人应该是他所熟悉的,会是谁呢?他瞪着暗夜,眼角余光瞟向安清王。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清楚的答案呼之欲出,他看向安清王:“居然是他!”
  安清王和暗夜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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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出差。
  
  第68章
  
  暗夜上前跪下正式行礼:“乌衣骑鸽组暗夜见过主上。三小姐已送回相府,属下已与刘英交接,他前往相府照看。相府周围暗哨已布好,小姐很安全。”
  刘珏突起一脚,闪电般踢向暗夜。暗夜一惊身体平平滑开三尺,却还保持着跪姿。刘珏大笑:“听说乌衣骑里你是身手最好的一个,比爷如何?”
  很好,他没有第一时间问起三小姐,这样的主上才配领导乌衣骑,暗夜恭谨答道:“与主上在仲伯之间,但主上若练成飞雪功的第七重,暗夜便不是对手了。”
  刘珏大惊,这飞雪功他老子都不知情,师父早就死在雪山之上,暗夜如何得知?
  暗夜眼中透出温暧:“容属下起来回话。”他站起身双掌在身前结出一串手印。正是刘珏从未使过的绝招飞雪功的起式。暗夜停住,轻声道:“师傅是老王爷找来的。同时也收了我这么个徒弟。”
  刘珏心里一窒,父王远去边城,把几岁的他托给王府众人,他那时以为老头子不管他了。后来师父突然出现称他是练武奇才,特来传他绝技。后来大了,安清王一年回来一次,每次都爱惹着他玩。这父子之情才慢慢浓了。
  刘珏慢慢看向父王,心里激动不已。他什么都安排好了,包括阿萝。不告诉自已也是怕自已急躁。他对暗夜一礼:“这是我对乌衣骑死士第一次行礼。以后不会,告诉我,以后你会是我的属下、我的师弟、还是他?”
  “暗夜就是暗夜。乌衣骑始终是乌衣骑。主上莫忘了,一入乌衣骑,生死都不能离开。”暗夜正色答道。
  “若你想……”
  暗夜打断他的话:“主上不想问问王宫情况?”
  “王宫情况如何?”刘珏沉声问道。暗夜显然明白他的意思,却不愿离开乌衣骑,放弃暗夜的身份过另一种能见天日的生活,那双眼睛透着对王府的忠诚,刘珏心里涌出一道热流。一股豪气从胸膛升起,这是他的属下,也,是他的兄弟!
  “王燕回与刘绯有盟约,显然刘绯是不可能践约的,她自尽求得刘绯开恩换王氏不被侏族,倒是奇女子一个。她以三小姐要胁,刘绯,”暗夜迅速看了刘珏一眼,“依属下看,刘绯城府很深,他对三小姐亦是情深。还有,当日主上自峡谷离开后不久,鸽组回报王燕回四万精锐尽入刘绯囊中。”
  刘珏与安清王听了沉思良久。刘珏突笑道:“儿子要去看看阿萝了,父王,子离登基之后,我王府也该办办喜事了。想不想早点抱孙子?”
  安清王呵呵一笑:“是啊,把阿萝娶进来,抱孙子,呵呵!”眉飞色舞地想起那个丫头,心情跟着好起来。
  暗夜轻施一礼:“属下告退!”身形一展飘了出去。
  暗夜走后,刘珏嘴一撇:“还以为好的都给了我,你还藏着这么个宝贝。”
  安清王眼睛一瞪:“宝贝?换作是你,掉颗珍珠在你面前,你还懒得弯腰呢。我捡到他时,他正在抢泔水吃,那么小的一个人,和一大群乞丐挤在一起,我看到时,正巧有块肉片什么的飞起来,嘿,他蹦得最高!一回头吧,我就看到了他的眼睛,啧啧,好亮的一双眼,又是倔强和又是骄傲,嗯,就跟你抢阿萝时差不多!”
  刘珏气得闷笑一声:“阿萝是泔水?我记下了,她会记仇的!”
  安清王举手一个爆粟敲在他头上:“听我说完!他看我在瞧他愣了一下,嘴里嚼着那片肉,满足得很,我忍不住就让侍从带了他过来,我问他,几岁了?他伸出手,五岁。我让侍从买了几只肉饼给了他,随口问道,你家人呢?他眼中涌出泪水却不滴下,半响突然跪下求我,道能否卖身于我,只要一两银子,我问他做什么,他答想买点好吃的给他的父亲。我起了好奇心,就跟着他去看。”
  安清王突然停往,望向窗外久久不说话。刘珏想问,张了张口又闭住。必然是让老头人震憾的一幕。是什么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安清王接下来的话:“以后等到环境好了,暗夜就会自然地就消失了,就当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声音一变,不屑地说道:“瞧瞧你,再瞧瞧他,我觉得他比你对老子好,性格又好,又孝顺,哪像你?”
  “哼,我还没说,哪有你这样当老子的?成心就要让儿子着急!告诉你,我现在不急,我把阿萝娶了,让她和你斗去!”刘珏说着,长笑一声跃出花厅。心里已急不可待地想要见着阿萝。
  子离在玉龙宫里久久徘徊,这里的一切他很熟悉,又觉得陌生。他在心里一遍遍念着,父皇,子离做到了。父皇,你会安心了吧?父皇,你见着母后了么?她已等了好久好久呢。想到此处,子离拿出玉箫来,幽幽吹出一曲。箫声飘渺似他的心在空中盘旋,上不着天,下不沾地落不到实处。找不着归宿感。
  终于成为这王宫这玉龙宫的主人了,可是,心突然间空了,空落落地似天地间只剩下独个一人。箫声一窒,他停住,轻轻摸摸脸,那湿湿滑滑的是泪么?窒息了箫音,窒息了心,思念与温暖的亲情全和着这泪一颗颗滴出眼眶,洒落衣袍。他默然站着,等着最后一滴泪落个干净,它却稳在眼睫上慢慢风干无力滑下。
  子离伸出手指沾住、抹开,没有朦胧的泪影,视线清晰得可以瞧见梁上悬着的一根蛛丝。他轻轻一跃,指掠断蛛丝,提起来在光影里瞧了瞧,细而韧,轻乎乎的。情丝便是如此,开始只得一根粘在心上,注意到了,挥指一弹,轻吹口气,吹弹之间便可消之无形,待得久了,情丝缠缠绕绕密密麻麻,心便想要挣扎,动得几下之后就再无力气,只得任它透不过气,任它与情丝紧紧长在了一起,到最后已分不清那是心,那是心外之物了。
  子离弹掉手指上的那根蛛丝,安静的面容下是波涛翻腾的思潮。不自然竟露出一丝苦笑。闭了闭眼,心中不断喊着母后的名字,父皇的名字,他深深呼吸再呼吸,面上坚毅之色越重,相信我,笑着看我,看儿子如何把宁国治理得更加强盛!子离在心里说道。
  脚步未停,缓步走进了大殿,坐在龙椅之上,殿内清风雅静,夕阳在殿门口却步。子离把目光看向殿外,阳光辉映下王宫灼灿辉煌。这就是他的人生么?在重重宫帏阴暗处掌握着外面光彩夺目的世界。人人都活在阳光下,就算没了,紧走两步也能自由站在光影下沐浴身心。只他要坐在这个无法移动的位置上沉沦,把一颗血肉的心包裹在铁甲里,放在火里烧熔,放进冰水里淬炼。直至练成绝世之盾。没有阴谋算计攻击的矛能击碎的盾!
  他的目光渐渐深沉,有力地穿透宫墙,闭上眼,宁国的四海版图尽现眼前,顿生睥睨天下之心。黑暗的力量远胜过光明,因为看不穿摸不着。黑暗的力量又最具安全感,因为无从下手。这就是帝王!
  他想起了王燕回,嘴角勾起讥诮讽刺的笑容。定盟吗?能轻易掌得兵权,有个内应又何尝不可。王燕回与她父亲一样,没上过一次战场,精于阵法又何如?战场瞬息万变,岂是空有一副脑子就能打胜仗的?那只能用四个字形容:纸上谈兵!
  她连刘珏和顾天翔都不如。就凭着多看了几本兵书就异想天开想改变身份,还妄想与他平起平坐,并肩出征四海,她怕是疯了!自已怎么可能如她所愿用一个内应的借口就把她变成自已的皇贵妃!送一个太子正妃到皇兄身边做奸细,这种龌蹉卑劣之事怎可出现在一代明名圣主身上?她不是把自已想成了旷世奇才就是对人事知之太少。
  再有雄霸天下一统五国之心也不会随便出兵。师出无名,必激起各国愤怒,要灭掉那股共抗不义之师的高昂士气,就算最后胜利也会大伤国之元气。没有好的时机,断不会容她所想凭着国富力强就去征战四国。
  唯一可惜的是,这样胸怀大志的女子倒真是少见了。走进东宫大殿之时便已能感觉到她早已想清楚了。所以聪明的用四万北军加一条命保住了王氏一族。子离笑了,他当然不会诛王氏九族,更不会加害追随太子的任何一个官员。包括太子,良娣,小公主,他都会好好照拂,让他们感恩,让太子佩服,天下间难道有比这个更能得人心的么?只不过,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下道旨意,凡王氏一族女子永不得入宫为妃,男子永不录用为官。
  
  第69章
  
  刘珏兴冲冲来到相府,看到李相迎出,纵是再不喜欢他,名义上他还是自已的岳父大人。见李相也是满脸春风,便含笑互礼。被迎进府内正堂坐定寒喧了几句。
  李相心中惴惴不安,大女儿与太子已被软禁。不日将送于东郊别苑圈禁休养。顾相地位再升一层成为国丈。二女儿青菲嫁的成侍郎不上不下,唯有这个老三。在新王与平南王之间似乎扯出不少故事。安清王府那一幕他记忆犹新。
  要是能嫁与王上,做不了皇后做贵妃,好歹是最受宠的妃子,他与顾相也就扯平,以后没准儿阿萝生个儿子持宠被立为太子……但是,安清王父子……
  李相脑袋转了无数个圈又迅速做出新的判断,新王是断不会在这当口冒出夺臣之妻的事情。况且这个臣还不是一般的大臣,是老王叔的亲儿子,临南大胜威镇天下保四殿下成功登基的平南王!所以,与平南王的亲事铁板钉钉,无庸多疑。
  此时见刘珏上门,自是紧张他的青萝,语气中便多了几分亲热的讨好:“贤婿啊,你大显神威,临南一战端得是威风凛凛,据说陈军是望风而逃!这次又慧眼选得名主圣君,王爷实是我宁国之福啊!小女能选得如此夫郎,三生有幸!”
  刘珏身上一激灵,汗毛嗖的竖了起来。裂嘴扯开一个笑容:“相爷过奖,这完全是我王英明神武,用兵如神!加上岳父一班大臣忠心耿耿,才力挽狂澜,提露王氏一族的险恶用心,才保我王荣登大宝啊!”
  李相一抖,讪笑两声,这个平南王一样很能说!
  又不着边际东扯南山西扯海闲扯了半天,李相终于看出刘珏彬彬有礼的模样里带出丝不耐烦,一敲脑袋做恍然状:“瞧我这心思,阿云啊,赶紧带王爷去棠园瞧瞧三小姐去。醒过来了么?”
  “是,老爷!但……三小姐她……”阿云说得吞吞吐吐,微抬起头瞟向刘珏。
  刘珏“噌”的从椅子上弹起来。眼睛看向李相。李相心里“哎呀”一声,想怎么忘记去瞧瞧阿萝了呢?急问:“倒底怎么了,你快说啊!”手已抖动起来。
  “这位阿云姑娘,请前面带路。”刘珏已懒得再听她描述。说话间已先跨出一步。
  阿云还杵在哪儿,李相也反应过来,赶紧亲自引路往棠园走去:“去瞧瞧,唉呀,今天宫中事多,成侍郎送回阿萝时道并无大碍,老夫疏忽了。”
  刘珏心定了定,笑道:“相爷国之重臣,今天事情太多,既然成侍郎道无碍,应当无妨。”
  进了棠园,刘英对李相刘珏抱拳施礼:“小姐还在昏睡中,脉象却平和。”眼睛看向刘珏说不出的担忧。
  刘珏随李相走进房中。阿萝睡在床上似在梦中,脸色略显苍白,呼吸绵长。他急上两步执起她的手腕一搭脉,果然脉象平和,无任何异样。刘珏轻声唤去:“阿萝,你醒醒,是我,阿萝!”
  她仿若没有听见,刘珏沉声问道:“成侍郎何时送至相府的?”
  一旁婢女低声答道:“午时五刻。成侍郎当时言太医也瞧过了,只是脱力,并无大碍。”
  脱力?现在是酉时,三个多时辰,还没醒?刘珏心里暗叫不好,不知道王燕回在她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刘珏看了一眼刘英,对李相道:“相爷请厅堂歇息,我运功试试。”
  刘英忙招呼李相和两个婢女出了房。小心掩上门站门口守着。
  刘珏轻轻扶起阿萝,她整个人就似睡着了一样,靠在他身上全身无力,没有一点知觉的。他默运玄功将一缕真气逼进阿萝体内,只感觉她身体内经脉正常,真气进入之后探了半天都没有任何异样。
  “阿萝!你能听到么?你能感觉到么?”刘珏低柔的声音再次唤道。
  阿萝没有回应,刘珏心里一慌,不由紧紧抱住了她。那贴身传来的心跳和体温让他稍稍安心,才感觉到她还活着。刘珏呼吸着阿萝身上温暧的气息喃喃道:“不要吓我,阿萝,你睡够了就醒一醒,醒过来,你听听我的心跳,我心跳得厉害,心里慌得厉害,你醒来!”说到后面几开始摇晃着她。然而,一缕发被摇散,阿萝玉雕似的面容一成不变。
  刘珏心里一抖,再一次紧紧把她搂进怀里。脑袋立时乱成了浆糊。阿萝现在的样子除了有呼吸有心跳有体温,跟个活死人没什么区别。他不死心地又逼进一道真气,一遍又一遍探视阿萝身体内的经脉。还是没有发现异样。
  刘珏慢慢放她躺下。看了半响,她到底是怎么了?刘珏的眉虬结成了一团。他敢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了。跳了起来,拉开门,刘英看到他的脸色吓了一跳:“小姐她?”
  “半步不准离开!不准任何人靠近!”刘珏冷然下令。走到厅堂对李相急急道:“阿萝不是在睡,很是蹊跷,我已下令不准任何人接触她,相爷请勿担忧,我自会寻到答案。”说完匆匆离开。
  
  第70章
  
  松风堂内小玉还虚弱地躺在床上,听到门外动静,靠着卧枕支起了身体。
  刘珏冲进堂内沉声问道:“小玉,你恢复还好?”
  “多谢王爷关心,小玉没有大碍,休息两天便好,小姐她怎样?”小玉微笑地看着刘珏。她知道刘英已去了棠园守卫阿萝。已放了心。
  “阿萝还没醒,很奇怪,人似睡着了一样,但若是真如太医所说只是脱力,不可能三四个时辰还没醒,且也唤不醒。所以,小玉,我要你细细给我说当时王燕回带走阿萝时发生的一切!”刘珏严肃地看着小玉。
  小玉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当时王燕回唤侍卫带走小姐时一点异样都没有!”她开始回想当时的一幕:“快天明的时候,密室里冲进一队侍卫,王燕回道,想请小姐换个地方,不知小姐愿意不,小姐很镇定地回答,好啊,原来这里也有喝早茶的习惯!然后走出去的时候看都没看小玉一眼。后来又过了两个时辰,有人进来称是乌衣骑的人,把小玉带了出去,问了问小姐的情况,把我交给一人带出了宫。真的一点异样都没有!”
  “你别哭,小玉!哭也没用,先休息两日,身体恢复再去看阿萝吧。”刘珏没得到半点有用的情况,从暗夜那里也没有得到什么信息。心里急得火烧火燎。
  安清王沉思道:“王燕回的那处地宫有无线索?”[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刘珏眼一亮:“宫中突然多出的五千人马会不会是由地宫秘道进入王宫的?”
  “极有可能,我唤暗夜与你一起前往。”安清王当机立断,“千万别让人发现你们,现在是非常时期,这个时候被人发现你二人深夜潜入东宫,弄不好就成了心怀不轨的刺客,和君王起了隔阂不是件好事。”
  事不宜迟,刘珏与暗夜一般黑衣蒙面装束,从王宫东面宫墙悄悄潜入。刚一跃下宫墙,就发现不远处的玉璃宫竟然有人。两人屏住呼吸,刘珏对暗夜打手势说明,子离两日后登基,此时还未迁入玉龙宫,仍住在玉璃宫。
  两人轻轻退开,在树木与黑夜的掩蔽下仗着对王宫的熟悉无声息地潜入了东宫。
  此时的东宫再无丝毫往日的繁华热闹。静静地伫立在夜色里。只留下两个宫侍看守,悄无人声。暗夜一缕青烟似的飘过去,刘珏暗暗赞叹他的轻身功夫比自已高出一筹。这样的身手正适合鸽组的行动。只见他钩住檐角腰以不可思议地角度翻下,从窗户缝里窥探殿内的情况。借着冷月微光,暗夜小心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确信无人,才对着刘珏的方向划出手势。刘珏足尖轻点,像月光下掠过的一只夜鸟,灵敏地跃过去。一人看卫,一人轻轻撬开窗户。一个闪身,进入了东宫太子妃寝殿。
  暗夜显然极懂消息机关,轻车熟路打开地宫入口,两人沿石阶走进地宫。机关恢复,一切又归于平静。地宫地面与墙面上都闪动着荧光,显然是以那种荧光石砌成。两人似鬼魅一般在荧光中飘浮前进,一路无语,全以手势作答。暗夜不停地打出复杂的手势告诉刘珏这里机关设置的方式,一旦走错后就会有各种陷井暗器冒出。看得刘珏心惊不已。
  东绕西拐两人不多时便来到了石室入口。刘珏大致有些明白,石室外的地道曲折弯回似是围绕石室修建的迷宫。若是无人带路,这些荧光闪烁的路看不出异同,一直在里面转圈也是可能的。他不禁佩服地看了一眼暗夜。
  暗夜好笑地瞧他一眼,手轻轻翻了几个动作,告诉他身为鸽组要刺探消息拿到情报,破除机关是基本技能之一。
  刘珏立在石室中,看到几丈外有一大滩血迹,不见王燕回尸体,便回头看了看暗夜。暗夜心里吃惊,难道还有别人进入?他神情凝重,打出手式让刘珏却步。手腕一抖射出一根肉眼几不可见的细丝。瞬间咬进了石室对面的石柱上,暗夜手一动正要试探。
  刘珏突然感觉十丈外有人,轻拍暗夜。暗夜一抖手收回细丝,两人腾身而起像两只蝙蝠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石室,将身体紧紧贴在地道的另一边的拐角处。
  外面进来五人,也似有功夫之人,进入之后便在石室内四下搜寻。刘珏和暗夜屏住呼吸,仗着内功精纯,一丝丝地吐纳。一会儿功夫,只听一人报道:“王上,未发现地宫有出口。”
  两人一惊,来者竟是刘绯。
  子离细细打量着石室,除了八根柱子两张石椅没有多的摆设。他黯然站在血迹处,抬头看室顶垂下的一根断掉的绳子,阿萝当时的模样又浮上心头,看到她时都已晕了过去,象个破布娃娃般没有生气,心痛无以复加,恨不得吊在那里的人是自已,却又不敢妄动半步,到最后还不得不抱住那个要死在自已怀里的女人,如今竟连想去看她脚步又迈不出宫门。想到这里,子离满怀恨意地瞟了瞟地面的血迹。突又想起王燕回临死前留恋的一眼,不禁长叹一声:“太子妃的尸身可收敛好了?”
  “早已送往东郊慈善庵等待出殡。”
  “传旨厚葬!入妃陵!”子离淡淡下旨,“既无出口便封了这里罢,毁了机关填平十丈入口。”
  “是!”
  子离又回望一眼空中悬着的半截绳子,又道:“本已令成侍郎来办这事,明儿他来告诉他一声,已先行封了。”说完甩袖离开。
  闻得声音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刘珏和暗夜才吁出一口气。刘珏一省,这里没有出路,子离要封掉地宫,两人对望一眼,跳起来飞快跃出石室,直奔入口。刚拐出地道,刘珏一拉暗夜,前面台阶上倒下一筐筐泥土石块,顷刻间便将入口处堵了个严严实实,显然子离在进地宫之前就备好了封住地宫的泥石。
  刘珏耸耸肩笑道:“好了,可以说话了。”
  暗夜眼中不见丝毫慌乱,轻笑道:“属下不信王燕回费了三年时间就修了这么个石坑。主上请随暗夜来。”
  暗夜慢慢走在地道里,手里洒落黑色粉末,转了好几处弯回到石室门口。又从另一端走出,洒出红色粉末做记号,如此几次,回到石室门口时眼中满是疑惑:“主上,地道曲回,却只通往这一处石室,且无其它暗门。”
  刘珏朗声笑道:“我也不信王燕回就弄这么个石坑出来,且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抬脚走进了石室。
  支撑石室的八根柱子朴实无华,两张石椅还能搬动,暗夜一块块地砖敲过,敲到王燕回血迹处时情不自禁用脚又蹬了蹬。两面墙张开的黑漆漆的小洞口发出“嗖嗖”声,刘珏吓了一跳,翻身跳起。却不见有暗器射出,不由得瞪了暗夜一眼。
  “主上受惊,刘绯敢大摇大摆地进来,地宫的机关想必已全部拆除了。”暗夜忍住笑道。
  刘珏眼睛往箭枝射往处瞧,方向正对石室左方中间,那里从顶部垂下了半截绳子,被方才洞口机关启动鼓起的风吹得微微晃动。“象是被刀剑割断的,”他边观察边自言自语,蓦然反应过来:“她把阿萝吊在那里想射死她?!”
  暗夜垂下眼帘:“人反正救回来了,老王爷怕你担心,吩咐不用细说了。”
  刘珏抬头看着绳子,又气又痛。不知道阿萝被吊了多久才脱力,不知道她还经历了什么到现在还昏迷不醒。清啸一声便跃了上去,手拉住了那根绳子,他想知道吊在这儿的阿萝会是什么样子。身体一放松挂上绳子上面悠悠荡荡,前面密密的洞口似一张张毒蛇在吐信,看得刘珏心里发凉,阿萝会有多害怕,多无助呢?要是暗夜不及时赶到,那墙上密密的箭……刘珏不由打了个寒战,不敢再往下想。
  暗夜叹息一声,这就是关心则乱,以老王爷的安排唯一的失误是不知王燕回几时在阿萝身上做了手脚。他低下头又开始敲地砖寻找机关。
  刘珏突然“咦”了一声。暗夜抬头。看到他拉着绳子眼睛看向前方,然后跃下直奔石室门楣处,手往上一探,竟摸出一管箫,刘珏拿着细看,很普通的一管箫,没有什么特别。想了想,凑在嘴边一吹,一枝无镞小箭射出,上面裹着一张细绸。
  暗夜小心拿起小箭把细绸展开,上面几行蝇头小字清丽隽秀:“能处她之位,思她之苦,必珍她爱她甚之。青萝中了妾身的失魂玉引香,需以玉象山顶皇陵之冰泉泡个两个时辰方能清醒。现在只有你能救她,想必经此之后,刘珏亦不能与子离相争也。”
  
  第71章
  
  暗夜小心拿起小箭把细绸展开,上面几行蝇头小字清丽隽秀:“能处她之位,思她之苦,必珍她爱她甚之。青萝中了妾身的失魂玉引香,需以玉象山顶皇陵之冰泉泡两个时辰方能清醒。现在只有你能救她,想必经此之后,刘珏亦不能与子离相争也。”
  ---------------上章尾-----------------------
  暗夜看了默默递给刘珏。
  刘珏看了气得手指紧紧把绢帕揉成了一团。这个王燕回!这个王燕回也想得出来,皇陵有世代传承的守陵人把守。非帝王不得入内,现在能解失魂玉引香的就是皇陵内的冰泉。
  冰泉清洌,涌自万年不化之冰川。历代宁王葬于冰泉皇陵,面容能保千载不变。能入皇陵冰泉的只有宁王,除了驾崩时被送入皇陵长眠外,就是一年可去瞻仰一次列祖列宗仙容,这时他可带阿萝去泡冰泉解失魂玉引香。阿萝的身份必是他的妃子无疑。要刘绯抱阿萝去泡冰泉。把阿萝送给他为妃?这不是故意挑起自已和刘绯的矛盾?要自已和刘绯开打?!
  暗夜瞧他头顶都要气得冒烟,不由得叹了口气:“主上,绢上还有图是么?”
  刘珏气得呆了半响,叹道:“照图先出去才说!”
  两人照着图上所示方位启动机关,只见一根柱子移开,露出一处台阶,暗夜闪身先行跃下探路,刘珏紧随其后。走了两个时辰,到了尽头又是一道厚重的石门。推开走出去,外面月朗如水,山石嵯峨,有溪水潺潺,人走出后石门关闭,一推纹丝不动,竟是从里才能打开。紧闭之后望之与山石连成了一体,端的设计巧妙。
  刘珏回头望去,隐约能看到东城门,人已在东郊。他望着溪水突然想起从前带阿萝来骑马在溪边遇袭的时候。他早有布置,自信打退来敌,对阿萝说要她相信他,除非他死,他会护她一生一世。阿萝瞪大眼睛看着他,那双眼睛,似迷离似感动,那一刻……刘珏想起绢帕上的话,心如刀绞。他的阿萝啊!那双眼睛不再睁开了么?要把她送给子离了么?
  他再也忍不住一下子跳进溪水里沉到了水中,春日寒冷的水激起一身鸡皮小粒子,他想起桃花林的溪边相遇,风吹开她的流海那双莹莹的眼睛,想起她的蛮不讲理,想起她逃婚时自已伤心难过也是这样躺进溪水里。但现在这初春的水再凉也冷不过他的心,再刺着骨疼,也比不上心里的那阵痛。
  子离对阿萝念念不忘,他怎么会放弃这个机会,他一定会救阿萝。可是,阿萝就必须是他的妃子!这个答案太残忍!叫阿萝怎么办?叫自已怎么办?刘珏躺在溪水里手紧握成拳。睁开眼睛,隔着水面头顶的月光似阿萝的心被漾成碎片。第一次这般为难,第一次这般无能为力。
  刘珏忍不住从水底跳起,不顾一切的把水面的月光打得支离破碎。拳风激起,击倒了春夜月色的温柔,刘珏疯了一般拍打着水面,曾经的神采飞扬全化作难以控制的悲伤,慢慢没了力气,整个人无助地坐在水里。
  暗夜侧过头不忍再看,精光四射的双眸已蒙上一层泪光。默默地背立在溪边。等待刘珏静下心来。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才传来刘珏平静的声音:“回去吧,暗夜,不要让父王担心。”
  “城门还未开,属下建议找个地方把衣服烤干吧!”暗夜当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恭敬地回答。心里极佩服刘珏冷静地如此之快。
  “好!”
  暗夜弹手放出一枚烟花:“会有人去给老王爷报平安。”
  天色微明。城门打开,刘珏与暗夜回到风城王府。
  安清王已等候多时,听了情况后也呆住了。
  “父王,没有别的法子么?”
  “有,只是……”安清王欲言又止。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子离取出冰泉之水,在玉象山顶的万年积雪里让阿萝泡入其中。怕的是子离不肯啊。安清王看着儿子叹气。
  刘珏眼神坚定:“父王但说无妨,再难儿子也能办到!”
  安清王背过身体:“子离如果不带阿萝去泡冰泉就不用纳她为妃,先祖皇曾为了相救一人从冰泉取出泉水,但是,照祖制他要受龙鞭之刑。那个故事,你是知道的。”
  龙鞭之刑,刘珏一抖。刘氏皇族犯下罪孽,宗人祠最阴狠的刑法就是龙鞭之刑。龙鞭抽蛟筋制成,常年埋在万年玄冰下,吸尽天地阴寒之气。三鞭下去,没有内功的人的五脏在受鞭之初便已冻结,停尸几日后,七窍方才见血。有内功的人虽不死,但寒气浸入经脉,遇天寒雨雪,疼痛难忍,金石无效!
  皇陵守陵人的龙鞭长年泡在冰泉之中,常人连鞭都握不住,抗不住那股寒气。子离去取冰泉水出来,挨上三鞭,任他再好的内功,怕也会落下病根。皇族有治鞭伤的灵药,不至于让帝王一遇寒雨雪天便经受折磨,但每年大雪日,子离必须用蒸煮之法抗寒,据说先祖皇在这一日惨呼声响彻王宫内外,听者皆面露不忍之色。这种冰火相克,寒热相逼的滋味想想都不寒而栗。
  安清王声音里带着悔意:“父王思虑总得一疏,若是早知他二人早有盟约,说什么也不会把阿萝送进宫去,就算进了宫,提前救她出来也没有这样的事了。是父王嘱暗夜看准时机才救人,不用急于一时。父王之过。”
  刘珏闷了许久。安静地说道:“儿子去看看阿萝。”
  刘珏走后,安清王唤来赤凤:“失魂玉引香是西南夏国王室秘药,王燕回如何能够拥有?你速去查明。”
  李相并众夫人齐齐聚在棠园,这个老三现在是全家的希望,偏就弄得半死不活。婢女小心地禀报:“只能沾湿她的嘴唇,喂不进任何汤药。”
  叹息抽泣之声又起。
  刘珏听得心里烦躁,沉着脸道:“相爷和众夫人请回房歇息,本王自有办法。”
  闻得此言,李相心脏跳了跳,平南王今日面色极为不佳!他勉强带出笑容:“阿萝就托付王爷了。”
  走进房中,阿萝还在睡梦中。脸色更加苍白,若是再睡下去,不吃不喝,她就会在梦中不知觉地死于干渴饥饿。
  刘英递过一碗清水。刘珏接过含了一口水捏开阿萝的嘴渡进去,一只手暗暗运功助她把水滑下咽喉。一小碗清水竟费了半个时辰。他小心拭去阿萝嘴边滑下的水渍。这样喂水也撑不了几日的。
  刘英默然收走空碗,掩上门出去。看到刘珏这个样子,他心里的难受不言而喻。
  刘珏坐在床边,温柔地抚摸着阿萝的脸。轻轻执起她的手。这张脸曾对他绽放娇嗔,这双手曾弹道原是思君醉了。她用这双手紧紧的抱过他,她才主动抱过他一次呢。刘珏只觉一根尖刺在心上扎来扎去。他吃子离的醋,可是阿萝说她喜欢他,他还只听过一次呢。可是,怎么能,怎么能让他看着她死?
  刘珏喃喃道:“阿萝,要是你一觉睡醒,看到的人是子离,你会不会失望?要是一觉醒来,你就已经是他的妃,你会不会恨我?我不能不救你,不能让你这样睡下去,渐渐瘦弱,然后枯萎。阿萝,你原谅我,你要是醒来一定要原谅我!”
  他把头埋在阿萝的手里,嘴触到她温热的掌心,多么温暖的手啊!放不开也放不下:“阿萝,只要活着,活着我什么都不在意,不管经历什么,只要你不愿意,我定不让你委曲!大不了我们逃,我带你逃走,父王会谅解我的,乌衣骑会理解我的,我带你走!”
  一语说完,声音已带着哽咽。多么无奈,又多么难舍!然而天下间总是有这么多的无奈在难为着有情人。祝愿有情人终成眷属。不过是因为有情人太难成眷属!刘珏慢慢站起身,小心地给阿萝掖了掖被子。痴痴地看着她,怎么也看不够。这张美丽的脸总是有种魔力在吸引他,把他的目光粘住:“阿萝,你也是舍不得我的吧?可是,我却下舍下你,我不会永远弃你而去,我说到必做到,就算冒天下之大不违,就算被抓到会被砍头,我也要把你带走!”
  再看一眼,不,不能再看!刘珏毅然站起身,头也不回推开房门跨了出去。
  “守好她!”
  “主上!”刘英很担心。
  “我早说过,你只有一个主子,就是她。”刘珏沉声说道,大步离开了棠园。他脚步坚定径直走进了王宫。
  玉龙宫偏殿内,子离揉揉眉,奏折真多,这王不好当啊!才进宫住上两日就感受到了国事繁忙的滋味。不过也好,这样会少分心想其它的事情。嘴边浮起一丝苦笑。
  宫侍轻轻进来跪伏在地:“王上,平南王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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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桩桩在此感谢所有喜欢此文的朋友。
  因为要出版所以只能一周一更,这样才不会锁文停文。
  出版非写文的目的,但是能出版心里也是高兴,放慢速度是答应了出版社,做人要有诚信,为此给大家带来的不便请谅解。也会尽快完稿付印出书。
  桩桩非专职写手,工作之余写文,一直想多考虑读者心情,但凡有事或出差都事先言明。若因此反而引来误解,心里也是很不舒服的。所以也请大家多理解作者。
  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72章
  
  宫侍轻声报道:“王上,平南王求见!”
  子离放下奏折,明日便是登基大典,报上来的事情还真是多,也难为礼部那班官员了。以前一心准备的是太子登基的东西,换了自已,所有的龙袍还有皇后的服饰都是连夜赶制修改,好在自已身形与太子差不多,不然两日功夫要做好龙袍怕是杀了他们也赶不及。
  他伸伸腰,做王也不是这般容易呢,从卯时到午时,就窝在御书房没动弹过。刘珏何事要来见自已呢?汇报风城城防情况?想赶着和阿萝成亲?子离嘴边又浮上叽讽的笑容,现在我是王不是?想要这么顺当的娶阿萝,那有那么便宜!嘴里却道:“已是午时了吧?传膳吧,请平南王一起用膳!”
  刘珏走进偏殿,依礼对子离要行王礼。子离在他还没跪下前已扶住他,俊逸的脸如沐春风:“允之不必多礼!这里只你我兄弟二人,一行礼吧倒生疏了。”
  “臣惶恐!”刘珏低下头道。
  子离很满意,这个意气飞扬的平南王和他抢阿萝的时候要有这态度多好!他哈哈大笑:“明日才是登基大典,今日当时你我兄弟相聚,允之再多礼,倒叫子离难堪!”
  刘珏浮起笑容,心里那股子痛又涌了出来,使劲压下去不理,含笑道:“既是如此,允之遵命便是。”
  子离一把拉住他的手坐下,桌上摆放着简单精致的菜肴。宫侍上前斟酒。“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侍候了。”子离吩咐道。
  “是!”宫侍半低着腰,后退着离开偏殿。
  “这样自在!来,这是边城之酒,你我兄弟饮个痛快!”子离举起杯中酒一饮而下。
  刘珏心里有事,那痛快得起来,脸上却不动生色,同样饮尽杯中酒。这酒真是烈啊!从入喉开始便火辣辣烧到心。他想起阿萝和父王蒸馏出来的酒,绵长劲足。脸上勾起一丝温柔。
  子离眉一动,似笑非笑:“允之是想起了阿萝么?这般神色?”
  刘珏一省,心念速转,笑道:“想起草原之夜了,你我二人痛饮这酒!子离酒量却是不如允之,素心斋比我先倒下!”语气中带上一丝骄纵。这样的刘珏才能让子离少些戒心吧。
  “呵呵,是啊!我也没忘记草原之夜呢!阿萝身体如何?”子离意在提醒刘珏曾说过的话。
  “允之前来,一是想探望你,二来却正是为了阿萝。”刘珏声音低沉了下去,是该做决定的时候了,天知道看着满桌美食想起阿萝不进水米,自已怎忍下咽品尝。刘珏起身一掀袍角跪了下去:“臣刘珏有事求王上。”
  子离赶紧离座,扶起刘珏:“允之这是何必!有什么事尽管言声。”
  刘珏看着子离,眼中满是伤痛:“子离,你可知道,阿萝从宫中返回相府后到现在就没有醒过。”
  子离脸色一变:“怎么回事?难道王燕回……”
  “我百思不得其解,脱力不致于到现在还昏睡不醒。问遍名医术士,终于有人道她是中了失魂玉引香,这种毒只有两种解法,一是送至西南夏国用王室秘法救治,二是入皇陵冰泉,以冰泉泡解。前往夏国路途遥远,且相传该王室秘法只有夏王掌握,肯与不肯都还难说,阿萝撑不到夏国便会香销玉陨,所以,唯今之计,只能靠冰泉。”刘珏平静地讲述情况,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想那王燕回,死了还想让你我为争阿萝内讧!”
  失魂玉引香?阿萝竟然中了失魂玉引香?惊诧和疑问瞬间在子离脑中窜了出来。这王燕回几时弄到了夏国王室的秘药?这种秘药的制法已经失传,夏国王室看若珍宝,据说收藏不过四份。且要解这毒,需得夏国圣女的血为药引,夏国圣女明月夫人是夏王后,要她的血谈何容易!就算夏王及王后明月夫人肯救,宁国到夏国……阿萝等不及那么久,王燕回是算准了只能用冰泉。但是,冰泉么?心脏一阵狂跳,他的妃,阿萝只要是他的妃,事情就变得简单。
  子离强忍心里的惊喜,转念想到王燕回的用心,她是想要他和刘珏反目?子离严肃起来:“子离怎可做出君夺臣妻之事!允之也忒小看子离了!”
  “允之会前往相府退亲,只要能救得阿萝性命,想必子离也会待她极好的。”刘珏毫不犹豫地答道。
  这样,这样就没有人说他君夺臣妻,这样阿萝就能名正言顺成为他的妃了。这个念头在子离心里盘旋,他使劲藏住那股子喜悦,面沉如水,背过身不让刘珏看到眼底的笑意。
  “子离难道要看着她一天比一天憔悴?五日后死在眼前?”刘珏逼问了一句。他悲伤的想,还要自已做出如何的态度,才能叫子离放心去救阿萝?
  子离脱口而出:“我怎会眼睁睁瞧着她死?只是,允之,若阿萝心中有你,我怎忍拆散你们二人。”
  刘珏想,这就是帝王吧,一点点顾虑都要打消得干干净净。他朗声大笑,笑声中无限凄凉:“我自问对阿萝苦苦追求,而她却不屑一顾,她,她的心里究竟放的是你还是我,允之真的不知道!”
  说完这句,胸口一闷,阿萝,你要是心中没我,你会不会在子离的呵护下更开心?阿萝,你原谅我!原谅我要把你的心意都全部抹杀掉!就当你……你真的喜欢的不是我吧!他收住笑声:“今天瞧了阿萝许久,我一直在想,她与你相熟在前,我不过是太过骄傲,一直不肯认输,她逃婚时,我就想你越逃我越要娶你,在临南城,也是她无意中撞上我,被我抓到而已。回风城也是我下了药押着她回来,她是不想回来的,不想回相府,也不想,不想嫁给我!”
  子离半天不语,与阿萝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再次涌上心头。
  阿萝说“认得你我真幸运,我以为在这里我不会认识什么好男人的。”
  阿萝说:“你的眼睛好亮,象天上的星星一样……”
  子离眼睛柔和起来,阿萝对着他甜甜地笑,她睁大了眼睛求恳他。他与她一起草原骑马、看星星……他宁可相信阿萝是不想嫁给刘珏的。刘珏骄傲他知道,这种骄傲断难容忍有女人拒绝他,然而慢慢的刘珏爱上了阿萝,爱得没有丝毫道理可讲。可是,阿萝真的爱他吗?子离心里百味陈杂,有佩服刘珏情深的,也有半信半疑阿萝心中有他的。他闭上眼,阿萝再也不会睁开那又剔透莹亮的眼睛来了么?
  他猛地转身:“允之,你不会怨我?”
  “怎么会怪你?这是祖制,阿萝若不能成为你的妃,就算醒了,也只有死路一条!我希望她活着,活着比什么都好。”刘珏诚恳地说道。脸上突然绽开笑容,子离看得一呆,刘珏实在是英俊,“大丈夫何患无妻!阿萝的命却只有一条!”
  两个心知肚明对方深爱着阿萝。刘珏先定下名份,子离登基为王更不可能从他手中抢走阿萝,这般做法不是明君所为。他可以阻挠,可以暗中下手,却总是站不住理。然而现在,刘珏却亲自把阿萝送到他的面前,求他收了她为妃,救她一命。这是天赐良机!婚事罢休,没有礼法约束,他可以顺理成章得到她。不管刘珏是不是对阿萝深情一片,他也与她失之交臂。而以后,他会对她好,宠着她护着她,他会让阿萝爱上他。
  子离想清楚后,脸上终于现出喜悦:“允之你知道我对阿萝也是情深一片,我必不会负她!”
  刘珏心里伤痛莫名,浅笑道:“允之明白!”
  相府棠园阿萝闺房内,刘珏定定望着仍在睡梦中的阿萝。今晚就要送你去子离那里了,以后,以后若是你不愿意,我……刘珏苦笑着,我真的能带你逃吗?让父王背上纵子拐带宫中嫔妃的罪名,受尽世人辱骂白眼?让他一世英名全毁于自已之手?子离会多么愤怒?自已背信弃义叫他空欢喜一场!他会恨的,换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恨的!他还会借机削弱王府力量以巩固他的江山!我们能逃得了吗?往哪里逃呢?子离会放过我们吗……可是把你扔在你讨厌的王宫里,在那方小天地里圈一辈子,你叫我又怎么忍心!
  子离答应了救阿萝,几次取出冰泉之水受龙鞭之刑的法子已涌在嘴边,他说不出口。他怎么可以为了自已和阿萝的幸福要求子离做这等牺牲!他是宁国的王,怎么也不能去受这鞭刑之苦,在年年大雪之日痛得死去活来!况且这样去救心爱的女人,她醒了却要另嫁他人。停住思绪,刘珏抱起阿萝,往门外走去:“去告诉相爷一声,本王带阿萝去救治,请他放心。”
  出了相府,刘英远远的跟着他。刘珏策马拥着阿萝直奔东郊,走到溪边停了下来,微微的春风吹来,阳光暧暧照在身上。他小心地拥住她:“阿萝,上次带你出来玩,结果遇袭,这次不会有人来打挠我们了,我们就这样看看风景可好?”
  春草离离,似绿色的绒毯铺就了大地。枝头新绿郁郁葱葱,芽苞象花骨朵,望去似一树的花灿烂绽开。溪水清澈,偶见游鱼。
  “阿萝,这里真是美呢,恬静自然,我给你说呵,小时候师父让我去捉鱼,可不是用网用叉捉呵,是要潜在水里,跟着鱼一起游,慢慢地融进水里,伸出手来,鱼都不会跑,然后用内功吸住它们,很好玩的。”刘珏轻声告诉阿萝从前的趣事。
  阿萝很乖地靠在他怀里,听得入迷,脸在阳光下蒙上层淡淡的光华。她闭着眼,仿佛等着听他继续说故事,“你好啊,居然听得都睡了,我的话有这么催眠?”刘珏撇撇嘴埋怨道。
  阿萝嘴角隐隐有抹笑容,似在笑他。刘珏叹了口气:“睡吧,你听得高兴就好。”手指理过她散落的发,吻了下她的笑容:“其实以前我不知道你会这么美的,你除了一双眼睛,脸小的嘛,跟没有似的,丑丫头,哼!现在知道了,你是故意的吧,真不知道小小年纪那来的心思,知道把自已藏起来……阿萝,是没有安全的感觉吗?唉,我答应过你两回,要护你一生一世……可是,我现在却要把你送进宫去……送你去子离那里……宫里可不比相府,你怎么翻得过那么高的宫墙呢?……”
  刘珏慢慢止住了话语,心里酸楚,宫中嫔妃是不能随意见外臣的,以后,以后叫我怎么办呢?他望向远方,太阳已滑下半个山头。眼中一热,头已埋进了阿萝乌黑的发间。哽咽道:“我不知道怎么办,阿萝,我想等你醒了带你逃,可是,怎么逃,你告诉我怎么逃?”
  刘英站在二十丈开外,溪边碎碎地话语顺着风飘进耳朵里。剑握得太紧,手背青筋暴突。他看看天色,缓步走到刘珏身边:“王爷,时辰差不多了。先救醒小姐再说吧。”
  “刘英哪,我想为你和小玉主婚。”刘珏轻轻地说道。
  刘英一怔,脸上飞过一丝红晕,又坚定地回绝:“这个时候,刘英怎能……小玉也不会同意。”
  “能看到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阿萝肯定也高兴。我,不愿,也不想看到分离,不是我成全你们,是你们来成全我。”刘珏缓缓说道。
  “谢,王爷,成全!等小姐醒了再说吧。”刘英一低头,热泪已滚滚而下。
  刘珏低下头,阿萝睡得还香。他轻轻吻在她的发边:“阿萝,我们……你以后会不会突然想起今天呢?会不会只当成是个梦境……以后我见你,必是隔着层层珠帘,人在深深处了。阿萝,你答我一句可好?可好?”
  阿萝睫毛微动,刘珏一惊,大呼:“阿萝!你醒了,你醒了是不是?”可任他怎么摇晃呼喊,怀里的人儿一动不动。傍晚的风吹来,发丝轻飘,睫毛似在轻抖,刘珏失魂落魄,口中喃喃:“原来,是风骗了我!”俊颜哭也似的难看。
  太阳不忍心瞧他,把脸埋进了大山后面,天边只剩一抹橙色夹杂着青紫瑰丽绚烂。刘珏慢慢站起身,抱着阿萝跃上马,轻咤一声朝城中飞驰而去。
  一乘轻便小轿已候在宫门外,几个宫侍等候多时。刘珏小心把阿萝放入轿里,看了看,心一硬转头放下了轿帘。
  “王上请平南王放心,奴才这就接小姐进宫了。”宫侍毕恭毕敬地说道。
  刘珏嗯了一声。宫侍轻呼道:“起轿!”两个粗使太监抬着阿萝快步走进宫门。刘珏骑上马恋恋不舍看了一会儿,掉转马头:“走!”
  刘英默默跟着他打马回王府。
  
  第73章
  
  子离等得心急,却又心喜。横看竖看玉璃宫内不管哪处地方都顺眼得很。顾天琳已被接进宫来,他觉得今天的顾天琳格外温顺,不仅赞了一声:“天琳这身装扮养眼得很哪。”
  顾天琳双颊晕红,眼波流转,一身肌肤在天青蓝的罗纱包裹下越发的白晰。
  子离没有告诉任何人今晚他要去皇陵冰泉。顾天琳只当他为明日的登基大典开心,便柔声道:“王爷,哦,王上明日事多,早些歇息。”一低头,美丽的颈项露了出来。
  “嗯,明日大典会很累,天琳早些歇着,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他看了一眼顾天琳,她眼中的失望是这般明显,心里一软道:“明日事务繁杂……”
  “妾身知道,王上不可太过操劳,妾身这就告退!”顾天琳迅速理解了子离,暗暗埋怨自已这时怎么忍不住了。
  宫侍抬着软桥刚到后殿一会儿,子离便赶了过来。他心急的掀起轿帘,便瞧见了熟睡中的阿萝。她嘴唇干燥,脸色苍白,神情萎钝。子离默默一算,竟有两日未沾水米了。他伸过手去摸摸她的脸,阿萝一动不动,子离心痛得不行,沉声道:“换轿上山,去皇陵!”
  “是!”
  一个时辰后,轿子在皇陵外停下。月斜斜挂在空中,清辉洒在雪山之上,好清静的世界!
  子离掀起轿帘打量了一番冰雪的天地。他细心地给阿萝披上毛皮暧衣。雪白的长毛领几乎掩没了她的脸,子离轻笑一声:“还是这么小一张脸。”
  子离没有下轿,宫侍们静立一旁。他捧起阿萝的脸:“这一进去,你就是我的妃了,你愿意么?阿萝!”
  阿萝没有回答。
  他轻声再问:“可是我得救你,我再是得不到就想毁了你,却不能让别人来动你一根头发,所以,你只能是我的妃,你愿意么?”
  阿萝还是沉睡。
  子离看了她许久,阿萝,要是就这样带你进去,你醒来就必须做我的妃子,你要是不乐意怎办呢?我盼着你答应,就这样成为我的女人。可是我心里有一道疑问,我有自已的骄傲,不想因为这个规矩让你跟了我,就算你因为进了皇陵成为我的妃,我也会天天想,是不是只是情势所逼你才嫁给我,而不是你心里真的有我。阿萝,我该怎么选择?你告诉我好不好?
  他怔怔地看着她,又给她拢了拢衣服,终于长叹一声走下轿。走到皇陵入口处朗声道:“宁国第十三世王刘绯求入皇陵!”
  玉砌大门处慢慢走出八人,一色白衣,跪伏于地:“吾王万岁!”礼毕后八人起身,当中一人道:“皇陵第六代守陵人恭请王上入陵!”
  子离一挥手,宫侍抬着小轿走向一旁的山坡。他缓步进入皇陵。这是他第一次进皇陵。守陵人紧随其后引着他一个宫殿一个宫殿地跪拜。
  他终于看到了父皇。他躺在冰床上栩栩如生。“寡人能单独陪父皇一会儿么?”
  “王上请便!”守陵人退了出去。
  子离暗暗心惊,这批守陵人的功夫当真深不可测,在皇陵外他便瞧出他们踏雪无痕,且衣衫单薄。长年生活在冰雪山颠没有深厚的内功早撑不下去。
  他收了心思,跪在宁王面前:“父皇,子离很想念你。撑到今天终于是宁国的王了,只有宁国的王才能来这里见你,子离以后每年都来陪你……子离很孤单,一个人,以后就要撑起一个国家,会很累呢,父皇。”
  子离瞧着冰床上的宁王,觉得有说不尽的话,吐不尽的苦,从前不敢说不能说的话在这里都能一吐为快。可他知道,再不用冰泉水泡醒阿萝,就会耽搁登基大典了,这才不舍地停住,看了父皇一眼,走了出去。
  “带我去皇陵冰泉。”子离吩咐道。
  “是!”守陵人前面带路,转过历代帝王安息的冰宫,守陵人推开一道寒玉砌成的月洞门。里面有个小小的庭院,子离迈步进去,院内竟开有奇怪的红花,仔细一瞧,却是红玉髓精雕而成。叶是上品的祖母绿,不觉一呆。
  “我宁国的传国宝藏尽藏皇陵,这些不过是装饰罢了。三百多年才累积出这般惊人的财富!”守陵人语气中带着自豪。
  “宝藏若不能物尽其用放着也是死物呆物。”子离淡淡说道。
  “先祖传下遗旨,凡后世子孙要统一天下者,国库空虚可动用宝藏。宁国被灭亡时,后世子孙也可动用。”守陵人恭敬地回道。
  “也就是说,这里的宝藏寡人是有权动用的?”
  “是,只有王上能动!”
  “那么,若我取冰泉之水救人呢?”子离话锋一转。
  守陵人神色严肃:“王上可知龙鞭之刑?擅取冰泉出去,须受奴才们的三下龙鞭!且,奴才绝不会留半点情,王上是能看出奴才的功力的。”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为什么要把区区一眼泉水看得这般重要?”子离轻描淡写道。
  八个守陵人往他面前一跪:“只有历代帝王和我们世代守陵人才知道这个秘密,我宁国先祖圣皇们的遗骸是送至皇陵门口由守陵人迎进来,但是进入皇陵之后,都要在冰泉里先泡上三天,送进冰官后才能保住龙颜不改。这冰泉圣洁洗我列祖皇的圣体,岂可随便取之救人?所以,先祖定下这一规矩,冰泉之水万不可擅取。王上若取水须受龙鞭以赎亵渎圣体之罪!”
  子离终于明白为何取冰泉水难了,长叹一声:“我进去看看吧。”
  守陵人走到院中冰壁处打开机关,子离走了进去,只见寒玉砌成的殿中,雾气蒸腾,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运尽目力隐约能瞧见寒雾里,一汪绿水汩汩涌出。
  “王上若是每年来此以冰泉沐浴,可宁神醒脑,一生中也只能带一名皇妃前来,这是现任王无比的荣耀。”守陵人提示道:“但若是受了龙鞭之刑,再泡冰泉就是寻死。”
  子离心里挣扎着,要不要带阿萝来,要还是不要?两种想法在脑中交战,等他走出石室,望见月已偏东。心一横道:“寡人要取水救人!”
  八名守陵人一惊,齐齐跪下:“王上龙体要紧,请三思!”
  “寡人主意已定,不必再劝,只是,天明后乃是登基大典,受鞭可会影响?”
  “有我八人相助王上,无妨!”
  守陵人中的为首之人接连下令,皇陵内涌出一队白衣人,取出玉盆进泉取水。宫侍在外等着,不多时水已倾进早挖好的冰雪坑中,四周支好了帐幔围住。阿萝仅着中衣泡在一汪绿水里。
  子离没有出去,走到父皇冰宫,跪下磕了三个头。低低说道:“皇儿不挣气,今日本来可以带你的皇媳来瞧瞧你,但是硬不下这个心也不屑如此。子离在此叩别父皇,明年再来请安。”
  他走出冰宫,守陵人引他走进一处大殿。上面供奉着宁国十二世王的画像,四周冰壁上镂刻着创国之初的征战故事。子离眼光从上面掠过,胸口之内又腾起身为帝王的骄傲。他将来必会超越列代先祖,一统五国!
  目光落在大殿中央的软垫上。阿萝,我选择受龙鞭之刑,我不用祖宗的规矩套住你,你,你可会选择我?就算你不选择我,那怕年年那天痛死,也是我的报应罢。当年,我毕竟没有拒婚坚持要娶你!子离轻叹一声,慢慢跪下,手一分褪下上衣,露出赤裸的背脊:“好了。”
  守陵人站在他背后,其中一人手一抖,亮出一道银白的鞭,丝丝往外吐着寒气:“王上可尽运内力,奴才失礼了。”
  子离暗自提起内力护住心脉。只听身后一声大喝,感觉龙鞭已贴上了身体,一股钻心的疼痛并着一道极阴之气突地钻进了身体,内力与之相抗如蚂蚁撼树,阴寒之气似狂龙在瞬间击碎了防护,他气息窒住,眼前一黑,双手死死撑住地面。
  又听一声大喝:“第二鞭!”
  本以为已痛到极至,没想到第二鞭还能更痛,刺骨的寒气和着痛呼啸而至。内力完全没了作用,任这寒龙在体内肆意乱窜。子离张嘴欲啸,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整个人还似钉在了地上。
  身后的守陵人抖了抖龙鞭,蛟筋制成的鞭通体透明,吐着阵阵寒雾,在他手上如一条真龙般摇头摆尾,跃跃欲飞。守陵人佩服地看着还没软倒在地的新王,大喝一声:“第三鞭来了!”
  等到第三鞭挨上身体,子离惨叫一声,脑中已一片空白,整个已被冻得僵住,连抖也抖不了。后背暴出三条血痕似蛟龙盘距。
  三鞭一过,八个守陵人齐跃而上,手掌抵住子离身体传入真气。把他体内那条寒龙封至丹田一角。同时撬开他的嘴喂下灵药,八人连续换着继续施功。
  半小时辰后,子离脸色渐渐恢复了红润。他缓缓睁开眼睛,一提内力全身没无异样,奇经八脉比以前更为通畅。他微笑着站起身,背上传来鞭伤带来的热辣痛感,对于有功力的人来说几无大碍:“很好!”
  八人跪伏于地:“大雪之日,奴才会派一人下山助王上渡劫!”
  “好,明年,我再来吧!”子离心里牵挂着阿萝。往皇陵外行去。
  守陵人送至皇陵门外:“恭送王上!”
  子离撩开围帐就看到了泡在水中的阿萝,冰雪之中一汪绿水,水面气体蒸腾,她的脸隐在雾气中似真似幻,面容皎皎如新月一般清丽。脸上渐渐浮起红晕,竟似不怕泉水的寒意。冰雪旁站着一只鹰隼,鹰眼锐利地盯着阿萝,妖魅诡异又美到极致。眼前的景致让子离呆住。这是他回到风城后第一次细细看阿萝。真如从前自已断言,她美得让人惊叹。子离盘膝坐在池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她真是美丽,美丽的不愿让别的男人多瞧她一眼。子离心里又开始挣扎。要不要在她醒来后告诉她让她自已选择?要不要瞒过所有人,从此她就是他一个人的。子离有点后悔没带她进皇陵,只要她进去,自已就不用这么为难的选择吧?又宛尔一笑,要是那样,自已不就永远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进宫做皇妃的了。他低声呢喃:“阿萝,我今日受龙鞭之刑,一生伤痛缠身也绝不后悔!”
  阿萝慢慢有了知觉,黑暗里四周好冷,还在王燕回的地宫中吗?那阴森的石室内。她给自已嗅过一道香气后便没了意识。突然又有一股热浪扑来,驱散了全身的冷意。哦,只有桑拿室干蒸才有的热气。一阵惊喜,是回去了么?一觉睡醒宁国、相府、子离、刘珏都是梦一场?她又觉得痛,不知道是那里痛,全身都痛。就这样突冷突热一阵痛一阵酸过后,四肢百骸暧洋洋的极为舒服。她感觉到自已泡在水中,是温泉吗?可呼吸的空气怎么这么冷?她努力想要睁开眼。
  见她睫毛一颤,子离惊跳起来,凌空跃过去捞起她顺手点了她的睡穴,连声唤道:“快拿毯子来!”
  宫侍手忙脚乱递过毯子。子离等不及坐轿下山裹住阿萝抱起,一抱她入怀,那种再不放开,想要一生一世都抱她在怀里的欲望便强过了一切。没有选择,只有一个决定!子离回头盯住宫侍森然道:“今日之事谁敢泄露半句,寡人定斩不饶!”
  宫侍齐齐跪下:“奴才不敢!”
  “带着那只鹰,抬轿随后下山吧!”子离抱起阿萝施展轻功从山顶往山下宫群跃去。
  他把阿萝抱进了玉龙宫的偏殿,交与早已等候多时的宫女。看看天色微明,这才匆匆返回玉璃宫。
  两个时辰后,阿萝穴道自然解开。她睁开眼睛,四周金壁辉煌不由吓了一跳,不会又穿到那个朝代了吧?再从六岁开始长大她可受不了。急急一看自已,手脚没变,松了口气。刚想起身,觉得全身软得很。
  此时,一名宫女挽起纱帐:“娘娘,你醒了?”
  “什么?”阿萝一开口觉得还是原来的声音。她疑惑地看着宫女:“你方才叫我什么?”
  “王上吩咐奴婢要唤娘娘的。”宫女熟练地挽好纱帐,又道:“娘娘想毕饿了,已备好清粥,奴婢侍候娘娘用吧。”
  “等等,谁是王上?我是什么,那个,你唤我娘娘?这是宁国?”阿萝搞不懂怎么回事。
  “是啊,这是宁国啊,今日是王上的登基大典,这会儿子已经大开王宫中门开始接受百官朝贺,百姓瞻仰了。”
  “今日是三月十八?谁做王了?刘绯?”阿萝想原来自已昏迷两三天了。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宫女吓坏了:“娘娘,王上名讳不能直呼的,要砍头的!”
  哦,那就是子离成功坐上王位了。那刘珏呢?他怎么不来接自已出宫呢?阿萝突然一惊:“你方才说是刘,王上吩咐你唤我做娘娘的?”
  “是!”
  天啦,晕了两三天,就成了子离的妃子?出了什么事?阿萝害怕起来,撑起身体就要下床。宫女过来扶住她走到桌边:“王上道娘娘几日未进水米,身子虚弱,进点食养一养就好。”
  阿萝这才感觉饿。心想,先吃饱有力气再说,三口就喝完一碗清粥,吓得宫女直道:“娘娘你喝慢点!”阿萝稀里哗啦喝了四碗,砸砸嘴:“还要!”
  “娘娘,不宜过饱!”宫女被吓坏了,还没见过这么能吃的娘娘。
  阿萝叹了口气:“这个不是我吃的多,是碗太小,算了,我吃别的。”举筷如飞,又扫光两碟小菜,这下感觉肚子不空了,力气也恢复了几成。站起身动动,觉得走路没什么问题了,对宫女道:“我走了。”
  宫女往地上一跪:“娘娘你别出去啊,王上吩咐了要等他大典完了后来的,你走了,奴婢无法交待!”
  阿萝实在是想出去看看怎么回事,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道:“你过来。”
  宫女怯怯地走到她面前,阿萝举掌一劈,宫女哎哟一声,又不敢还手。阿萝瞧瞧手掌,叹了口气道:“我本来想打晕你,这样你好交待的,可是我现在手没劲,你装晕吧!”
  宫女又往地上一跪:“娘娘,求求你,你别出去了。”
  阿萝实在听得烦了,大吼一声:“不准再叫娘娘,我还没嫁他呢!”
  宫女被吼得一呆,跪伏在地上不敢言声,手却扯住了阿萝的裙子下摆不放。阿萝蹲下身:“你放手嘛,我不想打晕你,也没力气,用别的敲你的头,你又会痛。”
  宫女抬起脸,眼中已有泪光闪动。手还是不肯放开。阿萝叹了口气:“好吧,我不出去,反正身上还软得很,你帮我沏杯茶,我在这儿等,你的王上。”
  宫女惊喜的笑了,站起身去砌茶。阿萝狠了狠心,趁她背过身的时候举起锦凳敲了下去。宫女倒下。阿萝叹道:“不打晕你,你的王会怪罪你的,我一听到娘娘两字就肉麻。”
  看看身上的罗裙,她费劲地剥下宫女的外衣穿好,对镜照了照,又勾下几根流海,端起茶壶出了殿门。
  刚下台阶就看到禁军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新王登基自是戒备森严。她四处看看,发现右边郁郁葱葱一块极像是御花园,心里默了一下从前叫刘英画的王宫示意图。既然开了中门供百姓瞻仰,那么从那里混出宫是唯一的出路,百官定聚在大殿外。
  能不能见到刘珏呢?阿萝往宫门行去,刚离开偏殿不到五十米,就走来两位宫侍,她头一低端着茶壶站着。听得一人问她:“娘娘醒了么?你不在旁侍候怎么出来了?”
  “娘娘醒了,想喝茶水,嫌这水味不对,叫奴婢重新砌过。这不,奴婢正想去玉泉井取水煮茶呢。”
  两个宫侍哦了一声道:“早去早回!别出什么差错,那是相府三小姐,王上宠着呢。”
  “是!”阿萝低着头,学着方才那宫女的细嗓子低声答应。
  走了几步,一回头,见两名宫侍已推开了殿门,心里一慌,迅速闪进小道。这里禁军很少,阿萝低头急走,看看左右无人,提起裙子一阵飞奔。听到身后已有呼声传来。
  往宫门方向密布禁军,自已身体没完全恢复,还没跑到宫门就会被抓住,谁见过在宫里不顾礼仪这般奔跑的?她想起迷宫似的御花园,不顾一切地跑了进去。恰好今日新王登基大典,后宫命妇全部聚在金殿旁的偏殿里等候拜见,花园里没有见到宫侍,也没有禁军。
  阿萝默想上次来看到的情况,一个劲往西面的宫墙处走,突然脚一软就坐了下去。她喘着气想,刚才还应该再吃点,还好身体底子好,还能撑着跑到这里。
  她左右看看,爬进树丛里藏着,一边喘气一边竖着耳朵听动静。拍拍得跑得潮红的脸,无意中摸到了耳朵。耳环!她飞快摘下一只耳环,全身上下被换完,就这耳环没动,也是乌衣骑的烟花信号做的精巧,珍珠般大小的丸子一般。阿萝拆开耳环的珠花,当时安清王给了她三枚,她就放在中空的珠花里。青色的丸子在掌手滴溜溜转动。阿萝使劲往地上一砸,丸子弹向空中炸开,射出一道青紫色的烟花。
  阿萝看着烟花,想了想,手足并用爬到离烟花十丈外的树丛里躲着。闭上眼休息,等着乌衣骑看到来救她。
  
  第74章
  
  最早看到烟花的除了乌衣骑鸽组暗哨就是宫门外的刘英,他心里记挂着阿萝,今天新王登基,小玉想看热闹,他便带着小玉来了。
  宫门外的广场上人山人海,直通大殿的道道宫门大开。百姓可远远瞧见大殿里百官伏首。禁军把持着宫门。城内也加强了戒备。
  子离金冠黄袍高坐在龙椅上。脚下百官跪伏,望出大殿,能见外面广场上人头攒动。这一刻他真真正正感觉到了一个帝王的权威感。
  阿萝放出烟花的时候,安清王父子与百官正在听封。宫侍庄重地宣读圣旨,一一加封有功之臣。
  刘英知道安清王父子在大殿之内,自已又进不去,急中生智地拉着小玉买来爆竹和烟花,他一点,百姓也跟着欢呼也跟风点燃爆竹,广场外震天炸响,子离看着脸上浮起一朵笑容。
  李相趁机出列道:“我百姓也知王上是明君圣主,这是发自心底的喜悦啊!”
  子离心里一笑,怪不得李相多年不倒,怪不得帝王都喜欢养一两个谄臣,听得舒服。
  刘英又放起了各种烟花,其中有一道是乌衣骑才明白的信号。刘珏目光瞟向外面,突然看到信号。这信号是青组独有,意思是西方有急难。风城之西?不可能啊,三门都有重兵,出现有人捣乱,也犯不着护卫王府的青组前去,何况王府是在东城。难道,是王宫之西?御花园?刘珏突然意识到这是刘英利用青组的信号告诉他阿萝在御花园。
  他的心骤然急跳。人在大殿又不能离开。心里急得跟猫抓似的。终于听到宫侍念完长长的册封名单。接下来是新王接受各宫嫔妃诰命夫人等内眷朝拜。百官退下,有品级的内眷在皇后的带领下进入金殿。
  子离安然坐着,看到顾天琳盛装缓步走进殿内。他不得不承认,他的这位皇后其实也非常漂亮。心里情不自禁想起阿萝来,如果她也这般打扮,会是什么样呢?他眼睛看着顾天琳,心又飞到了玉龙宫偏殿那儿了。
  退出金殿后。刘珏向西一望。烟花还没消尽,空中有抹淡淡的青紫色。他想了想,仗着对王宫的熟悉,飞快地掠向御花园。
  人还没到,就已听到几个宫侍焦虑的声音:“还不快找人!等到大典一完,王上要见人可怎么办啊!”随着宫侍的声音,已有一队宫中侍卫和十来个宫侍的脚步声四下散开。有几个正往御花园寻找。
  刘珏心想必是寻找阿萝无疑,她已无事了么?阿萝,你真是聪明,躲御花园里了。他施展轻功绕过宫侍不多时已站在烟花处。这里四下无人,他焦急地压低着声音唤道:“阿萝,你在这里吗?阿萝!”
  阿萝心惊胆战地躲在树丛里透过缝隙等待着。她还是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那宫女连声叫她娘娘叫得她心神不定。有什么事发生了么?她不要嫁子离,不要呆在王宫里。她从来没有这样思念着刘珏,她只想见他,她心里只念着他。此时方知对他的情感已这么深了。每一分钟的等待都是煎熬,她觉得时间过了好久,等得都快绝望了。突然听到刘珏的声音,恍若隔世,不觉呆了。
  刘珏唤了两声没有反应,心里更急又低声呼道:“阿萝,你在吗?是你吗?”
  她想叫他,又像是叫不出声似的,一急之下碰动了树枝。刘珏眼光一闪,跃了过去。拨开树丛,阿萝可怜兮兮蜷成一团地看着他,身上又是泥土又是草屑,眼睛汪着泪水,嘴唇颤抖。刘珏心里一痛,伸出手轻声唤道:“是我,来,出来,阿萝。”
  阿萝惊醒过来,连滚带爬钻出树丛扑到他怀里放声大哭。刘珏紧紧抱住她,急道:“别哭,这是王宫!别出声!”
  阿萝把脸埋进他的胸膛,压住哭声,刘珏只见到她的身体抽得很猛,心疼地搂得更紧,耳朵警觉地感觉左右的动静。好半天阿萝才平静下来,哽着声音道:“那宫女叫我娘娘,我心慌,刘珏,我心慌!这是怎么回事!”
  刘珏没有回答,稍稍拉开她,看看,人好好的,心里一松又拉她入怀紧紧抱住,子离要宫女这般唤她,她进皇陵了,她只能是他的妃,这叫他如何回答,如何回答!
  他的手这般有力,他的胸膛这样温暖。阿萝喃喃道:“带我走,不要在王宫里,我一进宫浑身不舒服,这里倒处都是算计,我不喜欢。”
  阿萝的话象把刀直直把刘珏的心劈成了两半,撕心裂肺地痛:“阿萝,现在不能带你走!”
  “为什么?”
  “因为你是他的皇妃,我不能带你走!”刘珏终于艰难的开口。
  阿萝被震晕了,一觉醒来怎么就成了子离的小老婆了?她疑惑地看着刘珏,眼中满满的不解:“我没答应嫁他吧?我也还没嫁他吧?”
  “不管你答应没答应,你嫁没嫁,你都是!”
  “放屁!”阿萝急得骂人。想不明白两天里发生了什么事,今天子离登基:“子离不是这样的人!他怎么可能才登基就敢这样做!”
  刘珏苦笑:“他没有,是我,我把你送进宫的。”
  阿萝吃惊地看着他:“为什么?”
  “因为……”刘珏正想解释,突然发现有人来了。拉着阿萝就要走,一听动静,又停下了脚,他感觉到来人已围住了御花园这块。从簇拥着的脚步声看,是子离来了。他松开阿萝的手,后退两步,这个情形让子离见着,刘珏心里叹了口气,眼睛悲伤地看向阿萝。
  她被他的眼神震住。刘珏为何这样痛苦,脸上这般无奈?她张张嘴正想说话,眼睛已瞧见了一群群侍卫。她一慌看向刘珏,刘珏把脸转开,看向东面。
  刘珏不可能把她送给子离,不可能!真的是子离逼他的么?才初登王位也是不像。阿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脑子里晃过各种念头。
  大典一完,已有宫侍报与他知道。子离恼火地想怎么一转身人就跑没了呢。一座座宫殿搜寻找到了这里,有宫侍报御花园闻有人声。他龙袍未换就赶了过来。
  远远瞧见站立着的两人,子离没有急奔过去,缓步走到阿萝和刘珏面前。
  刘珏单膝下跪:“王上!”
  “平身!”子离淡淡说道。心里隐约已腾起一股怒气。
  刘珏站起身木立在一旁。子离温柔地看着阿萝:“怎么这么调皮,跑这里玩捉迷藏?”
  阿萝看着他,金灿灿的龙袍,珠冠扣顶,熟悉而又陌生:“子离……”
  “大胆!敢呼王上名讳!”子离身边一宫侍尖着喉咙喝斥阿萝。突然冒出的尖锐声音吓了阿萝一跳。
  子离冷冷地看了一眼那个宫侍,回过头又是满面温柔:“衣裳都弄脏了,随我回宫换去。”
  阿萝越来越糊涂:“叫你身边的人走开,我有话问你们!”
  子离瞥了一眼刘珏:“原来平南王还没有告诉你啊,你们都下去吧。”
  御花园里只剩下他们三人。子离笑道:“不用讲虚礼了,允之,是你说还是我说。”
  刘珏平静地看着阿萝道:“那日你中了王燕回下的失魂玉引香,昏迷了两天,只有进皇陵用冰泉泡着才能解毒救你,而进皇陵的女人只能是王上的妃才行,你要不是他的妃,你进了皇陵,你就得死!”
  阿萝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眼睛看向子离:“我还能唤你一声大哥吗?”
  “当然。”子离浅笑道。
  “我知道为救我一命,就得进你们那个皇陵,进了皇陵有个规矩就得是你的妃子才行,可是,大哥,我不能嫁你!”阿萝总算明白了。不禁暗暗咒骂,进皇陵泡泡泉水就要嫁人,什么臭规矩。
  子离心里一酸,有些黯然,还好自已没带她进皇陵。可是,你就这么不想嫁我吗?在知道不进宫做我的妃就要死的前提下,你都不想嫁我么?子离脸上的笑还挂着:“阿萝,你要明白,允之与我都不会看着你死。“
  刘珏接口道:“所以,你必须做他的皇妃!”他心里明白,就算阿萝不肯,在没有准备好之前,根本没法带她走,绝对走不掉,被抓到后只有死路一条。到那时候子离也保不住她。
  阿萝被他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板上钉钉似的。恼火地吼道:“什么破规矩!皇陵有什么?十三陵还被炸开取宝呢,这是你们的规矩,不是我的!”
  “我不准你这么任性!你不做他的妃子你就要死!你明白吗?”刘珏厉声喝断她的话。再让她乱嚷下去,传了出去会有一堆人上奏折要定她的死罪。
  阿萝被他吼得一愣,心里直叫委屈。是啊,为了救我,可是,我就得把下半辈子赔进去?然后和子离的大小老婆们斗得死去活来?
  “阿萝,嫁我让你这般难受么?你一点点都没把我放在心上么?”子离忧伤地问道。
  阿萝心里一软,眼里又浮上一层泪光:“大哥,你,是我的大哥!”
  子离定定地望向她,每每见她如此,心就似狠不下去。可是,那种不甘又浮上心头,答案来得如此之快么?连一天都没到呢,她的心事就已明明白白放在了眼前。他睥睨着刘珏,不动声色。
  刘珏心已碎成一片片,子离瞧着他,他能说什么?当子离的面安慰她,让她耐心一点,安排好了就带她逃走?刘珏别开脸,不敢看阿萝:“你从此最好忘了刘珏,今日我便去相府退亲!”说完对子离一礼:“王上,她已知情,臣先行告退。”说完毅然离开。
  阿萝张大嘴看着刘珏走开,他就这样走了?嘴里忍不住喊道:“刘珏!”
  他身体顿了一下,头也没回。
  阿萝忍不住坐了下去,眼泪成串流下。
  子离蹲下来,伸手去擦她的眼泪,阿萝把头一转。她心里乱得很,刘珏不要她死要她做子离的皇妃,自已要怎么办才能离开王宫?她回过头看着子离求恳道:“大哥,我求你,我不喜欢王宫。你让我走好不好?我们有很多法子,装死,找个替身,什么都行,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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