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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蔓青萝

_9 桩桩(当代)
  青菲眼睛一红,成思悦轻叹一声:“不会的,这世上能要你相公命的人少着呢。”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看得青菲一呆,强大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按照王太尉的部署,成思悦开始着手调换安插人手入宫。与之对应的是一帮忠心四皇子的大臣也往禁军里布置耳目。
  三月初十夜,顾相打着看望女儿的旗号大摇大摆进了璃亲王府,子离忙得不可开交,风城里的情报汇总,边城兵马调动。顾相来时,他正在看黄水峡谷的地形图。
  “岳父大人!”子离深鞠一躬。淡定地扶顾相坐下:“安清王府一事气坏岳父了。”
  “唉,男人三妻四妾也是正常,更何况你以后……”顾相叹了口气不想再提那件事,说起来是自已气晕了头,都忘记子离身份了。
  子离正言道:“岳父误会了,那是与王叔定下的计谋,不管太子信与不信,也是迷惑他的伎俩。以后不管怎样,天琳始终是我的结发妻子。我会好好待她的。”
  “那个老狐狸,连我也瞒!“嘴里骂着,顾相脸上却乐开了花,长舒一口气:“有安清王相助,这事就好办多了。这份名册是宫中我们的人。你收好“
  子离郑重接过:“我与平南王苦思如何在黄水峡谷一战,岳父可有高见?”
  “怎么?是打给东宫看吗?”
  子离沉思良久道:“王叔身经百战,他的意思是,这是计中计,我们设局,却也要防着东宫将计就计。只是一直传闻王燕回谋略过人,行军布阵样样精通,王太尉曾言道,有此一女,当抵十万精兵,不知她的手法如何。”
  “天翔长期呆在南军,曾言道当时与南军陆军统领闲聊兵法时说起过,燕回小姐不管怎么布阵,总爱留支奇兵出其不意,凡事喜留后着,而往往这一后着才是最后的精兵。”顾相想了想答道。
  “岳父所言与王叔平南王猜测相同,这是黄水峡谷,北面是玉象山余脉,草原藏兵不易,要想伏兵于峡谷之上也甚难,肯定有我们的人马守候,所以只有从山这边杀往峡谷,而这种办法很笨,因为高处是我们的人,居高临下,对方来人必败无疑。守住峡谷入口也容易,难的是如何引敌入谷。”
  窗户外一声轻笑:“暗夜求见。”
  子离有些恼火,每次这个暗夜都来无影去无踪,沉声道:“请进!”
  暗夜自窗外飞身进来,对顾相一抱拳,并不开口,直接从怀中取出一物放在书案上,低声道:“主子交待的布阵图。”再对子离抱拳施礼,跃窗而出。
  顾相惊道:“安清王府乌衣骑?怎么从来不知道还有这等人物?”
  子离笑笑:“王叔甚是信任于他,我对他也是惺惺相惜。”说着打开布阵图,吸了口气,喜道:“真是妙计!王叔好本事!不由子离不佩服。”
  顾相侧身看过,抚着花白的胡须呵呵笑道:“若是计成,此一役后,东宫再无能力与你相争了。老狐狸就是老狐狸。”
  子离烧掉布阵图,转身又是一礼:“如此王宫之内,三月十五全靠岳父与一般大臣了。不必担心天琳,我的五百铁卫全留于王府之中,王叔会亲自坐镇风城,控制城内局势。”
  顾相走后,子离推开窗户,夜风送来隐隐的琴声,哀怨中带着温柔,回风城后,他只见过天琳两次,也总是独宿在书房,她,子离轻叹一声,默默关上窗,琴声被隔绝在窗外,渐弱不闻。
  他拿出边城带来的酒,慢慢地饮下。屏弃了一切杂念。他告诉自已。当下要紧之事不在于儿女情长。然而那张绝美的脸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眼前,眸子流光溢彩,婉转生动。他猛的仰头喝下整瓶酒,脑袋终于有些迷糊。他露出淡淡的笑容,可以入睡了。
  
  第61章
  
  春天加快了脚步,七天祭典一过,宁王玉棺被送上山顶下葬。王宫撤下了白幡,玉象山露了绒毛似的青绿,慢慢恢复了往日的生气。随着新王登基日子的临近,王宫加强了戒备。诺大的宫中因为宁王新薨少了丝竹之声,一入夜来,寂静地让人害怕。
  玉凤宫内王皇后、太子、王燕回及王太尉聚齐一堂。明天就是三月十五,大战前压抑的气氛让太子感到烦躁,又隐隐有层兴奋。他沉声问道:“母后,为何四皇弟在父皇一去就似变了个人一样?没了父皇撑腰,他竟敢这般大胆!”
  王皇后想了许久道:“其实母后一直想除掉刘绯,谁知道他似一个人,侍卫却随时隐藏在左右。却几次都不能得手。一直没见你父皇遗诏,会不会是已暗中拟旨要传位于他呢?”
  “皇后担心未必没有其事,还曾记得当初选立太子妃时,王上一心把顾相之女赐婚给璃亲王?顾相两朝元老,门生无数,其子顾天翔长年在军中,威望甚高,得顾相支持如虎添翼。我当时看王上就有意培植四殿下势力了。”王太尉接口道。
  太子转向王燕回:“当初若不是你提议,刘绯手中哪来的兵权?把他控制在风城,杀他如捏死只蚂蚁!”语气中已隐隐带有遣责之意。
  王燕回不紧不慢地答道:“若不把安清王的右翼军军权夺了,他父子一起兵,你和四皇弟谁也没机会。现如今安清王父子至少表面是相帮我东宫,就算与四皇弟联手,与我们也是旗鼓相当!要知道右翼军虽名下归璃亲王统领,便使起来那有安清王顺手?战斗力多少也会减弱几分。平南王手下的南路军也是一样,我王家的力量被他除了个七七八八,总也有两三分在手里。”
  她闲闲地扫了众人一眼,看向父亲王太尉。王太尉呵呵一笑,神情诡异:“我南军部众传来消息,十万大军留守南门外,两万军士往西调动,另三万已分守风城诸门。另边城消息,已有两万右翼军到达黄水峡谷布防。”
  “也就是说,两个答案,一是两人打算真的火拼一场,二是两人联手设局想吃掉我们部份兵马。要是前者,等他二人打得差不多时,我方一举杀璃亲王!要是后者,总也要装样子打一下吧,我方一样趁乱攻入,他们加起来不过五万兵马……殿下声称担忧两位弟弟有所损伤带人我东路军五万前往,而北路两万精兵则隐藏其后,伺机杀其不备。”王燕回胸有成竹。
  太子眼中透出惊喜,不由自主握住王燕回之手:“有爱妃筹谋,当真有备无患。”又担心道:“可是如此一来,会不会王宫空虚?”
  王太尉笑道:“太子放心,宫中禁军十之八九已在我掌控之中,成侍郎早已遵我嘱咐布置妥当。他们不动,不代表我不动,只要看西方消息传来,我东路军便由东门内应接应进入风城。那守城军不过三万人,怎敌得过我十五万大军?况且,还有燕回坐镇宫中。”
  “难道十万南军就没有动静?”王皇后问道。
  王燕回一笑:“母后有所不知,十万南军现在没法动,他还顾虑我留守的十五万东路军呢。单从兵力上说,也不如东路军,我们也不能肯定璃亲王已与安清王父子联手。只能防,不能打。我们知道他二人要在黄水峡谷一战,他们却不知道我们会不会去,何时去。这个先机我们占定了。”
  太子想了想,露出满意的笑容。转念又道:“不管他二人是否真的为了一个李青萝打起来,她对他们的重要性很明显。想尽办法也要把她弄进宫来。”
  王燕回笑道:“这就要看殿下舍不舍得了?”
  太子疑惑地看着她。“我看啊,李青萝未必和她大姐及右相一家有多亲,但我瞧她看芯儿却是真心喜爱。”
  “不行!芯儿还小,不能让她涉险!”太子斩钉截铁地回绝。
  王燕回笑容不改:“我就知道殿下舍不得,所以,我只不过把她的那个婢女弄进宫来了,她那个侍卫武功倒是高强,伤了我十来个好手,也罢,让他回去送送信。”
  “这样一来不是打草惊蛇了么?”
  “我看他二人已有情意,我只是告诉他只能让李青萝知道,多一人知道,就等着收尸好了。再说呢,明天就是十五,知不知道都不打紧了。”
  王燕回说这话的时候,刘英正浑身血污跪倒在刘珏面前,把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刘珏皱着眉,问道:“那你为何不单独说与阿萝听?”
  刘英笑笑:“主上吩咐过,一定要保护好小姐,说给她听,她不冲进宫里去才怪。刘英已效忠于她,岂能让她知道害了她?”
  刘珏目中充满暧意:“你放心,本王定还你个全须全尾的小玉来。”
  “谢主上,刘英不能在小姐面前露面,这就找地方养伤去。”
  “伤无大碍的话,你先去鸽组呆着,暗夜另有要事在身。这期间,鸽组由你负责。”刘珏说着,扔过一瓶伤药给刘英。
  刘珏闭着眼慢慢地思考。东宫并不是很信自已和璃亲王翻脸,却又不能肯定两家是否联手。这样的情形早在父王意料之中。所有的布置都朝着这个方向努力。明天就是三月十五,所有的一切都将在这天结束。他突然有些不踏实。睁开眼走向卧房。
  门里阿萝拨弄着琴弦,口中小声轻唱着那支在临南唱过的小曲:“飞鸟点触江脚,玉龙横卧山腰,满乾坤处处琼瑶。想海棠点点红妆,原是思君醉了。”
  刘珏站在门外听得痴了,那时,阿萝心里就有了他呢。温柔的笑容在脸上漾开,他轻轻推开门,嘴里却调笑道:“我也醉了!”
  阿萝脸一红。停住抚琴,今天她特意让思画好生梳了头发。淡淡的春衫被夜风吹起,似烟似雾,琉璃双眸闪动着刘珏不明白的情感,阿萝眨眨眼,很满意制造的效果,打扮完了一照镜子,自已都看愣了呢。低声浅笑道:“又想说谁叫我穿成这样的?不好看么?”
  刘珏手足无措,往日的风流倜傥排不上用场,结结巴巴道:“不是,那,好看。”
  阿萝宛尔:“恋爱中的男人是笨蛋!”
  刘珏尚在怔忡中,不由自主点头,马上又反应过来,凶巴巴地说:“我的意思你只能穿给我看!”
  “哦,那我以后出门都不用穿衣服了?”阿萝想,我还没弄几身露的衣服出来呢,没得吓死你!
  “呃,你敢!这等伤风败俗的话你也说得出口?”刘珏脸涨得通红,这个丫头啥时候变这么大胆的?
  “我,不仅说得出,还做的出!”阿萝缓缓一拉衣带,外袍飘然落地,里面只有玉色抹胸罗裙,露出赤裸的手臂与脖颈。
  刘珏吓了一跳,上前一步拾起轻袍把她围住:“你做什么!”
  “你不想要?万一明天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不想后悔!”阿萝平静答道。她没有古人那种从一而终的思想,却怕有个万一再也遇不着刘珏一般的男子。
  “没有万一!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等大事定了就娶你过府,我要洞房花烛夜!”刘珏正言道。
  阿萝叹口气,没办法,这里的人就是这般死脑筋。不想的时候呢,恨不得一口吞了。想给的时候呢还大义凛然地拒绝。看来还是高估了这个身体的美丽。本以为他一见就晕菜了呢。
  刘珏小心帮她整理好衣裳,轻轻搂她入怀里:“阿萝,你答应我,呆在王府等我回来。外面太乱,不要出去。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
  阿萝望向他,那张脸越看越帅。这一切美好的让她禁不住怀疑,以后再也没有风波吗?可以和他幸福平安的终老吗?刘珏没有对她说过明日黄水峡谷一战的情况,瞧他这些天奔忙的样子,也能猜出其中的凶险,这是争夺王位的战争,是冷兵器时代,比用枪炮还来得残酷。想起战场上尸横遍布,血流成河的样子就心惊肉跳。也想问问情况,又想自已没啥军事经验,万一说错了还误了事,可是不问又着实不安。“能给我说说黄水峡谷的情况么?”
  刘珏本意是不想让她担心,打仗是男人的事情。听她开口问,想了想,顺便再理一次思路。便提笔在纸上画出了大致的地形图,给她讲解。
  阿萝听到刘珏道草原草短没法隐藏设伏时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电影,问道:“若是士兵以草做成草衣,脸上画迷彩,衣服与草地相似,隐了旗帜,设伏于草原,怕是看不出来吧?”
  刘珏一愣。继而惊喜:“你总能想出一些小点子,却派上大用场。”狠狠地亲了阿萝一口,转身就跑了出去。
  阿萝轻轻笑了。
  
  第62章
  
  太子于东郊大营点兵五万往西边黄水峡谷而去。五万东军皆黄甲,踏入初春的草原,远远望去似一朵艳丽的向日葵。太子身披黄金锁子软甲,晨曦中柔和的阳光衬得周身光芒万丈。他走得很是悠闲,神情闲适,仿佛不是去打仗,是在踏春赏景。血液里的激情却在呼号,他眼睛扫向身后甲盔鲜明,步履齐整的队伍,再望向草原的深处,第一次觉得领兵打仗的威风,第一次觉得身为男儿就当从军,第一次向往提刀杀戮的快感。若不是王太尉与燕回再三叮嘱一定得按计行事,他恨不得长剑一挥,五万人就冲将上前,那会是多么快意!
  今天一大早刘珏前脚出门,他就去了安清王府,一番担忧之后道:“两边都有两三万人马,这万一四皇弟和允之脾气顶起来,这场架……唉……可如何是好!”
  安清王满怀信心地翘了翘胡子:“太子不必太担心,我家那臭小子抢女人肯定不会手软!至于四皇子嘛……”
  “王叔!这可不是儿戏,不是护短的时候!他们都是我宁国的栋梁,岂能这般这相残杀?!”太子慨然说道。
  安清王愣了愣。太子负着手走了两圈:“我这个为皇兄的,绝不能眼瞅着他们这样……王叔不必再劝,你当明白孤王之苦心!”
  大义陈词后,太子便带着五万兵马去劝架。路经南城门安清王亲自下令开浮桥让路,他站在城头郑重对太子道:“殿下此去一定好生劝解一番!”
  离黄水峡谷还有五里时,将士耳朵伏于地上,片刻后回报,前方异常,似有兵马在交战。太子满意地笑了,真打起来了?下令:“全军休息半个时辰再随孤王前去劝架!”五万大军向日葵在草原上停止了移动。
  五里外黄水峡谷是玉象山余脉延伸至草原后裂开的山谷。相传当年天界与魔界大战,天神的坐骑神象伤重难支,蹒跚行至此处倒地而亡。黄水峡谷便是它最后一枚脚印,神象在草原上踩出深而广的一个大坑,并震裂了大地。峡谷两端最细之处只得两三丈宽。峡谷中心平整似宽阔的练兵场。四周峭壁耸立,若守住两端入口,里面飞鸟难渡。
  子离的右翼军铠甲银白耀眼,刘珏的南路军黑甲隶目,分立峡谷两端,黑白分明。两人此时都坐着看谷中的四千人马对仗练兵。太子五里外扎营的消息不多时便报了过来。刘珏眼睛望向远处的玉象山。青葱油绿的森林一片寂静。他算着时间,拔剑出鞘,剑尖指向子离,朗声喝道:“所有人听好了,今日本王与四殿下一战,谁也不得插手!”
  下面的四千人马撤了打斗,各自归队,让出一块空地。黑衣软甲包裹着刘珏修长的身材,他拉下脸上护甲缓步走到中心,子离白袍银甲头盔护住额脸,只露出一双讥俏的眼睛,睥睨着刘珏,似乎不屑于他。刘珏大喝一声,剑已出手。转眼之前,所有人只看到一黑一白两条身影纠缠在一起。两人时而近身时而飘离,端得好看!谷中闪动点点剑光,发出叮叮当当碰撞之声,足足有两柱香功夫后,猛听谷顶一声大喝:“住手!”
  两个人斗得正急,愣一愣,又揉身而上,视若不闻。
  太子嘴边勾起一丝冷笑,大声喊道:“你二人怎可为了一个女人置家国大业于不顾,弄个两败俱伤岂不给了别国可趁之机!再不停战,孤王就不客气了,断不能让你们俩执迷下去!”
  这话一喊出,下面双方队伍竟各自冲出两千人马,在谷中打得更为热闹。太子眼光追随着那黑白两道身影。果断一挥手,峡谷上冲上三千弓箭手,箭如飘泼大雨往谷中倾泄飞下。下面迅速冲出盾牌手挡住。仍有人中箭,谷中惨叫声传来。刘珏大怒提气喝道:“众将士可瞧得分明?太子殿下那里是来劝架,却分明要置我与四皇子于死地。刘鉴!你起杀弟之心,天理不容!”手中“噌”得弹出一管烟花,滴溜在空中炸开一朵红色的花。
  太子一愣,大笑道:“再不停手受降,此黄水峡谷便是你二人毙命之处!想要逃出生天,那是做梦!”
  刘珏望着他,眼中露出奇怪的神色,似摇头叹太子从未上过战场,似叹息他真的蠢不可言,似怀疑善谋略的王燕回怎么教他这般行事!
  此时山谷之上不仅飞下箭雨,连带滚落大石。刘珏动也没动,所站之处箭枝飞到势头已弱,身边乌衣骑轻轻为他拨开。太子瞪着下面的黑白军队,自已只有五万人马,只有守住谷中两端,困住他们,却没法尽歼。这时,身后传来喊杀声,他一愣回头,远处射来飞蝗似的箭雨,瞬间后卫便倒下一片。
  太子望望前面的深谷,大喊道:“后卫变前锋,冲!”五万东军往后杀去,似金色的潮水涌向海滩,不多时又被黑沉沉的箭逼回。
  目光凝处,一杆白色大旗迎风飘扬,从后面攻击的正是子离的右翼军,太子心里终于落下块石头,现在由不得他不心狠,这二人果然已经联手,他沉声道:“结阵!”
  守着谷口,东军倚仗高处迅速结下方阵。不多时前方草原涌出了点点银白,片刻聚集成片,似白云朵朵团团围住了黄色的向日葵。子离打马而出:“皇兄,果然没有猜错!你很想杀我么?”
  他狐疑地望向谷中,这才明白方才与刘珏缠斗的白影并非子离。太子朗声道:“我乃宁国太子,王位继承者,但你觊觎王位暗中调兵,父皇若知你试图弑兄夺位,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
  子离大笑起来:“父皇遗诏在我之手,王氏一族乱我朝纲,我定不负父皇之意,兴我宁国,重振我刘氏王族之威!你以为这么轻易就把谷口封了?把我们都困于谷中?”
  太子一打量,身后是深谷,中有刘珏南军两万人,前方草原,刘绯右翼军也不过两万人,他灿然一笑:“众位儿郎,我们人多,结阵出战!”
  下面万人齐齐喝道:“愿随太子一起!”
  听得鼓声一响,喊杀声冲破天际,双方五千锋离阵前冲,黄灿灿的金光夺目冲进白云深处。似太阳穿透云层,火球滚落草原,厮杀惨呼声震荡在草原之上。刘珏扬声喊道:“冲破东军后防!前后夹击!”
  黑甲的南军似卷起的乌云翻腾着叫嚣着要遮天蔽日。士兵滚滚冲向谷口。
  太子腹背受敌,眼见云层飘动一点点吞噬了阳光。他眼中显现出焦急之色,正在此时,大地轰然震动,森林方向的草原出现一道黑线飞速奔来,太子心里一松,挥动令旗,大笑道:“你们的死期到了!”
  子离凝神远观,只听蹄声咚咚如重锤闷击大地,待到近了,一惊,却是成千上万头惊恐的牛。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冲向队伍。太子已退往高处,右翼军暴露在空旷的草原之上。瞬间便冲散了队伍,没来得及让开的士兵被扑到在地。铁蹄落下之处,血肉横飞,万千士兵还没来得及挥动手中的刀剑,已被踩成肉泥,惨号声绵绵不绝。最惨的是峡谷的队伍,一部份惊怒了牛冲进来,但前方出口狭窄,牛出不去,又转头在谷中横冲直撞。
  刘珏气极,大喊:“放箭,长矛列队,盾牌跟后!”自已提气纵上,剑光到处血喷泉般射出,一剑斩下颗牛头,乌衣骑仿效为之,南军精神一振,冲喊着挺直的长矛慢慢逼上,谷中横下几百头死牛。刘珏喘着气看了看牛尾巴上绑着的火炙,大骂出声:“王燕回,你他妈真不是个女人!”集结队伍一清点,谷中两军一万人马竟折五千。
  那边子离集合队伍,三万人折了八千,惊怒佩服,这等布置不费一兵一卒,已重伤两军元气。惊牛奔离,眨间功夫已跑向草原深处。没等两军缓过气来,那道刺目的阳光又逼了过来。这次便是贴身了肉博,白云浓厚中透出点点金光,金光闪烁处乌云滚滚。没有完全的晴空万里,也没有云层遮掩天际。子离脸上那丝浅笑全化做凝重,透体而出的杀气把身边这块云凝成了寒冰。他知道方才惊牛一冲已是损失惨重,两军已在苦苦支撑,隐藏的军队再引不出来,此仗必输无疑。
  刘珏心情急燥,所有的人都杀红了眼,士气、人马都落了下风,只凭着一股气在与东军缠斗。他一咬牙提马往太子立足之处杀去,擒下太子,不怕那支隐藏的军队不着急。乌衣骑三骑同时离队而出,像条黑龙怒吼摇摆着身体冲向太子所在的中军。所到之处金色渐退,远望去似黑云镶了道金边。慢慢飘向金光最耀眼之处。刘珏与乌衣骑一路势如破竹,利箭般狠狠扎向太阳的心脏。
  太子脸上现出惊惶之色,人再多,却挡不住刘珏带领乌衣骑越杀越近。刘珏和乌衣骑的厉害他素有耳闻。一挥手,中军亮出面金色旗帜急急打出旗语。
  远方的森林终于有了动静。象冬季的雪悄然飘落草原,不闻一声喊杀声,一道绿浪以惊人的速度卷了过来。
  太子兴奋起来,挥舞手中长剑大笑道:“此番让你们见识一下宁国北军的厉害!”东路军有了后援,士气高涨,南军已冲出峡谷汇合右翼军边打边退往风城方向。太子大喝道:“速速追击,杀啊!”
  刘珏脸上终于露出轻松神色,令旗到处两块云朵合为一体,白黑相间,端的诡异无比。金光洒出,飘来的绿甲北军紧紧护卫着它,向日葵花瓣舒展,绿叶挺扬。待到冲入云中,只见那朵白黑相间的云蓦然分开,变成两条绳索紧紧捆住花枝,任花朵摇曳在草原上。
  两军之中白旗蓦然招展,黑旗疯狂舞动。草原似布满棋子的棋盘被人狠狠的砸了一拳,棋子跳动起来。颠覆了平静。又似波涛,一浪紧似一浪。
  太子揉揉眼睛,待看得清楚时,才发现眼前不是草动,而是早已伏下的士兵。人人身披草衣,手执劲弩,东军身处重兵包围之中。北军显然也发现中了埋伏。狠绝之色显露,高喝着“杀啊!”拼命护将前来。
  子离眼中清冷异常,与刘珏对望一眼,令旗挥下,急簧弹离,三万伏兵全用的是杀伤力强短距离的弩箭,轮番发射,毫不留情地撕碎了向日葵柔嫩的花瓣,两军扑涌上前,雪亮的刀锋斩断了向日葵青绿的枝茎,戈矛乱戳,欣欣向荣的花朵被绞得支离破碎。
  太子不甘地瞪视着前方白旗下的身影。七万人啊,转眼就没了。形势瞬间逆转。原来他们更狠,以四万人抗东军五万,却暗中设伏三万。竟这般沉得住气,放东军安然通过,以四万人为诱饵,引出两万北军后,才肯下手。四皇弟,你,你真是好啊!
  
  第63章
  
  包围圈渐渐缩小,太子身边的亲兵和北军精锐不足八千。子离和刘珏冷冷地望向他。这一瞬间,太子大笑起来,笑自已真是没带兵打过仗,什么男儿热血都是放屁!笑父皇终是偏心,没有他的旨意,安清王父子绝不会出死力帮四皇弟。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刘绯!你下手吧,下令杀了你这个不中用的大哥吧!”
  刘珏心有不忍,他们终究是兄弟,他骑在马上没动,眼角余光却瞟着子离。这个人马上就将成为宁国的王,这一切都是为他登基做的准备,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刘珏心里暗叹口气,兄弟相残,虽不喜见到,但是,放虎归山相信任何帝王更不愿意。
  子离看着太子,那抹熟悉的笑容又浮了上来:“我不会杀你,你降了吧。”
  太子玉面扭曲,降?向这个从来在他面前斯文有礼、毕恭毕敬的皇弟投降?!跪伏于他的脚下,称他为王?屈辱的感觉油然而生。他才是宁国的太子,名正言顺的王位继承人啊,他闭了闭眼,风从北面吹来,春天的草原风沙原本就大,此时吹在脸上似有人使劲给了他一耳光。吹在身上,衣衫烈烈作响,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只留下透心窝子的凉。他眼开双眸,骄傲之色透出:“成王败寇!你隐忍多年!我无话可说,放马过来吧!”
  子离怔怔地看向他。这个大哥其实对他还好,只是,可惜了,可惜你的母后为了后座毒死了我娘亲,可惜,你也是王家的子孙!可惜……仇恨在心里长了多年,盘距在最阴寒的角落,他费了多少功夫才一天天筑起高墙抵挡那些带着血腥的枝蔓爬出?多少年就为等这一刻!他长叹一声,亲手推垮了那道墙,眼看着被扭曲了的藤蔓疯狂在新的空间里快速生长,恨意占据了心里所有的空间和角落。他大喝一声:“我要为母后报仇!杀!”
  随着这道喊声,马队往太子的残部冲去。
  刀扬起满天血雾,剑在人身体上捅出黑漆漆的洞。感不到痛,只有无知觉地倒下,只有力气的散离,生命的消逝。
  八千人拼死护着太子退往峡谷方向。诡异的黑白白朵席卷下那团夹杂在绿意中的金色渐渐少了。就在这里,北方的大风吹过一阵烟尘。刘珏一惊极目远眺,只见火借风势,腾起几丈高的烟雾短短片刻就吹了过来。他大喊一声掩住口鼻!烟雾中夹着刺鼻的迷离香,这是种燃烧后能产生令人昏迷的植物。
  太子身边守卫的绿甲兵大喜,不慌不乱掏出口罩递与太子:“终于等到风转向了!我们必胜!”
  太子惊喜,原来王燕回的后招在这里,忙不迭戴上掩住口鼻。然而东路军却无此防护,有的撕下衣襟,慢了的已渐渐软倒。
  右翼军与南军同样如此,等烟消云散后,诺大的草原上只留有不足一万的士兵。刘珏和子离心里一阵阵发凉。不仅是士兵,自已也已筋疲力尽,难道真的就死在黄水峡谷了么?子离轻轻笑了起来:“我不信老天爷会如此待我刘绯!这么多年的隐忍修为岂能毁与一旦!”
  刘珏从怀中竟掏了只小酒壶,饮下一大口抛给子离,回头对乌衣骑与南军众人喊道:“宁王遗旨,铲除外戚,今太子无道,依附王家,难道我们能眼看着一个女人篡权,叫我等男儿雌服于其裙下?”
  一万将士目中露出被辱的悲愤,齐齐喝道:“誓死一拼!”
  子离清冷的目光扫过众人,冷声道:“今日一战,那怕死,也不坠我宁国右翼军危名!”缓缓把剑指向前方。那里齐整走来三万绿甲军,太子迅速躲藏于队伍中间,大起大落,大悲大喜之后,心里无限的感慨,他高声叫着:“刘绯,你我兄弟一场,降了,我饶你不死!”
  子离放声大笑:“死有何惧!早在母后被毒死之后,我刘绯便对上百千次死亡了,却还没被你等害死!你以为你真的赢定了?”
  绿甲北军五万人马加上太子残部现只剩四万,但是后来的三万兵士衣甲光鲜,以逸待劳。反观子离与刘珏部队,一万人血已浸透战袍,伤重疲惫。强弱立时分下。绿旗招展,五千马队冲向那一万人马。子离默默数着距离,两百米、一百米、五十米:“放箭!”
  箭枝飞去,射到一片,马队却不减速度冲将上来,刘珏一咬牙带领乌衣骑迎了上去。子离不吭声长剑一挥也冲了过去。一万人对五千人,两倍的人数,刀光剑影中子离听到耳膜突突跳动的声音。从早上辰时战到未时,这凄惨的喊杀声就没有停止过,纷扬在头顶的天空,飘荡在草原耳际。
  这片土地长的不是草,长的是血腥、仇恨!飘浮着灵魂的花朵,吟唱着悲凄的歌!士兵的尸体和昏倒的将士密密麻麻铺成了另一种土地,这不是绿的草原,是白黑两色铺就的荒漠,上面开出了片片金色的花!娇魅诡异色彩来自魔的世界,是人间地狱开辟的死亡花园!
  北军冲锋之后,紧急鸣金收兵。丢下三千尸体回了队伍。而这边站立着的却只有了五千。子离面沉如水,嘴边却是一笑。绿帜再扬,没有冲锋,列着方阵缓缓向这边围拢。太子笑望着前方的残兵,从怀里摸出一管信号射向空中,喷出灿烂的烟,凝在空中久久不散。
  北军的方队像巨大的石头,沉着稳定地前行,视前方的五千人为蚂蚁一般。想要这样一步步碾过去,把他们碾成齑粉。
  乌衣骑玄衣冥音齐道:“我等护主上撤离!”
  刘珏长叹一声,望向子离。他脸上还是沉静,却隐隐能瞧着面颊肌肉抽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走为上啊。子离一动不动,刘珏暗叹,子离不走,他无论如何不能撤!就在这时,风雷之声又起。风城方向与边城方向同时传来呼号声:“杀啊!……冲啊!……”
  绿甲军停住脚步,骇然四望。太子一怔,只见天边扬起漫长灰尘,不用伏地已能听到大队人马奔来的声音。
  绿甲军显然训练有素,想也没想就护住太子往森林方向撤离。太子大喝一声:“先擒下他们!”
  一北军将领言语中带着尊敬却没有理会:“太子尊贵,不可以身涉险,主子已有交待,杀四皇子与刘珏在次,太子安危首要。”
  然而没行多远,前方已列出白甲军队,为首一人哈哈大笑:“老王爷嘱我等断你后路,某已等候多时了。给我冲!”
  片刻功夫,身后也已冒出白甲右翼军。将北军团团围住。刘珏惊叹地看着这一幕。再望向子离:“你把所有的右翼军都带来了?”
  子离嘴角浅笑:“我喜欢以多欺少!”
  “边城不守了?”
  “王位争不到,边城就不是我的国土,我着什么急?”子离终于放松了心,突对刘珏眨眨眼:“你家老头子的主意!”
  刘珏气极,心里暗骂,白担半天心。不禁问道:“早干嘛去了?害我杀得手软!还伤亡这么大!”
  “王家隐藏的精锐不出,是只有死抗嘛,再说,早料到太子会发信号,信号一出,王宫与风城才好下手!”子离闲闲道,“本王不也一样杀得手软!诺,地上还晕了几万人,醒了就没多大伤亡了。”
  说完催马往前。刘珏在他身后大声道:“这里交你了,我回风城去助老头子一臂之力!”
  子离没回头,脸上笑意渐浓,抬抬手挥了下,表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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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太子走后,安清王披挂齐整,坐镇风城监视东郊外的动静时。数十条黑影闯入了王府。青组留下护卫,得到示警后在松风堂前又一番恶战。来人众多,且也是高手。混乱之中,一条黑影跃进了堂内。
  听到外面的打斗声,思画长剑在手,护着阿萝闭门不出。听到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踹开,跳进一黑衣人:“是相府三小姐吧?我家主子托我带句话,想要小玉活着就跟我入宫。”
  阿萝一惊,面不改色:“一个丫头罢了,你家主人谁啊?要杀就杀呗!”
  黑衣人一愣,低声笑了起来:“主子不说,一个丫头不够,再加上小公主。”
  阿萝跟着笑了起来:“王燕回是不是变笨了?芯儿又不是我生的,杀呗!”
  黑衣人怒道:“你怎么这般心黑?连两岁的孩子也不救?也罢,你不走也得走!”长剑蓦的刺来。思画举剑相抗:“小姐快走!”
  阿萝大喊道:“你自已保重!”像只兔子一样从窗口跳了出去。心里却一阵紧似一阵,天啦,王燕回几时抓了小玉,刘英跑哪儿去了!
  她跳窗迅速往树林外跑。一心想找个地方先躲起来再说,突然看到一青组人士打扮,兴奋地跑了过去,那人转过身,却没有蒙面。阿萝一呆,掉头回跑。心里暗骂青组全是猪变的,死哪儿去了。边跑边喊,那人轻笑一声,几个纵身赶上了她,伸手一点。阿萝身体一僵,软了下去,那人抱起阿萝打了个呼哨,离府而去。
  阿萝欲哭无泪。她不想进宫做人质啊。刘珏你比猪还笨!留了些什么人在府里!前方突然闪过一道剑光:“放开小姐!”
  她心里一喜,张眼看去,青影!虽然乌衣骑人全部蒙面,但长期待在松风堂,她已熟悉了青影的声音和他的身形。
  这时其它黑衣人和青组众人都赶了过来。那人剑一动,已逼在阿萝脖子上,略一使劲,一条血痕被压了出来,阿萝感觉颈上一痛。吓得瞪着眼望向青衣。“我家主子说了,带不回人,就杀了。就算败了也要两位王爷伤心一辈子。”
  青影沉沉望向那人,阿萝脖子上已滴下血来,他挥开手让出道来:“我家主人也说了,她少一根头发,他就剐你家主子一刀。”
  那人呵呵笑道:“那还得看你家主上有命回来不!”
  阿萝心里一惊,刘珏,会出事吗?心慌得根本不在意黑衣人带着她离开。
  青影眼睁睁看着阿萝被带走,沉稳之气突然泄了,一剑砍倒旁边的小树,气极败坏道:“等主上回来,老子真的要挺尸了!”
  
  第64章
  
  风城东门来报见到红色烟花,安清王眼中爆发光彩,回头问赤凤:“人劫走了?”
  “王爷刚出门,就来了。”赤凤轻声答道,忍不住又多了句嘴:“青影气得不得了,生怕主上回来宰了他。”
  “嗯,怨不得他,有你这个内奸报信,破了青组布防很正常。”安清王忍住笑,仿若无事,继续下令:“围了太尉府,封锁消息,我要王皇后与东宫诸人全变成聋子!走一个都唯你是问!”
  “是,王爷放心,鸽组消息很准,除王太尉昨夜便进了东郊大营外,太尉府及东宫诸臣都已被软禁府中。” 赤凤迟疑了下:“属下不明白,为何一定要让太子妃的人劫走小姐。”
  “因为,昨夜宫中突然多了五千太子妃的人马,三门已闭,这人从天下掉下来的?我王宫已有三百多年历史,山上葬有我宁国王室列祖列宗,岂能让王家狗急跳墙毁我宗祀?”
  赤凤听不太明白,依然问道:“可是,小姐这一去不是凶多吉少?”
  凶险必然,但却能让王燕回以为她才是那张王牌,而疏于其它。当初让儿子与四殿下真情流露为的就是体现阿萝在他们心中的重要。安清王眼中露出复杂的感情:“我要王宫丝毫不损!去吧,依令行事!”
  “是!”
  安清王的目光远远地望向西方,不知道战况如何,太阳已升至头顶,午时了。
  东郊大营,王太尉也急燥地等待西边的信号。黄水峡谷太子大胜后发出信号,他便会带兵攻入东门,南军失了统领,就凭安清王一人绝对只能束手就擒,况且,安清王站那边现在还是未知数。外面传令兵入营急报:“报!王宫已见信号!”
  王太尉目中露出惊喜,急步出营,看北边一看,王宫方向的空中飘着一抹绿色青烟。他吁口气,女儿已成功把相府三小姐弄进了宫。
  未时六刻,西边空中终于飘起一道绿烟,凝在空中久久不散。
  王太尉大喜,急令道:“太子殿下已于黄水峡谷大胜!东军随我攻入东城门!”
  东军得令,十五万人马结阵往东城门而去。
  此时东城门南军密布,安清王也瞧到了那道绿色轻烟,心里一块石头落地。沉声喝道:“把王氏一族、东军将领家眷给我押上城头!南军随时听令!”
  王太尉安坐于马上,瞧着东城门紧闭,墙头上竟夹杂着阵阵哭声。定睛一看,目眦俱裂:“这个老匹夫!忒是狠毒!”
  城墙上赫然绑着上千名人质。安清王笑容可掬老远招呼起来:“太尉!本王怕你军营寂寞,让你王氏一族在此聚聚!”
  “老王爷这是何苦?以我族妇襦儿童相要挟,岂是大丈夫所为?!”王太尉一字一句蹦出怨毒。
  “难道太尉想要我宁国士兵互相残杀?为保我国之实力,本王觉得这个法子最简单!”安清王冷声答道。
  “你别忘了,太子也是你的子侄!他是名正言顺的王位继承人!你与四殿下勾结那是谋逆!”
  “先皇遗命,今四殿下登基继位,如遇抵抗,以谋逆论处!要看圣旨吗?”安清王不紧不慢地回答,老脸突然笑开朵花:“顺便告诉你,太子已经降了!”
  王太尉暴跳如雷:“不可能!太子也射出胜利的信号!”
  “哦,那我们就在这儿等等吧,再等一个时辰,我让太子也来东城门与你会会!”不待王太尉回答,安清王大喝到:“诸位东军将士听好了,王上遗命四皇子继位,念尔等蒙在鼓中,凡放下兵器投降者,一概既往不咎!否则,侏九族!”
  城头上哭声细细碎碎飘下来,被绑家眷被要挟着不敢放声大哭。只听一东军将领怒声喝骂:“安清王以我等家眷相挟也太过卑鄙!”
  安清王道:“如果一名士兵为了国家,为了君主,为了百姓战死沙场那是英雄,死又何惧?想我宁国几百年来国富民安,其它四国虎视眈眈,难道在此多事之秋要内讧?要自已人打自已人,给予他国可趁之机?本王现在就放人,尔等思虑清楚,王上遗旨是四殿下继承王位!”
  话一说完,东军将士家眷被解下城头,东城门大开,被放众人鬼门关打了个转,一旦自由,全哭着赴向东军亲人。瞬间东城门外那还有战场的气氛。乱成一团。
  王太尉气极,提剑就想砍翻一名搂着老母亲的士兵,想想又恨恨然放下兵刃。抬头怒骂道:“老王爷真是好本事!这一抓一放便泄了我东军士气!”
  “太尉莫恼,都是我宁国将士,自相残杀又是何苦呢?”安清王闲闲道。
  “你!传令下去,准备攻城!”王太尉大声喝到。军令如山,安置好家眷于后营,东军迅速列成队形,准备攻城。
  “太尉就不顾王氏一族的性命?”
  王太尉慨然陈词:“我等忠于太子殿下,当侏尔等篡位逆臣,取尔首级慰我王氏!”
  刘珏刚刚赶到,急急登上城门:“东军众将士!太子已降!四殿下当于三日后登基!”东军哗然,刚凝聚的士气又被分崩。
  看到刘珏,王太尉心里一颤,再听他言,险此从马上栽了下来,老泪纵横:“安清王,你狠!你摆出一副支持东宫的模样,却暗中早已和四殿下勾结!”又大笑道:“燕回早说,如果万一太子败,我王家百年苦心经营也不能轻易被毁,那怕战至最后一人,我王家人也绝不言降!”说完看看已无斗志的东军,叹了口气,竟不顾城头王氏族人,带领亲兵往东而去。
  刘珏一急,便要出城去追。安清王拦住他:“先安抚东军再说,王太尉必定入了王宫。”
  “王宫有秘道?”刘珏一愣。
  “三百多年了,总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的。”安清王叹息一声。
  酉时,子离带着五千右翼军解了太子入了城。西城门外驻军两万,其它人马返回边城戍守。风城里恢复了平静,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冲突。南军依然驻定在南城门外,东军已安抚至东郊大营。只是,王宫宫门紧闭。暮色中似头困兽伏在玉象山脚。
  一切事情处理完毕,子离自与顾相李相等一班大臣商议事务。
  刘珏回到扶着安清王回到王府。安清王叹口气:“真是老了,不中用了,忙活一天还没开打就撑不住了,说着说着,全身的重量都移到了儿子肩上。
  刘珏小心扶住他,一进门就叫侍从扶了安清王回屋休息。迫不及待地奔向松风堂。刚走到房前,就见青影及一班青组死士齐刷刷地跪在那里。心里一凉,升起不好的预感,嘴上笑骂道:“知道你家主子打赢了也用不着这么隆重吧?”
  青影骄傲地道:“主上那有输的道理!”
  刘珏踢过一脚:“那还跪这儿干嘛?爷今儿真累着了,找人侍候来着!”说完边解甲边往里走。走了两步,见身后没动静。回过头:“说!倒底怎么回事!人呢?”
  “思,思画受伤!小,小……”青影头触地,哽咽道:“青影守护不力,来人不仅武功高强,还,还破了青组的布控。”
  “小姐倒底怎么了?你再结巴!”刘珏如坠冰窖,从头凉到脚。
  青影头已嗑出血来,迅速回答:“小姐被劫进宫了。青影以死谢罪!”
  刘珏气极而笑:“好,青组一百七十三人,守个人都守不住?对方来了上千人?”
  “六七十人!”青影惭愧得无地自容。
  刘珏“噌”地拔出剑来:“我王府的脸都给你们丢尽了!六七十人,哈,对方只来了六十七人!”
  “而且青组所有布置丝毫未损,最后进入堂内,才被发现!”青影不知死活又加了一条罪。
  刘珏眉头皱了皱:“把玄衣叫来,其他人各自就岗!”
  “是!”
  玄衣跪在刘珏面前:“回主上,东宫知道我们找到三小姐属下疑是赤凤所为。”
  “哦?”
  “当时进入素心斋时,只有他未跟进来,主上一说,属下方才注意。”
  “为何迟迟不报?”刘珏一拳砸向桌子。
  “我让他不报的。”安清王装不下去了,觉得还是和儿子好生说说为好,省得迁怒乌衣骑。“赤凤是我故意让他投奔王皇后,泄露消息,包括,咳咳,这次青组失守,松风堂布置也是我让他泄密的。”说完安清王就转过头,不敢看儿子。
  “为什么?父王?为什么要把阿萝送进宫?王燕回怎肯放过她?”刘珏痛苦地看向安清王。
  安清王挥挥手让青影玄衣下去:“我就挑明了说吧,当初想让东宫知道你和四殿下为阿萝反目只是让他们半信半疑,真正的目的是要让他们知道阿萝对你二人的重要性。只有这样,王燕回才会把她当回事,当成能威胁你二人的底牌。阿萝在她手上,她就不会再找另一张底牌,要知道,万一她毁我宁国刘氏祖先坟茔,毁我王宫,就便攻下了,也无脸见先祖于地下!”安清王又道:“让阿萝入宫还有个目的,我要你二人引她分神,我的奇兵方可以最小的伤亡拿下王城!鸽组昨晚密报,王宫内多了五千兵马,明白这个消息的意思吗?”
  刘珏脱口而出:“她要死守王城!”
  “别忘了,城中水源大都来自碎玉泉,要风城几十万人去都宁河取水,城中必大乱!”
  “可是,阿萝……”
  “你放心,死不了!”安清王安慰儿子。
  “什么话?什么叫死不了?就是说她会伤着?嗯?”刘珏立马反应过来。
  “咳……也就那么回事了,你急,急有什么用?难道你还要杀你老子?!”安清王恼羞成怒,一甩袖赶紧溜。
  刘珏瞪着他无计可施。想了想,急奔璃亲王府。
  子离换了身轻袍,瞧着刘珏还穿着一身血污的战袍,皱皱眉:“什么事这么急?”
  “阿萝在王燕回手里!”刘珏没好气地回答,眼睛盯着他。
  子离手抖了一下:“知道了。王叔已托人告知,明日你们详攻宫门,另有人马从秘道潜入。”
  刘珏一屁股坐下:“你比我镇定!”
  子离高深莫测地看他一眼,心里道,我是装得比你镇定,刚听到消息时恨不得杀了你父王,老狐狸!
  窗外隐隐又有琴声传来,清明婉转竟有恭贺之意。刘珏不觉一笑:“王妃已等着你喝庆功酒,小王不打挠了,殿下可得好生同王妃说明白了,否则明日全城皆知,喝起醋来……”呵呵笑着告辞而去。
  子离被噎得半响说不出话来。这个刘珏,一再提醒他已娶了天琳吗?他低哼一声,脸上又带出笑容来。
  
  第65章
  
  黑衣人带阿萝进了宫,阿萝瞧着方向正是东宫的位置。进了宫径直把她扔进了间小屋。解了穴道便离开了。
  阿萝四周打量,这里多半是东宫的密室,处置宫侍的地方了。像极了素心斋的暗室,没有窗户,头顶几片明瓦射下淡淡的光线。角落处还伏有一女子。阿萝急步上前翻过她看:“小玉!”
  关在这里多日,只是吊着命的小玉虚弱得很。听到声音喃喃道:“小姐?”
  阿萝心疼地搂住她,心里恨王燕回恨得牙痒:“是我啊,小玉,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小玉眼中泛起泪光:“真是你啊,小姐!”蓦的大哭起来。
  阿萝左摸摸右捏捏,发现她完好无损,这才放下心来,挨着她坐下:“没伤你啊!”
  “我绝食,不放我也不让她拿我威胁小姐!”小玉喘着气道。
  绝食?阿萝脑袋大了,还好自已来了,不然小玉把自已饿死了可不行。阿萝看了看,屋子里啥都没有,面前横着一道木栅栏,只好大喊道:“有人没有?来人啊!”
  门应声而开,王燕回缓步走了进来:“青萝妹妹想说什么?”一个宫侍给她端来把椅子坐着。
  阿萝看看她:“你不会是想杀我吧?”
  “怎么会?这样强请妹妹来,是姐姐的不是,青萝不要生气。””王燕回笑意盈盈地看着阿萝,柔声道。
  “太子殿下和子离争王位,宫中自是凶险,青萝不愿前来,也是正常,姐姐强要我来,也很正常,我不生气。”我当然不生气,我只是害怕,我怕死,怕残,怕伤着了。阿萝心里道。
  王燕回似是舒了口气:“既然不生气,那就在东宫多住几天,陪陪姐姐。”
  “好啊,我很喜欢东宫水榭,哦,上次姐姐请我吃的东西也很好吃呢。”阿萝笑道。
  “你不怕我下毒?”
  “毒死我有什么好处?再说,以姐姐这等聪慧无双的人物,下毒多没意思。”
  “想吃什么尽管说。”王燕回笑容不改。
  “嗯,早餐牛奶、鸡蛋,中午四菜一汤,菜不要素的,我不爱吃,汤就绿豆汤吧,晚上猪肝粥并小菜几样。睡前还要牛奶。不用太麻烦的。”阿萝无害地望向王燕回。似乎真来东宫坐客了。
  她怎可如此镇定?王燕回想想又笑了:“好,可是你的丫头不想吃,备一人份?”
  阿萝瞪着小玉:“她敢不吃?两人份,份量要足,我吃得多,特别爱喝牛奶、绿豆汤。”
  王燕回吩咐宫侍:“都记清楚了?一定要三小姐吃的满意,住得舒心。”宫侍诚惶诚恐地应下。
  她瞧着阿萝,暗淡的光线下,那张脸依然明媚动人,不见丝毫慌乱,不禁低声道:“青萝镇定的气度,燕回很佩服,可是比你大姐要强得太多了,难怪两位王爷都倾心于你。”
  “姐姐错了,若论镇定,论气度,论谋略,青萝拍马也及上姐姐的,只是男人爱上的三样东西权势、金钱和女人,这女人嘛,不能太强,强了,男人自愧弗如,便不敢去爱了。”
  “哦?照你之说,男人喜欢的都是小女人喽?”王燕回心想,怪不得太子再倚仗于她,却从未有过对青蕾的那种爱怜。怪不得子离宏图大志一缕情思却系在青萝身上。不由微微叹息。
  “那是因为他们太骄傲,骄傲得不允许女人超过自已。”阿萝目光闪烁,开始游说:“不过,照我来看,姐姐这般奇女子非得世间奇男才能配得上的,大不了,自已做女王,也不会输了男子去!”
  世间能有女人做王的么?越想心里越是压抑,脸色一沉:“你是消遣我来着?”
  阿萝开口道:“弄杯茶来,青萝给你说说则天女帝的事好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当下把武则天如何从一个小才人做上皇帝宝座,治理四海升平的事吹得天花乱坠。听得王燕回心驰神往。
  她暗暗注意明瓦透来的天光计算着时辰,说到太平公主也欲学女帝继承王位处便打住了。吁口气道:“姐姐,我饿了,吃过东西,再与你说可好?”
  王燕回心有所思,自已从小就不服为何男子可以阵前杀敌,指点江山,空学一身本事却只能安坐深宫,这则天女帝倒真是合自已心意,不知道她所建之大周王朝以后怎样了。看到阿萝眼巴巴望着她,可怜地摸着肚子,情不自禁起了怜意,忙吩咐送吃的来。慢慢起身,看向阿萝:“晚点姐姐再来听妹妹说罢。”
  吃的送来,阿萝扶起小玉喂她:“你不恢复精神,我们怎生逃的出去?”她大口大口喝下牛奶,据说牛奶解毒护胃,将就吧。
  吃饱喝足,她细细看看面前的木栏,嘿嘿笑了,这样粗的栏杆,倒是挡不住她。再看看小玉,又叹了口气。
  “小姐,如果你能劈开,就自已走吧,小玉不走,会拖累你。”小玉轻声道。
  “你笨啊,如果劈了栏杆就能跑出去的话,我早走了,就怕出了这里也是出不了宫的,平白让王燕回加强了戒备。一动不如一静了。我相信过了今晚,刘珏自会带人前来,那时里应外合不是更好?”刘珏一定会来的,她丝毫不怀疑这点,王燕回心比天高,看不上平庸男子,在这样的时代又无能为力,讲武则天当皇帝的故事是给了她一个梦境,心理学说不停地暗示之后就能形成心理催眠。她会不断渴求这种暗示来满足她的愿望。她要得到这种暗示,这期间,就不会加害于她。说完武则天就说慈禧,总之把这两个与王燕回一样身处深宫又一步步走向权力最高端的人说成王燕回的楷模。阿萝心里暗暗想着。这两个还满足不了她,就说说英国女皇。
  比谋略,她肯定比不过王燕回,比权力,现在她是阶下囚。只能拖住她,和她玩心理游戏。别的不说,自已知道的种种理论却远胜于她,随便拎一种,就够她想半天了。当然,一定要投其所好。
  天色慢慢暗下去,阿萝搂着小玉安静地睡了。突听到门有响动,她悄悄睁开眼,闪动的烛光下闪进一条身影,是青蕾。阿萝霍地坐起身。
  青蕾神色慌张,走到木栏边,低声道:“太子深夜未归,怕是战败了,我见王太尉进了宫,脸色铁青,与王燕回深夜召集人在寝宫商议。妹妹早走吧,晚了怕真要逼上宫墙做人质了。”
  阿萝一惊,先前的算盘现在没法打了。太子战败,风城必在刘珏掌握之中。接下来肯定要攻王宫,自已不给推到墙头做人质才怪。
  “我只能冒险通知于你,你,”她目中露丝凄凉“别忘了照顾我的芯儿。”说完就要离去。门被打开,外面传来王燕回朗朗的笑声:“真是姐妹情深啊!以前我怎么就没觉得呢。”
  青蕾吓得后退一步。身体紧紧贴在木栅栏上。阿萝哀叹一声。不作声望向门口走进来的王燕回。烛光中王燕回似笑非笑道:“夜凉如水,送良娣回宫好生歇着,小心着了凉。”
  过来两个宫侍架起青蕾就往外走,青蕾发着抖已无力挣扎。突嘶声裂肺地吼道:“王燕回,你嫉妒太子宠爱于我,趁他不在,竟要软禁我!”
  “我是为你好,宫中既将大乱,良娣最好还是呆在寝宫安全。”王燕回看着她,眼中露出讥诮的意味:“嫉妒你?你也配么?”
  青蕾一呆。王燕回定定地看着她:“我不会杀你,你不过是爱上了太子的可怜人。老老实实呆在你的宫里吧。”
  宫侍拉走青蕾,王燕回望着阿萝:“妹妹你可知道,我王家从宁国开国起便是世家大族,当年也为宁国立下过汗马功劳,这几十年国泰民安,与四国交好,我父统管全国兵马,姑姑做了皇后,我王家势力已如日中天。可是宁王性格懦弱,怎么游说都不肯出兵,而我,从小便想着征战四国,为宁国一统天下,期望父亲没能做成的事业能在我手中完成。”
  “现在太子战败,怕是落入四殿下手中了,你的梦,没了。”阿萝淡淡说道。
  “太子,”王燕回眼中讥讽之色更重,“太子处理政务倒是可以,却远没有带兵经验,他败也在我意料之中。”
  阿萝很吃惊,弄不明白王燕回打什么主意:“你是太子妃,你却把没有带兵经验的太子送去与子离和刘珏开战,太子倒了,你,你……”
  “我不过是要四殿下好生看看,看看我,只有我,才有资格与他站在一起,雄霸天下!”王燕回突出惊人之语。
  “你已嫁给太子,天下皆知!”阿萝看王燕回觉得她的想法简直匪夷所思。
  王燕回轻笑着说道,“宁王希望我嫁于太子,我姑姑也希望我能嫁给太子,那个温柔的太子,怎么配得上我?宁王对我王家权倾朝野心有不满。我父亲苦口婆心劝我助太子登基架空他一样能得到实权。”
  阿萝小心问道:“那为何不助太子登基,你做皇后,得到实权?”
  “从宁王把顾天琳许给子离那天起,我便知道他的遗命必是立子离为王。可是,我想,子离却不知情,宁王会把遗旨交于安清王,却不会告诉子离。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便与他立下了盟约。我若助他为王,他必立我为皇贵妃。”
  阿萝被王燕回的话震晕了。她和子离早有盟约?那安清王父子知情不?这些天所经历的一切王燕回都了如指掌?她脑中给绕来绕去的关系差点绕晕。
  王燕回继续说道:“我助子离取得右翼军兵权后,他又有顾相相助,离开了风城便化身为龙。这时我便知道,这仗打不打,太子都输了。”
  “可天下人都知,你是太子妃!”
  王燕回笑笑,伸出手臂,殷红的守宫砂在烛光下刺目惊心:“顾天琳可以做她的皇后,盟约之后,子离也确实没有碰过顾天琳一下。太子妃又如何,待到子离登基,下旨宣告天下我王燕回为他忍辱负重,守身如玉。这个便是最好的证明,祭祖大典礼官会验证。”
  阿萝简直不敢相信,她做了三年太子妃却不是太子的人。王燕回看出她眼中的疑惑:“这有何难,太子本来就不喜爱我,他,在我面前,一句狠话都不敢说。”她呵呵笑了起来,再望向阿萝时眼光犀利:“可是那天在安清王府,我却瞧出来子离心里有你。我可以容得下顾天琳做皇后,却容不得你在子离身边。”
  “我也不会在他身边,我喜欢的是平南王刘珏!”阿萝暗暗防备,嫉妒的女人不讲道理。
  盯着阿萝看了好一会儿,她才放松了语气:“我知道,我也衷心希望你二人能在一起,只是,”她话锋一转:“我要用你来实现子离对我的承诺!”
  “你不怕安清王父子反对四殿下立你为妃?”
  “安清王父子只忠于宁国,只要子离登基为王,只要宁国强盛。他们怎会怨我?这也是保住我王家势力的最好办法!”王燕回自信答道。
  你错了,任何朝代任何君王都忌讳外戚专权,子离想利用你登基,却不见得会容忍你王家坐大掌握兵权。阿萝静静地望着王燕回。“那又何必非打一仗?”
  “胜是最好,我对子离登基就会立下大功,就算是败,也要子离瞧得清楚,他的野心,只有我王燕回能助他实现。更何况,若非如此,子离怎能名正言顺地登基称王!”王燕回笑笑:“妹妹想的燕回都知道,明日宫廷一战,我把我姑姑牺牲了,我会让父亲递上辞呈,我把我王家所有势力都分崩离析。子离不必担心外戚专权,这等大义灭亲之举,人人只能夸我贤能,那还会阻我前程?至于你,待到大事已定,我会求子离亲自主婚,让你与平南王得偿所愿。我们并无仇恨,你要的是能伴你一生的痴情人,我要的是统一四国,名留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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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王燕回走后,阿萝寒着脸对小玉道:“小玉,我待你如何?”
  小玉听得愣住,卟咚一声跪在阿萝面前,委曲地说道:“小姐,这,这还要问吗?小玉肯为小姐去死。”
  阿萝叹了口气:“我不要你为我死,我害怕因为王燕回这番话害你性命,但是,”她眼中露出果决,“我绝不会牺牲你!我要你答应我,那怕以后对着你的丈夫,你最信任之人,都不得提半句你今晚听到的话。”
  “小玉明白,小玉在这里发誓,若泄露今日听到的半句话,叫小玉不得好死,亲人弃之。”阿萝扶她起来,突然抱住她,喘了口气道:“小玉,我心里很慌,我起了杀心,要保住我们的性命,我竟然想杀了王燕回。小玉,我很害怕,杀人,我想都没想过。会判刑,弄不好死刑,好可怕的。”
  小玉轻轻抚摸着阿萝的背:“小姐无论做什么,小玉都站在小姐一边。”
  这一晚,阿萝几乎睁眼到天明。子离,他藏住这个秘密有多久?王燕回为什么会告诉自已?子离真的会娶王燕回?王燕回真的会拿自已做她的筹码?子离以后会变得心机深沉难测么?他会不会对安清王父子下手夺去他们的兵权甚至加害于他们?阿萝想得头都大了。她闭上眼想小睡会儿,无论如何,她要逃出去。
  天微微亮了。刘珏带领三万南军围住了王宫。子离也带着五千右翼军来到了宫门前。两人互望一眼,手下一将出列对王宫大声喊话:“太子领兵残害手足,天理难容,已束手认罪,速开宫门迎璃亲王进宫!”
  宫墙之上王太尉出现,他沉声喝道:“太子是王位的当然继承人,老夫怎知不是你们谋反想要逼宫?”
  安清王慢悠悠骑马而来,顾相、李相率文武百官早已立于宫门之下,他缓缓从手中捧出黄绫裹住的圣旨,高喊道:“先皇遗旨,百官跪接!”
  官门外跪倒一片,王太尉与禁军在宫墙之上跪接。安清王沉声肃目地念道:“……四皇子绯贤能豁达当勘任王之大任……王皇后谋害先孝贤皇后,废庶人,赐白绫……太子贬清王于东郊别院……王太尉年高老迈准告老还乡……钦此!”
  读完圣旨,顾相、李相及众官员纷纷传阅完毕,均跪伏于子离马前口称:“吾王万岁!”
  安清王父子与众将士接连响应:“吾王万岁!”
  子离朗笑一声道:“众爱卿平身!”言语中已是以宁王自居,他对宫墙喝道:“王太尉还有疑虑?”
  王太尉口中连称不敢:“先王旨意,下臣不知,请王恕罪!”
  “不知者不罪!孤王在此承诺绝不秋后算账!绝不对曾追随先太子者相加一指!”子离郑重说道,拔出配剑,手指轻抹鲜血滴落:“若违此诺言,死后不得入玉象山顶皇陵!”
  他这一承诺,不知有多少官员松了口气,毕竟不知宁王遗旨者众多,也长年辅佐太子忠心于刘鉴。安清王也松了口气,此时帝位初稳,要是清除异已,会让朝纲震荡,毕竟太子也无大过,唯一挑的刺是他的生母王皇后毒害先皇后,而且也是宁王说了算,手里并无实据。
  宫门缓缓打开。子离慢慢走进去,这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多少年了,今天,终于才是这里的主人!
  一场原本计划多多,安排多多的夺宫却和平演变。安清王默然无语,刘珏心里着急想要找着阿萝。宫门一开耐着性子等子离和文武百官以及子离的五千铁卫先进,就想冲进去寻她。安清王看出儿子心思,一把拉住他:“不准去!”
  “父王!为什么!”刘珏很急。
  “你给我乖乖地去大殿候着,阿萝我自有安排,少不了她一根头发!这事透着蹊跷,儿子,听老爹一回!”安清王沉声道。
  刘珏又气又急,心思却已转了过来,怎么这么容易!原本以为里面的人会死守王宫。一拳打了个空,不对劲。看了老爹一眼,他相信他。
  进入宫门之后,五千铁卫迅速换下禁军,开始井然有序地清宫。一切顺利。
  王燕回正了妆容安然坐在东宫正殿里。任外面的铁卫把东宫团团围住。东宫所有侍人都跪于宫门前。
  子离在金殿上站立于龙椅旁边,朗声对下面的百官道:“还有两日才是登基大典,孤王不敢现在坐上皇位,众卿家还是各司其职,这几日国事已累积,有劳顾相、李相多事操劳。”说完对众官团团一鞠躬。
  百官慌得跪下还礼。李相抢先道:“虽两日后才是大典,但我宁国新王已定,陛下不必推辞多礼。”众人连声应和。
  子离还是不肯。终于无奈道:“王宫初定,城内已叨扰百姓多日,众卿先安抚百姓……”当下接连下令安排政务、城内治安巡视、王宫警戒等。
  刘珏领了统管风城内外之职,只得谢恩先行出宫。安清王一脸疲态连呼头痛回府休养。出了宫门,刘珏正在外等候:“父王,阿萝她……”
  安清王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她不会有事!”
  刘珏气闷不已,见不着人他怎么不急,偏生老爹就是不肯说,气得打马就跑。安清王往王宫看了一眼,眼中已有笑意。摇了摇头也回去了。
  子离处理完事情,由宫侍引着走进了东宫。门打开的瞬间,王燕回有些恍惚。怔忡地坐着没动。
  直到人已站在面前,王燕回才醒来,轻轻跪于子离面前。子离瞧着她,看了许久,终于轻声说道:“谢谢你!”
  王燕回想笑,没有抬起头,也没有回答。她在等,等子离扶她起来,等他兑现承诺。
  “如果没有你,我掌不了军权,至少不会这么快掌了军权,不会有三年设计练兵的时间,就算与太子斗,得安清王父子支持,得顾相一干官员支持,也不会这么顺利,这么快!”子离很坦然地说道,“甚至,你保全了王宫,没有费我一兵一卒。”
  王燕回还是没有吭声。
  子离叹道:“以你之聪慧,早就料到了吧?”
  王燕回终于抬起头,脸上平静得很,她慢慢站起身,整了整衣衫:“就算为了你的心上人也不肯?”她成功地看到子离瞳孔猛的一缩。心里低叹了口气。眼睛望向窗外,春天真的来了,枝上新绿生机勃勃。
  子离沉声问道:“阿萝在哪里?”
  王燕回妩媚一笑:“是因为我太强了么?青萝道女人太强,男人就自叹弗如反而畏缩不肯去爱了。我一直以为你会是唯一能识我心者。”
  “是,我承认,包括你送来的四万北军,将成为我的北军,这份礼厚重的让我惭愧!你是奇女子,真正的奇女子!足以与我匹配!天琳似兰孤高清绝,性情温婉,一国之母当之无愧!你心有报负可助我雄霸天下,似青松傲然,可与我并肩,对我而言当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都不如青萝,她不是当国母的料,也没有才可能站在你身边陪你征战沙场一统天下,她却是你心里的最爱。”王燕回接口道。
  “你既然明白,又何苦用她相胁?”子离淡淡说道。
  “我若是就用她要胁于你,你会兑现承诺吗?”王燕回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子离笑了:“试试我就知道了。”
  “好!你随我来。”王燕回答道。转身走向寝宫。
  她手指按上墙上的画,做了几个动作,地面石板移了开去,露出一条台阶,她缓步拾阶而下:“今天一大早,我就将她移进了地宫。这座地宫穷我三年之力建好,内有机关无数,你可想好了?”
  “前面带路便是。”子离自若地说道。跟着她走进了地宫。地道曲折似迷宫一般,子离暗暗记下路。王燕回轻笑道:“子离为何这般胆大?真的不怕我在此杀了你?”
  “你不会的。”
  “哦?这般笃定?”王燕回回过头,定定地看着子离,他脸上挂着浅笑,就这份气质,太子真是差他太远。她叹了口气。回头前行,不再言语。
  转过好几道弯,前面现出一方石室,阿萝被高悬在空中,吊得久了,脑袋有气无力地搭拉着,已晕了过去。子离心里一痛,看了王燕回一眼:“你赢了!”
  此话一出,王燕回心中的那道防线轰然倒塌,她望着阿萝,一闭眼,两行清泪落。没有回头轻声道:“为什么呢?明知道她爱的是平南王!”
  “她不懂得爱是什么!”子离打断她。
  “你懂吗?你倒底爱她什么?告诉我?”
  “她是阳光,足以扫除我心中所有的阴影,不需要她为我建功立业,不需要她端庄稳重,已足够了。”
  王燕回笑了起来:“以你的王位换她的命,你舍得吗?”
  “拿我的命都成!”子离毫不犹豫。
  “哈哈,你……你说真的假的?你不会是逗我笑吧?以你这样一心图谋天下的人,哈哈,你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掉王位放弃生命?”王燕回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声音蓦然转冷:“我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我不会杀你,我要你一生都忘不了她死在你面前的样子!”
  子离身体一动,王燕回喝道:“别动,我脚下已踩着机关,任你武功高强,也快不过对准她的千枝弩箭!”
  子离瞧着她,声音软了下来:“你这又是何苦?我已答应兑现承诺,你还要怎样?“
  “子离,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你会兑现承诺。从一开始我就想让你看着她死。”王燕回声音转过凄凉。手一抖袖中滑下把短剑,对准了自已:“我倒下的时候,就会触动机关,她会被射成刺猬,谁也救不了她。”说完往小腹一刺。血喷涌而出。
  子离跨上前两步抱住她,眼睛却瞟向阿萝。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对……你只有这样,这样抱……抱着我,一,一步不能离开……机关才不会触动。”王燕回费劲地说道,脸上似笑非笑。
  正在这时,石室入口飞快掠过一条人影,轻跃而上砍断了绳子,抱着阿萝急步退到石室入口处。子离与王燕回看得愣住,来人身体微鞠一躬道:“王上,臣成思悦救驾来迟!恕现在无法全礼。”
  子离心里一松,手也是一松,王燕回怦然倒地,只听墙上“嗖嗖”劲风急响,却无箭支射出。王燕回眼露惊诧,看向成思悦:“你,你,”一口气上不来,却又努力往子离看了一眼,力尽而亡。
  子离退后两步,怔了怔。却又轻叹一声,转向成思悦:“你来了多久了?”
  “王上恕罪,臣找到这处入口,在里面不知转了多久,才转到石室,刚好看到太子妃浑身是血,青萝高悬在上,就没顾上请安,先救了她再说。”成思悦恭谨地答道。
  “你不是效忠东宫之臣么?”子离淡淡问道。
  成思悦看着子离:“臣只效忠宁国的王上!”
  子离笑了:“出去吧!”
  “是!”成思悦抱着阿萝前面带路出了地宫。
  子离没有从他手中接过阿萝。成思悦是阿萝的姐夫,他,是一国之君。
  出了地宫子离轻声道:“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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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写王燕回番外。我想答案就在番外里了,其实前面已有少许伏笔。因为这是条暗线,成思悦是另一条,所以,先交待王燕回的。可好?困了。晚安。
  再谢为桩桩写评的各位!
  
  第67章
  
  子离瞟了一眼成思悦抱着的阿萝,心里担心的很。当着成思悦无论却如何不肯把这份担心表现出来。他淡淡地吩咐:“找太医瞧瞧,若无大碍,送三小姐回相府好好休养。”
  成思悦低头答应。这个人已开始收敛所有的情感,都说帝心难测,难以琢磨的帝心是在防备中一点点养成的。
  太医瞧过之后道:“三小姐只是脱力,并无大碍,休息几天便好。”
  长吁一口气,他早探了阿萝的脉,知道是这样,此时听到太医的诊断,成思悦脸上带出笑容。这个主有个三长两断他的麻烦就大了。“你去回禀璃……王上吧。”成思悦顿了顿,再次提醒自已,刘绯不再是璃亲王,他已是宁国的新王,两日后的登基不过是个仪式罢了。
  阿萝还是没醒,成思悦皱皱眉,明明脉象平和,他想了想,先出了宫再说。成思悦陪着轿车亲送阿萝回相府。李相尚未回来,大夫人赶紧嘱一干婢女把阿萝送回棠园仔细照看。
  大夫人笑着把成思悦迎往大堂。成思悦团团一礼:“众位岳母不必太过担心,宫中局势已定,岳父身为右相,正忙于公务,烦事杂多,稍后便回转归家的。”
  众夫人齐齐松了口气,三夫人垂泪道:“不知我家青蕾如何?姑爷可知情?”
  成思悦想,青蕾怕是要随太子前往东郊圈禁了,他低叹一声:“性命无碍,三夫人请放心。”
  又对四夫人道:“这些天思悦事务也多,菲儿那里……可否接娘亲前往?”眼睛却看向大夫人。
  大夫人岂有不准之礼,太子倒台,这个成思悦好象没什么影响,好歹也是自家姑爷,青菲身怀有孕,想让老四去照料也是应该,当下笑道:“老四,相府事多,一时半会儿也离不开,你便去陪陪青菲,姑爷一个大男人,怎顾得过来?”
  四夫人答应下来,去收拾东西。经过成思悦身边时,听到声若蚊蚋的一丝声音:“以后不要再回相府了。”四夫人一怔,看到成思悦含笑的眼神。心里一省,是啊,能与自家女儿女婿孙子在一起,何必还呆在相府受这些女人的气呢。正好借青菲生养,离了这处是非之地。
  刘珏在王府坐立不安。安清王喝着茶悠闲自在。刘珏转了几圈后,眼睛瞟了瞟老爹,也坐了下来,同样悠闲地喝茶,还唤道:“今儿乏了,去弄几道小菜,弄壶酒来。”再看一眼安清王:“大局已定,父王要不要也喝上两杯?”
  安清王看着儿子,心想,怎么就不急了呢?我就不说,总有你小子急的时候。父子俩坐在花厅边看满园春色吃菜饮酒,竟是谁也不提阿萝一字。
  刘珏心里恨得牙痒。老头子肯定早有安排,且另有诡计,就是不告诉他,就是要他着急。他浅浅一笑:“父王,你说子离登基后会灭了王氏一族么?”
  安清王精神一振,小子,终于忍不住了?得意地翘翘胡子道:“你是想问王氏一族还是阿萝啊?”
  “当然是王氏一族了,这等国家大事,儿子自然是关心的。”刘珏正经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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