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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86 高月(当代)
“这次任务,我交给你一人完成,你可能办到?”
“请主公放心,属下的飞刀百发百中,从不虚发。”
陶赤点了点头,“那好,我就等你地好消息。”
张焕地三艘大船皆慢慢地靠岸了,码头上事先已经得到消息的蔺九寒,早已率领千余士兵等待多时了,这是都督第一次来江南道视察,也是他们三万驻军的盛事。
码头上还站着巴陵郡刺史刘源和一些地方官吏,在他们看来,这可是内阁首席大臣、兵部尚书来视察巴陵郡,这可是刘源来此地当官几年来所迎接的最高级别官员,若能攀上他为后台,自己的前途就有望了。
大船终于靠岸上,巴陵县县令大喊一声,“奏乐!”
震天的锣鼓声骤然响起,一队队民夫挥舞着彩旗,两队从长沙请来的舞狮队开始舞动,飞腾跳跃、精神百倍,百姓们从四面八方向码头汇拢而来瞻仰京中大官,码头周围已经人山人海,这已是好多年未有过的热闹场景了。
张焕低头从船舱里走出,在亲兵的前后簇拥下笑呵呵走上了岸,蔺九寒大步走上前,半跪向张焕行了一军礼,“末将参见都督!”
“你这小子,居然把我的丫鬟拐走了。”张焕亲热地给他肩窝一拳,蔺九寒地心中一阵暖意,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小秋还给我生了个儿子。”
“好!好!”张焕将他扶起,连说了两声好,他又回头对亲兵们笑道:“老蔺得了儿子,大家说要不要他好好请我们一顿?”
众亲兵齐声大喊,蔺九寒连忙向旧部们拱手,“各位弟兄,莫说一顿,只要大家住得久,我老蔺天天请客都行。”
这时,巴陵郡刺史也急忙上前,他向张焕深施一礼,“卑职巴陵郡刺史刘源参见张尚书。”
张焕听他口音竟是纯正地京腔。不由仔细地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他有些面熟,“刘刺史,我们是否见过?”
“尚书确实见过卑职,卑职的岳父便是长孙南方,去年在岳父的寿宴上,卑职还向尚书敬过酒!”
“我想起来了,你是五女婿。”张焕哈哈大笑道:“想不到竟然能在他乡遇见故人。真可谓人生何处不相逢。”
有了这层关系,刘源也能谈笑自如了,他连忙拉过长史和司马,向张焕一一介绍。众人在码头上寒暄几句,刘源便对张焕道:“现在已经是中午,卑职在县里摆了两桌便饭,为尚书接风,请务必给卑职一个面子,再随蔺将军去长沙。”
张焕沉吟一下,便欣然道:“也好!蔺将军初来巴陵,得到了地方上的大力帮助,我还要谢谢大家。”
众官员大喜,连忙去呼唤轿子。这时。平平悄声对张焕道:“你去吃饭,我想去逛逛街,买些土特产,可以吗?”
张焕笑着点了点头,他又叫来两名亲兵,让他们陪平平去逛街,几个人便趁官员请张焕上轿之际,悄悄地溜走了。
此刻的巴陵县城,几乎已是倾城而出了,大街上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百姓。数万百姓指手画脚、议论风声,竟比那上元节观灯还要热闹几分。
随着一阵阵敲锣开道声传来,城门口地百姓汹涌起来,个个拼命向前拥挤,伸长脖子张望,许多人都爬上树,就仿佛京中来地大官是三头六臂地妖怪一般。
“闪开!闪开!”一百多衙役在前面开道。用力将不断涌上地百姓推回去。紧接着是两队骑兵,左右各一。形成了两堵骑兵墙,他们一边走一边巡视着两边的情况,不时喝令树上和房顶上的人下来。
在骑兵队地后面便是张焕的官轿了,数百名亲兵手执巨盾,将官轿团团围住,遮挡得密不透风,就仿佛一座巨大的盾山在缓缓移动。
元载的教训不远,没有人敢丝毫大意,众百姓见不到京中大官的真身,纷纷鸹噪起来,就在街角的一棵大树之后,一名男子冷冷地注视张焕的亲兵队,半晌,他看不到任何机会,一闪身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巴陵县是个大县,有百姓八千余户,但和北方宽敞方整的城市布局想比,这里便显得零乱了很多,街道狭小,房屋密集,尤其是几个月前襄阳之乱中逃来大量的难民,有的到现在还没有回去,就更给原本已经拥挤不堪地县城又增添了几分杂乱和躁动。
在县城地中央,一条君山大街横穿了东西,大街两边店铺密集、商业繁盛,刘源准备请客的地方便位于大街的中段,是整个巴陵郡最有名的酒楼,洞庭酒楼。
随着京中大官进了酒楼,沿途聚集的百姓见已无热闹可看,便纷纷各自回家,大街上渐渐恢复了常态,就在这时,约千名民众从东面而来,吵吵嚷嚷向洞庭酒楼走去。
一直到进了酒楼,众亲兵才放松戒备,张焕从轿子里出来,苦笑一声道:“连吃一顿饭也要这样辛苦么?”
刘源连忙上前道歉,“这里常年安宁,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若有热闹之事,百姓们一般都是倾城而出。”
旁边的县令也笑着补充道:“今天的情形还算不错了,五年前襄阳王阁老来巴陵郡视察时,根本连城都进不了。”
“原来我还能进城吃饭,已经是万幸了。”张焕笑着连连摇头,“走吧!吃罢饭,早点赶路。”
他刚要上楼,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鼓噪声,“我们要见张尚书!”
声音十分清晰,张焕不由停住了脚步,惊讶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待卑职去看看。”刘源惶惶地跑了出去,他在大声说着什么,似乎在劝人散去。
“我们要回家!我们要土地叫喊声更加激烈,竟有不少是女人和孩子的声音。
半晌,刘源无可奈何地进来道:“回禀尚书,外面有千余名襄阳的难民,好像是他们的土地没有了,听说尚书在此,便要来讨个说法。”
“还有这种事,看看去。”张焕拔腿便向门外走去,亲兵都尉李定方拦之不及,连忙命令手下去控制局面,他则紧紧跟在张焕背后,走出了大门。
大门外,一千余人正聚集在一起,几乎有一半都是妇孺老人,见有大群人出来了,众人纷纷后退,不敢靠得太前。
张焕站在台阶上,他扫了一眼众人,他们眼中都充满了焦虑之色,便高声道:“我就是兵部尚书,各位乡亲有什么冤屈要找本官述说?”
这时,一名年长地老人上前施礼道:“禀告尚书大人,我等都是襄阳百姓,蒙大人的救助逃难至此,现在兵灾已平,我等便打算回乡,可听人说军队已将我们的土地当做无主之地收走了,我们特恳请大人给我们一条生路。”
“这怎么可能?难道你们没有地契吗?”
“回禀大人,地契是有的,但军队在清理无主之地时是成片成片的划界,我们的土地也在其中,说是要给予补偿,或者另外安置,可是到今天也没有一个说法,大人,我们的房屋已经大多被烧毁,若连土地也没有了,我们将如何回乡?求尚书大人给我们做主啊!”“求尚书大人给我们做主!”酒楼门前顿时黑压压跪倒一大片,张焕地脸色阴沉到了极点,李双鱼是怎么做事地?竟如此简单粗暴,自己好不容易创下的名声就要被他毁了。
想到这,他朗声道:“各位乡亲,此事我并不知道,不过请大家放心,我立刻派人和核查此事,只要各位有地契,就算地契遗失或者被战火烧毁了,只要有人证明,土地都会如数奉还给大家,绝不会侵占,十天之内,一定会解决此事。”
“谢尚书大人!”众人感激地磕了个头,纷纷站了起来要散去,可就在这时,离里张焕几丈外地人群里有一个男子忽然挤了出来,他目露凶光,手一挥,一道蓝色的利芒向张焕咽喉射来,迅疾无比,转瞬即到,周围的亲兵惊得连叫喊的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张焕正在安抚老者,他一扭头,利芒便已到了眼前,躲,已经来不及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一柄长剑从斜里刷地刺出,快如闪电,当!地一声脆响,剑身挡了利芒一下,利芒弹起,紧贴着张焕的头皮飞掠而过,钉在门柱之上,紧接着一道黑影猛地将张焕扑到在地,第二道利芒却从另一个方向射来,从刚才张焕所站之地,径直射进了大门。
所有的这一切,都在瞬间完成,时间就仿佛定格了一般。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二百九十四章 风起星星峡
现场顿时一片大乱,不等下令,近百名亲兵疯狂地冲上,将都督团团围住,李定方心都要吓得停止跳动,他瞬间便反应过来,连声大吼,“保护都督,控制现场!”喊罢,他抽出刀、恶狠狠地向发飞刀之人扑去,冲至近前,几个按倒他的士兵已经站了起来,一支淬毒的短箭早已射穿他的后颈,他死了。
平平已经扶着张焕站了起来,刚才张焕的头的台阶上重重地撞了一下,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清醒,百名亲兵已不给问话的机会,几乎是将他抬进了酒楼,平平则闪到一边,有些心疼地拾起刚刚买的几色糕点,早已被乱脚踩扁。
“平平姑娘,这次多谢你了。”李定方心有余悸地向平平施礼道谢,这次刺杀,显然手法是和杀元载的一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毒箭是从对面楼上射来,两支箭同时射出,应该是两个人,一人补射张焕、一人杀人灭口,而且这两个人肯定还在城内。
平平摆了摆手表示不用谢,她想起一事,又问道:“那个方无情呢?他怎么不在你们都督身边?”
“他随李小姐办事去了,本来约好在长沙碰头,没想到在巴陵郡便遇到了刺杀。”说到这,李定方若有所思,他偷偷瞥了一眼平平,语重心长道:“看来都督身边没有一个武艺高强之人,确实是不行啊!”
平平却懒得理会他的深意,她指了指地上的糕点没好气道:“这都是你的手下干的,该不该赔我?”
“该!该!该!”李定方一迭声答应,他忙叫了几个亲兵,命他们去买一车回来。这时,一名士兵从酒楼走出,对李定方道:“将军,都督叫你进去呢!”他又向平平施了一礼,“平平姑娘。都督也请你进去。”
房间内,张焕正仔细地查看着那把飞刀,刀长三寸、柳叶形,通身淬了毒。散发着诡异的蓝光,但无论从任何地方察看,都找不到制造者的标记,只能说这是自己打制,而那根毒箭却是标准的军弩,在军器监里,这样的弩箭少说也有百万支,而且打制人及批号也已经刮去,无法寻找到线索。
事实上张焕也并不是很关心杀他者是谁。想杀他地人多了,他哪能一一查去,只要没有明显的线索,此事也就罢了,正想着。李定方走进房间。躬身施一礼道:“请都督吩咐?”
“我来问你,射飞刀那男子可查到什么线索?”
李定方摇了摇头,“没有,他身上除了这一把飞刀。便再无他物,连衣服式样也是最寻常的行脚人打扮。”
张焕背着手想了想便道:“此事就此作罢,城内也无须搜查了,命弟兄们收拾一下,我们即刻南行。”
李定方答应一声,转身便要走。张焕又叫住了他。“还有襄阳土地一事,派人去告之李双鱼。该清的清、该退地退,我不希望再有下次。”
“遵命!”李定方行一礼,快步去了。
处理完刺客一事,张焕便对站在一旁的平平赞道:“我今天才发现平平其实很聪明,反应迅捷,在场的几百个男人没有一人能及。”
平平难得被张焕夸奖,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道:“其实那个人我早就看见了,别人都拖家带口、拎着大包小包,个个情绪激动,唯独他却异常冷静,为了挤到前面,还推翻了几个妇孺,我当时就怀疑他是不是想闹事,就拔剑守在你身边,没想到他竟然会是刺客。”
“我还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张焕沉吟一下便道:“我还要去长沙一趟,你能不能先回陇右,就不要跟我同去了。”
这次回陇右,他可能就会迎娶平平,裴莹让她来的用意也很明显地暗示了这一点,但她一直跟在自己身旁,回去再娶她,恐怕会影响她的名声,张焕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让她先回去的好,不料,他刚提出此事,平平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她一言不发,只默默地点了点头,便转身向门口走去。见她背影落寞,张焕心中忽然觉得有些不忍,自己以有心算无心,对她是很不公平,“平平!”就在她要出房门的瞬间,张焕忽然叫住了她。
平平停住了脚步,她没有回头,只是低下头,用手背偷偷擦了一下眼睛,“你还有什么事吗?”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
张焕地心中愈加歉疚,他连忙走上前,把她肩膀扳过来,此刻的平平已经是泪流满面,“对不起!我是因为担心你的安全,要不你就留下来,咱们一起回去。”
平平终于失声哭了出来,她紧紧地抱住张焕,多少年的委屈和痛苦在这一刻化作倾盆泪水,汹涌而出,而这一刻,张焕的眼睛也有些红了,他忽然想起了多年前那个穿着红衣给自己送饭地女孩,想起自己地落魄和孤独,只有她陪伴在自己的身边,给自己带来无数的欢笑和安慰,她或许并不聪明,甚至有些笨手笨脚,但她的心是纯洁地,她的爱不需要任何回报,她之所以回忆过去的张十八,那是因为过去的自己没有权力、没有金钱,只有对她的一份爱护,就是这一份爱护,她情愿用一生来回忆它的点点滴滴,而无怨无悔,这是一个没有被权势和世俗污染地女子,自己又哪里配得上她?
张焕紧紧将她搂在怀里,他觉得自己欠她实在太多太多。“我带你一起回家、回家。”
一个时辰后,张焕在数千军士地严密护卫下,离开了巴陵郡继续向长沙而去。
此时已是暮春,天开始热了,也是一年中生命力最旺盛的季节,树木繁盛、牧草肥美,就在张焕南下长沙地同一时刻,回纥又一次发生了王位更替
毗伽可汗病逝,其长子忠贞可汗即位。他继承了其父西进的决心,为安抚唐廷,忠贞可汗遂杀逃入回纥的唐将李正己,遣使送其人头归唐。并送良马三万匹向大唐谢罪,在安抚东方后,忠贞可汗派大将颉干迦斯率十万大军分兵两路,一路越过金山进攻葛逻禄人,另一路下北庭南击白服突厥人和沙陀人,与此同时,吐蕃赞普赤松德赞和大食人达成了和解,得以从吐火罗脱身,为支援葛逻禄人和白服突厥人。他亲自率六万大军北上安西,休整了近半年的安西争夺战再一次拉开了序幕
信鸽在天空疾飞,八百里加急信使在河西走廊上奔驰,激起滚滚黄尘,无数关于安西的情报向东方送去。四月底。张焕临时改变了访问长沙的计划,紧急返回陇右。
瀚海无边、戈壁漫漫,荒凉地旷野一望无际,夜幕低垂。远方是黑黝黝的折罗漫山脉,凄黯的大地上,除了那望不穿的黑影和叫不破地寂静外,便一无所有。
这里是敦煌郡北与晋昌郡的交界处,离星星峡约五十余里,一支六千人的唐军骑兵如黑色水银一般向北疾驶。黑咕隆咚的世界从他们身边飞掠而过。远方,一处湖泊已隐隐可见。
率领这支军队的主将正是张焕在河西的主将王思雨。两天前,星星峡的守军发来快报,有大量的沙陀人逃难涌入河西,王思雨立刻意识到,这是北庭境内的沙陀人出事了,现在是沙陀人逃难,但如果掉以轻心,下一步败退而来地就将是沙陀军,他连夜点军,向星星峡奔援而去。
大军疾驰,瞬间便抵达了湖边,湖边有大片的胡**,绿草茵茵,王思雨一抬手,沉声令道:“原地休息半个时辰。”
令如山倒,六千骑兵纷纷下马,各自牵马到湖边饮水,湖边上立刻热闹起来,王思雨心事重重,他快步走到一块平坦的大石上,摊开了北庭的地图。
自去年爆发回纥与吐蕃的拉锯战后,由于葛逻禄人和白服突厥人地反戈北庭,使得回纥在去年十二月退回漠北,聚居在沙陀州一直依附回纥地数万沙陀人也随之投降了葛逻禄人,现在大量沙陀人的涌入,只能说明北庭发生的异动。
从地图上看,沙陀州位于原来的庭州以北,和星星峡之间还隔着伊吾郡(今天哈密一带),如果沙陀人步行数百里来逃难,那就说明北庭之乱至少也是十天前地事情了。
“将军,程长史来了。”只见黑暗中,长史程铎在十几名随从的陪伴下笑着走了过来,“王将军,真是巧了,我也正要去星星峡。”
程铎是酒泉、晋昌、敦煌三郡的最高文官,全权负责处置三地的政务,他刚从酒泉过来,要去星星峡处理沙陀难民事件,正好遇到了王思雨。
王思雨连忙站起来,向程铎拱手道:“看来咱们都是为了同一事情。”
程铎走到近前,借着火把微弱的红光,他瞥了一眼地图,眉头一皱道:“王将军,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来!坐下谈。”王思雨将他拉坐在大石上,他也有些忧心忡忡,“不瞒你说,我感觉到这次回纥人来者不善,极可能不会再遵守去年和我们达成地协议。”
“你是说毗伽可汗病逝一事?”
王思雨凝望着映着一片白光地湖泊,微微点了点头道:“是的,回纥向来就有后任可汗不认前任可汗承诺地传统,再者,当初都督并没有与他们签订什么书面协议,彼此只是为了共同的利益而合作,现在我担心他们会以追击沙陀人为借口,从而进犯河西。”
程铎也沉默了,他承认王思雨说得对,李正己叛乱时,回纥人进攻朔方或许就已暗示他们的合作结束了,从前的合作是为了共击吐蕃,而现在当吐蕃不成为威胁时,回纥会不会进攻河西呢?
“不行,我觉得此事事关重大,我们要立刻禀报都督!”
王思雨站了起来,他毅然对程铎道:“我们不能坐等他们来进攻。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要进入战争状态,等都督来了再决定,可能就晚了。”
天蒙蒙亮时,王思雨的大军终于抵达了星星峡。星星峡位于河西走廊的最西端,这里是安西与河西的咽喉,战略价值不可估量,它名字中虽然带个峡字,实际上它是一条宽约三里、长十余里的狭窄通道,两边都是崇山峻岭,地理位置十分险要,后来的红军西路军便是在这里全军覆没。
唐军在这里驻扎着两个营共四千军队,牢牢扼守住了此地。在星星峡的旁边有一片湖泊,一座小镇临湖而建,叫胡柳镇,二百余户人家,大多是原来河西军地家属。汉人约占了一半。平时以放牧为生,不过自从唐军占领星星峡、并驻防了重兵后,一百多名从各地赶来做生意的妓女也落脚此地,使得原本清新纯朴的小镇里充满了廉价而又刺鼻的脂粉味。但此刻地胡柳镇已经人满为患。近万名从北庭逃来的沙陀人都挤住在小镇周围,到处都是帐篷,臭气熏天,小镇居民特地做了一道长长的木栅栏,将沙陀人与小镇隔开。
湖畔周围随处都可见骆驼、牛羊在吃草饮水,沙陀人都被缴了械。被一千士兵看守着。不准他们随意离开。
当王思雨的大军穿过小镇时,无数沙陀人都从帐篷里跑出来远远观看。尤其是一群群的孩子,在唐军骑兵的两边奔跑。
“好了,王将军,我们就在此分手。”程铎向王思雨拱拱手,他的任务是来接受这些沙陀人,将他们分别安置在几个县内,以防止他们聚众闹事。
“长史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王思雨留下五百骑兵协助程铎,他本人则率领大队人马向星星峡驰去。
唐军在去年占领星星峡后,又重新依山建造了两座城堡,连着原来的堡垒,一共就有了三座城堡,四千唐军就分别驻扎在其中,彼此相隔四、五里,分别扼守星星峡的东、中、西三段,互相呼应,使得整个峡口地防御滴水不漏。
驻防最东面城堡的都尉将军叫做丁啸远,三十余岁,他原本是被回纥掳去的汉人奴隶,张焕当年击破翰耳朵八里后,他获得了自由,便参加了唐军,一直追随张焕至今,他的妻子和孩子现在都在陇西郡,听说王思雨到了,丁啸远老远出了城堡前来迎接。
“除了这些沙陀人难民,最近可有军队败退下来?”这是王思雨最关心的问题,败军地征兆也就意味着回纥军向这边挺进了。
“回禀将军,现在还没有,我们已经派出五队斥候前去打探消息。”
王思雨点了点头,“你们做得很好,不过也要防止败兵以难民地方式的出现,我的意思是说,任何难民都要严格盘查,尤其是年轻青壮。”
“末将遵命!”
两人一边说,一边上了山道,快步向城堡走去,此刻天色已经大亮,但阴云密布,没有太阳,虽然现在已经快五月中旬,但山道上风力却很强劲,依然是寒意阵阵。
“这里什么都好,就是天气让人难过,已经初夏了,可一早一晚还冻得人要穿上冬衣御寒,到了中午又热得要死,光着膀子还流汗不止,真他娘的怪异!”丁啸远显然是不适应这里地气候,他忿忿地恨道。
王思雨却不想听他抱怨,他又问道:“你们三个城堡间靠什么联系。”
“烧干牛粪,一堆烟表示平安无事,每天早、中、晚各烧一次,夜间则用骑兵联系,将军请看,现在就是。”
王思雨打手帘远远望去,果然看见一条黑烟柱在远方城堡上冲天而起,可没多高便被风吹散了,丁啸远继续介绍道:“两道黑烟则表示有异常,提醒我们要开始戒备,几个月前吐蕃使者去陇右,点过一次两道黑烟,问题还算不大,但如果是三道黑烟,且有钟声敲响,那就意味着有军队来袭,不过至今还没有遇到过。”
丁啸远话音刚落,却猛地发现远方的烟柱竟忽然变成了三条,且隐隐有急促的钟声传来,丁啸远脸色大变,他只愣了一下,立刻跳起来大吼,“快!快敲钟,命令弟兄们集合。”
当!当!当!刺耳的钟声在城堡上空回荡,开始有一队队士兵执弩冲上城头,严阵以待,王思雨也顾不得再进城堡,他沿着原路跑回,大声喝令道:“所有人立刻上马!立刻上马!”
骑兵们纷纷翻身上马,五千余骑兵片刻便整队完毕,他们催动战马,仿佛一条黑色的洪流,向星星峡的深处疾驰而去。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二百九十五章 回纥西至
城堡的西面是劲风肆虐的旷野,星星峡在这里豁然开朗,在西天云下,便是大唐曾经拥有的、无边无际的北庭和安西,甚至葱岭以西那片更加广阔无垠的土地。
在一片阴云密布的天穹下,只见约三里外出现了一群群队伍不整的骑兵,他们没有统一的盔甲,所拿的兵器也是杂乱无章,马色斑驳,在进与退之间犹豫,惶惶如丧家之犬。
“将军,那就是沙陀人骑兵。”一名果毅都尉对王思雨道。
沙陀人从前是大唐的附庸,世代聚居庭州以北的沙陀州,以沙陀王任都督,在安史之乱后,大唐放手了对西域的控制,吐蕃人进军安西,回纥人进军北庭,沙陀人六千帐也由此沦为回纥人附庸,深受其统治之苦,就在去年底,吐蕃在军事上虽然处于弱势,在政治上却获得了成功,利用回纥西进的国策,一举拉拢了葛逻禄人、白服突厥人和沙陀人,使得战场形势逆转,回纥被迫退出了北庭,按照几方事先的谈判,北庭被三家所瓜分,沙陀人则占据了土地肥沃了伊吾郡。
只可惜好景不长,这次回纥大将颉干迦斯率十万大军出征,十天前,在沙陀州一举击溃了两万沙陀人骑兵,沙陀王阵亡,大量沙陀人被俘为奴,也有部分已迁到伊吾郡的人脱逃东迁,也就出现了一万多沙陀人逃入星星峡的情形,而眼前这支三千人左右的骑兵便是沙陀骑兵的残余部队。
城堡之上,两千余唐军已经严阵以待,还有刚刚赶来的五千余骑兵,也部署在城堡一侧。随时待命出击。
王思雨没有下达任何指令,他仍然在不露声色地观察,从气势上来,这支骑兵已是强弩之末。构不成对唐军的威胁,但王思雨想知道,在这些沙陀骑兵的后面是什么?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一名性急的偏将问道。
王思雨一摆手,“等!”
片刻,一名沙陀骑兵离开大队向城堡方向驰来,他一边奔驰,一边扔掉了刀剑、摘下了盾牌。最后他身无长物地来到城堡前,用一口流利地汉话道:“城头上尊敬的汉人大哥,我家将军特命我来说清情况。”
王思雨点了点头,“放他进来!”
城堡之门大开,沙陀使君进了城,被带到王思雨面前,他深深地行了一礼,他用那比百灵鸟还要动听的话语对年轻的唐军主将道:“沙陀人从来都是大唐的兄弟,我们为了生存,不得已投靠了回纥。就在我们想落叶归根的时候,回纥人杀来了,敌人杀了我们的父母、淫辱我们的姐妹,夺走我们地牛羊,烧毁我们的帐篷。我们就像一只受伤的大雁,家破人亡、即将死去,请将军敞开你慈悲的胸怀,接纳你无家可归的兄弟吧!”
“你们先回答我的问题。”王思雨的疑惑之心远远超过了慈悲心,“你们在哪里和回纥人交战?又在哪里摆脱了回纥人的追击?”
“回禀将军的疑问,我们八千骑兵在折罗漫山以北遇到了回纥人的大军,他们有三万人,我们奋力抵抗,但寡不敌众,还是被打败了。我们一路败退,最后到伊吾县他们才停止追赶。”
伊吾县离星星峡约三百里,一马平川,王思雨想了一想便笑道“你很会说话,我已经被你打动了,你们进入河西可以
他见使者欣喜若狂,又摆摆手道:“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我是有条件地。第一、你们要放下武器、离开战马,第二你们要一批一批地过关。每次不得超过三百人。”
王思雨的条件有些苛刻了,使者脸上的欣喜消失了,他为难地回头望了一眼,便道:“此事小人不能做主,我要去禀报将军,请将军稍候。”
“去吧!”
沙陀使者施一礼便匆匆离开了城堡,王思雨见他渐渐走远,当即对手下道:“我们既然已经派出大量斥候,那为什么在沙陀残军逃来之前,却没有一人回来禀报?这实在不合常理,我怀疑他们已经无路回来了。”众人都明白了将军的意思,不等他下令,都纷纷开始进行战斗准备,骑兵后撤、封砌城门,
一捆一捆的箭搬上城头,专门对付楼车和云梯地床弩也推上城垛,不仅如此,盛满了火油的黑色陶罐、装着火药的火色胆瓶等等武器,也从特种仓库里被搬运出来,准备给予敌人以致命打击,后面的城堡也严阵以待,防止敌军绕过前方的城堡前来袭击。
很快,沙陀信使便带来了新消息,他们愿意接受一切条件,只希望唐军能允许他们去寻找先期逃来的难民,对这一点王思雨答应了。
约一刻钟后,第一队约三百名沙陀骑兵放下刀箭,从城堡旁的小道慢慢驶进了星星峡,他们当即将马交给唐军,步行向小镇方向跑去,紧接着第二队、第三队
整整一个时辰,王思雨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一切都很正常,沙陀骑兵十分配合,甚至还有人跳下马,向城堡施礼以表示感谢
王思雨有些困惑了,他凝视着远方飞沙走石的大地尽头,难道真是自己错了吗?
“将军,你看!”一名士兵忽然指着斜刺里的西南方向大喊起来,王思雨顺他手指方向望去,隐隐约约看见了无数的小黑点在蠕动。
王思雨地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如果是平常,这些小黑点会被以为是狼群,但他现在却很清楚,这是回纥骑兵来了。
“看守好沙陀人,若半点异动,给我格杀无论!”
他异常冷静一一下令,整个城堡进行着紧急防御部署。数十名传令兵向后方奔去,再调酒泉和敦煌的军队来支援,同时又向陇右发出了警报。
最后王思雨又命副将杨汉带领一千骑兵绕袭回纥人的后方,一千骑兵向北驰去。很快便消失在一片巨大的山影之中。
情况远比王思雨想的严重,并不是二、三万人来袭,而是整整七万人,回纥大军地主力倾巢而来,一刻钟后,铺天盖地的回纥骑兵开始出现了五里之外,尘土飞扬,大地为之震动。渐渐地,回纥人地马速慢了下来,最后停步在三里之外,形成了几片巨大地乌云,密密麻麻地骑兵足足宽达数里。
回纥主将颉干迦斯一马当先,在一面狼头大旗下,他打手帘眺望远方地城堡,颉干迦斯今年五十岁,他原本是回纥夏留斯地区的总督,他屡次残酷镇压夏留斯人的起义。手上血债累累,但因他作战极有谋略,在对西方的一系列作战中,未尝有过败绩,所以他又被人称为漠北猎鹰。
这次他率军大举南下。用了声东击西之策,他先派五万大军越过金山佯攻葛逻禄人老巢,果然将驻扎在轮台一带(今天乌鲁木齐)的三万葛逻禄人调了回去,他立刻撤回佯攻之军,两军合并一处,直击北庭,回纥军三战三胜,击溃了白服突厥人和沙陀人的军队,仅仅半个月,十万回纥大军便横扫了整个北庭。
和毗伽可汗与张焕结盟。共同对付吐蕃人不同,颉干迦斯并不相信张焕会成为他的真正盟友,对方已经占领河西,那一步夺回曾经属于大唐地北庭、安西,焉能不是他张焕的既定目标?一旦自己与吐蕃激战,他张焕必定会趁机进攻北庭。
此时的颉干迦斯已经得到吐蕃赞普亲自领兵支援安西的消息,他知道。这极可能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为了彻底消除后顾之忧,夺取星星峡、将唐军堵在河西。也就成了他的第一战略。
同时,颉干迦斯夺取星星峡还有一个更深战略目的,他考虑着一旦与吐蕃激战,他便可以派一支军队从库克塔格山南路,沿赤河杀到吐蕃人背后去。
无论是堵住唐军,还是抄吐蕃人的后路,夺取星星峡都是势在必行。
“莫贺律达干。”他沉声令道:
“在!”一名回纥大将应声而出。
“你带本部五千军马急袭城堡,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撤退。”
“遵命!”
莫贺律达干手一挥,五支千人队随他出击,从巨大的乌云团中驰出,就仿佛冰山崩裂了一块,向城堡奔杀而去。
“大军就地扎营。”颉干迦斯下了另一道命令,夺取星星峡,他并不着急。
城堡上,数千唐军已经准备完毕,他们严阵以待,等候着与回纥人地第一战,在城堡的后面,五千骑兵横刀立槊,静静地排成一个方队,只等主帅一声令下,他们就将从星星峡中杀出。
此刻的王思雨表情异常严肃,他已经知道自己可能保不住星星峡了,回纥人的军队之多,远远出于他的意料,他不是一个极端之人,在他看来,士兵地生命远比死战到底的精神更重要,只要保住力量,就还有反击的机会,他绝不会拿士兵的生命来成全自己的名声。
如果支持不住,必然是要撤退,但在撤退之前,王思雨却想要好好地干上一仗。
这座最西面的城堡叫做白云堡,它是用灰白色的花岗石建造,远远望去,就仿佛一片白云,因此而得名,它是三月份时才正式完工,建造在一座低缓的土坡上,南面临山,北面是一条深谷,一条宽约两丈小道紧贴着城墙,通向星星峡深处。
城堡高约六丈,宽足足有一里,异常厚实,石墙上布满了箭孔,墙的正面打磨得十分光滑,大石块垒得密密实实,找不到可以落脚攀登的接缝,而石墙地顶部却象圆木桶一般向外鼓出,使得架楼梯登城也十分困难,但这座城堡也有它的弱点,那就是东西的那两道城门,没有什么护城河,如果有巨大的攻城器便可以直接撞开城门。
五千回纥骑兵已如风卷残云般地冲上前,他们冲上山坡,向城上射一通箭便又调头冲下山坡,就俨如一个大转盘,进行圆圈运动,离城堡最近也要八十余步。
对于敌人的挑衅,城上依然没有任何反应,连一根箭也没有射下,就仿佛一座空城一般。
王思雨就站在城门之上,他冷冷地望着城外敌军的表演,他们是想试探自己的火力,以确定进攻地位置呢!
三轮箭后,回纥人见无法试探出唐军地虚实,他们开始耐不住性子,跳下马,成群结队地向山坡上冲去,山坡上有一条石阶,战马无法跃上,面目狰狞的回纥军举着盾牌、手执短矛,成百成百地爬上石阶,仿佛灰黑色地浪潮向城门涌来,在人群中出现了三根巨大的撞木。
六十步、五十步城上还是没有反应,这种悄声无息给回纥士兵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他们的脚步不禁放慢了
三十步,反击终于爆发了,箭如雨,石头如冰雹般地落下,冲上最前面的数百人纷纷中箭倒地,或被石头砸得皮开肉绽,回纥人开始动摇、溃退,象退潮一般收缩回去,但很快又被逼上前来,号角劲吹,灰黑色的浪潮再一次奔腾而至,他们举着大盾牌,仿佛结成了一层黑壳,在他们身后是大群弓箭手,将密集的箭射向城头,掩护前方的进攻。
在黑壳之下,两百余人抱着一根巨大的撞木,向城门奔跑,仿佛一只黑亮的百足甲壳虫,箭雨射下,叮叮当当作响,杀伤力已经减弱,巨石砸下,砸出一个血肉坑,但又立刻合拢。
“一、二、三!”轰一声巨响,沉重的大铁门晃了一晃,沉闷的响声传遍了全城。
“再来!”一名千夫长红着眼大喊,就在这时,城上落下了数十只大木桶,木桶落地破裂,黑色而刺鼻的火油四处流溢,许多回纥士兵的身上也被火油浇透了。
一支火箭从城上腾空而起,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射进了厚厚的火油中,大火顿时冲天而起,烈焰腾空,城下已是一片火海,回纥兵撤之不及,惨叫、哭喊声骤然四起,到处是火人在城下奔命,张开手臂狂嘶,很快便被大火吞没了。
后面的士兵调头便逃,回纥人的进攻再一次动摇、溃退了,王思雨见时机已到,他冷冷一挥手,下令道:“骑兵出击!”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二百九十六章 回首西望
深夜,唐军开始撤离,回纥大军最终以伤亡六千余人的代价拿下了星星峡最西面的白云堡,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但在夺取中间一座城堡时,虽然伤亡远不像第一座城堡那么大,但却耗了两天时间,唐军的火药有效地放慢了他们的脚步。
时间,王思雨要的就是时间,在有针对性地抵抗了三天后,从酒泉、敦煌的两万五千名援军终于赶到,回纥军再也拿不下第三座城堡,颉干迦斯知道战机已经不再,他就此罢手,布重兵把守星星峡的中段和西端,将唐军堵在河西,自己则率领大军南下,要迎战吐蕃赞普赤松德赞。
五月二十日后,张焕亲率十五万大军陆陆续续抵达了星星峡。
这是张焕第一次来到星星峡,他默默地注视着远方,那片同样湛蓝的天空下,他的先辈们曾经在这片大地上纵横驰骋,侯君集、高仙芝、封常清,远至万里之遥的碎叶也曾建立了军镇,今天,他再一次来到了这片令人心驰神往的土地,他能否重振祖先的辉煌,将大唐的龙旗再一次插上怛罗斯的城头?
大唐的政局已经稳定,陇右的军刀已经磨利,粮草充足、战马数十万匹,他的士兵需要用战争获得土地和财富,他张焕也需要用更响亮的威名、用更强的实力走上含元殿上那最高之位。
天已经到了炎热的季节,无边无垠的戈壁滩上仿佛被流火笼罩着,唐军艰难地在戈壁滩上行军,不远处开始出现一排排茂盛的红柳林,逾过树梢,可以隐隐看见连绵起伏的山峦。
看见了勃勃生机,所有的人精神为之一振,树木茂盛。也就意味着他们的行军要到终点了。
“都督,前面有军马来了。”
张焕搭手帘向远方望去,白亮亮的阳光刺射他地眼睛。只见一队骑兵从红柳林方向飞驰而来,片刻便被引到他面前,为首之人是一名都尉将军,正是星星峡的驻防指挥官丁啸远。
“末将参见都督!”他翻身下马,半跪向张焕行了一军礼。
“你是丁啸远将
记得每一下属的名字和他们地长处,是做一个合格主公的必备,张焕微微笑道:“前年军院骑射第三名。我没记错吧!”
“都督还记得小人?”丁啸远十分惊讶,一种莫名的感动在他心中颤动,要知道。西凉军已经近四十万人了,这里面有多少都尉。而都督却还记得自己,一个当年被他解救的卑贱的奴隶。
“末将受王思雨将军之命,特来迎接都督。”
张焕点点头,他又温和地笑道:“说说看,敌军在星星峡的驻军如何?”
他已经知道了三座城堡已失其二,但唐军只损失了千余人,而且都是在与敌人骑兵白刃战中阵亡的骑兵将士,而对方却损失了近八千人。很明显,这是王思雨地作战思路,不拘泥于一城一堡的得失,在保证战略上不失败的前提下,尽可能地保存实力,并有效歼灭敌军地有生力量,这也是军院总教官白光远的作战思路。王思雨将它发挥得淋漓尽致。
“回禀都督。颉干迦斯在明辉堡和白云堡大约部署了九千余人。”丁啸远想起这次防守地失利,他不由叹了口气道:“末将等出战不利。丢失了关隘,请都督责罚。”
“颉干迦斯靠七万骑兵便能拿下城堡,我们有十几万大军,又有先进的攻城器,难道还夺不回来吗?”
张焕轻轻一摆手,“责罚之事以后再说,我要亲眼去看一看情况。”
大军浩浩荡荡向星星峡开去,两个时辰后,终于抵达了小镇,大军便在湖泊旁扎下了大营,密密麻麻的营帐一眼望不见头,足足连绵了十几里。
大营外的木栅栏已经围好,栅栏前挖了三条长长的壕沟,里面布满了尖桩和鹿角,大营里异常忙碌,一队队士兵正从马车上卸下物资,搬进后勤帐中。
一、二、三!十几名士兵拉起了一顶帐篷,随即将另一头的木桩深深地打进了泥土之中,大营两侧又传来一阵欢呼,几座高高的岗哨塔耸立起来了。
就在军营热火朝天的忙碌中,王思雨在十几个亲兵地陪同下前来向张焕述职,他不停地向士兵们点头致意,快步来到帅帐前,张焕的亲兵立刻向他行了一礼道:“都督早已等候多时,请王将军进去。”
帅帐正中摆放着一张巨大的沙盘,由十几块小沙盘拼成,足足占据了半个帐篷,上面是详尽的安西地图,东起酒泉,西至咸海,北达夷播海(今巴尔喀什湖),南抵吐火罗和大小勃律,沙盘上有白雪皑皑的山脉、有漫漫大漠沙丘,更有一处一处的绿洲和河流湖泊,数百座大小不一的城池、守捉分布在其中,这是近千名斥候耗时三年绘制而成。
帐篷里除了张焕外,还有几名随军谋士,一名专门管理沙盘地军务郎正抱着一本厚厚地册子站在一旁,册子里有每个城池的详尽资料,历史、民族、驻兵、人口,城池地情况等等,但也不是很完整,许多葱岭以西的城池情况还在搜集中。
此刻,张焕正将一面黄色的小旗从疏勒镇的城头拔下,他在路上刚刚得到消息,由于赤松德赞从吐火罗北上,必经疏勒镇,孤军守在疏勒的曹令忠已经被迫放弃疏勒,二千多名唐军和他们的家属一万余人转道去了于阗镇,现在情况不明,也就是说,现在的安西已经没有属于大唐的城池了。
夺回安西一直是张焕既定战略,占领河西后,由于两淮局势不稳,他便暂时搁置了西进的计划,转头向东发展,现在随着新内阁的建立,大唐三权鼎立的局面已经形成,时局也逐渐稳定下来,趁着这个朝局暂时稳定的机会,他便继续向西实施西进战略,在朝中,他让张破天代理自己的投票权,而他本人则将全部精力放在安西之上。
夺取安西,不仅仅是为了恢复盛唐的荣耀,它还有着更深远的战略意义,由于多年的黩武穷兵,吐蕃已经从二十年前最强盛之时慢慢走向了衰落,兵力锐减、财政枯竭,且失去了奴隶的来源,为了挽救衰落,赤松德赞在争夺吐火罗失败后,便将最后的希望押在安西上,企图控制整个安西,以安西为基地,从东西方贸易中获取最大的利益,而一旦它失去安西,吐蕃的势力也就将全面退缩回青藏高原,只会在衰落与内讧中走向灭亡。
而回纥已经将国策转向西方,但西方民族矛盾重重,大食人、葛逻禄人、夏留斯人、突骑施人等等势力也未必让它轻易西进,所以夺取北庭、安西,也同样回成为它西进的跳板,而且一旦西进失败,回纥必将回首东顾,这样安西和漠北,回纥便形成了对大唐的战略包围,如果河西、河湟等养马之地一旦失去,那汉人对付北方游牧民族也就将面临数百年的劣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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