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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_65 高月(当代)
这时,林知愚的妻子拉着儿子上前,将他摁在地上,“快!快给叔叔磕头。”
张焕叹了口气,一把将林知愚的儿子抱了起来,见他长得瘦弱,眉眼颇象林知愚,便问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孩儿回头望了娘一眼,怯生生道:“我叫林果儿。”
“那你长大以后想做什么?”
“我想考进士。”
张焕点了点头,不愧是林知愚地儿子,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玉坠,给林果儿挂上,将他交还师母道:“我会请大儒来教授这孩子,一定会让他实现林大哥的夙愿。”
杨玉娘擦去泪水,眼中流露出感激之色,她看了一眼张焕地身后,强展笑颜问道:“她就是你夫人么?”
张焕回头,见裴莹抱着孩子正向这里走来,便点头笑道:“是!她手中抱的就是我地儿子,叫做张琪。”
待裴莹走近,张焕便给她介绍道:“莹儿,这就是我师母。”
裴莹欠身见礼,又将儿子两只小手作揖,笑吟吟道:“给师祖母见礼!”
杨玉娘喜欢,连忙将张琪抱过,疼爱地点了一下他的鼻子,裴莹笑道:“索性我就和师母坐一辆马车,聊聊家常,就到我府里去,平平也在那里呢!”
众人上了马车,两队人马合兵一处,一起向城中行去,守城的士兵见都督回城,连忙列队行礼,张焕刚走进城门,远远地便见一袭红衣女子骑马奔来,正是林平平,在武威之战中,她也受了箭伤,再加上悲痛父兄之死,竟伤势恶化,崔宁便将她强行留在府中养伤,现在伤势已经痊愈,听说母亲到了,她特赶来迎接。
母女见面,又忍不住抱头痛哭一番,张焕则远远站在一旁,这时裴莹瞥了张焕一眼,便将儿子给了乳母,自己则悄悄走到他身边笑道:
“一路上你师母给我讲了很多你从前之事,听得出平平从小就很喜欢你,现在人家父兄都为你死了,你是不是该给人家一个交代。”
张焕摇了摇头,“我从小就视平平为妹,对她没有那种感情。”
“感情?”裴莹冷笑一声,“那你对杨春水就有感情吗?不过见了一眼而已,便放在心里惦记着,你青梅竹马的妹子对你一往情深,至今不肯嫁人,你却丝毫不放在心上。”
“以后再说吧”张焕知道妻子的想法,便打断了裴莹的话,“我现在没有这个心思,再说人家刚刚丧父。”
这时林平平看见了张焕,她快步走过来对裴莹笑道:“借你夫君一用可好?”
裴莹抿嘴一笑,“你若想要,我就把他送给你。”
林平平笑着掐了裴莹一下,便拉着张焕走到一边,她的笑容霎时便不见了,阴沉着脸冷冷道:“我问你一事,你地亲兵可以随便残杀百姓吗?”
张焕轻轻挣脱她地手,淡淡道:“我素来军纪严明,即使我的亲兵杀人。也一定事出有因。”
“那你跟我来!”林平平取出一张名刺塞给他,便翻身上马向城西方向驰去。
张焕看了看手中地名刺,这是他自己的名刺,上面的头衔是凉州都督,这应该是他在武威时地名刺,‘这是怎么回事?’张焕沉吟了片刻,便对裴莹道:“你带师母先回去,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他给蔺九寒施了个眼色,蔺九寒立刻率领百人跟着张焕向西疾驰而去。
“都督,在那边!”蔺九寒手指一座破旧的城隍庙。只见林平平身子一闪,进了庙中。张焕刚要进庙,蔺九寒却拦住了他。“都督,让我先去查看一下。”
“不用,平平不会有那个心。”张焕说着,便径直进了庙中,庙里门窗皆无,十分破败,好几处山墙都已经坍塌了。看得出这是一座废庙。
转进大殿。只见平平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给一个受伤之人换药。旁边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子,面容清秀,张焕隐隐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她?
那女子正在吃平平带来的面饼。忽然见涌入大群士兵,吓得她花容失色,立刻躲到林平平身后,张焕再看地上躺着的人,是一个年约五十余岁的老者,紧闭着双眼,可能是失血过多的缘故,脸色十分蜡黄。
张焕也觉得他十分面熟,再凝神一想,他猛地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在天宝县造水车地那个农夫吗?自己是给过他一张名刺。
“这是怎么回事?”张焕走上前沉声问道。
“小翠,这就是你们要找的张都督,你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林平平站起身,闪到一边。
那女子这才认出张焕,她连忙上前跪下,“都督告诉过我们,若有当官地欺压我们,便可找你告状,我们昨天来了,可是爹爹却被你守门的士兵砍伤,多亏平平姐救了我们。”
她思路清晰,口齿十分伶俐,几句话便将众人说得面面相视,脸色大变。
“你等一下。”张焕惊讶地打断了她地话,“你是说在我府前,被守门的士兵砍伤吗?”
“不是在都督的府门前,他们告诉我和爹爹,都督进京去了,我们离开府门没多久,就有两个蒙面人追上来,二话不说,举刀便砍,爹爹被他们砍中两刀,爹爹拼命拉着我跑,他们见路上人多,就没有追来,后来爹爹支持不住倒下,正好遇到了平平姐。”
自己亲兵居然哄他们自己进京了,张焕隐隐明白了什么,他又追问道:“他们既然蒙面,你怎么知道就是守门之人?”
“我爹爹用扁担和他们抵挡了两下,其中一个人的面巾掉了,就是守门的士兵。”
张焕背着手一言不发,半晌,他忽然冷冷问道:“你们要告的官是谁?”
那女子磕了一个头,恨声道:“我们要告的官就是欺辱我们河西难民地地军官,他用霉烂的米给我们吃,我们都可以忍,可他看中了漂亮地女子,就逼着人家陪宿,否则就赶出去,他看中了我,爹爹就带我逃了出了,来找都督告状。”
“你可知道这个军官叫什么名字?”张焕阴沉着脸问道。
女子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不过,他的手下都叫他陈将军。”
“陈平!”旁边蔺九寒脱口而出,陈平就是受张焕之令,全权负责安置河西难民,难怪那些亲兵要杀这对父女,陈平以前就是他们的头。
“去把昨天在府门前值勤地亲兵全部给我带来。”张焕终于动怒了,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片刻,二十几名亲兵被带了进来,一见大殿中的情景,其中两名士兵‘扑通!’跪倒在地,浑身颤抖个不停。
“很好!不用我审问就自己认罪了。”张焕慢慢走了过来,寒着脸道:“你们二人都是从太原就跟着我的老兵,我正是视你们为心腹,才完全信任你们,没想到你们却在背后坏我的名声。”
两人的身子渐渐地不再颤抖,他们重重地磕了几个头道:“我们对不起都督,任都督军法处置。”
“怎么处置你们等会儿再说,我先问你们。你们为何要杀这对父女?”
犹豫良久,其中一人叹了口气,“他们要告陈队正,我们是一时糊涂!”
张焕冷笑了一声,“看不出你们很讲义气啊,来人!”
旁边立刻站出五六个大汉,张焕一指这二人,“每人重打一百军棍,赶到河湟去养马。”
“多谢都督!”两人垂泪给张焕磕了一个头,跟着行刑手下去了。
旁边林平平知道张焕是轻饶了他们。她见张焕动怒,却不敢多说什么。只看他怎么处置元凶,这时。张焕见那老人已经醒来,便蹲下去问他道:“老汉,天宝县逃出多少人?”
老人摇了摇头,声音低微道:“一个也没逃出来,我是带女儿去昌松县相亲,才逃过一劫,我儿子也战死了。”
张焕心中难过。他站起来。指着这对父女对亲兵道:“把他们带下去好好疗伤,按军属的标准抚恤。再从我的名下另外划出十亩上田给他们。”
几个亲兵答应一声,把老人背了出去,张焕瞥了林平平一眼。“你和他们去吧!我怎么处置属下是军中之事,你就不要竖耳朵听了。”
林平平见他说中自己心思,脸不由一红,讪讪地跟着他们父女去了,蔺九寒刚要说话,张焕却一摆手拦住了他,他快步走到另一头一个破烂的窗户下,高声道:“不要偷听了,不会让你失望地,去吧!”
只听外边‘哗啦!’一声,随即有脚步声跑远。
张焕摇了摇头,回到大殿,他取出自己的金牌递给蔺九寒道:“你带五百人火速赶到长乐县,先不要打草惊蛇,调查清楚后,再将他给我抓来!”
蔺九寒领令,带着几个人去点兵了,张焕心情沉重,背着手在大殿里来回踱步,若不是今天这个偶然事件,自己怎么也不会相信陈平那个精明能干的手下竟然会做出这种事,难道真是知人知面难知心吗?看来有的时候仅仅靠信任是远远不够的。
他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回到了节度使行辕,行辕的官员们已经得到张焕返城的消息,早将行辕收拾得干干净净。
张焕大步走进行辕,不时有官员走出公务房向他躬身施礼,“都督回来了!”
“参见都督!”
张焕一一点头致意,他快步回到了自己房中,孟郊已经先到,正在整理桌案上堆积的文书,见张焕进来,连忙上前施礼,张焕摆摆手道:
“等一会儿再整理,先替我把杜先生请来。”
片刻,杜梅匆匆赶来,远远地向张焕施一礼笑道:“都督终于回来了。”
张焕一边请杜梅坐下,一边苦笑了一声道:“早知道今天会遇到这件事,还不如不回来。”
杜梅见张焕心情不大太好,便诧异地问道:“都督今天遇到了什么事?”
张焕便将陈平之事告诉了杜梅,最后叹了一口气道:“我总以为贪污坐赃、强占民女之事和我西凉军无缘,就算偶然有,也是因为军队扩大,一些良莠不齐的人混进来,诸如韦家旧部或者陇右大族子弟等等,却没想到我西凉军第一桩贪污坐赃大案,竟然是我从前的亲兵队正,真是莫大地讽刺。”
杜梅沉默片刻便劝他道:“都督也只是听说陈平给河西难民吃霉烂的粮食,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中饱私囊,或许他有什么隐衷,或许是他地下属擅自所为、他也不知道,至于逼良家妇女陪宿,这种事情往往会被人刻意扩大,或许他确实有一点不检点,但无论如何,都督先不要听一面之词,更不要先入为主,等调查出结论后再定罪也不迟。”
张焕点了点头,“或许你说得有道理,是我爱之深、恨之切,但更使我生气的是,这种事情竟然是从偶然事件中才得知,假如我那两个亲兵不头脑发热去砍告状地父女,他们也许就忍忍算了,那这件事就绝不会被揭出来。”
张焕背着手走到窗前,忧心忡忡道:“我现在担心的是还有多少大案我不知晓,或许现在还没有,但将来呢?等到发生了再杀人吗?所以必须要有什么办法来预防它们。”
杜梅这才终于明白了张焕的用意,他绕了这么个大圈子,其实是想建立一种监察制度,那他召见自己的用意难道就是果然,张焕仰头望着天空徐徐道:“本来我是打算效仿则天皇帝设立四匦,但这样一来会诬告四起,使陇右官员人人自危,即用之,则不应疑之,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应以预防为主。”
说到这,张焕转身凝视着杜梅,“我打算用胡镛主管政务,但监察权分置,效仿御史台,把现在的拾风使改为监察使,你就为我的第一任监察令。”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二百三十章 厉兵秣马(三)
三天后,西凉军中忽然爆出一个天大的消息:都督的前任亲兵队正,现任狄道兵马使陈平竟然以霉烂的糙米充作上米给河西难民就食,中饱私囊,又查出他多次在军中冒领军饷,累计从中贪污钱二万贯,都督已决定二日后斩首示众,消息传出,军中一片大哗,拍手称快者有,但觉都督量刑过重者也有。
这天清早,十几艘渡船停泊在黄河岸边,一队队士兵正列队上船,码头上,张焕骑着马和贺娄无忌并驾缓行,贺娄无忌是受命前往河湟,主持河湟新军的训练。
“到河湟后要严格训练新兵,尤其注意在高原上的强化训练,要为我们将来进攻吐蕃做好准备,以后我每年都会分批派士兵来你那里进行高原轮训。”
贺娄无忌点了点头,“请都督放心,我一定会用最严格的要求来训练他们,最多两三年的时间,他们就会成为真正的军人。”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张焕沉吟一下,又道:“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这次河西、河湟阵亡士兵的抚恤金办法已经出台了,每名阵亡士兵的家人可得二百贯的抚恤,不过一时没那么多钱,先支付一成,其余分十年按月供给,另外再追加十亩的抚恤田。”
“多谢都督了。”贺娄无忌眼中露出一丝欣慰,他知道按朝廷庆治五年定下的制度,士兵战死最多抚恤其家人五十贯,而且层层盘剥,最后到家属手中也只有十几、二十贯,都督却定下了二百贯的标准。这次河西军和河湟两地士兵战死二万三千余人,那就是四百六十万贯,由此可见都督是真的下了血本,他感激地向张焕深施一礼,“我替弟兄们给都督施礼了。”
张焕轻轻摇了摇头,他淡淡一笑道:“我也知道如此一来财政上负担是重了点,但若不重加抚恤,死去的士兵怎么能瞑目于九泉?活着地士兵又怎么肯为我们拼命?我一直以为,只有给予士兵足够的尊严,才能使他们竭忠效死、在所不辞。”
说到这。张焕纵马驶向一座小丘,他立马站在小丘之上。迎着猎猎河风,凝视着士兵们列队上船。这些士兵才是他打下江山的本钱,他又怎么能不善待他们呢?
“都督对士兵是很好,可是对旧部却有时不公。”眼看分手在即,贺娄无忌犹豫再三,他终于说出了这几天压在心中的话。
张焕没有说话,沉默良久,他才冷冷道:“你是说我不该杀陈平?”
贺娄无忌叹了口气。这一两年张焕权威渐重。已经很少象在东内苑时和弟兄们打马球、开玩笑那般无所忌讳了,众将在他面前感到更多的是威严和压力。可是有些话他若不说,恐怕西凉军中再没有人敢在张焕面前提起这些事。
他一咬牙便道:“陈平严重触犯军规,当杀!我对此并无异议。只是现在不是杀他的时候。”
张焕微微一怔,“为何?”
贺娄无忌翻身下马,单膝跪下行一军礼,大声道:“这一个月来都督大肆重用陇右望族子弟,辛朗久随都督,我不说他,而那马国瑞、白盛、荔非明二郎他们的老子虽然英雄,但他们本人又有何军功?却个个位居高位,为此许多军中旧部都颇有微词,可偏偏这个时候都督要杀陈平,他可是都督刚从军时便跟随的老人,这让弟兄们怎么想,请都督三思!”
张焕默默地看着他,过了很久,他终于长叹一声,翻身下马将贺娄无忌扶起,又揽着他的肩膀走到一处大石前坐下,沉吟一下,张焕便柔声对他道:“在我的记忆中,总想着旧部们怎样随我起兵,又怎么和我一同开创基业,我们在天宝县时粮食近绝,最窘迫之时每天只能吃一顿饭,后来又一起冒着百年未遇地暴雪行军几天几夜,拿下武威郡,这些我都铭记于心,你还记得在奇袭路嗣恭大营前,我答应过要让你们远征西方,封你们为西方之王吗?”
贺娄无忌默默点头,这些事他也铭记于心,他肃然道:“都督之志,我一向钦佩。”
“光有志向就够吗?”张焕凝视着浩荡的黄河之水,他眼中慢慢流出一抹痛苦之色,“这次关陇剧变,我们丢了武威老巢,二万将士全军覆没,又被裴俊趁机夺走大部分基业,我想每个人都应该反思,尤其是我,欲得天下却心胸狭隘,容不得异己,而且独断专行,样样大权都握在自己手中,就拿西征河湟来说,胡镛劝我不要操之过急,裴明远甚至已经提到张掖可能有变,可我却不听将计、不容反对,最后栽了个大跟斗,不过栽了也好,倒把我一掌打醒了。”
说到这,张焕地目光渐渐明亮起来,他挺直了腰对贺娄无忌语重心长道:“你要知道,我之所以重用陇右大族子弟,正是从长远考虑,实力是基础,但光靠打仗和杀戮只会成为朱泚第二,必须要建立起一个强有力的利益集团,才能在将来朝廷斗争中博取最大地利益。”
‘强有力的利益集团。’贺娄无忌喃喃念了几遍,他忽然站起来向张焕行一军礼,“都督,我明白了,我会劝告大家,请大家理解都督的苦心。”
“不要说得太多。”张焕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笑道:“你只要替我告诉弟兄们,将来我们攻下逻些,吐蕃美女会任他们享用。”
“吐蕃有美女?”贺娄无忌咧嘴一笑,他倒从来没有见过。
这时,一匹快马从东疾驰而来,行至张焕面前,马上骑士禀报道:
“都督,太后特使已经进城,胡先生请你速回。”
“我知道了。”张焕翻身上马,向贺娄无忌一拱手,“贺娄将军,河湟新兵我就交给你了。一路顺风!”
“也请都督保重!”
贺娄无忌大步上了船,十几艘大船缓缓启动,顺黄河水向北驶去,渐渐地消失在天尽头。
金城郡,节度使行辕附近这些日子格外热闹,早在六月初,离行辕约一里地外的几座闲置老宅便已被拆除,占地近百亩的空置地上,数千匠人一直在紧张地忙碌着,从目前出现的简单构架上看。这里显然是在建造一片规模庞大地建筑群,而且在工地周围还有数百名士兵来回巡逻戒备。不准闲人靠近,它地神秘反而激起了金城郡民众的好奇心。不少有眼光地人立刻做出了判断,这一定是在修建新的节度使行辕,确实,一里外的节度使行辕还是在永徽年间用一座民宅改建而成,是有些陈旧了。
对于这个传言,官方没有否认,没有否认自然就是默认了。在平静地日子里。变化是最值得期盼的事,于是每天都有一群群闲人来附近指指点点。‘那里一片水坑是后花园池塘吧!’‘还有地下室,这一定就是秘密监狱了。’只要闲人们没有越过红线来探看究竟,巡逻的士兵也就不去管他们。
不过今天却没有一个闲人。
在新修建筑群和节度使行辕附近皆戒备森严,近千骑兵拦住道路两侧不准行人通过,道路上显得空空荡荡,只有数百名从长安来的宫廷侍卫等候在衙前,他们护卫着大唐太后崔小芙所派特使于一个时辰前刚刚抵达。
特使自然就是李翻云,不过这一次来地却不仅仅是李翻云一人,还有一个宗室亲王也一起跟来,他便是当今皇上的亲生父亲、原嗣庆王李,不过他现在已被封为洛王,除了亲王头衔外,他还是朝廷宗正寺卿,主管皇室事务。
李俅约五十余岁,身体异常肥胖,他总喜欢眯着眼睛打量人,据说眯着眼睛可以使眼光收敛,能汇集出几道精光来,给人以震慑感,久而久之,他也就养成了习惯。
他尤其喜欢别人评价他老谋深算,可他偏偏是个忍不住话地人,三言两语便可使他的内心坦荡无余。
李俅地生父是唐玄宗李隆基的第一任太子李瑛,开元二十五年,太子李瑛过早地暴露出登基的野心而被李隆基所杀,他便过继给了膝下无子的李隆基长子庆王李琮,现在,他五岁的幼子又是大唐皇帝,也正是因为这几层关系,李俅便一直以宗室领袖自居。
此刻,在张焕的会客室里,李俅端着茶,眼睛却眯缝着打量对面的张焕,张焕地身份他早有耳闻,不过他却没有太放在心上,一个私生子而已,算不上是皇室中人,但这两年随着张焕地崛起,李俅的心态也略略发生了变化,就算张焕是豫太子之子,可是他没有参拜过宗庙,还是不能列班皇室,而宗庙正是他李俅掌管,换句话说,张焕地身份还没有经过他的点头,那永远也只能是一个伪皇族。
不过这个张焕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不仅将他添于末座,连上茶也是最后一碗才端给他,自诩重视细节的李俅开始有些不满了,他很想发作一番,可今天要谈论地事情却又使他不得不忍下这口气。
坐在主位的是正使李翻云,她从进来到现在皆面无表情,似乎她和张焕只是初相识,只是娴熟而专业地提着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武威阵亡的将士人数?逃出的难民数量?他们的近况又如何?等等等等,而回答她提问的也不是张焕,而是张焕的首席幕僚胡镛,张焕则远远坐在一旁,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一问一答谈了足足半个时辰,李翻云话题一转,又提出了一个和今天出使明显没有关系的问题。
“请问胡先生,我们来时见附近正大兴土木,不知在修建什么?”
这时,一旁的李俅再也忍不住,他重重地咳嗽一声,示意李翻云赶快进入正题,李翻云脸色一变,眼中忍不住流露出极度厌恶之色,但霎时又恢复了常态,难道自己这半个多时辰不着边际的问话,他就不明白他不该留在这里吗?
对于李俅的跟来,李翻云始终不明白崔小芙的用意是什么?崔小芙并没有告诉她,甚至崔小芙给张焕信中所写地内容。她也不知道是什么?还有一个多月前,崔小芙下旨命张焕将儿子质于京师,这件事她也是事后才知晓,很明显,崔小芙已经不再象从前那样信任她,这个微妙的变化大概就是从她可以列席内阁会议后不久开始,没有任何事先的征兆。
李翻云是一个极敏感而且极聪明之人,她略略已经猜到崔小芙对她的冷落或许和张焕有关系,就在李俅重重咳嗽的之后,她猛然明白了。
崔小芙和李俅之间也一定是达成了什么协议,而且她这次出使陇右的任务。极可能就是和李俅有关系。
此刻这个任务就在她身旁一名宦官所捧的描金象牙匣中,这也是从前所没有的。以前崔小芙的密信都是由她随身携带,而现在特使是特使、密信归密信,她看不到信的内容,但她不出手,信也递不到张焕地手中。
既明白密信的内容极可能和李俅有关系,李翻云便一时陷入了沉默,究竟自己在这次出使中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呢?
这时。一直在旁边心不在焉地张焕忽然笑道:“那片正在修建的房屋正是我地节度使新衙门。这里实在太旧,该换换地方了。”
从表面上看。张焕坐在一旁确实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时投向窗外,但这只是表象。他其实也在推测李俅同来的用意,李俅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落入他眼中,从安排座位时李俅脸上露出的明显不满,到上茶时他几欲发作,再看他此时急不可耐相,张焕便可推测出,这是一个急躁而浅薄的王爷。
不过张焕本人对那个匣子里地密信倒也十分感兴趣,既然这个王爷催促看信,那崔小芙地安排就是这个王爷也必须在场了。
他便不再拖延,微微一笑道:“不知太后可有什么信件给我?”
“有!”李俅一下子站了起来,他大步走到宦官面前,取过匣子,将它推给了张焕,“这就是太后给张使君的信。”
言罢,他也委实不客气地往李翻云地旁边一坐,肥硕的肉抖了一下,紧靠着李翻云纤细的娇躯,李翻云厌恶地向旁边挪了挪,可这样一来,李俅便取代了李翻云地主位,形成喧宾夺主之势。
这时,坐在对面的胡镛也向左移了移,将位置让给了张焕,张焕坐上前,取过象牙匣打开,里面只有一封崔小芙的亲笔信,‘冠军大将军、陇右节度使张焕启’,信用火漆前后封严,张焕撕开信皮,取出了里面的书信。
他大致看了一遍,心中不由重重地‘哼!’了一声,信中内容竟是向他推荐六个人为河湟各郡刺史,这六个人皆是皇族,名单上的第一个人正是李俅之子李运,推荐为西平郡刺史。
前段时间为讨好裴俊而逼自己儿子进京为质,现在居然又堂而皇之把手伸进河湟,她崔小芙倒真会做人,而且河湟一共只有八个郡,她便一下子想要去六个,真亏她开得了这个口。
张焕眼睛一挑,迅速瞥了李俅一眼,只见他满脸期望的看着自己,这一刹那,张焕忽然明白了崔小芙的险恶用心。
从表面上看,若自己一口答应,李俅会大喜过望,但这个人情却是她崔小芙的,而自己不答应,得罪李俅的却是自己,一般而言都会这么想。
可再深思一层,崔小芙为什么要让李俅来?李俅是做什么的,宗正寺卿,负责鉴定皇族身份,而自己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得罪李俅的后果是什么?崔小芙明明知道西平郡是河湟的中心,自己绝对不会答应,她才特意提出给李运,莫说西平郡,河湟八郡中的任何一个郡自己都不会让出,这一点她崔小芙也很清楚。
她这样做是为什么?张焕冷冷一笑,原以为和崔小芙的矛盾要很久的将来才会暴露,却没想到这么早就露头了。
当下他将信一收,含笑对李俅道:“王爷的心愿我已知晓,只是朝中的规矩王爷想必也知道,此事绕不过吏部,既然是太后的意思,我自会向吏部说明。”
李俅见张焕说得十分圆滑,他的脸当即沉了下来,索性直说道:
“张使君别忘了,我可是宗正寺卿,难道张使君就没有求我之处吗?”
“王爷远来劳顿,请先歇息吧!”张焕站起身,瞥了他一眼,冷冷道:“胡先生,替我送客!”
说罢,他大步走进了里屋,就在进屋的一霎时,却发现李翻云迅速给自己使了个眼色。
“张焕,你不要不知好歹!”屋外传来了李俅的咆哮之声。
“王爷,请吧!”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来送我?”
屋内,张焕冷冷一笑,将崔小芙的信撕得粉碎。
“都督,其实你答应他又何妨。”李翻云等人走后,胡镛笑着对张焕道:“他们不过是想来镀一层金,给他们做个有名无实的刺史就是了。”
“如果他们不肯做有名无实的刺史呢?”张焕轻轻摇了摇头,他负手在房内踱步沉思,“你或许是不了解崔小芙,她是个野心极大的女人,如果能将手伸进河湟,她怎么可能让一些纨绔子弟来任职呢?这些一定是她精心挑选的能干之人,我们可不能想当然。”
“那都督的想法呢?”
张焕毫不犹豫道:“河湟绝不容许任何人染指,既然已经有人伸手过来,那我们的行动也应立即开始!”
就在这时,门外有亲兵禀报,“都督,李特使派人送来一封信。”
刚才李翻云走时给自己使了个眼色,他就知道她必然还有后着,果然来了,张焕微微一笑道:“让送信人进来。”
片刻,一名侍女在亲兵的引导下快速走进,她给张焕行了一礼,“我家小姐让我来转交一信,她还让我转告,她出来相见不便,就决定不见张使君了。”
说罢,她取出一信递给了张焕,张焕知道是李俅在旁的缘故,大姐才不能来见自己,他没有多说什么,径直接过信打开,字写的十分潦草,看得出她是在匆忙之间写下,信中只有一句话,‘朝中或有大变。’
张焕一怔,这是什么意思,想了一下,他又追问侍女道:“李小姐还说了什么?”
侍女摇了摇头便行了一礼要走,张焕却叫住了她,他飞快写了一封信,交给她道:“请把此信转交给小姐。”
待亲兵将侍女带下去,张焕便将李翻云的信交给胡镛,“胡先生,你来参详一二。”
胡镛接过信看罢,不由淡淡一笑道:“都督发现没有,李翻云原来写的是‘朝中或有异变’,可她把‘异’字划掉了,改成了‘大’字,这说明事情可能会很严重,既然连李翻云都认为严重,那都督说会是什么事呢?”
张焕没有回答,他背着手站在窗前,遥遥地凝视着东方,不知崔、裴二人之间又爆发了什么大事?裴儿此番东去,但愿她不要卷入其中,早一天归来。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二百三十一章 厉兵秣马(四)
这一天,长安新丰县的官道上远远地来了一行人,来人全部都骑着马,约数十人,每个人的脸上都风尘仆仆,充满了疲惫之色,在队伍的中间有一辆马车,车帘拉了一半,露出一张憔悴而惨白的面容,若张焕见到她,必然会大吃一惊,她不是别人,正是去了襄阳的张若镐之妻王夫人。
在太原时,王夫人身材均匀、肌肤细腻,虽然年近四十,却别有一番风韵,宛如少妇,但此时的王夫人刚刚四十岁,皮肤却已经布满皱纹、干涩而无光,就象五十岁的老妇一般。
王夫人在张家衰败后,便带儿子回了娘家,一些张家族人也依附他们去了襄阳。
她本希望能在娘家的支持下熬出头来,怎奈世态炎凉,王家并不欢迎这个破落世家的主母,尤其是王昂的妻子更对她深恶痛绝,使得王夫人一家竟成了寄人篱下,再加上张煊不争气,在襄阳吃喝嫖赌,几年时间便将王夫人带来的一点钱挥霍一空,张家族人见依附他们无望,都一一先后离去,就连二儿子也借口去广陵做生意,从此一去不返。
到了最后,堂堂的前礼部尚书之妻竟窘迫得趁夜间偷偷替寺院抄写经书为生,也就在这时,左相裴俊忽然派人找到了他们,表示愿帮助他们重建张家。
虽然王夫人知道裴俊不过是想用他们做傀儡,但已经饱尝人间沧桑的她还是毅然答应北上。
“煊儿,你知道新丰县为何叫这个名字吗?”王夫人见儿子精神萎靡不振,便笑着问他道。
张煊和从前没有什么变化,不过他的妻子、王昂的女儿已改嫁山南大族。倒是小妾花二娘对他情深意重,在他们最困难地时候也不弃不离、洗净铅华,夜间,婆婆抄写经书、她则浆洗衣服,一起养活这个无用的儿子及丈夫。
张煊一路劳累,唯一的马车又被母亲和媳妇坐了,他心中正窝气,听母亲问他,便脸一沉没好气地道:“你明知我不懂还来问我,是想丢我丑吗?”
王夫人心中叹一口气。依然柔声道:“汉高祖刘邦是彭郡丰县人,他见父亲思念家乡。便按家乡原貌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丰县,故而叫做新丰。我记得你父亲从前给你讲过的。”
“父亲已经死掉几百年了,我哪里还能记得?”张煊恶声顶嘴道。
“你!”王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她刷地一下将车帘拉下,忍不住在车中垂泪不止,旁边花二娘见了,连忙安慰婆婆,“煊郎从来没走过这么长的路。他累了。
所以心情不好,婆母就不要生气了。”
王夫人轻轻摇头。“这是我的报应!”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片急促的马蹄声,似乎有千人奔腾而来。
紧接着接送王夫人的使者在外急声禀报道:“王夫人,裴相国亲自来迎接你们了。”
王夫人吓了一大跳,连忙将眼泪擦干,又向脸上薄薄施了一层粉,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时马车已经停下,车门开了,使者在外面道:“请夫人下来吧!”
王夫人走下马车,只见远处黄尘滚滚,千余骑兵护卫着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她又看了看儿子,他也下了马,吓得面色发黄,腿在瑟瑟发抖,竟悄悄向后挪动。
“没出息的东西!”王夫人恨得直咬牙,她头一仰,迎着裴俊地队伍大步走上前去。
裴俊是在出兵陇右时发现了崔圆的异常,他并没有就此罢休,相反,他一直在悄悄调查崔圆异常表现地真相,最终,他从崔雄那里得到了真相,崔圆竟已经无法调动山东清河军,这个发现让裴俊欣喜若狂,一个釜底抽薪之计随即悄然跃入他的脑海之中,巡视良久,他地目光便锁在了落魄襄阳的王夫人身上。
远远地,裴俊已经看见王夫人下了马车,他翻身下马,笑呵呵迎了上去,“夫人,我们已经数年未见了。”
王夫人上前轻施一礼,“见过裴相国。”
这时,张煊踌躇半天,终于磨磨蹭蹭走上前,给裴俊深行一礼,“参见裴相国。”
裴俊打量他们母子一眼,便微微笑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前面就是新丰驿,你们随我来。”
很快,一行人来到新丰驿,找了一间静室,三人坐了下来,裴俊略一沉吟便道:“我与张尚书素来交情深厚,不忍见张家衰败如斯,本来早就想有所表示,但俗事缠身,一直拖到今天,这次将夫人接来,就是希望夫人和公子能重振张家声势,使我老友能在九泉下瞑目。”
“可是太原本家已被张若锦所占,我们回不去。”裴俊温和的态度渐渐提升了张煊的胆量,他忽然插口道。
“张若锦不过是崔圆的一条狗而已,哪里配做张家家主。”裴俊神情显得十分愤怒,他眯着眼注视着张煊道:“而你就不同,你是张尚书的嫡长子,以你尊贵地血统,试问谁还比你更适合做张家家主?我会给你们另置大宅,按月给你们例钱禄米,要让你们取代张若锦。”
裴俊一边说一边注视着张煊地表情,见他面有狂喜之色,心中不禁暗暗得意,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王夫人忽然道:“裴相国地厚意我们心领了,不过张家已亡,徒增一个门面也无意义,只能辜负裴相国的美意了。”
“母亲!”张煊大急,母亲怎么能拒绝,难道还穷得不够吗?他刚要反驳,王夫人却一摆手拦住了他的话头,继续道:“这次我们东来其实是想去陇右投奔张焕,先夫对他有恩,我想他会给煊儿一个前途。”
裴俊暗呼厉害,这个王夫人虽是女流之辈,眼光却歹毒,竟看出他裴俊地急切心理。趁势讨价还价了,他干笑两声便道:“裴夫人有所不知,我听说张若钧和张灿父子便在陇右为官,尤其张灿还在文郡成立了张家,哪里还有你们的位子?太原便是你们张氏本家,去太原岂不是更好?这样,为了让令母子在太原安心生活,我奉送一处千顷田庄以做夫人养老之资,总比在襄阳寄人篱下好,夫人以为呢?”
说罢。他目光移向张煊,陡然变得严厉起来。张煊被裴俊严厉的目光吓得一哆嗦,本能地拉了拉母亲。让她答应下来,但王夫人却丝毫不为所动,她轻轻地一掠发梢,淡淡笑道:“裴相国地祖籍不也在河东吗?可现在裴氏却在河北独据一方,可见在哪里发展并不重要,关键是要有机会,煊儿虽然愚笨。无法继承父志。但做个县令、长史还是有这个能力的,我听说张焕刚夺下河湟。他若连这个机会也不给煊儿,他也真枉姓张了。”
说到这里,王夫人站起身再向裴俊深施一礼。拉着张煊道:“煊儿,我们走吧!”
张煊直到现在才明白母亲的心思,他不敢再插嘴,跟着母亲便往外走,裴俊则一声不语,冷冷地注视着王夫人,一直望着王夫人即将大步走出房门,他才暗叹一声,无奈地说道:“好吧!我可以举荐张公子为清源县县令。”
王夫人的脚步停下,她回头望着裴俊微微一笑道:“直到现在我才感受到了裴相国与先夫的友情。”
送走了张家母子,裴俊背着手在房间里低头踱步,张家母子不过他连环计中的第一环,一个引子罢了,现在引子已经布下,下一步却不能等得太久,一旦被崔圆知晓,自己的计也就破了,关键要时机抓得巧,一旦新张家开府,就要立即行动,想到这,裴俊立刻下令道:“命杨烈部随时准备进驻太原。”
宣仁三年六月十八日,远赴襄阳的王夫人携儿子张煊返回了太原,他们在裴俊的支持下重开张府,吸引了许多散居河东的张氏族人来投,可就在王夫人建张府三天后,原河东太原兵马使杨烈忽然率两万人进驻太原,口口声声支持故主重建河东张氏,而驻扎在太原地三千崔家军队见来军声势浩大,他们一面向南撤离,一边派八百里加急赶赴长安,向崔圆禀报太原剧变。
张氏高调崛起的消息震惊了平静地朝野,但不少人都心知肚明,他们看到了隐藏在其中的杀机,目光皆不约而同地投向崔圆。
崔府,退居幕后地崔圆依靠在软椅之上,呆呆地望着天空中的白云随聚随分,他已经就这样呆坐了半个时辰,儿子崔贤则站在他身后,不敢打扰父亲的思路。
很明显,裴俊已经发现了端倪,便借口张家崛起而占领太原,这是他在试探自己,若自己置之不理,那就证明了他的推测正确,他必然会得寸进尺,一步步向南推进,平遥、临汾、上党最后占领河东全境,不仅如此,他还会完全控制关中,届时大唐核心之地,皆为裴家天下矣!
唯一的对策就是将山东军调入河东,可是崔庆功已掌握军权,他不会离开山东,更不会主动交出军权,也只能靠夺取其军权。
让崔圆迟迟下不了决心是现在回山东夺兵权则过于仓促,他本打算徐徐拉拢崔庆功的左右,将他架空后再行夺权之事,而太原出事,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看来自己是必须回一趟清河了,可用什么借口好呢?对,中元祭祖!
就在崔圆深思熟虑之时,一只温软的小手握住了他粗糙而苍老地手掌,崔圆低下头,见是懂事地孙儿崔曜站在自己面前,他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沙哑地问道:“怎么现在就下课了?”
“师尊有事先回,留下地题孙儿已做完,特来探望祖父。”
对这个聪明知礼的孙子,崔圆是不遗余力地培养,为他请来当世大儒教授,甚至有时还自己亲自授业,还特准他进自己的内书房读书,所有地一切都是希望他将来能成为继承崔家大业的栋梁之才。
“祖父,孙儿有一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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