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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60 高月(当代)
“一起带到陇右。交给地方官安置。”张焕见众奴隶已经快吃完,便对蔺九寒道:“让他们都站起来排好队,我要对他们训话!”
“是!”蔺九寒手一挥,数百名士兵立刻进入奴隶群中安排队列,很快。一众奴隶排成了一个巨大的半圆形,张焕踏上一个高台,他扫视一圈众人,高声道:“各位,我便是陇右、河西节度使,欢迎大家加入西凉
“我大唐男儿既生于世间,就是要为国杀敌。博取功名。岂能委身为奴,从现在起,我就正式解放你们为自由人,和我所有的士兵一样平等,只要你们立下功绩,你们一样能升官进爵,甚至成为将军。”
寒风中,一众奴隶呆呆地望着这个年轻的主帅,没有人带领他们振臂高呼。但他们地眼中都流露出喜悦和激动地光芒,本来,他们的命运已经注定,将一生一世与人为奴,但苍天却又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我会派人去寻找你们的父母妻儿。将他们接到陇右。授予田地房宅,让他们成为军户。若你们打仗勇敢,立下功绩,他们会得到更多的田地,你们将来退役也会荣耀地度过下半生,但如果你们贪生怕死,甚至当了逃兵,那你们家人也会同样成为军奴,你们以后会慢慢知道,我西凉军赏罚分明。”
训话完毕后,一众奴隶便正式成为了新兵,他们暂时被分配到各军伍中,由伍长带他们回去安排,回陇右后再由新兵局统一安排,整个军营里立刻变得热闹忙碌起来。
张焕在数十名亲兵地环卫下,一座军营一座军营地探视,有的新兵在接受伍长讲述军规,有的在换军服,有的在拉弓试
走到最边上一队军营时,却听见里面发出一阵阵叫好声,走进帐门处,帐门的几名士兵立刻行礼,张焕摆摆手,让他们不要声张,进了大帐,只见帐中约有一百多人正围成个大圆圈,里面有两名士兵正在博斗,一名原是特勤营飞猿队的队副,叫李志远,在会西堡一战中表现出色,而被升为亲兵营左郎将,他入伍前曾是长安最有名的秦川剑馆地副总教头,身轻如燕、武艺高强,也是因酒醉杀人被发配到河西戍边,被张焕破格启用。
而与他对搏地一人似乎是今天的新兵,只见他年纪约二十七八岁,面如重枣,目光冷厉,他最大的特点便是身材极高,与西凉军头号猛将成烈有一比,仿佛一座山一般,这个人张焕似乎在奴隶市场见过,当时他和另外十几个奴隶一起被巨大的铁链拴住手脚,是要卖做护院家丁的,却没想到他居然有武艺在身。
李志远仿佛一条鱼一般围着他飞快游走,越来越快,疾如旋风,但这个人却巍然不动,目光却似一根线将李志远牢牢拴住。
李志远忽然身子一转,身体陡然加速,俨如鬼魅般窜到他身后,一声暴喝,飞起一脚迅烈无比地向他后腰间踹去,这是他的成名技之一,叫做霸王鼎,曾经一脚踢断过三寸厚的石板,若踢实了,连熊也未必经受得起。
军营内齐声惊呼,虽然军中比武不容情,但李志远对初识之人便使出绝技,却是头一次,张焕却笑而不语,他眼光犀利,看出李志远已是迫不得已,那大汉虽然没有什么动作,但他的目光却十分厉害,牢牢盯住了李志远,让他根本没有出招的机会。
瞬间,李志远地脚已经到了他的后腰,那大汉似乎没有任何反应,脸上只是冷冷而笑,大帐中人人脸色大变,皆以为那大汉难逃此劫了,就在这时,张焕身边的蔺九寒却脱口而出:“好功夫!”
张焕瞥了他一眼,他也看出来了,此刻大帐中除了张焕和蔺九寒外,只有李志远心中有数了,他这一脚看似要踢中那大汉的后腰,但那大汉就在刚才自己起脚的一霎那,身子诡异无比地向前移了一尺,根本使人无法察觉。但就是这一尺。使自己踢到他时,劲道正好消失,而对方根本还没有出手。
就在李志远心中暗暗叫苦之时,张焕却笑了笑道:“好了,点到为止!”
众人这时才发现都督原来也在大帐中。纷纷跪下一膝施礼,“参见都督!”
“大家起来吧!”张焕摆了摆手,走到二人身旁,李志远忐忑不安地再施一礼,张焕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新兵入营应当讲军规、知军史,老兵不得欺侮新兵。这是西凉军规。你呢!以堂堂郎将地身份先与新人好勇斗狠起来,也不怕斗不过人家,在新兵中堕了我西凉军地军威吗?”
“末将知罪!”李志远惭愧地道:“愿受都督处罚!”
张焕望着他沉声道:“看在新兵入营,我这次给你留个面子,但记下三十军棍,先去吧!”
“谢都督留情!”李志远深施一礼,转身去了,张焕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大汉,他暗暗点头。这个汉子武功高强还是其次,关键是他很会为人,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将李志远打倒,却始终在众人面前保住他面子。
“你叫什么名字?”
大汉半跪下来答道:“回都督话,小人姓方。名无情。”
“方无情?”张焕微微一笑问道:“这是你地真名吗?”
“回禀都督。小人是江油老君山哪吒宫青牛真人大弟子,名字是师傅所起。已经用了二十余年,真名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张焕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如此高强地武功,怎会沦为奴隶,委实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方无情叹了口气道:“朱命我师父率弟子从军,师父不从,朱便派人率大军打上老君山,烧了哪吒宫,众人失散,小人也受伤被俘,最后被卖为奴隶,小人本想到了新主家后再逃走,却不料被都督所救!”
“原来如此,那你可愿意从
“小人愿意,只是小人还有一点难处。”
“什么难处?”张焕依然面无表情地问道,他心中已经有些不悦,不过是一个新兵,也能和自己讨价还价吗?
张焕身旁的蔺九寒十分欣赏方无情的武艺,他猛向方无情使眼色,命他不要拂命,但方无情却视而不见,他仍然十分倔强道:“小人在蜀中还有一个老母,本和兄嫂同住,qi书+奇书-齐书但这场兵乱后却生死不知,小人想回去寻母,无论有无下落,一个月内,小人归队!”
张焕沉默半晌,方淡淡道:“军中无此先例,但有三年一次的探亲假,你若想提前使用也可,但军役时间要比别人延长三年,你可要想好。”
方无情见他不提自己一去不返,只提探亲假,知道他其实是为了自己而破例,他心中感动,单膝跪下,恭敬地行了一军礼,“属下愿意提前行使探亲假。”
“那好!”张焕瞥了一眼蔺九寒,“既然你如此关心他,那此事就由你来安排。”
说罢,他转身离开了大帐,营地的空地处,数百名女子和老弱正在登记姓名,大营外已经雇来了数十辆马车,准备将她们先送回陇右。
这时,一名亲兵从营外飞奔而来,躬身禀报道:“胡先生已回客栈,他有要事欲禀报都督。”
“知道了!”处理完这些奴隶,张焕又放心不下崔宁,他带领百名亲兵翻身上马,向县城内驰去。
胡镛昨晚和裴俊地暗探连夜去了凤翔,刚刚赶回虢县客栈,却得知张焕已经去了军营,不多时,张焕赶回了客栈,胡镛立刻迎上去道:“都督,你可知我在凤翔遇到什么人?”
张焕手一摊笑道:“胡先生在给我打哑谜呢!我如何猜得到?”
“是进京答谢会盟的吐蕃使臣!”胡镛轻捋长须,眯眼一笑道:“不仅有吐蕃使臣,还有出使吐蕃的太仆寺卿裴伊也一并返回,此刻他们都在凤翔休整,都督可知道裴伊在凤翔做了一件什么事?”
张焕微微一笑,道:“莫非裴大人信誓旦旦向凤翔驻军保证了抚恤金一视同仁吗?”
胡镛大笑,“都督猜得对极了,正是有了裴太仆的全力担保,已经几乎要失控的凤翔城又平静下来,裴相国恐怕气得要吐血了。”
“既然裴太仆在凤翔,那这次机会咱们就更要利用好了。”裴伊是裴俊的四弟,有他在凤翔,那自己就更容易行事,今天已经是正月初四,离新年大朝的日子已经没有几天了,此时裴俊必然是在引颈相盼,无论是真是假,自己都该行动了。
张焕沉思片刻,当即做出决定,对身后一名亲兵道:“你速去军营通告蔺九寒,明日一早,全军拔营去凤翔!”
次日,天色蒙蒙亮,张焕一行便离开了虢县,向凤翔行去,崔宁地病也略有好转,虽然身子还很弱,但勉强能做马车随行了,两个新收地小丫鬟也坐在马车里陪伴着她,有人伺候,一路上也方便了许多。
约两个时辰后,大队人马再一次抵达了凤翔城,这一次由于城中局势已经平静下来,凤翔节度使李莫便不在阻止张焕入城,而是派人将张焕的军队安排在城外的军营内,又引领他入城歇息。
张焕率三百名亲卫刚进城门,却迎面见一支队伍缓缓行来,约有千人,全部是吐蕃骑兵装束,在他们中间的十几匹马上,坐着十几名吐蕃官员,他们正是去长安的吐蕃答谢使。
两军在城门处交汇,一起停下马来,目光冷厉地打量着对方,这时,一名衣着华丽的老者催马出来,他看了几眼张焕,忽然问道:“来人可是凉州张都督?”
张焕上前拱拱手笑道:“我正是,请问阁下何人?怎么会认识我?”
“我便是吐蕃国次相尚赞婆。”那老者微微一笑道:“我在大相那里见过你的画像,也常听大相谈起你,大相很想见你一面,如何?待我回来时,可愿意和我一同去逻些作客?”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二百一十四章 枝节横生
张焕仰天一笑道:“久闻大相虚怀若谷,我久欲一见,只是近来公务繁忙,一时难以离开陇右,若有机会我定当前往逻些拜望。”
那使臣也呵呵一笑,“虽说唐、吐两国交好,但真正与我吐蕃打交道的还是张都督,路过金城郡,我便想前去拜访,但都督手下说都督已进京述职,所以我紧赶慢赶,就想在长安与都督饮酒结交,却没想到咱们在凤翔见到了。”
两人正寒暄时,城内又赶来一队军马,皆是唐军装束,为首扬鞭者却是一文官,不到五十岁,白面长须,举手间隐隐有几分裴俊的风采,这自然就是裴家重臣,太仆寺卿裴伊了,他是今回全权前往吐蕃会盟的吐蕃使。
在他身后,凤翔节度使李莫也紧紧跟随,裴伊老远便看见了张焕,裴莹是他们裴家的宝贝,裴家长辈人人喜欢,自然对张焕这个侄女婿也爱屋及乌了。
“贤侄,还记得我否?”
张焕向尚赞婆歉然笑了笑,便欣然迎了上去,连连拱手道:“四叔一路辛苦了。”
“辛苦还好,只是逻些地势太高,我难以适应,还是回长安好啊!”裴伊与张焕两马相错,他拉着张焕的胳膊笑道:“在金城郡见到了莹儿和侄孙,恭喜贤侄了。”
说到这,他忽然想起一事,便有些诧异地问道:“贤侄这才刚去长安,怎么又回来了?”
张焕见李莫在身后,倒不好多说什么,便给裴伊使了个眼色。不露声色笑道:“党项人问题没有彻底解决,近来有蠢蠢欲动的迹象,裴相担心他们或在新年发难,便命我返回防备。”
这时,李莫上前向张焕干笑两声道:“说起来这次还多亏裴使君从中周旋,一力担保抚恤金不缺,我凤翔的的局势才稳定下来,上次未让张使君入城,多有得罪了。”
“哪里!哪里!”张焕客气地笑道:“凤翔局势稳定是重中之重。若不是李使君劝阻,我这两千人进城,不亚于火上浇油,若真闹起来,我张焕岂不成了罪人。”
“原来张使君也是识大体之人。”
李莫看了一眼裴伊,他地脸慢慢沉了下来。冷笑一声说道:“既然凤翔局势已稳,那就请张使君下令,屯于凤翔与开阳交界处的两万军队可以回去了。”
裴伊忽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他也是刚刚听说张焕趁蜀乱占据了陇右,正摇头之时,现在又得知张焕竟然要发兵凤翔。再联想到张焕提前返回,他的第一个反应便是张焕想要趁凤翔军心不稳之机再夺凤翔,这绝对不行,这不仅会毁了张焕的声誉,而且会危机朝廷的力量平衡。
一时。他竟没有细想张焕给他施眼色的深意。便语重心长对张焕道:“贤侄,现在朝廷处于动荡之中,稳定比一切都要重要,请贤侄以大局为重,多做对大唐有益之事,莫要被外人看了笑话去。”
张焕淡淡笑道:“我是担心凤翔局势失控。所以才屯兵边界。若李使君不愿意我多事,那我遵命便是。只是凤翔再乱,李使君不要再来找我。”
说着,他又对裴伊道:“只是那裴相国那边
不等张焕说完,裴伊便断然道:“贤侄尽管退兵,裴相国那边我自会去解释。”
“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张焕立刻叫来几名亲兵,取出一块金牌交给他们,又叮嘱了几句,亲兵领命,立刻纵马飞驰而去。
处理完退兵之事,张焕便拱拱手对裴伊道:“我再休息半日,在凤翔买一些物品,我也要回去了,四叔可有兴致与我再细谈一下?”
“不了,吐蕃使臣急着要去觐见太后和皇上,我们路上已经耽误,必须得走了。”裴伊向张焕拱手一礼道:“贤侄,咱们后会有期!”
远处,吐蕃使臣尚赞婆也欠身向张焕行一礼,大队人马便浩浩荡荡出了城门向东而去,一直等吐蕃使臣及裴伊一行走净了,李莫才对张焕笑了笑道:“适才张使君说只歇息半日便走,不如到我行辕去,让我来尽一番地主之谊。”
张焕知道他是不放心自己,担心自己言而无信,所以要盯住自己,他便微微一笑道:“李使君放心,我张焕从来不做无把握之事,既然李使君不放心,那我去军营歇息半日,买完东西我便走。”
说完,他调转马头向城外行去,李莫也不阻拦,一直等张焕走远了,他才招来几名手下嘱咐道:“派人盯住他们,若张焕有异动,要立刻向我禀报!”
军士领命,远远地跟着张焕一行,且说张焕刚出城,他立刻将昨晚护送胡镛的亲兵叫来问道:“你们可知道那人现在在哪里?”
“回禀都督,我们还有弟兄盯着他,能很快便找到。”
张焕点了点头道:“那好!你去把那人带到我军营来,我有话要对他说。”
和昨晚扎帐篷不同,今天张焕的随行军队驻扎在一座军营中,有现成地营房,各种设施齐全,条件要比昨晚好了许多,李莫想得也周到,他一早便命令凤翔郡的几座大酒楼给军营送来了大量的酒菜,其用意便是不让张焕的军队零散进城。
张焕进了大营,右郎将李志远立刻将他迎到一座宽大的营房之中,营房是土木结构,前后三进,虽然谈不上布置奢华,倒也干净整洁,各种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崔宁和两个小丫头去了里屋,张焕却显得心绪不宁,他背着手在房间来回踱步。又不时站在窗前,凝视着远方凤翔城高耸宽阔的城墙。
这时身后传来了温和地笑声,“都督可是对如此轻易放弃取凤翔的机会而感到有些可惜?”
张焕听出是胡镛地声音,他笑着转过身,果然是满头银发的胡镛站在门前,冬日的阳光映照在他微笑的脸庞,充满了长者地温情和善意,使张焕原本对他有些防备的心结也一下子解开了。
“先生请坐!”
张焕请胡镛坐下,既然他已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张焕便不再隐瞒,坦率地笑道:“其实我最初的想法确实是想利用凤翔兵乱而取之,而不是裴相国所说只短暂占领,但总觉有些不妥,现在虽然放弃了,又感觉十分可惜。心里患得患失,确实很矛盾啊!”
胡镛默默地注视着张焕,十分用心地听着,这一刻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又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个温良恭谦的主公也曾同样为放弃兵权、进京为太子而患得患失,自己也是这样坐在他对面。细细地开解他地心结,本朝有秦王掌君权而逼宫地先例,今上岂能不防?
事隔近二十年,自己又同样坐在他的儿子面前,上苍对人世沧桑的安排。竟是如此奇妙么?胡镛心中忽然充满了感动。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这一生就将交给这对父子了。
他努力克制住心中的激动,用一种平和地口吻缓缓道:“这只能说明都督地眼光变得长远了,凤翔不过是都督眼前地一座小土丘,只要都督需要,可以随时跨过去。只要都督在凤翔郡前保持着强势兵力。我想对于崔圆来说,这不拿比拿还要让他倍感压力。对于都督而言,也就意味着可以放手大干,而无须忌讳朝廷的非议,我还是哪句老话,西征河湟可以使都督得到最大地政治资本,此时都督行棋的重心不应在东,而是在西。”
张焕轻轻地点了点头,“先生说地话是金玉良言,张焕记下了,下午我便要返回金城郡,不知先生以为我当务之急应是什么?”
胡镛微微一笑,他伸出两个指头道:“就是八个字,两句话,政通人和、积极备战。”
政通人和、积极备战,张焕喃喃念了两遍,忽然起身向胡镛深施一礼道:“请先生细言!”
胡镛点了点头,道:“其实你在河西做得一些措施很对,比如军户制,用土地换士兵,可以极大的提高士兵们的士气,让他们意识到他们的利益和都督的利益是一致地,这样一来,不管是谁带兵,都无法改变士兵对都督地忠心,可以在陇右中继续推广,这是其一;其二便是扶持中小地主,打击豪强地主,都督尽量不要触犯他们的利益,相反,要成为中小地主的代言人,比如他们的子弟可以择优录用为官,军队和地方官两手都要抓,这样,才能让陇右真正成为都督后盾,将来都督也才能放心去京中为官,这就叫政通人和。”
“那积极备战呢?”张焕又问道。
“积极备战不需要我多言,我只有两个建议,一个是都督要建立细密的情报网,河湟、长安、河东、河北、山东、剑南等等,都要布置人手,另一个便是都督要尽快解决银川郡的东党项人和灵武郡地段秀实,不要让他们成为别人牵制都督地棋子。”
胡镛的一席话有些是张焕想到地,但有些却是他首次听闻,比如打击豪强地主,依靠中小地主,这就让他眼前为之一亮,仿佛拨云见日一般,使他前方的道路变得清晰起来,看来得到胡镛确实是自己的大幸。
张焕再一次站起来向他深施一礼,“先生之言,张焕铭刻于心,将来我必有重报!”
胡镛却轻轻摇了摇头笑道:“我不要你什么重报,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先生请讲。”
胡镛深深凝视着张焕,他一字一句道:“我只要你答应,将来我的劝告无论多么刺耳,你都不得寻借口杀我!”
张焕怔住了,他低头沉思半晌,忽然叹了口气道:“以人为鉴,可知得失。太宗从谏如流,终得贞观之治,我张焕起身毫末,岂能不明此理,先生之事,我答应了。”
胡镛捋须长笑不语,这时,门外传来亲兵的禀报声,“都督。凤翔城中之人已经带到。”
“让他进来!”张焕随即对胡镛低声道:“在离开凤翔前,需要向裴相交代清楚。”
片刻,两名亲兵带进一人,只见他约三十岁,目光冷峻、皮肤微黄,身材高挺而削瘦。显得十分精明干练,他前天晚上来过虢县,不过张焕却没有见到他。
他见到张焕,立刻上前躬身一礼,“在下是凤翔军判官韩庆,参见张使君!”
“原来是韩判官。失礼了!”张焕欠身笑了笑,随即命令手下道:“给韩判官上坐!”
两名士兵立刻拿来一张绒毯,在韩庆面前铺好,韩庆摆了摆手,“李莫已经派人盯住都督。我不能久呆。我们就长话短说。”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张焕脸色一沉,毫不客气道:“我已调开阳郡驻军和陇西郡驻军共两万屯兵凤翔边界,只等凤翔军乱,便可行动,但韩判官却让我失望。凤翔郡局势平静。我无法动手,这让我怎么向裴相交代?”
韩庆也叹了口气。无奈道:“我知道都督已经准备就绪,本来凤翔军心已被我挑乱,正是动手之时,不料昨天却横生枝节,太仆寺裴使君正巧回到凤翔,他不明情况,擅自向军中担保,使得军心又稳定下来,下官劝之不及,也沮丧得很。”
张焕也长出吐一口气,恨恨道:“一个时辰前,我进城正好遇见了裴使君,他勒令我退兵,并说一切由他去给裴相国解释,我被迫无奈,已答应了。”
说到这,张焕眯着眼似笑非笑地注视着韩庆,韩庆忽然明白了张焕的意思,他其实已经放弃了这次行动,而要自己将责任推给裴伊,韩庆心中很为难,他本来是想劝说张焕强行占领陇右,可人家已经不想担这个恶名,自己人微言轻,也劝不动他,思量半天,韩庆终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张焕说的确实是唯一地办法,否则裴相追究起来,自己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那好,我立刻发信给相国,将都督之意如实禀报!”
“这不是我意思。”张焕见他耍奸,便冷冷道:“如果你想活下去,那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向裴相国禀报,否则我会不小心在崔相国面前说露了嘴。”
对方赤裸裸的威胁使韩庆背上的汗刷地下来了,他深知朝中权力斗争残酷无比,自己已经卷入其中,韩庆连忙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低声道:“下官明白,报告中自当写出都督的尽力。”
“你去吧!”张焕的笑变得异常和蔼可亲,“以后我自会派人和韩判官联系,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你。”
看着这个可怜的韩判官一脚深一脚浅地离去了,张焕长长伸了个懒腰笑道:“好了,传令弟兄们拔营,回家!”
半个时辰后,数千军终于浩浩荡荡地离开凤翔,向陇右开去。
长安,裴府,裴俊是在半天后收到了凤翔韩庆的鸽信,此时,这封长长细细地信卷正平铺在桌案上,裴俊则背着手恼怒地在房中踱步,让他恼怒的不仅是这次行动失败,还有张焕顺势回了陇右,而没有重新返回长安。
这说明他并不热心自己这次右相之争,裴俊甚至怀疑张焕取凤翔本身就没有诚意,他居然说没有借口而无法行动,那他取陇右时为何又敢冒天下之大不惟,难道他认为得了陇右,就不需要自己了吗?
“这个两面三刀地家伙!”裴俊低低地骂了一声,却又无可奈何,现在他没有精力去找张焕算账,朝中的局势这两天忽然发生了巨变,使他夺取右相之路变得有些艰难,一时崔圆已向太后乞病,正式推荐吏部侍郎崔寓升任户部尚书,接替他右相之职,同时推荐李勉为尚书左仆射。
崔寓接替崔圆是在裴俊的意料之中,崔圆其实也并没有退出官场,而是躲在幕后指挥。这些裴俊心中早有数,关键就是那个李勉,他近来忽然变得异常活跃,竟主动联系到朱派进京的弟弟朱滔,几次和其会谈,从而掌握了解决蜀中危机的主动权,又频频拜访宗室和太后,大有自立山头之意,崔圆也看出这一点。所以才推荐他为尚书左仆射,同时让自己地儿子崔贤调为吏部侍郎,而空出地礼部侍郎一职,他却推荐给了李勉的长子,原大理寺少卿李平。
这让裴俊又恨又急,如果他反对。则会得罪李勉,将李勉推向崔党,而如果他赞成,这人情却是崔圆的,李勉同样有可能会倾向于崔党。
这样一来,自己好容易在内阁占据的上风。一下子又被崔圆拉平了,甚至反而会变成劣势,事到如今,裴俊也不得不佩服崔圆的老谋深算,让出个无足轻重的礼部。却使自己夺取右相地计划泡汤了。
本来张焕若夺取了凤翔。或许还能给崔圆施加强大的压力,可是现在,裴俊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难道自己真没有福气升为右相吗?
就在裴俊长吁短叹之时,数百名宫廷侍卫护卫着太后崔小芙地銮驾停在了右相国府的门前。
今天是正月初五,是崔家祭祖的日子。一向冷清地相国府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近百名崔家在长安为官地重臣纷纷携家小赶到了崔府。
崔家的祠堂在山东清河县,但在相国府地后园修有一座灵位堂。专门给无法回乡祭祖的长安崔家人拜祭用。
祭祖的程序繁杂,这些杂事都由即将出任吏部侍郎的崔贤负责安排,崔圆身体无法动弹,届时将有子弟来抬他去拜祭。
不过崔圆此时却哪里也不会去,他躺在病房中,正接待着一位重要地崔家之人,便是不请自来地太后崔小芙。
自从得到张焕地一封信,崔圆便知道张焕不会配合裴俊地夺相计划,也就是说他不会趁机进占凤翔甚至关中,这使他去了后顾之忧,虽然他曾极力反对宗室入阁,但在事关崔家的核心利益面前,他让步了,于是,他连下妙棋,将一直左右徘徊不定,甚至有些偏左的李勉成功拉拢。
“小妹能记得自己是崔家之人,这让大哥十分欣慰,过去大哥对你有些刻薄,那也是怕别人非议我们崔家的缘故,希望小妹能理解大哥地苦心。”
崔圆地语气异常诚恳,崔小芙的忽然到来使他领悟到了什么,他不求李勉偏向他,只要李勉处于中立,那他就有办法阻击裴俊的计划,这其中最关键的人物,便是一直被他冷藏的太后崔小芙。
他知道李勉是忠于太后,也就是说崔小芙的态度将决定着李勉那至关重要地一票,而现在崔小芙不请自来,她地真实目的会不会就是为了提条件而来?
崔圆地预感并没有错,今天崔小芙并非是为祭祖而来,后天便是新年大朝,而新年大朝的议程暂时还是由崔圆拟定,她已经不想再成为大朝中的木偶,她要借新年大朝来显示自己的存在,这就必须在议程上作修改。
尽管崔小芙是崔家之人,但崔家并不代表她的利益,她的利益在宗室,所以如果崔圆不答应她的条件,那李勉那一票便将毫不迟疑地投向裴俊,这就是她崔小芙最大的利器,听了大哥貌似诚恳的解释,她淡淡一笑道:“过去的事情我或许会忘记,或许会记得很清楚,这就看大哥以后怎么做了。”
崔圆半天没有说话,他沉吟良久,忽然道:“我可以适当放权给你,但这个权力不能超过先帝的权力范围。”
崔小芙却摇了摇头,“不够!裴俊还答应过我参加内阁会议的资格,我正是看在你是我兄长的面上,才把机会给你。”
“小妹!”崔圆眉头一皱,不满地责备道:“你怎么这么任性,事关我崔家根本利益,你怎么能被裴俊的蝇头小利所诱,忘了自己是崔家之人?”
“崔家之人?”崔小芙冷笑了一声,“哀家现在是大唐太后,今天是特来探望崔相国的病势,若相国病重,哀家将考虑让裴相国接任右相,而左相哀家会推荐太子詹事李勉担任。”
“你!”崔圆见她这么绝情,他怒火中烧,目光愤怒地盯着她,崔小芙却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哀家会给相国一点时间考虑,现在哀家回宫,明天上午之前,相国若没有答复,那哀家就将去和裴相国商量大朝的安排,崔相国自重吧!”
崔小芙说完,优雅地一转身,便离开了崔圆的房间,她还没有走出房门时,崔圆忽然长长地叹息一声,“好吧!我答应你的条件。”
宣仁三年正月初七,新年大朝拉开了序幕,这是一次改变大唐权力格局的朝会,崔圆最后一次参加了朝会,在先前的内阁表决中,以四比三的表决结果,吏部侍郎崔寓正式升为大唐中书令右相,而太后崔小芙也第一次旁听了内阁会议,并在表决右相前先她提出了安抚蜀中朱,缓和目前的战争危机的建议,她提出册封朱为剑南节度使、怀化大将军,而朱之弟朱滔封为银青光禄大夫,同时崔小芙又提出封陇右节度使张焕为天宝县公,实封食邑一千五百户。
她的提议得到了新任尚书左仆射李勉的全力支持,也勉强得到了大多数内阁成员的同意,但就是这一次开头,使得崔小芙从此走上了权力大道,也使大唐的权力格局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二百一十五章 酒楼偶遇
金城郡原本只是一个小郡,天宝年间只有两个属县,一个叫五泉县,也就是郡治所在,另一个为叫做广武县,天宝年间金城郡人口不足三千户,人口仅一万四千人,但安史之乱开始后,关中人口大量西逃,使陇右地区人口激增,而吐蕃东进,又使河湟地区汉人东归,两次大的王朝动荡,使得金城郡人口迅猛增加,庆治十年时,人口已达七万户,三十余万人,所属县也已从两县增加到了六县。
其中仅金城郡治所在的五泉县,人口便超过二十万,城池也相应一扩再扩,最终成为河陇地区仅次于开阳城的第二大城,从宣仁二年的年末开始,随着陇右地区的第一大世家韦氏被礼送出境,陇右地区的政治重心也正式从开阳郡转移到了金城郡。
新年的金城郡显得格外喜庆,上元节前夜,城池内张灯结彩,人声鼎沸,去年的粮食丰收使得这个新年过得格外富足,处处可见到喜悦的笑容,但更多人的脸上却是期待,期待着新的一年土地变革的开始,这是他们生存的希望,去年河西军户大量获得土地的神话能不能在陇右也成为事实呢?
城西是商业繁盛之地,这里的大街小巷,各种档次的酒楼、客栈、妓院、赌馆等服务店铺林立,新年期间生意格外火爆,这天中午,最靠城门的西湟酒楼生意和往常一样兴隆,三层的楼堂内坐满了二百余名食客,西湟酒楼只能算作一个中低档的酒楼,它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雅室,三层楼皆清一色的通堂。每一层楼铺了二十张软席,可供百余人同时进餐。
在这里就食地客人也大多是中下层平民,也有不少进城逛街、购物的农民,茶余饭后,谈论时事也就成了各大酒楼里共同的特色,在二楼靠窗处一张席里坐着五人,两名相约来吃午饭的老者。一个跑长途的骡夫,一个进城买油盐的农夫,另一个则是个年轻人,据他自己介绍是在县衙里当差。本来他们是各吃各的饭,但聊着聊着,便聊到共同地话题之上。
他们的话题便是陇右实行军户土地制的可能,话题最先是由两个老者的谈话引发,两个老者皆认为河西可行,但陇右却不可行,这时。一直在风卷残云般吃饭地农夫越听越不顺耳。他终于忍不住一拍桌案怒道:“两位老者只说不行,却说不出个道理来,上月招兵时军官们都说要分田,我才让儿子去从军,你们有什么资格说不行!”
他声音极大,俨如破锣一般,嚷得整个大堂里的人都笑了起来,两个老者见相貌粗鲁,素不相识便放大嗓门使自己处于尴尬境地。两人皆轻蔑一哼,并不理睬他,农夫一拳打了个空,不由涨红了脸解释道:“本来就是这样,军队中同样都是士兵。都是别着脑袋打仗。为何有的人有土地,而有的人却没有土地。这岂不是不公平!”
“老哥说得有道理!”旁边的骡夫见农夫眼睛都快急红了,便忍不住出言安慰他道:“我有两个弟弟在武威当兵就得了二十亩地,把爹娘也接去了,这都是实打实的得到了土地,我也常去武威,那里实行军户制度后人心稳定,虽然河西贫瘠,但大家至少能吃饱饭,这是项好的制度,为何在河西行得,在陇右却行不得呢?我看两个老先生是这里被冻坏了。”
说到这里,骡夫笑着指了指自己地头,旁边几席地人听他说得有趣,皆轰堂大笑起来,那农夫更是咧嘴笑得欢。
两名老者见骡夫说话更损,一人阴沉着脸不言,而另一人却忍不住怒道:“老夫已活了七十余年,什么事没见过?小子狂妄无知倒也罢了,还出口伤人,小
他本想说结帐走人,可忽然发现自己要的酒菜还没吃几口,这样一走却是可惜,话到临头,又转了意思,“拿一壶酒来!”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年轻人却抬手拦住了老者,“两位老丈,这酒我来请客!”
他向跑上来的伙计指了指自己的桌子道:“再拿三壶酒来,记我帐上!”伙计答应,片刻便送上来三壶酒,两个老者见他客气,连忙拱手谢道:“年轻人,这就不必了,咱们素不相识,怎好让你破费?”
“不妨,几壶水酒破费不了多少。”那年轻人微微笑了笑,拎起酒壶给同桌五人的酒杯都斟满了,这才端起酒杯敬向两个两老者道:“适才听老丈说已年满七十高龄,很是难得啊!我有一事请问,望老丈不吝赐教。”
两个老者见他豪爽知礼,心中甚有好感,比起旁边这两个粗人又不知强多少倍去,他们连忙端起酒杯笑道:“年轻人但问无妨。”
那年轻人沉吟一下便问道:“今年过新年,官府特地给每位七十岁以上的老人三斗米、十斤肉还有一贯钱,不知两位老丈收到没有?”
“还有钱?”两个老者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只有米和肉,并没有钱啊!”
“不会吧!”那年轻人再一次确认道:“据我所知,这是新任节度使大人特地安排的,会不会是先给米和肉,过几天再给钱。”
“没有提到钱!”两个老人连连摇头,这时那农夫也接口道:“官府衙役也到我家去过,给我老父送来了米和肉,确实没有钱,不过有米和肉,我们就已经感激不尽,我老父说这还是他生平头一遭,不敢再有过多奢望。”
听说高龄者没有拿到钱,年轻人的脸慢慢阴沉下来,他强忍怒气,瞥了农夫一眼,忽然想起一事。又问道:“你儿子在军中当兵,军饷可按时发到家中?”
农夫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咧嘴笑道:“这个、这个倒是有,要不我哪来钱在这里喝酒?”
年轻人脸色稍霁,他又回头向两个老者施了一礼,问道:“适才两个老丈说军户田亩制河西可行,但陇右却不可行。这是何故?”
其中一名瘦高地老者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微微笑道:“武威是一偏乡僻壤,对于朝廷来说可有可无,而且那里豪强甚少。所以我们说在哪里实行军户田亩制可行,就是因为朝廷不会放在心上,也没有什么抵抗力量,但陇右就不同,且不说未经朝廷同意便擅自行事是越权之举,而且陇右豪强地主甚多,尤其是韦、辛、马、李四大家族。他们大多有官宦背景。土地也大多集中在他们手上,事关他们的核心利益,他们当然会群起反对,节度使刚到陇右,若没有他们的支持,也难以持久,所以我们说,河西易陇右难,就是这个意思。”
那年轻人沉默了半晌。又问道:“若依老丈之见,这陇右实行军户田亩制度绝对是不行吗?”
两个老丈一起摇头,其中矮胖一点地老者道:“你想想看,那朱为何被定性为朱匪,其实他刚开始时也并没有伤害到普通百姓的利益。不就是他杀了太多豪强地主吗?豪强地主是什么?说白了就是名门世家。我们大唐现在就是世家地天下,我想那张节度使不会不慎重考虑。再者地方官府也不一定肯配合。”
“可是!可是!”农夫急得脸红脖子粗,他几乎是直着嗓子喊道:“他们募兵时明明说要分土地,我才把儿子送去当兵,现在又不给,这不是骗人吗?”
那年轻人忽然笑了笑,一把按住要跳起来地农夫,安慰他道:“不用着急,两位老丈虽然说得有道理,但毕竟不代表官府,我想既然募兵时既然已经许了你,那一定就会有。”
这时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骡夫见这个年轻人明显是在套大家话,又想起他曾说过自己在官府当差,骡夫忽然猛地想起一事,便忍不住插口道:“这位小哥,莫非你就是拾风使?”
拾风使是前几天节度使府刚刚成立地一个组织,直属于节度使行辕的户曹参军事,据说有上百人,皆是军人出生,专门在河陇各地探访民意,督察地方官,权力颇大,相当于朝廷中左右拾遗和监察御史地合二为一,骡夫这一语既出,把周围吃饭之人都惊得目瞪口呆,虽然拾风使还没有传出什么可怕之事,但毕竟是官府之人,而那两个老者更是吓得浑身直抖,生怕连累到自己家人,连连向年轻人作揖哀求道:“我们都是快入土之人,求小哥不要为难我们。”
年轻人摇了摇头笑道:“你们想到哪里去了?我若是拾风使,会说我是在官府当差吗?再者拾风使是为了探访民意,监督地方官,你们怎么畏之如虎?”
众人听他说得也不错,便纷纷放下心里,又各自吃饭喝酒,就在这时,楼梯口那边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埋怨声,“三叔,这家酒楼我不喜欢,去对面那家吧!”
随即又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诉苦声,“我的姑奶奶,谁叫你头脑一发热,把钱全部分给要饭地,要不是我藏了那么一点,不说进这酒楼,我们也得要饭去。”
“不是你说爹爹在金城郡,我才散钱的,谁想到爹爹竟把家安在开阳郡,这应该怪你才对。”
“算了,算了,先吃饭吧!我肚子可饿坏了。”
这两个人说话很特别,声音都不大,但在喧闹的酒楼中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大堂里顿时安静下来,两个伙计也心存不满地望着楼梯口,想看一看,把自己酒楼看得比要饭的高一等的人究竟是什么人。
那年轻人的眼中却闪过一道异彩,他笑吟吟把一个小二叫来,让他在自己旁边再摆上两副碗筷,很快,两人快步走了上来,他们俩都身手矫健,看得出是有武功之人,前面是个年轻女子,相貌平平。不过身材倒很不错,腰间别了一个银光闪闪的小平底锅,斜背一口长剑,显得英姿飒爽,而后面则是中年男子,也配一把长剑,却是愁眉苦脸。唯唯诺诺地跟在年轻女子身后,仿佛她地跟班。
不用说,这二人自然就是平平和林三叔了,自会西堡一战后。林平平因杀敌勇敢,得到了二百两黄金地赏钱,有这笔钱,她便带着林三叔到西域游玩去了,一直向西到了波斯方才归来,到武威后才知道,父亲已经搬家到了金城郡。这又风风火火赶来。近半年的游历生活,使平平明显比原来显得成熟了许多。
小二本是想先质问他们什么意思?把自己酒楼和要饭地相提并论,可见他们都是练武之人,一腔的怒火又咽了回去,笑着迎上去道:“两位,可是来吃午饭?”
“来你们这里不是吃饭,难道是要债么?”林三叔没好气地道,一想到林平平自作主张,将十几贯钱都散给了要饭的。他心中就郁闷得慌。
平平却没有说话,她一眼看见了那个年轻人,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嘴里喃喃道:“十八郎?”
这个年轻人正是陇右节度使张焕,他今天兴致盎然。来底层探访民意。不料正好遇到了林平平,他笑着向林平平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坐过来。
张焕的十几个亲兵护卫都化装成食客,混在人群之中,其中离林平平最近的一人见她似乎认识都督,连忙低声提醒道:“姑娘,不可泄露主公身份。”
林平平一怔,她立刻反应过来,笑了笑走到张焕面前,“十八郎,我们好久不见了。”
“平平,我想起来了,我鞋子里还藏有一点碎金,要不然我就去对面
林德奇兴冲冲走过来,忽然看见了张焕,他张大嘴,半天合不拢,张焕笑着点点头,“林三叔,我们也好久不见了。”
不等林德奇说话,旁边的蔺九寒一把将他拖了过去,“想吃什么,我请客!”
“呵呵!那我就不客气了。”林德奇立刻将张焕抛到脑后,他搓了搓手笑道:“先来两壶好酒,店里的招牌菜各来一盘。”
“坐吧!”张焕向一旁移了一点,让出一个位子来,这时,那农夫和骡夫两人都已经吃好,结账走了,而两个老者则带着狐疑地眼光,不停地打量张焕,他们刚刚才发现,原来这个年轻人竟然有很多随从,而且个个都象是极厉害地角色,他肯定不是什么拾风使了,那他究竟是什么人?
平平坐了下来,她取过一副碗筷,又拎起酒壶先给自己满了一杯酒,又给张焕倒了一杯,她端起酒杯笑道:“我也是刚刚听说,恭喜你了。”
说着,她自己将酒一饮而尽,又扒了一碗饭,先吃了起来,张焕喝了一口酒,他默默地注视着这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师妹,他们分别已有两年,虽然他们还没有说上几句话,但张焕已经明显感觉到林平平变了,往日那傻乎乎、总长不大的女孩子已经不见了,变得有些陌生了。
“平平,会西堡一战后,你去哪里了?我问过师傅和师娘,他们也不知道。”
平平很快将饭吃完,她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端起酒杯,凝视着杯中酒花消失,淡淡一笑道:“我和三叔去西域了,多谢你挂念!”
“你张焕本想问她怎么还不出嫁,可觉得有些唐突,便话题一转便笑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也不知道。”林平平淡笑了一下,“就这么走吧!走累了再找个喜欢自己的人嫁掉。”
张焕也沉默下来,两人半天都没有说话,平平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你怎么留胡子了,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你知道吗?我做爹爹了。”
“是吗?那更要恭喜你了,来!我再敬你一杯。”平平笑吟吟地拎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再倒一杯,张焕手快,一把摁住了酒壶,凝视着她缓缓摇头道:“你以前是滴酒不沾地,现在才坐了片刻。便已经喝了四杯了,这不好!”
林平平没有说话,半晌她仰起头傲然一笑道:“这算什么?我在波斯时,曾遇到一伙波斯大汉,欺我是汉家女子,我喝一杯酒杀一个人,一口气喝了十八杯酒。把十八个歹人杀得干干净净,那才叫痛快!”
说到这,她把酒壶放下,笑了笑道:“不过十八郎不让我喝。我就不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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