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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_40 高月(当代)
“都督。一共是三千二百一十五人,最后扣除一些伤病和年纪大的,二千七八百不成问题。”
陈平把一本厚厚的名册递给张焕。他是这次募军计划地总执行人,将来也是这支预备部队的兵马使。
“干得不错!”
张焕笑着点了点头,虽然自己用这种方式把他们骗来不太厚道,但这些人他确实有大用,他又叮嘱道:“要注意选出一些身体条件好地,一千人就足够了,编成天宝营,其余人则编成民团。”
这里需要多说一句,天骑营是禁军编制,张焕离开长安后,这个编制就自动消失,前几天众人开个一个会,便正式将天骑营改名西凉军,下面设六个营,均以天字打头,其中最精锐的一支牙兵依然叫天骑营,为张焕直属亲兵,如果加上今天的天宝营,他的西凉军就有七千人,足以和河西军好好较量一番。
“可是都督!”贺娄无忌的目光中有些忧郁,“我们地粮食只够支持十天了,会郡那边的补给又过不来。”
张焕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安慰他道:“不用担心,路嗣恭比我们还急,应该就是这两天,一定会有消息。”
他话音刚落,远远便听有人在大叫,“都督!我有要事。”
“好象是李县令。”贺娄无忌搭手帘细看,一眼便认出了来人,正是刚刚被提升为县令的李县丞,
他骑着一匹老马飞奔而来,神情颇为焦急。
张焕心中一动,‘难道是.“李县令,有什么急事?”
李县令翻身下马,他气喘吁吁道:“都督,县里来了一伙粮商收山货换米,而且是当场兑换。”
张焕笑了,他们果然来了,他立刻追问道:“他们是哪里来的?有多少人?带来多少米?”
“回禀都督,他们自称是从金城郡过来地,有二十余人,带了两百石米。”
张焕想了想,先命陈平让众人停止训练,继续去伐木,随后把众将叫过来道:“大家立刻回军营,照我的话去部署.
约半个时辰后,李双鱼带了五十几个士兵在县衙前地小广场上找到了这伙换米地粮商,他们已经被一群妇人围得水泄不通,妇人们手里拎着皮毛、药材,有的还拿着自家男人刚赚的铜钱,在和这群粮商讨价还价。
李双鱼带着士兵们一把推开妇人,走上前恶声恶气道:“统统走开,这里的米军队全部要了。”
妇人们见这些士兵凶恶,和平时所见大不相同,她们心中害怕,便骂骂咧咧地走了,卖米的伙计刚要收拾东西,李双鱼却一脚把粮袋踩住,厉声喝道:“你们没听清楚吗?这些粮食老子们要了,叫你们掌柜来,开个价交钱滚蛋!”
这时,旁边走来胖胖地中年男子,看样子是他们的掌柜,他上前笑咪咪地连连躬身道:“军爷好说,小人姓杜,是掌柜,这些粮食五百文一斗,现钱交割。”
“放屁!”李双鱼一把抓住他衣领,虎着脸道:“你想讹诈老子是吧!金城郡的粮价才一百文,到这里你就想翻五番?”
杜掌柜没有半点害怕,他依然笑咪咪道:“我们千里迢迢而来,当然要卖得贵一点,如果军爷要地量大的话,价格可以商量。”
李双鱼大喜,他急问道:“那你们有多少粮食?”
杜掌柜把他的表情看在眼里,他不露声色地微微一笑道:“我是个商人,讲究和气生财,军爷这样揪着我,让我怎么谈生意?”
“是!是!是!”住。”
迟疑一下,他还是克制不住眼中的焦急,低声道:“掌柜的,请问您能拿到多少粮食?”
杜掌柜慢悠悠地伸出一个巴掌,“十天之内,我可以拿出五百石,若你们给的价钱好,一个月之内,三千石没问题!”
“三千石!”李双鱼惊喜得声音颤抖道:“那你要什么价?”
杜掌柜瞥他一眼,有些傲慢地笑道:“这位军爷,我开什么价,你有资格做主吗?”
“你敢羞辱老子!”
李双鱼勃然大怒,拎起大拳斗便要打,旁边的士兵们死命才把他拉住,杜掌柜却背着手,笑吟吟地看着他,丝毫没有半点害怕。
李双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低声向一个士兵嘱咐几句,士兵答应一声,飞奔而去,李双鱼一边焦急地等着,一边伸出手插进米中,把米捧起来,贪婪地看着它们,自言自语道:“这可是白花花的大米啊!”他又忍不住撮起一把米放进嘴里嚼着,还含糊不清地嚷道:“老子粗麦饭已经吃腻了。”
旁边杜掌柜把他的一切表现都看在眼里,笑而不语,很快,从街头走来了大群士兵,为首是名极年轻的将军,李双鱼见到他,立刻行了个军礼,他摆了摆手,快步走到杜掌柜面前,长长施了一礼,“在下是鹰扬郎将贺娄无忌,请问阁下可是卖米的掌柜?”
杜掌柜点了点头,“在下便是!”
贺娄无忌做一个请的姿势,恭谦地道:“我家都督请杜掌柜到军营一叙!”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一百四十一章 棋高一筹
宝县狭小,杜掌柜跟随着贺娄无忌很快便来到县城外上杜掌柜一边寒暄,给大家讲些各地见闻,可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却将所有的细节一一纳入眼中,壕沟已被积雪填满,并凝成了冰,失去防御作用;军营门前很脏,一些碎木头随意堆放,已经影响到了进出,而军士们却熟视无睹;远远地,看守军营大门的士兵都懒懒洋洋的,一人斜靠在门上,另几人却蹲在地上打盹,见到有军官来了才装模装样站直,杜掌柜还看见其中一人的刀好象卡住了,刀刃一半露在鞘外。
杜掌柜笑了笑,随贺娄无忌走进了军营,营帐扎得还算整齐,现在是下午,也不见有人训练,士兵们来来往往,不时有人大声叫骂,几个人从眼前奔过,杜掌柜瞥了一眼贺娄无忌,见他脸色阴沉,显然也是有些不满,一行人走过一座帐篷,忽然见三四个士兵向帐篷后跑去,行动颇为诡秘。
这时贺娄无忌再也忍不住,他歉然地对杜掌柜道:“请掌柜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完,他怒气冲冲向营帐后面走去,杜掌柜也慢慢跟了过去,他老远便看见一群士兵聚成一堆,约五六十人,兴奋地低声叫嚷着。
‘是在聚赌!’杜掌柜忽然明白过来,赌一直是军中大忌,极易蔓延,也极难控制,完全没有是不可能,关键是要把赌风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使它不至于影响军心和士气,杜掌柜背着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想看看张焕的第一心腹爱将是怎么处理这件聚赌之事。
只见贺娄无忌又等了一会儿,等他们开始下注,这才低吼一声,冲上去拳打脚踢,士兵们都吓得一哄而逃,贺娄无忌抓住其中一人大骂道:“九寒。你身为校尉还以身聚赌,败坏军纪,看都督不杀你!”
那名叫九寒的大汉一甩胳膊丢开了贺娄无忌的揪扯。他也大声吼道:“弟兄们饭都吃不饱,上面还有人玩女人,你怎么不管,当弟兄们是傻子吗?还要养什么狗屁工匠,捞取什么民心,那我们算什么!不是人吗?”
贺娄无忌眼中射出阴冷的寒意,一拳将这个口不择言的校尉打倒,喝道:“给我绑起来!”立刻冲上来五六个士兵,将他摁倒在地。杜掌柜眼一瞥,见自己脚边散落几张赌博的筹码,都是折好的小纸条。他不露声色地将它们踩在脚下,趁人不备迅速将它们拾起揣进了怀中。
这时那名校尉已经被人拖了下去。贺娄无忌余怒未消,他对几名亲兵道:“你们立刻去巡视各营,若还有聚众赌博的。都给我一一记下。事后再和他们算帐。”
几名亲兵领令跑下去了。贺娄无忌慢慢走到杜掌柜面前,叹了口气道:“军纪不整。让杜掌柜见笑了。”
杜掌柜拱拱手笑道:“这也难怪,这些士兵都是中原人,时至年关,他们都思乡了。”
贺娄无忌苦笑一下,带着杜掌柜快速来到帅帐,等了片刻,贺娄无忌出来低声道:“我家都督这几日心情不好,杜掌柜要忍让一些。”
杜掌柜刚走到帐门口,却忽然听见里面有小声传来,“.|:.
“是!”一将匆匆走出,却险些和杜掌柜撞在一起,他惊异地看了一眼,随即低头出去了.
杜掌柜淡淡一笑,进了帅帐,只见一名黑瘦地年轻将领站在河西地图前,默默地盯着地图出神,杜掌柜上前一步,双膝跪下道:“草民杜怀水叩见都督大人。”
“起来吧!”张焕转过身坐了下来,摆了摆手道:“请坐!”
他看着杜掌柜战战兢兢坐下,便微微一笑道:“杜掌柜送来两百石米,虽然量不多,但也可解我燃眉之急,本都督这里谢了。”
杜掌柜连忙站起躬身道:“都督不必多礼,折杀小人了。”
张焕又笑着让他坐下,语气温和地道:“你放心,我也不会占你便宜,你在外卖什么价,我这里也一样给你什么价。”
“多谢都督!”
这时亲兵送来两杯茶,张焕浅浅地喝一口,又笑道:“杜掌柜是从金城郡过来?”
“是!”
“那我有些奇怪,武威郡已经完全封锁了天宝县的物资运送,你是怎么过来的?”张焕说到这,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起来,盯着他一眨不眨。
“这里面是有些名堂。”杜掌柜依然保持一种谦卑地姿态,他不想说,但在张焕不信任目光的压力下,犹豫半天,他还是喃喃说出了理由。
“金城郡的米价卖百文一斗,到这里是五百文一斗,其实并非我们心黑,实在是因为有二百文要被守军抽走,这是素来的规矩,上面之人并不清楚,只是从前辛云京时是抽一百,而现在抽二百文。”
张焕背着手走了几步,他忽然又冷冷一笑道:“听似有道理,可你对我的手下说,十天之内可以搞来五百石,一个月内可以搞到三千石,这是多大的规模,难道这也可以抽头而路嗣
吗?”
杜掌柜的额头上的汗已经密密排出,筹躇良久,他终于长叹一声,站起来向张焕跪下道:“我愿说实话,请将军饶我一命。”
“讲!”
“今年早些时候,朝廷严禁对边戎运输铁器,却放开了粮食贸易,事实上我们早在几年前就和西域进行粮食贸易了,在敦煌、在安西那边都有很大的粮仓,若将军要粮,我们可以从安西调粮,而并非是走陇右,所以我才敢夸海口。”杜掌柜说完,连连磕头不止。
张焕冷冷地看着他,半晌他才淡淡一笑道:“我张某喜欢敢于冒险之人,若你所言属实,我可以和你合作。”
杜掌柜擦了一下额头上地汗珠,心有余悸道:“小人纵是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和官府作对。”
“说得不错,我就是谅你不敢欺骗本都督。”张焕又坐下来,他沉吟一下道:“我要三千石粮食,但十天之内要一千石。你可能办到?”
杜掌柜面露难色,他盘算了半天方道:“五百石我可从张掖调米,可一千石就得从敦煌调一部分。至少要二十天,而且还需要将军给一点定金。”
“你要多少定金?”
杜掌柜犹豫一下,伸出一个指头,徐徐道:“一千贯。”
张焕回头给亲兵使了个眼色,亲兵很快端一个盘子出来,上面是黄澄澄的八锭黄金,张焕笑了笑道:“这是两百两黄金,少府监所铸,黑市价是一比十二。我按官价一比十算给你,二千贯,包括现在地二百石米价。”
杜掌柜大喜。他把黄金收好,立刻对张焕道:“请都督放心。十天内我从张掖先调五百石,二十天内另外五百石从敦煌运来,其余二千石给我一点时间筹措。保证四十天之内送来。”
张焕笑而不语。一直等杜掌柜走远了。他才对贺娄无忌微微笑道:“我的计策如何?”
“将军很重视细节,属下十分敬佩。可是在用小斗和付定金上,属下觉得略略有些破绽,可能会让他怀疑将军是在使计。”
“可我地目的就是想让他猜出我在使计。”
张焕仰头大笑,他背着手走到帐门前,望着北方如墨的乌云滚滚而来,一场暴风雪即将来临,他淡淡一笑,“能识破我会郡诱敌者,并非等闲之辈,所谓兵不厌诈,就看谁更计高一筹。”.
武威郡,这是大唐在河西地最后一座堡垒,年年岁岁,朝廷都要拨下巨资进行城池修葺,高达十丈地城墙全部用巨石垒砌,城头打磨得异常光滑,护城河宽四丈深达三丈,这是一座固若金汤地雄堡,在吐蕃人地历次进攻中,始终没有被攻破。
武威郡全城人口约十万人,而驻军有一万,驻扎在城外地两处军营里,其中南大营有七千余人,是河西军的主力所在。
这天傍晚,一场蓄劲已久的暴风雪开始席卷河西,风呜呜地吼着,一霎时,暗黑的天空同雪海打成一片,天地融为一体。
南大营的中军帅帐内却异常暖和,丝毫不觉得外面的风雪,河西节度副使路嗣恭正低着头慢慢踱步,他年纪约四十出头,面色白皙,半尺长的青须使他显得气质儒雅,颇有几分书卷之气,他原本是朔方节度副使,今年五月在救援西受降城时中回纥军埋伏而大败,虽然那是韦谔消灭辛云京部队的手段,但也因为朔方军损失过大而引起韦谔对他地不满,随后便将他调到河西。
不料只过去半年,一支不速之客便闯入了他的地盘,在他的帅案上,摆着韦谔地一纸手令,命他春天之前攻克会郡,截断段秀实南下的通道,但路嗣恭更担心地却是天宝县的张焕。
“你的意思是说,张焕急切要粮是在使计?”团,他始终不大相信张焕能带进天宝县足够地粮食。
在他下首,站着一个胖胖地商人模样地男子,他正是刚从天宝县返回的杜掌柜,当然,他不是什么卖粮食地掌柜,也不叫杜怀水,他的真名叫杜梅,庆治六年进士,现是路嗣恭的首席幕僚。
他是一个很细心,而且很有战略眼光的谋士,张焕三渡黄河占领会郡,想引路嗣恭出来参与围剿,正是他的力劝,才使已经动心的路嗣恭始终按兵不动,最终让张焕的计策失败。
这次他化装成粮商去天宝县仔细地调查了一番,他自信已经掌握了张焕的底细,只见他微微一笑道:“将军,张焕此人确实是个厉害的角色,只看他在细微处的布置,便让人佩服他的用心良苦,先是一个气势汹汹的痞子军官来抢粮,旁边百姓的神色都十分惊异,显然他平时并不是这样,后来我偷偷问一士兵,才得知此人就是张焕的牙将李双鱼,能成张焕的亲卫首领,不该是这副德行,这是其一。”
杜梅见路嗣恭听得出神,眼中露出叹服的神色,这就是他希望看到的效果。他心中着实有些得意,便轻轻咳了一下又继续道:“然后就是军营和军纪,张焕布置很真实。
明,凌乱的军营大门,懈怠的哨兵,乱糟糟的营盘,下级为粮食而辱骂长官,这些都无懈可击,若放在陇右军地身上,我一定会相信,可这是天骑营。原来河东军最精锐的军队,击败过回纥人,又能数千里迂回杀进河西。这需要何等的忠诚和勇敢才可能办得到,这样地军队会是这样的军纪吗?”
说到这里杜梅的情绪有些激动。他确实很欣赏张焕这个对手,并不是因为他有过什么骄人的战绩,而是欣赏他的坚韧和执着。为了自己的梦想而拒绝崔、裴两家的拉拢。放弃繁华的京师。甘愿到最边荒的地方来建立属于自己根基,就是这份执着使杜梅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种王者地气质。
路嗣恭见自己的首席幕僚有些失态。甚至还贬低陇右军,他心中很是不满,便重重地咳嗽一声,拉长了声调提醒道:“杜先生!”
杜梅一下子醒来,他歉然地笑了笑道:“抱歉,我有些失态了。”
“先生说的话虽有道理,但都是出于主观臆断,如果张焕之军真是因为缺粮而到了强橹之末呢?”得头头是道,但没有证据,而且路嗣恭也很清楚,士兵缺粮的话,再高地士气也会急剧下降,他冷笑一声又道:“既然先生把张焕吹得这么厉害,那可有什么证据?不要说什么小斗换大斗,那是古之已有的办法,很正常,至于买粮先给定金,若是本帅也会那样做,这些都不是破绽,我只希望将军拿出证据来。”
杜梅也听出了路嗣恭语气中的不满,他淡淡一笑道:“证据当然是有,而且还有两个,我先到天宝县城,就发现城中几乎没有男子,都是妇女和小孩,我连问几个人,都说她们地丈夫到军营干活去了,去伐木铲雪,每天管一顿饭,还给钱,我就觉得奇怪,军营已经扎好,粮食又那么紧张,要伐木铲雪干什么?我便派一个手下去察看情况,后来手下告诉我,他发现那些当地人都在操演军队,将军,你明白吗?是操演军队,就是扩军,如果他缺粮,他可能会这样做吗?”
路嗣恭吸了一口冷气,他地信心开始有点动摇了,或许杜梅说得对,他想了想,又沉声问道:“你说有两个证据,那第二个是什么?”
杜梅微微一笑,他从怀里取出几张叠得形状一样地纸条,递给路嗣恭道:“这是他们士兵聚赌时下的注,我趁乱偷偷拾了几张,将军请看!”
路嗣恭接过,把它们摊开放在案桌上,只见第一张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刘三毛下注二十一日午饭。
再看第二张,字迹工整,写着:王平赌二十二日晚饭。
其余几张地字迹或潦草或笨拙,都不一样。
“这是他们在用饭来下注,正好说明他们缺粮啊!”得其解,这怎么会反而证明不缺粮呢?他疑惑地向杜梅望去。
杜梅轻捋胡须得意一笑,“张焕想得是很细致,也很周全,可惜他手下执行这个计策的人却疏忽一个最关键的地方。”
“什么地方?”
杜梅用食指关节轻轻叩了叩那几张纸条,“将军你看见没有,这几张纸条的四边都裁得整齐光滑,用的纸质相同而且大小一致,居然叠的形状也一样,而且我看得很清楚,他们都是从自己口袋里掏出,并非当场制作,将军请想一下,只有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这么巧合?”
路嗣恭沉思一下,忽然恍然大悟,“你是说这些赌注是成批制作?”
“正是!”杜梅淡淡一笑,“这就是张焕事先布置的最确切证据!”
路嗣恭终于相信了杜梅的判断,张焕确实是不缺粮,所谓缺粮只是装出来的一个幌子,他眉头一皱,“那他这样做的真实用意是什么呢?”
“我想应该是为了会郡!”杜梅大步走到地图前,指着会郡道:“段秀实占据灵武郡,和会郡遥相呼应,威胁到了整个陇右的安全,所以韦大帅才命你趁他们立足未稳,先夺下会郡,张焕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装出缺粮的样子,让将军以为他随时会来攻打武威郡,从而把将军牵制住,给会郡的军队争取时间。”
“先生的意思是他不会来攻打武威郡?”
“不!”杜梅轻轻地摇了摇头,“他肯定会来攻打武威郡,不过不是现在,若我没猜错的话,应是开春过后,那是他的新军也训练得差不多了。”
杜梅走到帐门,望着帐外呼啸的北风和漫天的大雪,无比自信地说道:“再者,这么大的暴风雪,他就是想来也来不了。”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一百四十二章 雪夜下凉州(上)
晚的暴风雪是最猛烈的时候,或许是风雪之神想起了忘,便加倍地将风雪灌注到了今年,十一月底是最寒冷之时,风雪疯狂地肆虐,它摧残着、蹂躏着地面上的一切,在低洼处积起雪堆,从山上添去最后的草茎,碎石和尘土随着风雪旋卷,连祁连山也在这百年难遇的暴风雪中颤抖、蜷缩着。
可就在离武威郡约十里的地方,一队长长的黑点在暴风雪中艰难地蠕动着,在苍茫的天地间显得是那么渺小,可他们却是唯一敢和这最狂暴风雪进行挑战的唯一的生命。
三千西凉军已经在暴风雪中行军整整两天,他们爱惜战马,都没有骑在马上,战马身上都裹着厚厚的毛毯,打着响鼻、喷着白气,跟随着主人艰难地前行。
在两天的行军中,近百名弟兄的生命在风雪中消失了,但他们仍然用最顽强、最坚韧的毅力,走完了在别人看来是绝不可能办到的一次行军。
张焕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的肉体已经筋疲力尽,两只脚在艰难而沉重地向前挪动,完全是机械的、麻木的挪动,这或许是他一生中最难以忘怀地一次行军,但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在出发前,他只剩下三天的军粮。
“都督!要不要先派斥候?”一名偏将在风雪中竭尽全力地叫喊,呼啸的风声却立刻将他的声音淹没。
张焕摆了摆手,示意暂时不要派斥候,众人继续向前,一更时分,队伍在离河西军的南大营不足五里时停了下来,他们找了一处背风的山崖,紧贴着岩壁和雪咽了一点干粮,稍事休息,拼命揉搓着几乎被冻僵的手脚,两名斥候猛灌了几大口酒。一咬牙又冲进了风雪中。
“都督,喝几口暖暖吧!”
贺娄无忌拿着个小铜壶艰难地走到张焕面前,喘着粗气递给他道:“在我们老家走雪夜一定要带最烈的酒。”
张焕看着这个只有十九岁的年轻将领。默默地接过铜壶‘咕咕!’喝了两口。酒很烈也很辣口。但一股暖意立刻从张焕的胸腹间燃起,随即暖意又滚向四肢。
“感觉好多了。”张焕把铜壶还给了他,笑了笑道:“我记得你祖父当年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吧!”
“是啊!”贺娄无忌也靠在岩壁上,他喝了一口酒有些感慨地道:“小时候,爷爷就常给我们说,他当年随高仙芝攻打小勃律时,翻越坦驹岭,那是他一生中最难忘的一次行军,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正是他们的信念战胜千里冰川。最后赢得了胜利,可惜爷爷在罗斯战役时失去一条腿,他就再也没有上过战场,成为他后半生最惨痛地回忆。”
张焕拍了拍他的肩膀,“将来有一天我会派你去罗斯再打一仗。假如你赢了。我就封你为碎叶王。”
贺娄无忌扭头望着张焕,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明亮地光芒。
他坚定地道:“好!假如有那一天,我就一路杀到西方去,替你拿下大马士革。”
张焕赞许地笑了笑,“万里之行始于足下,你今晚先替我拿下武威郡!”
贺娄无忌凝视着远处地城池方向,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时间慢慢地过去,士兵们都在焦急地等待着斥候地归来,虽然休息可以让体力得到恢复,但本已麻木的身体却开始清晰地感觉到了严寒的痛苦,不敢生火,大家拼命地跺脚,互相打击着,以驱赶浓浓的睡意,在岩壁的另一头,张焕和十几个将领在举行战前的最后一次动员。
“各位,我们已经没有退路,大家身上的干粮就是我们最后的粮食,如果失败,我们将全军覆没,连回天宝县的可能也没有了,所以,我们只能背水一战,用敌人地血来丈量我们西凉军地第一步,用敌人的血来写下我们西凉军史辉煌的开篇!”
张焕望着眼前这群年轻的将领,望着他们一张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庞,在他们地眼眸里充满了希望和战意,这些将领都是他亲手从伍长和队正中提拔,虽然年轻,却身经百战,和他一起历尽艰辛走到今天,可谓患难相交,情同兄弟,张焕心中忽然有一种感动,在最恶劣和最艰苦地环境中才能真正体会到他们的忠诚。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三百年前,也是河陇地区,只有二十八岁地宇文泰和我们今天一样,在最狂暴的风雪中,率领他的军队倍道兼程,一举歼灭了他的第一个敌人侯莫陈悦,为他最后建立了北周帝国打下了最坚实的基础,
今年也只有二十三岁,我愿效仿宇文泰,雪夜下凉州郡,走出我们征战天下的第一步。”
说到这里,张焕傲然起身,头微微昂起,眼睛里闪烁着熠熠的光芒,“我可以实话告诉大家,我就是豫太子唯一的血脉,将来有一天我将重新建立新的大唐帝国,横扫一切世家,重树天可汗的雄风,而你们都将是建立帝国的开国之臣,你们将成为我最锐利的刀,替我征战四方,荡灭回纥、踩平吐蕃,我许诺你们,将来你们都将为王,但不是在大唐,到西方去建立你们的领地,波斯、大食、天竺、拜占庭甚至大秦,这些都有可能,我希望到那一天,你们能告诉自己的子孙,你们的第一步就是在一个暴风雪肆虐的寒夜,跟随着大唐帝国的天可汗一起走出,”
他猛地抽出战刀,盯着将领们厉声喝道:“怎么样!愿意跟随我一战否?”
将领们血液沸腾起来,他们群情激昂,拔出刀一齐低声喊道:“愿为都督一战!”.
二更时分,这支三千人的军队重新开进了风雪中,向河西军的南大营迅速推进,斥候探来的消息,南大营的北面和西面都有岗哨,但东面的哨塔被暴风雪吹垮了,还没有修起来,而且外面视线很模糊,直到离营门二十步时,门口的人才可能看见情况,张焕分兵两路,他亲自去端营,而贺娄无忌率领五百人扮做报信兵去拿下武威郡的南城门。
越来越近,离还有军营还有八百步.前方依然是昏黄的一片雪雾,什么也看不见,到三百步时,张焕轻轻地向后摆了摆手,命士兵们暂停,他亲自率领五十名武艺高强的士兵,悄悄向东营门摸近,在离营门还有五十步时,这才终于看见了黑黝黝的营盘,两盏灯笼隐隐闪着暗淡的红光,西风将断断续续的对话声传了过来。
“他娘的,运气真背,怎么轮到今天晚上值勤!”
“唉!运气确实不好,原本五十人的值勤只留五个,却偏偏是我们,找个地方躲一躲吧!站在这里要冻死人的。”
三十步,张焕终于看清了营盘大门,大门紧闭着,三个黑影蜷缩在门后,似乎都裹着被褥,带着斗笠,头深深地埋进被褥里,张焕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他们身上包裹太厚,如果射杀的话未必能有效。
“都督,我来!”他身后闪出一名大胡子军官,就是聚赌时与贺娄无忌发生口角的校尉九寒,他出身一个武学世家,今年二十七岁,武艺十分高强,十六时杀人而浪荡江湖,成为了一个游侠,五年前被官府抓获,发配到凤翔从军,张焕率军偷袭回纥都城时,他只是个伍长,因杀敌最多而被张焕破格升为校尉,李双鱼升为牙将后,他便接班为张焕的亲卫统领。
张焕点点头,“下手狠一点,不要怜惜!”
“都督放心!”九寒手一挥,带领五个弟兄猫腰向大营疾冲而去,他们并不走正门,而是跑到旁边的栅栏处,迅速攀上,轻轻一纵便跳进了大营,片刻,他们五人便摸到了正门处,三名守卫已经睡着,不费吹灰之力,便一一将他们杀死在睡梦中,迅速将尸体拖开。
就在九寒正要打开大门之时,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一名士兵快步跑到栅栏下小便,这是五名守卫中的其中一人,他正斜着眼诧异地望着他们五人,九寒反应奇快,他立刻脸一沉,呵斥道:“你们五个人守门,怎么一个都不见了,想找死吗?”
那士兵吓得一个激灵,脱岗睡觉可是大罪,他害怕地指了指一个营帐背后,示意另一个人在那里,九寒给旁边一个手下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两人从后面抄上去,他慢慢地走上前,目光凶恶,那士兵吓得‘扑通!’跪倒,连声求饶,“小人再也不敢.
话未说话,一把刀已经抵在他的脖子上,耳畔响起冷冷的声音,“我来问你,路嗣恭可在大营内?”
士兵一下反应过来,他跌倒在地,望着森冷的刀惊惧得浑身直发抖,颤着声音哀求道:“求.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一百四十三章 雪夜下凉州(下)
我们路将军现在住在城里,从昨天起就不在大营过夜饶命!”两名守卫跪在雪地上磕头如捣蒜,苦苦哀求。
“你们只要老实回答,我就不会杀你们。”张焕止住他们的磕头,又沉声问道:“我再来问你们,现在士兵的武器还是随身携带吗?”
两名士兵对望一眼,很有些惊异,对方怎么会知道?他们不敢隐瞒,连忙道:“回禀将军,原来是随身携带,可这些天下大雪,大家出不了营,也无法训练,时有打架斗殴之事发生,路将军怕士兵们械斗出事,从昨天开始便将刀枪入库,不许携带过夜,只有值勤的士兵才能携带。”
“你们说的可是实话?”虽然猜到可能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但当它真成为现实时,张焕还是忍不住内心的激动。
“我们的命在将军手上,焉敢说谎。”
这时,张焕抬起头,他仰望着狂暴的风雪之神,心中充满了感激,上苍是如此公平,在给予他们肉体最残酷的折磨后,却又悄悄地把希望塞给了他们。
他一扭头,立刻下令道:“九寒!”
“末将在!”
“我给你三百精锐,军营起火后,路嗣恭必然会去北大营,你给我半路截杀,无论死活,我都记你大功!”
“遵令!”
这一场战役已经没有悬念,张焕望着黑黝黝、尚在熟睡中的营盘,他轻轻一挥手,冷硬的唇线中迸出了一个字:“杀!”
三千骑兵骤然爆发,两天,对他们仿佛过去了漫漫的两年,两天来的艰难跋涉,两天的希望和忍耐,力气,喊杀声嘶哑。锋利的战刀高举,轰鸣的马蹄声仿佛大地平地起了一声闷雷,又象是野兽低鸣。从百步外杀向河西军的大营。
俨如汹涌咆哮的河水。三千军掀翻了木栅栏。
霎时间冲进了大营,铁骑奔腾,仿佛激起了一丈多高地暗黑色巨浪,不等河西军从酣睡中反应,西凉骑兵便已经踏平了近百顶帐篷,展开了最残酷的屠杀,赤红的火焰腾空,冰冷地刀光横闪,哀号声、哭泣声。刀砍进骨头地‘喀嚓!’声。骑兵肆意杀戮地狂笑声.
数千名河西军从睡梦中惊醒,惊惶、恐惧、魂飞魄散,他们狂喊着,互相践踏,如山崩地裂般向营外没命地逃去。但所有的出口都已经封死。兵器库燃烧着熊熊的大火,已经有人认出这不是吐蕃军偷营。而是和他们一样的唐军,于是,投降就俨如最强大的某种病毒,迅猛地在大营中传播开来。
张焕骑在马上,冷冷地注视着局势的发展,此刻,河西军的斗志已经被摧毁,不需要再进行无谓的杀戮了,他低声令道:“停止杀戮,接受投降!”
数名传令兵飞快地在军营里奔驰,他们大声喊道:“都督有令,停止杀戮,接受投降!”
“都督有令,停止杀戮,接受投降!”.
命令所到之处,杀戮立即停止,骑兵们开始拉成细长的曲线队列,仿佛捕鱼中最后地收网,将跪地求饶地河西军士兵们向一处驱赶,二更过了没多久,这场一边倒的战斗便迅速地结束了。
“将军,这个家伙要见你。”
李双鱼嘿嘿地笑着,他将一名胖胖的中年男子带了过来,正是路嗣恭的首席幕僚杜梅,只见他脸色发青,却不知是冻的还是气地,张焕向他微微一笑,“杜掌柜别来无恙乎?”
杜梅怔怔地望着张焕,他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躬身长施一礼,“在下襄阳杜梅,愿为都督效命!”
宣仁元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凌晨,驻扎在武威郡天宝县地三千西凉骑兵在暴风雪的掩护下,成功地偷袭了河西军大营,河西军主帅路嗣恭在前往大营途中遇袭身亡,一万河西军最后被杀死杀伤近两千人,投降者八千人之众,天亮时,西凉铁骑列队进入了武威郡.
二天后,陇右开阳郡城外,三骑六马报信地骑兵风驰电掣地穿过黄昏的浓雾,战马的铁蹄踏碎了厚厚的冰渣,越过丘陵,冲过田野,向开阳郡城池旋风般地疾驶而去。
天渐渐地黑了,韦府内人声杂沓,笑语喧阗,悦耳的丝竹声隐隐传到大街上,斗大的寿字处处张贴,正门挑着角灯,高挂两旁,从大门、仪门、大厅、暖阁、直到正堂,一路正门大开,清一色的朱红大灯笼将府内照得如白昼一般。
韦老夫人七十五岁大寿,韦府早在二十几天前便开始今天晚上终于到了正日,一上下人等都打扮得花团锦簇,爆竹起火,贺喜的马车络绎不绝驶来。
在府中大院里,韦谔身着簇新的锦袍,笑容可掬地接受宾客的祝贺,在他身后,是他的几个从各地赶来的亲弟或族弟,尚书右丞韦诤、少府寺卿韦度,陇西郡刺史韦让等等,由于这些朝廷重臣都在大院内,这使得许多前来祝寿的宾客们也不肯进屋,宁可站在院内聊天闲扯,寻找和他们套近乎的机会。
韦谔这几日心情还算可以,由于他的让步,使京城针对他的抗议浪潮终于逐渐平息,朝廷弹劾他的议案也不了了之,不久前,太后下了懿旨,封韦老夫人为宋国夫人,同时封他的长子韦清为开阳县子爵,算正式承认他家主继承人的身份,随即吏部的官文也到了,补韦清为礼部的主客员外郎。
家人的升官进爵略略减弱了灵武郡丢失的阴影,韦谔一直阴沉的脸上渐渐开始出现了一点笑容,尤其是今天老母大寿之日,他的笑容也更加灿烂。
“恭喜韦兄,今日老夫人大寿,小弟特赶来拜寿!”来的礼部侍郎蒋涣,他已经答应韦谔的求婚,将女儿许配给韦清,这样一来,蒋涣便算正式投靠了韦家,而韦谔也顺理成章取代张若镐掌握了礼部。
如果联姻是两种利益结合的开始,那拜寿就是这种婚姻的蜜月,将极大地促进两种利益结合的紧密程度,所以,蒋涣特地从长安冒着天寒地冻赶来陇右,同行的还有他的女儿蒋英。
韦谔看见了刚刚进院子的蒋涣,他挤出来的笑容忽然变得真诚起来,他大步迎向蒋涣,拉着他的手感动地说道:“蒋贤弟特地从长安赶来,这、这让愚兄如何担当得起?”
“一路冰雪难行,在凤翔还被大雪阻了三日,我紧赶慢赶,就怕晚了,还好,正好赶到。”
只见在他身后,走出一名年轻的女子,正是蒋涣的独女蒋英,她年纪约十七、八岁,容貌姣好,只是一双眼角略略下垂,总给人一种目光阴沉的感觉。
她上前落落大方地行了一礼,“英儿参见世伯。”
韦谔见到未来的儿媳,高兴得呵呵大笑,他转身四处寻找韦清,却不见他的踪影,眉头不觉微微一皱,让他学会迎宾客,不要那么冷傲,可他总是不听。
旁边的二弟韦诤见了,便笑了笑道:“清儿被母亲派人叫进去了。”
韦谔听是老母把他叫走,心中暗暗一叹,总这么溺爱他,他几时才能长大?旁边的蒋涣看见尚书右丞(注1)也在,连忙上前见礼。
这时,蒋英从身边取出一对白玉壁,双手奉给韦谔道:“这时家父献给老夫人的寿礼,东海白玉圭,只是一点心意,请世伯笑纳。”
韦谔笑呵呵接过,对蒋涣道:“蒋贤弟就算送来一根鹅毛,愚兄也会视为珍宝。”
蒋涣正要客气,就在这时,府外的大街上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蹄声异常急促,还听见有人在隐隐大喊:“八百加急战报!”
院子里霎时寂静下来,数百人都怔怔地向大门处望去,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天下太平,哪会有什么战报?韦谔的心中却隐隐感觉到了不妙,不等他出去,几名报信的军士已经连滚带爬跑进院子,他们不顾一切地推开众人,取下背上的战报,上前惊惶地禀报道:“大帅,大事不好,张焕在两日前趁雪夜偷袭了武威郡,路将军阵亡,武威郡已经易手!”
韦谔惊得目瞪口呆,手一松,一对白玉圭掉到地上,‘啪!’地一声摔得粉碎,他忽然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软软地栽倒在地。
“韦世伯!”
“韦尚书!”
“大哥!”.
院子里一片大乱。
注1:尚书右丞相当于现在的国务院秘书长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一百四十四章 使者
房内,韦谔面对墙壁而坐,他已经沉默了整整一刻钟回到现实的迹象,几个韦家的重要人物站在他后面,静静地看着这个连遭打击的大唐兵部尚书,没有人敢打扰他,短短的一个月,河陇风云突变,从一家独揽变成了三强鼎立的局面,若处置不当,这极可能就是韦家衰败的转折,外面的爆竹依然在响,丝乐声没有停止,祝寿在继续,但房间里却十分寂静。
身逢其时的蒋涣也站在几个韦家重要人物中间,此时他的心中异常复杂,他原本是看中韦家强大的实力,以及它在朝中势力略略偏弱,自己能成为韦党中坚,所以才拒绝崔、裴的拉拢而选择韦家作为自己的后台,这是一种宁为鸡首不为牛后的心理在作樂,但此时他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小树下乘凉虽然占的地方可以大一点,可在狂风暴雨之下,小树极可能会倒下反而伤了自己,他有些后悔了,不过后悔归后悔,但他已经没有退路,退亲抽身吗?这会影响到女儿的名声,但女儿的名声倒不是最重要,而是自己的名声却毁了。
“蒋侍郎和诤弟留下,其余都去给母亲办寿吧!”韦谔终于说话了,蒋涣的心却忽然沉了下去,韦谔其实很清醒,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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