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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125 高月(当代)
唐军地阵型已经摆出。以一万重甲陌刀军为主力。仿佛一支拳头。另外一支万人骑兵分成两支五千人队。为侧应地两翼。保护陌刀军不会被侧面攻击。整个阵型就像一只长了翅膀地长条形箱子。他们开始主动向敌军逼进。
葛逻禄人阵内。阿特雷已经开始有些不安起来。他虽然是葛逻禄人大酋长。但只有十七岁。他是父亲最宠爱地小儿子。阿瑟兰也从未想过让他继承自己酋长之位。葛逻禄人地酋长是竞争制。唯勇气、唯才能、唯力量最强地贵族才能即位。阿特雷远没有资格登上这个位置。而是被大食人强推上去。他不像父辈们身经百战。更没有超人地能力。现在却让他指挥这场关系到葛逻禄人生死存亡战役。战未打、心已怯。
“国师。我们该怎么办?”他小声地问着身边地苏尔曼。
“慌什么?”苏尔曼瞥了他一眼。尽管这个年轻人是他一力推上大酋长之位。可见他现在地胆怯。苏尔曼眼中也充满了不屑。“唐军地弓箭很厉害。你们皮甲抵挡不住。不要主动进攻。等他们上来。”
他忽然伸手在他后腰狠狠一拍。“你是大酋长。是你指挥战役。给我振作起来。”
“可是我我不知该怎么打仗?”
“混账!”苏尔曼勃然大怒,“不会打仗也给我挺直腰、闭上嘴。”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士兵,身后的年轻人个个眼中出兴奋、跃跃欲试,浑身上下洋溢着初生牛犊的锐气,苏尔曼暗暗一叹,看来知道唐军陌刀厉害的葛逻禄人都已经死光了。
此刻,两军相隔已经不到五百步,唐军还在前行,临战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葛逻禄各部落的将领们开始命令自己的部众准备作战,而苏尔曼却趁大家不注意。悄悄带着阿特雷到队伍后面去了,葛逻禄人死活苏尔曼并不关心,他关心地是回纥人必须与唐军为敌、他关心唐军被调出,吐火罗军可趁机夺取碎叶。
唐军继续前进,仿佛大山一般地陌刀军每一步踏出,地面都要微微颤抖。一百五十步了八十步了,双方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对方,唐军第一排三千陌刀军刷地举起了长长地陌刀,漫天地杀气向敌阵席卷而去,第一排的葛逻禄军战马感受到了这种杀气,开始不安,哒哒地向后退,扭动着脖子长嘶。
“陌刀军继续前进,骑兵放箭!”主将梁庭玉下达了第一道命令。
两翼的一万骑兵纷纷张弓放箭。箭如密雨、万箭齐发,长长的箭划着一道道弧线呼啸着向敌军飞去,葛逻禄军纷纷举起盾牌。但密集的箭雨还试从盾牌缝隙,敌兵头顶掠过,给敌军造成了重大地伤害,一批一批的葛逻禄士兵惨叫着掉下马来。
六十步了,随着唐军的第三轮箭雨射出,葛逻禄军终于开始了反击,他们催动战马,将手中短矛向唐军投出,数千支黑压压的短矛从空中飞来。击打在陌刀军的重甲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叮当之声,短矛纷纷折断落地,竟刺不穿陌刀军的重甲,只有数十名骑兵中矛落马,此刻,几乎所有葛逻禄人的心都似沉入了深渊。
“杀!”葛逻禄军狂吼着,抽出战刀扑向唐军,他们没有什么阵型。只是编成百人一队进行作战,由于两军相隔太近,葛逻禄军的速度没有带起来便已和唐军短兵相接,唐军地陌刀阵发动了,他们排成三排如墙推进,利用腰部的力量挥动陌刀,如海潮滚滚、所向披靡,迎面而来的葛逻禄骑兵无不被砍成齑粉,顷刻间。唐军面前已经堆成了尸山肉海。鲜血侵染了唐军地盔甲、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两翼的唐军骑兵则机动灵活,一部分士兵挥动长槊与敌军搏斗。保护陌刀军侧面,另一部分唐军则百人一队,在敌军阵中纵横奔驰,或横槊挥杀、或张弓放箭,在两侧冲击敌军的队伍。
仅过了大半个时辰,唐军便将葛逻禄军杀得人仰马翻,死伤惨重,尤其是前排的葛逻禄士兵,他们没有退路,被后面的军队冲撞推攘,硬着头皮冲上前,可上前就立刻被雪亮的陌刀劈成碎片,葛逻禄人为之胆寒了,父辈们的传说在他们眼前变成了活生生的现实。
当葛逻禄人发现自己远不是唐军地对手时,他们的一股锐劲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士气异常低迷,更重要是葛逻禄军队由各个部族组成,每个部族都有自己的将领,他们各自作战,缺乏一个强有力的统一指挥者,阿特雷太年轻,担不起这个重任,为了保住自己部族的实力,开始有部族后退了,一个时辰后,葛逻禄人溃败的迹象已经出现。
梁庭玉眉头紧锁,他没有料到葛逻禄人竟这样不堪一击,和北庭的那支葛逻禄劲旅有着天壤之别,早知道严云的一万骑兵就没有必要藏为后援,直接投入战斗包抄他们的后路,眼看敌军要溃败,现在再调来包抄已经来不及了,梁庭玉当即下令道:“王勇琛营、杨翰营包抄到敌军之后,断他们后路,放红鹰召唤严云军投入战斗。”
主将地一声令下,两支各两千人唐军骑兵从左右冲出,如离弦的箭直向葛逻禄人的后军杀去,与此同时,唐军阵营中一群红鹰腾空而起,在战场的上空盘旋,这是命援军作战的信号。
战斗终于演变成了血腥的屠杀,杀红了眼的唐军开始变换阵型,第二排、第三排的陌刀军加入了战斗,战线拉长,变成了一道弧形的刀墙,开始向中间收缩。
此刻躲藏在后军地阿特雷和苏尔曼也遭到包抄来地唐军的进攻,原来最安全地后军现在反而成为了最薄弱的环节,在唐军一浪又一浪的犀利进攻中,五千葛逻禄后军节节败退,这时,苏尔曼忽然发现北方的三里外山丘上又出现了一支唐军,足足有万人,他吓得魂飞魄散,大喊一声。带着阿特雷便向西奔逃而去。
他们这一逃,五千人的后军也跟着溃败了,当严云地生力军从后面杀来时,三万葛逻禄军终于土崩瓦解,兵败如山倒,唐军趁势掩杀。杀得葛逻禄军人仰马翻,血流成河,跪地投降者无数,三万人跟随阿特雷逃走者不到三千人,被唐军斩杀二万余人,生俘六千人,而唐军阵亡者不到三百人,战果辉煌,也就是这一战。注定了葛逻禄人彻底灭亡的命运。
“陌刀军领战俘返回,骑兵继续向北前行,务必将葛逻禄人斩草除根。”主将梁庭玉下达了最后一条命令。
两天后。两万唐军骑兵抵达了海图什城,这一带靠近伊丽河,牧草丰美、水源充足,生活着十几万葛逻禄人,一顶顶帐篷分布在方圆百里的草原上,年轻的男人们大多出去打仗了,只留下十几万的老弱妇孺和一支不足两千人的军队,他们主要是保护海图什城内贵族们地生命安全。
这天早上,海图什城哨塔上的守卫忽然发现远方出现了一条黑线。正向这边疾驰而来,很快,哨兵便看清楚了,是数以万计的骑兵。
“当!当!当!”急促的钟声在海图什城上空敲响,住在城内的葛逻禄贵族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纷纷跑出来询问。
“是唐军,唐军杀来了!”骑兵已经到了两里之外,哨兵已经看清楚,来的正是唐军。
海图什城中顿时象炸了窝一般。贵族们也顾不上女人和孩子,骑马便向外奔逃,城内哭喊声一片,原本留下来保护他们的军队已如鸟兽散,来的唐军有数万人之多,他们要回去保护自己的妻儿家人。
两万唐军顷刻便至,包围了海图什城,数十名逃跑地贵族被唐军追上用箭射死,梁庭玉纵马来到这座小城前。他见这座城池简陋得连城门都没有。甚至比不上内地的小县城,他不由轻蔑地一笑。“就这座破城,还敢与我大唐对抗,真是自不量力。”
“大将军,我们该如何处置这些葛逻禄人?就赏给我们吧!”几名年轻的将领跃跃欲试,脸上充满了兴奋。梁庭玉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肃然道:“皇上有令在先,不准滥杀葛逻禄人妇孺,一律带到碎叶教化为汉民,皇上地命令你们敢违抗吗?”
几名将领纷纷低下头,不敢再多言,梁庭玉又一挥手令道:“留五千人清理海图什城,其余唐军分成三十队,去各地驱赶散居的葛逻禄人,以三百里为界,四天后来此汇合,其间不得私吞财物、不准奸淫妇女,有胆敢违令者,以军法论处!”
士兵轰然应允,各个校尉带着自己的士兵向草原各地奔去,留下来的唐军则进入了海图什城,将住在里面的数千葛逻禄贵族和他们家人们赶出城来,一路哭声震天,绝大部分都是女人和小孩,只有四五个年迈的葛逻禄贵族混在中间,显得惶惶不安。
唐军又将葛逻禄人几十年抢夺的财富悉数搜出,堆积在城外,金光闪闪,俨如一座璀璨的宝山一般,更有无数的牛羊、马车从城内赶出来,哭声喊声。羊地叫声,城外喧闹成一片。
这时,一名将领跑过来禀报道:“启禀大将军,城内之人已经全部赶出,他们所有的财产都已经搬运出来。”
“好!命大军给我立即踏平海图什城。”
令出则行,数千唐军立刻冲进了城内,片刻,轰隆之声四起,尘土飞扬,几百名唐军用长索套住城墙,用力拉拽,低矮的城墙摇摇晃晃,终于轰然扑倒。
梁庭玉冷冷地看着唐军拆毁这座葛逻禄人的都城,他又瞥了一眼那些惊吓得瑟瑟发抖的女人和孩子,便下令道:“在三里外搭起帐篷,让这些女人和孩子去帐篷里暂住,不要惊吓她们。”
四天后,随著最后一支唐军的归来,驱赶葛逻禄人的行动终于结束了,除了一些住得很远的人外,其余三百里内的葛逻禄人老弱妇孺全部被驱赶而来,足足有十几万人之多,伊丽河畔人山人海,喧闹震天,被赶来地还有五十万几头牛羊和十几万匹马,除了远在妖龙城还有二万葛逻禄军外,这里几乎就是葛逻禄人的全部家当了。
在人到齐的当天晚上,两万唐军押解着十几万葛逻禄人和他们的全部财产,开始浩浩荡荡向南方进发,葛逻禄人的老人和妇孺都坐在马车上,男人则骑马赶着牛羊跟随,唐军没有残暴地对待他们,使他们心中稍安,马车吱吱嘎嘎地行驶,马车上的女人们守护自己微薄的家产,孩子抱着羊羔,他们呆呆地望着逐渐远离的家园,不知道等候着他们的,将是一种什么样地命运。
大治五年七月,二万大唐骑兵将在伊丽河畔俘获地十四万葛逻禄人老弱妇孺带回了碎叶,自此,曾经在楚河流域强盛一时的葛逻禄人终于走向了灭亡。
而就在同一时刻,撒马尔罕总督阿古什下令吐火罗大食军北上,火速救援葛逻禄人
卷一 葛逻禄人南迁引发的危机 第二十章 碎叶风云(一)
就在唐军掠走葛逻禄老弱妇孺的第三天,在海图什城的废墟上,出现了一支落魄的军队,他们衣甲破碎、武器不全,惶惶如丧家之犬,这正是在贺禄岭战役中被击溃的葛逻禄大酋长阿特雷和他的三千残兵,他们在荒地地躲了几天,又绕了一个大圈才敢回到海图什城老巢,但面对的却是一片废墟和十几万族人的失踪。
阿特雷呆呆地望着海图什城的废墟,他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并没有太多的悲哀或痛恨,这两天他的心已经变得麻木了,甚至还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不用给十几万妇孺解释她们的丈夫到哪里去了?
也不知站了多久,他的侍卫长鲁特上前来低声劝道:“大酋长,我们先到伊丽河边去吧!说不定大伙儿还能找一些族人回来。”
阿特雷茫然地点了点头,随侍卫长而走,他现在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国师去回纥寻求援助去了,妖龙城那边也没有消息,国师不在身边,阿特雷就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一般,哪里也不敢去、什么也不敢决定。
伊丽河相隔海图什城只有五、六里路,片刻便到,士兵们都已经疲惫不堪,不等酋长下令,纷纷跳下马躺在河边休息,十几个贴身侍卫支起了最后一顶帐篷,请他们的大酋长进帐歇息,但阿特雷刚进帐,远方便传了雷鸣般的马蹄声,阿特雷的脸色刷地变得惨白,他本能地跑出帐、翻身上了马,动作一气呵成,无比迅捷,而躺在河边的葛逻禄人也吓得纷纷跳了起来,乱作一团,他们已成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逃命。
片刻。骑兵队驶近,众人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是他们前去妖龙城打探消息的一队骑兵回来了,残军中十几名贵族将领纷纷来到大帐探听消息。
骑兵带回来两个消息,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坏消息是妖龙城的葛逻禄军已被两万唐军围困了近十天,半分动弹不得,不过唐军却没有进攻他们,意图不明。
但好消息却令葛逻禄人十分振奋,在伊丽河下游约四百里外,还有谋剌部的几个部落没有被唐军抓走,约三万余人,现在正往这里赶来的途中。
听到这个好消息,伊丽河畔的葛逻禄残军们顿时欢呼起来。这是他们沮丧这些天来最令人振奋地消息,还有族人在,也就意味着有牛羊和帐篷。意味着葛逻禄人没有完全被灭亡,而且还是他们谋剌的族人,阿特雷当即便派一千人前去帮助族人的到来。
虽然第一个消息是坏消息,但在阿特雷看来,它和第二个消息一样,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多图被唐军困住,也就无法来和他抢族人、抢大酋长之位,一但多图脱困。就算唐军不杀他阿特雷,多图也一定会杀他以泄私愤,那支杀了皮耶尔兄弟的军队,就是他亲手派出去的心腹侍卫。
阿特雷背着手在营帐里来回踱步,现在他又有了三万多族人,还有一支三千人地军队,那下一步该去哪里,该怎么决定葛逻禄人的命运,他却茫然不知所措了。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跑来禀报,“国师回来了!”
阿特雷大喜。连声喊道:“快快请国师进来。”
喊完。他不等士兵出去。自己倒先跑了出去。现在苏尔曼就是为他指路。照耀他前程地太阳。刚跑到帐门口。便见苏尔曼大步走来。他满脸笑容。一路和士兵们打着招呼。
“国师。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阿特雷急不可待地道。
“我已经知道了。”苏尔曼摆了摆手。笑眯眯道:“应该说是两个好消息才对。是吧!”
阿特雷一怔。立刻便明白过来。国师说得对。我也是这样认为。多图若脱困。他第一遍便要杀了我。”
“那你准备怎么办?”苏尔曼瞥了他一眼,不露声色道:“一旦吐火罗的大食军进攻碎叶,围困阿木图镇的唐军就会立即南撤,那时多图很久就会回来,你必须早做决定。”
阿特雷点了点头,他微微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就在等国师回来替我拿主意。”
“你真的愿意听我的话吗?”苏尔曼紧紧地注视着他道。
“那是当然,我就只有国师一个亲人了,我不听国师的话又能怎么办?”
“那好,我给你指出一条明路。”苏尔曼见左右无人,忽然压低声音道:“听我的话,去投奔回纥人,我已经给你联系好了,只要你去,忠贞可汗就会封你为葛逻禄叶护,成为回纥地第十个部落,你和族人将被安置在玄池流域,那可是葛逻禄人的祖地,你明白吗?励精图治二十年,或许你们葛逻禄还会再次强大起来。”
“大酋长不可!”苏尔曼的话没说完,忽然从帐外冲进一人,正是侍卫长鲁特,他扑通!跪下,大声道:“酋长万万不可去投靠回纥人,投靠了它,我们葛逻禄就真地完了,我们和回纥人本来就有竞争之势,回纥人怎么可能会再给葛逻禄人东山再起的机会,酋长应该去投降唐人,成为他们对付回纥人的一颗棋子,只要我们诚心认错,重新效忠于大唐,以唐人的心胸,他们一定会给我机会,再说,我们还有十几万父母妻儿在唐人手中,我们怎么能弃他们而走。”
说完,鲁特拼命在地上磕头,恳求阿特雷采纳他的方案,可在这时,苏尔曼忽然翻身一剑,一瞬间竟将鲁特的人头活生生地砍掉下来,鲁特栽倒在地,脖腔里的血喷了一地,苏尔曼恶狠狠道:“果然是唐人的余孽,竟敢劝我们投降大唐,当杀!”
阿特雷默而无言,他知道鲁特对他是忠心耿耿,却这样被国师杀了,这一刻。他心中第一次对苏尔曼生出了一种反感,他实在太狠毒了。
“怎么?难道你真的想去投降大唐吗?”苏尔曼斜睨他一眼,冷冷地说道。
阿特雷忽然感到了一种难以言传地疲惫和心悸,他摇了摇头,负手长叹一声道:“好吧!我就听国师的话,投靠回纥人。”
大治五年七月中。葛逻禄大酋长阿特雷率领三万多族人渡过伊丽河,向东北进入回纥人的境内,正式投靠了回纥,被回纥忠贞可汗封为葛逻禄叶护,质于翰耳朵多八里,忠贞可汗却派一个粟特人为叶护特使,代阿特雷管理葛逻禄族人。
葛逻禄从此成为回纥的第十个部落,作为一个独立的国度,它已经消亡在历史地长河之中。
碎叶城。此时城内笼罩着大战即将来临的紧张气氛,从三天前开始,碎叶各个附属小城的居民都纷纷迁入碎叶城内。还有从妖龙城逃来的六千多难民,此时城内已经拥有近三十万居民,但秩序十分井然,在碎叶各级官员们地努力下,一切都被安排得井井有条,包括粮食在内的各种物资都十分充足。
虽然城内地正规唐军只有两万人,但可参与防守的武装民团却有七万人之多,有移民来的汉人、有当地的突厥人,以及二万多已经提前获得自由的矿工战俘。他们也被编入了临时守城民团,众志成城,加上碎叶城高大坚固的城墙,就算有二十万大食军来攻城,也未必能攻下这座大唐西域最坚固的堡垒。
在西域都护府内,王思雨和十几名文武高级官员正集聚一堂,商量着下一步地战术布置,大地战略框架已经决定,唐军主力北上。引吐火罗地大食军来援救葛逻禄人,为疏勒地唐军进攻吐火罗地区的识匿、石汗那、月氏等地创造条件,使吐火罗重新成为大唐地势力范围,解除碎叶南部的威胁。
尽管这是一次大胆的诱兵之计,但王思雨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毕竟碎叶是大唐打入葱岭以西的一根桩子,大食人恨之已久,他不仅要防备吐火罗大食军趁机进攻碎叶,更要防备昭武地区的大食军东进。参与会攻碎叶。
“各位。我告诉大家一个消息,我们的老朋友阿古什二个月前被任命为撒马尔罕总督。负责整个阿姆河以东的军政要务,这次大食人是否会来救援葛逻禄人,或者趁机攻打碎叶,就是由此君决定。”
王思雨的话音刚落,房间里便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声,不少人都还记得那个性格忧郁、高傲而喜欢写诗的大食贵族,作为一个学者,他或许能成就一点事业,可让此人来掌管整个阿姆河以东地军政大权,难道大食真的没人了吗?
“王大帅,我倒以为大食哈里发任命阿古什为撒马尔罕总督,是有另一层深意,绝不是仅仅让他对付大唐那么简单。”说话的是鸿胪寺少卿孟郊,他也是半个月前刚刚抵达碎叶,他三月时接受了张焕交给的一个任务,秘密出使拔汗那和石国,寻找两国重新回归大唐的可能途径,崔曜便是作为他的从事、随同他一起出使两国,不料正好遇到碎叶进攻葛逻禄人的战争,路途恐不安全,一行人便留驻碎叶,待战争平息后再前往拔汗那。
在出发前,孟郊已经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其中就包括研究大食人在阿姆河以东的势力分布。
他站起身向众人点了点头,继续道:“从我掌握地情况来看,大食哈里发拉希德是一个强烈主张中央集权的君主,大食对各地方统治也面临许多危机,一个是被占领地区的民族反抗,另一个就是各大家族对地方的控制,对大量土地和奴隶的占有,已经阻碍了巴格达对各地方的有效控制,阿姆河以东也是一样,昭武九国年年反抗,还有萨曼家族对无数富饶土地的占有,如果我们唐军没有占领碎叶,或许拉希德会最后才会考虑解决阿姆河以东的问题,可现在不同了,如果他不尽快解决这两大难题,必然会被我们大唐所利用,最终使他失去阿姆河以东的土地。所以他任命既是温和派、又是地位崇高地阿古什来任撒马尔罕总督,就是要缓和阿姆河以东各国对大食地敌对情绪以及萨曼家族的权力过大问题,至于对付大唐,应该是由拉希德亲自指挥才对。”
孟郊地话音刚落,王思雨便率先鼓起掌了,“精彩!”房间里也跟着响起了一片掌声。王思雨有些惭愧地道:“孟使君远在长安便能对大食人研究得如此透彻,这使我们这些与大食比邻而居的人汗颜不已,我们还在庆幸巴格达竟派了个手下败将来,经孟使君这么一说,原来是我们小看了敌人。”
孟郊摆了摆手笑道:“王大帅过谦了,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职,我肩负联络昭武九国的重任,对这些情况不了解怎么行,而王大帅是整个西域地军方首脑。考虑的是攻城打战,执行朝廷和皇上的战略部署,没有必要样样都要了解。”
王思雨却摇了摇头。并不赞同孟郊给他的台阶,他快步走到沙盘前,拉开了覆盖在上面的绸布,众人见大帅拉开了沙盘,便纷纷围拢上来。
王思雨拾起长杆指着拔汗那国和石国两大片区域沉声道:“据我们得到的情报,大食人调集了呼罗珊两支精锐地军团共四万人部署到阿姆河以东,其中在拔汗那增兵一万,在石国增兵八千,我一直在奇怪。如果大食人的企图是配合吐火罗军会攻碎叶,那么拔汗那的驻军似乎又少了一点,也没有必要进驻石国,为此我百思不得其解,现在得孟使君的提醒,我才恍然明白,拉希德在这两国驻军的真正用意并不是要进攻我碎叶,而是用来钳制萨曼家族。”
说到这,王思雨扫了众人一眼。“大家明白我的意思吗?”
众人面面相视,若有所悟却又说不清楚,这时参会的侍御史武元衡笑道:“王大帅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们没有必要在碎叶集聚重兵,应该趁葛逻禄被灭的机会趁机向北扩张。”
王思雨哈哈大笑,一竖大拇指赞道:“聪明!果然是眼光毒辣。”
他沉吟一下,便对众人道:“各位都是碎叶重要官员,我有义务对各位讲清楚皇上交给我们碎叶都督府地任务,吐火罗不是碎叶都督府的事。皇上把它交给了疏勒都督府。并已在疏勒部署了八万大军,当然。这也是我的事,不过具体到碎叶都督府本身,碎叶地任务是两个,一个是北扩,将碎叶都督府和轮台都督府(今天的乌鲁木齐),连成一片,加上金龙道联系疏勒,这样一来,碎叶、疏勒、轮台三大都督府便形成了一个弓势,这是当年皇上在打安西之战时便决定的第一步战略,所以才不惜一切代价夺下碎叶,这是一,建立了这个弓势以后,碎叶便是发箭点,目标就是西面的昭武九国,这是皇上定下的第二步战略,也是碎叶的第二个任务,不过起点不是碎叶,而是在阿史不来城。”
说到这,王思雨锐利的目光射向了李天辰,“李将军,夺取阿史不来城的计划部署得如何了?”
李天辰立刻躬身答道:“回禀大帅,属下已派最得力的部将率军西去,保证五天之内拿下阿史不来城。”
王思雨仔细地看了看沙盘,便对李天辰道:“大食军现聚集在拔汗那南面,阿史不来城兵力空虚,正是大好机会,你要抓紧此事。”
“末将遵令!”
王思雨点了点头,又随即下令道:“传我地命令,命王铭将军可以对妖龙城的葛罗禄人动手了,不得放走任何一人。”
他回头又对李天辰令道:“梁庭玉将军正在押解葛逻禄人回碎叶的途中,他无法分身,我命你率本部立即北上,我再给你三千工程兵,给我占据伊丽河流域,在冬天来临前,务必筑好弓月城和伊丽城,防御回纥人南下。”
撒马尔罕,这座中亚名城因丝绸之路而繁盛一时,它曾是花刺子模和帖木儿帝国的都城,在隋唐时,它是昭武九国中最大国康国的首都,也叫做萨末健,因其地处联系大食、印度、大唐三国的纽带之地,使它也成为了大食帝国统治阿姆河以东广袤区域的中心。
撒马尔罕总督实际也就是大食在整个中亚地区的总督,目前的撒马尔罕总督正是阿古什亲王,正如孟郊所言,阿古什地到来,很快便缓解了前任总督因摧毁萨满教寺院而引发的康国人对大食人的强烈不满,阿古什连发了三道命令:不得再强制摧毁除伊斯兰教以外的其他宗教寺院;统一什一税,取消不信仰伊斯兰教而加征的附加税;不再强求阿姆河以东的人信仰伊斯兰教;这三道命令切中了要害,立竿见影,一场即将掀起的康国人起义便悄悄地平息下去,使得阿古什能够集中精力对付眼前葛逻禄人的危机。
应该说,葛逻禄人进攻碎叶是大食的既定战略之一,大食将随之插手碎叶局势,但阿古什在军队控制方面权力并不大,他可以在紧急情况下调动撒马尔罕地突厥奴隶军和吐火罗地奴隶军,但两个精锐呼罗珊军团,他却没有调动权,呼罗珊军团只服从哈里发的调遣。
这几天,葛逻禄人岌岌可危地消息已经传到了撒马尔罕,阿古什也没有想到局势变化得这么快,从撒马尔罕调突厥人奴隶军赴碎叶至少也要半个月时间,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他便在前天下令,紧急调五万吐火罗军赶赴葛逻禄助战,同时命康国、史国、米国、何国、石国等国的近十万驻军做好赶赴拔汗那的准备,按照哈里发的部署,大食将在九月时发动碎叶战役,一举拔掉碎叶这颗眼中之钉。
此刻,阿古什正在他的总督府中给拉希德写信,讲述自己的各项部署,请求他同意这次碎叶战役的计划,并要求将呼罗珊军团交给自己指挥。
他写完信,轻轻将鹅毛笔放下,又读了一遍,对自己的措辞还算满意,就在他准备派人去送信时,门外忽然想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随从仓惶地冲进来大声禀报,“总督阁下,快!哈里发陛下已经到了撒马尔
卷一 葛逻禄人南迁引发的危机 第二十一章 碎叶风云(二)
在两万近卫军的护卫下,大食哈里发拉希德的车队缓缓驶进了撒马尔罕城,这是继前任哈里发贾法尔之后第二位视察阿姆河以东的大食君主,却没有任何事先通告和准备,突来地到来,不用说,很多大食官员都猜到了这必然和唐军在碎叶发动的战事有关。
撒马尔罕城已经全城临时警戒,无数民众聚集在街道两旁,争相观望大食最高统治者的到来,大家推攘着、叫喊着,喧闹***,全副武装的军队已拉成了一条长长的人墙,禁止任何人越线,他们控制着每个一个街头巷尾,任何有行刺企图的人都会被格杀勿论。
尽管如此,三千近卫骑军还是把哈里发的车驾团团护住,风雨不透,拉希德的车驾缓缓在大街上行驶,他饶有兴致地打量这座阿姆河以东的最大城市,房屋大多用泥土夯制,低矮而密集。这座城市拥有二十万人口,以商业≈工业、造纸业闻名于大食。
队伍行至城中时,康国国王和撒马尔罕亲自赶来迎接,在他们身后,跟随着近百名高级文武官员,拉希德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臣下阿姆达参见哈里发陛下。”康国国王阿姆达已经快七十岁,他是前任国王的叔叔,前任国王在五年前因发动反大食人的暴动而被杀,大食人便立了年已六十五岁的阿姆达为国王,一是他比较亲大食,二是他已经老朽,没有精力再来煽动民众反抗大食人的统治,他上前颤巍巍跪下行礼,“臣代表康国二百万臣民真诚欢迎陛下驾临撒马尔罕。”
拉希德精通突厥语,他轻轻摆手笑道:“我来撒马尔罕只是临时视察,而并非正式访问,你们都回去吧!我不希望扰乱了大家的生活。”
说到这里,他向旁边的阿古什递了一个眼色。阿古什会意,立刻高声宣布道:“哈里发有重要军政事务要处理,请大家即刻散去,具体接见大家的时间哈里发会另外安排。”
他一连宣布两次。闻讯赶来的官员们才渐渐散了,沿街的民众也在士兵的驱逐下各自回了家,大街上很快便安静下来,拉希德则在阿古什的陪同下来到了总督府。
“你是否已经下令吐火罗地军队支援葛逻禄人?”走进会议室坐下,拉希德便立即不声色地问道。
阿古什连忙躬身答道:“臣弟已在前天下令吐火罗五万军即刻北上支援葛逻禄,如果葛逻禄人能支撑五天,大唐就会被迫撤
阿古什心中着实有些忐忑不安,他下达吐火罗出兵的命令晚了两天。会不会因此误了大事,拉希德计算了一下时间,才慢慢松了一口气道:“还好!应该还来得及,我昨天在路上也下了一道命令,命令吐火罗的军队不得支援葛逻禄人、不得轻举妄动。”
阿古什一怔。※※这是为什么?命令吐火罗驻军支援葛逻禄人不就是他拉希德亲自制定地策略吗?他怎么又变了。而且还在军方否定了自己地决定。那自己地命令将来谁还会再执行?想到这。阿古什心中微微有些不满。却又不敢表出来。
拉希德瞥了他一眼。冷冷一笑道:“你是不是在不满我地插手。疑问我为何要否决自己地计划。朝令夕改吗?”
“臣弟不敢。臣弟也只是在执行哈里发陛下地命令。陛下当然有权改变自己地决定。”
拉希德看了他半晌。忽然哼了一声道:“带我去你地作战室。”
阿古什地作战室就在隔壁。拉希德大步走进房间。他径直便来到地图前。刷地拉开了覆盖在地图上地帘幔。出了一幅巨大地木刻地图。拉希耽着地图看了半天。忽然问道:“你可知道最近吐火罗地周围发生了什么异常地事情?”
“臣弟只听报。吐蕃军在小勃律屯兵两万。有进攻吐火罗地迹象。不过臣弟认为。吐蕃人已是强弩之末。构不成对吐火罗地威胁。因此臣留下了一半军队。只派四万军北上。”
拉希德点了点头,“不错!我说的就是吐蕃人屯兵小勃律一事。你也知道吐蕃人已是强弩之末。无力再和我们争吐火罗,那既然如此。他们为何还要屯兵小勃律?他们有这个必要吗?自从他们安西大败后,赤松德赞的两个儿子为争赞普之位混战了三年,虽然尚结息支持的牟底赞普在去年最后胜出,但吐蕃人的实力连从前的三成都不足了,他们哪里还有条件在数千里外布兵两万人,还想进攻吐火罗,你们不觉得他们地举动很奇怪吗?”
阿古什仔细看了看吐蕃人的布兵位置,确实是处在进攻的位置上,他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陛下的意思是吐蕃人在掩饰着什么吗?”
拉希德不答,又用木杆指着吐火罗北部的俱密道:“如果你派往碎叶的军队在这里突然被唐军伏击,你准备怎么办?”
“我会立即再派吐火罗的军队前去支援。”阿古什毫不犹豫地回答。
拉希德把木杆一扔,负手冷冷道:“那如果疏勒的唐军这个时候突然进攻吐火罗,你又该怎么办呢?”
阿古什呆住了,他盯着地图半晌才喃喃道:“不会这样吧!唐军的主力不是在碎叶吗?疏勒才一万人。”
“那你说我千里迢迢跑来撒马尔罕做什么?”拉希德一回头,目光炯炯地子着他道:“我告诉你,如果我是大唐皇帝,我也会用碎叶为饵吸引吐火罗军队北上,然后从疏勒出兵,进占吐火罗,这样一来,我们就完全丧失了阿姆以东地战略优势,你明白吗?唐军真正的目地不是教训什么葛逻禄人,它是在利用我们对葛逻禄人期望,将我们引出吐火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唐军已经在疏勒屯集了大军。吐蕃人不过是唐军用来转移我们视线的手段而已。”
阿古什恍然大悟,他不得不承认拉希德比他看得深、看得远,迟疑一下,阿古什又道:“那葛逻禄人
话没有说完。拉希德便挥手打断了他,“我从来就没有把葛逻禄人放在心上,它不过是夹在两个巨人之间的一条野狗罢了,一脚便可踢开。”
说到这,他慢慢走到窗前,凝视着远方道:“我在意的是回纥人,如果回纥人能在北方对大唐施压,那大唐极可能就会退出对葱岭以西的争夺。东方人自古以来的敌人都是北方地游牧民族,我希望大食能与回纥结成战略同盟。”
阿古什默然无语,他现在才知道,拉希德从来就没有把真实的意图告诉他,他这个撒马尔罕总督不过是拉希德地傀儡罢了。
拉希德似乎感受到了阿古什地不满。他回头微微笑道:“你是在埋怨我对你隐瞒真相吗?”
“臣弟不敢!”阿古什生硬地回答道。
拉希德笑了笑,并没有把阿古什地不满放在心上,他又缓缓说道:“你不要以为我派你来撒马尔罕是没有用意,事实上你做得很好,这次你平息了康国即将掀起地大规模起义,我就很满意。我们在阿姆河以东推行伊斯兰教的目地并没有改变,但是方法要改变,象过去那种强制推行的办法会把突厥人推向大唐,所以,我才会派你来做撒马尔罕总督,要用文学和艺术的手段潜移默化地改变突厥人的生活,比如用我们大食人的建筑文化、学校、公共图书馆,只有让突厥人接受我们的文化,他们才会接受我们地宗教。最后才会真正地成为大食人,这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办到,这是十年、二十年的长期过程,或许在突厥人的下一代才能实现,我希望你能理解我良苦用心。”
直到此时此刻,阿古什才真正理解了哈里发的目光长远,他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跪倒在地上,朗声道:“臣弟绝不辜负哈里发陛下地期望!”
“你起来吧!”拉希德的目光渐渐变得犀利起来,他沉声道:“但是九月的碎叶战役还是要打,我绝不能容忍大唐人肆无忌惮地在碎叶坐大。”
阿古什也点了点头。由衷地说道:“有陛下的深谋远虑。王思雨绝不会是陛下的对手。”思雨?”拉希德摇了摇头,淡淡一笑道:“王思雨不过是一只猎犬罢了。他不配做我的对手,我地对手此刻在大唐的都城长安,据说他和我同龄。”
拉希德转过头,负手凝望着遥远的东方,不知此时此刻,他的同龄人对手又在做什么呢?
长安崇仁坊,张焕在工部和将作监等十几名官员的陪同下,正满怀喜悦地参观鸿印坊的一项新发明,他眼前摆放着一只特殊的刻盘,通常一只刻盘只能印一张书页,象《尚书》、《论语》这样的一本书就需要数百只刻盘,这些官方指定的典籍还好一些,几乎每个印刷工坊都有一套,但如果是新书,或者是别地新印刷品,就必须重新刻盘,刻工稍有疏忽,就会前功尽弃,而且用了一次以后往往就废弃不用,造成了人力物力的浪费,且成本奇高,极不利于书籍的推广。
但眼前的这个刻盘就不同了,它竟是由一百二十个独立的字模组成,印刷完后又可以把字模取出来,拼成另外一页内容,这样一来,印刷作坊只要有一套完整的字模,就可以印刷任何书籍,极大的节约了印刷成本,有利于书籍的推广。
这项重大发明的起因是鸿印坊接了朝廷的一桩大生意,每天印刷一万份大治邸报,这是继开元杂报后朝廷又重新开始印刷官方报纸,不仅要送给朝廷各部监省台,还要送给大唐地三百六十个州和一千五百个县以及各地驻军,甚至大唐各位退仕地元老也送上一份,报纸上有大唐每天发生的重大事件以及新地政令。
每天印刷一万份邸报,至少每天就能稳赚百贯,鸿印坊接到了这项令所有印刷工坊都为之眼红的大生意,但问题也出来了,印一份邸报每天至少要刻二十张盘,而且礼部下午把文稿送来。次日天亮就要,也就是说除去印吮间,竟有只有两个时辰刻盘,只有最优秀的老匠人才能办得到。而且这段时间别的什么生意都不能再接。
为能独立吃下这笔大生意,鸿印坊东主黄苦行便在匠人中悬赏三区币,谁能解决人手不足和刻模盘时间不够的棘手问题,他就将获得这三区币地赏钱,正是在这三区币的激励下,一个有着四十年刻模经验的老匠人很快提出了活字的办法,这不仅解决了印刷报纸地棘手问题,而且也使困扰了印刷业几十年的高成本和刻字匠人不足的瓶颈得以迎刃而解。
这项印缩的重大改进顿时轰动了朝野。许多人都认识到,这将对大唐文化的发展将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连大唐皇帝张焕也在百忙之中,亲自来鸿印坊视察。陛下请看,这活字是用硬木刻成。大小如一。”东主黄苦行将满满一盒字模小心翼翼地摆放在张焕面前,“这里面有一千个活字,都是用铁木制成,草民还准备泥土烧成陶字模,这样可以加大字模的重量,有利于排列。也有匠人提出用铜字模,草民也打算试一试。”
张焕饶有兴致地从密密麻麻的字模中取出一字,却是明字,他笑了笑道:“从这么多字模里取出想要地字也是个技术活啊!”
“回禀陛下,这其实倒是不难,每个字模都有自己的固定位子,只要熟能生巧,一个熟练的排字匠人只需一柱香的时间便能排好一页,这比从前刻一页至少需两三个时辰可要快得多。”
张焕点了点头。又笑道:“那发明这个活字的匠人在哪里,朕要见见他。”
黄苦行连忙将一个六十余岁地老匠人找来,介绍道:“陛下,这就是发明活字的老匠人。”
老匠人连忙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诚惶诚恐道:“草民常平叩见皇帝陛下,祝陛下万岁、万万岁。”
“老人家快快请起!”张焕命人把老匠人扶起来,便好奇地问他道:“老人家怎么会想到用活字这个办法?”
在皇上面前,老匠人不敢扯谎,他偷偷看了一眼东主,有些胆怯地说道:“其实活字的办法草民在十年前便想到了。有一次我刻的盘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我把它拼了起来,便由此有了活字的念头。”
黄苦行听老匠人在十年前便发明了活字。他翻了翻白眼,这十年时间损失了他多少成本,但在皇上面前他却不敢吭声,张焕也十分惊讶地问道:“既然十年前便想到,为何到现在才说出来?”
老匠人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显得十分为难,张焕见了便微微一笑道:“若为难不说也罢了,朕不勉强你。”
老匠人又一次跪下,终于说出了原因,“陛下,草民不肯说的原因很简单,若说出来,刻字匠人地饭碗也就砸了,我相信其他匠人其实也能想到,只不过为了保自己的饭碗,大家都不肯说罢了,这次要不是东主出三区币,我也是断断不会说出来,可这样一来,我就是刻字匠的罪人了。”
老匠人满脸羞惭地低下了头,张焕默默地点了点头,亲自将他扶了起来,柔声安慰他道:“虽然因你损失了一个行业,但我大唐的文化繁盛或许就会因你而起,你应该感到自豪才对!”
说罢,他又对黄苦行道:“这项活字技术既然已发明,朕就不准你保密,你要向所有的同行推广它,此事事关我大唐文化的兴盛,你记住了吗?”
黄苦行暗暗苦笑了一声,邸报上都登出来了,这哪里还瞒得住,他不敢怠慢,连忙跪下磕了一个头道:“草民谨遵陛下的旨意,绝不向同行隐瞒。”
“好了,朕今天就参观到此。”张焕接下来还要接见他即位以来的第一批日本遣唐使,便离开了鸿印坊,但他刚刚走出大门,只见一名报信使飞奔而来,跪下大声禀报道:“启禀陛下,碎叶急件,是关于胺不来城。”
卷一 葛逻禄人南迁引发的危机 第二十二章 碎叶风云(三)
万里赴戎机,
关山度若飞,
朔气传金柝,
寒光照铁衣。
一支千余人的唐军骑兵队在碎叶以的崇山峻岭中奔驰,这是千里奔袭胺不来城的唐军,他们绕过碎叶河谷的商道,从北面的戈壁滩直插千泉山的莽莽群山,昼伏夜行,足足走了六天,这一天深夜,唐军终于抵达了距胺不来城约五十里外的一座山谷之中。
山谷长达十余里,是一条废弃的商道,沿途偶然还能看见一些年代久远的弃物,山谷四周都是裸的山岩,光秃秃地没有一片绿色,黑黝黝的巨大山影投射在地上,形状仿佛一个巍然屹立的巨怪。
夜风很凉,唐军都靠着岩壁休息,抓紧时间闭目小睡,施洋却睡不着,他不停地站起来聆听前方的动静,他派出的探子应该回来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施洋便是这次行动的实际指挥者,他以机敏的反应、雷厉风行的作风和残酷的手段赢得了李天辰的信任,在数十名候选人中脱颖而出,接受了这次艰难而充满挑战的任务:夺取胺不来城并要守住它,使之成为与碎叶呼应的另一个进攻支点。
这时,一名长着厚厚嘴唇的年轻将领走到施洋身边坐下,笑着把手中的水壶递了上去,“施校尉,休息一下吧!”
他叫做赖金麟,也是一名校尉,二十余岁,但从军已经六年了,五年前曾参加过安西之战,他少年时曾多次去过胺不来城,颇熟悉路程,所以这次奔袭胺不来城他担任副将一职。施洋知道着急也没有用,便微微点头,接过水壶与他并肩坐了下来。
赖金麟见他喝了几口水,便笑着问他道:“施校尉是哪里人?家里父母还好吗?”
“我是河东人。父母在中原之乱中去世了。只有我和妹妹相依为命。”说到这里。施洋忽然想起了妹妹百灵。也不知她在养母身边过得可好?想不想自己。
当年平平想收百灵为养女。施洋开始坚决不答应。是裴莹说了很久。他后来考虑到自己要去从军。妹妹将会无人照顾。才勉强答应了。他忽然想起妹妹孤零零地身影。不知不觉竟发了呆。
“施校尉!施校尉!”赖金麟连着叫他几声。施洋这才回过神来。他抱歉地笑了笑。便也问道:“听说赖校尉少年时曾多次来过胺不来城。这是为何?”
“我父亲曾经替一支波斯商队做事。母亲早亡。我无人照顾。父亲便将我带在身旁。当时走地是北线。胺不来城是商队重要地补给站。每次都要在那里停留。”赖金麟指了指这条峡谷又道:“这条路原本很是繁忙。是通往回纥地近路。但自从唐军占领碎叶后。商人们便不再往这里走。而是顺着真珠河去碎叶中转。并寻找贸易地机会。这条路和胺不来城一样也渐渐被商人们遗忘了。”
“胺不来城是什么样子?”施洋又问道。
“胺不来城最早只是一个小镇。后来被唐军发现它地重要性。便在那里修了城墙。其实是一座坚固地城堡。背靠百丈悬崖。扼住了千泉山唯一一条可以通过辎重车辆地峡谷。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可容三千人驻军。里面住有三百余户突厥人。”
施洋点了点头,他慢慢靠向石壁,将腿长长的伸直,疲惫地打了一个呵欠,赖金麟见了便笑道:“施校尉不如睡一会儿,有情况我再叫你。”
“不了,我也睡不着。斥候也该回来了。”施洋说罢。他心中若有所感,便趴在地上凝神聆听远方地动静。忽然,他站起身,跳上一块大石,仔细地眺望了片刻,立刻回头低喊道:“大家注意,前方有动静。”
唐军们纷纷站起来,弩箭上弦、横刀出鞘,紧张地子着前方的动静,片刻,战马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两条黑影远远驶近,是去胺不来城探查情况的士兵回来了。
这时,山顶上传来几声夜枭的叫声,这是放哨士兵传来消息,周围没有异常情况,士兵们这才松口气,又纷纷回到原地坐下。
两名斥候都是碎叶的突骑施人,扮成商人模样前去胺不来城打探情况,他们翻身下马,跑到施洋身边,半跪行一军礼道:“禀报校尉,我们已得到胺不来城地初步情报,胺不来城和西面的俱兰城在半个月前皆调兵南下拔汗那,现城中约有守军六百余人,少部分是大食人,绝大部分都是当地突厥人,但城池易守难攻,守卫严密,城门也是用生铁浇铸,高高修在一条狭窄的石阶上,无法使用撞木,唯一的办法是装扮成商人过城,伺机夺取城门。”
旁边赖金麟也接口道:“他们说得不错,胺不来城是一座雄堡,依山势而建,若没有大型攻城器,极难夺取,我也建议用智取。”
装扮成商人夺城是他们事先计划之一,他们为此人人都带了突骑施人的装束,没有骆驼,可以用马匹来冒充运货,短途商人就常用的马来驮货物,虽然他还带了二十几箱火药,但临走前李将军再三叮嘱过,不到迫不得已就不要使用火药。
施洋沉思了片刻,便缓缓点头道:“好吧!我们就用乔扮成突骑施商队,智取胺不来城。”
胺不来城位于千泉山(今天吉尔吉斯山)的西南,扼守住了著名的千泉古道西出口,虽然千泉山也有不少过山道,但大多地势崎岖,或翻山而过,或是乱石嶙峋的河道,真正能运送大型辎重队伍穿山而过地平坦路,只有千泉古道,所以胺不来城也是商队的必经之路。
但这几年从这里过境的商队越来越少了,大多改道走南方地拔汗那去碎叶,几天才难得看见一支商队。这使得当地许多已改行做生意的突厥人又不得不重操旧业,放牧为生。
这天中午,几个守城的士兵正百无聊赖在城头上来回踱步,这里原本有二千六百名守军,但碎叶最近局势紧张,撒马尔罕总督阿古什便将其中的二千军南调到拔汗那地渴塞城。准备发动碎叶战役,南方拔汗那的紧张和北方胺不来城的平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过由于唐军开始进攻葛逻禄人,胺不来城的守军多少也加强了戒备,大铁门整日紧闭,士兵也分成三班,昼夜不停地在城上巡防。
忽然,几名士兵跑到城墙边,打手帘向远方眺望。他们竟看见一支商队远远而来,约二三百名突骑施商人,牵着五百余匹马。马背上载满了货物,这是三天来地第一支大型商队,几名士兵又惊又喜,大型商队过境就意味着有大把税金入帐,还有他们将在城中补充粮食和水,一名士兵连忙跑下城去禀报,而其他士兵则飞奔跑回家中,通知家人准备抢生意了。
不用说,这支军队就是乔装成商队地唐军了。唐军中有一百余突骑施人,就由他们走在前面,另外又挑选出两百名最精壮的唐军穿上突骑施人的大袍尾随在后,头上戴着突骑施人特有的宽檐遮风帽,其余唐军则隐藏在三里外的谷道中,等候着前方的消息。
施洋也在队伍之中,眼看离城门越来越近,他低声喝道:“大家把武器藏好,不要出来!”
这时。城头之上已经有不少士兵在探头探脑地观望,一名军官在城头上高声喊道:“站住!”
队伍停了下来,一名身材魁梧的突骑施人上前应道:“我们是从阿图木镇来,前往石国买卖货物,请将军放行。”
上面的大食人看了半晌,没有看出什么破绽,便手一挥,命士兵出城检查,胺不来城沉重地大铁门吱吱嘎嘎地拉开了。但只开了一条缝。从门缝里钻出三名突厥士兵跑来检查货物和验证文书。
三名士兵从石阶上跑下,左右张望一下。寻找领队地商人,这是他们唯一的发财机会,税金基本上和他们无缘,只有在检查货物的时候敲诈一笔钱,几名突骑施人已经事先被赖金麟教过,他们暗暗做了一个手势,表示钱在这里给,三名突厥士兵喜出望外,一下子混进了突骑施人群中,在城上看不到地情况下,每人悄悄收了二十枚大食金币,又装模做样地看了看文书和一些所谓的货物,也就是唐军脱下洗净后的皮靴之类。
三人便回头向城头高声喊道:“将军,一切正常,是从阿图木镇来的商人,他们报货值一万五千大食金币。”
一万五千金币按大食十税一的税率便是一千五百金币,加上通常地溢价认定,这一笔税金至少要收入二千金币,喜得城头上地大食军官合不拢嘴,连忙一挥手令道:“开门,放他们进来!”
大门终于轰隆隆地打开了,两名士兵先回去递送文书,而另一名士兵则笑着站在一旁,望着商队进城,渐渐地,他的脸上开始出了诧异地表情,前面是突骑施人不错,怎么后面地人全部都是唐人的脸孔,这是怎么回事?
队伍中间的施洋紧紧地盯着他,这时,走在最前面的唐军离城门还有二十余步,他眼看这名士兵要斥问了,便立即取出一只钱囊,向他摇了摇,钱囊里发出悦耳的金币碰撞声,他把钱囊递给他,士兵一怔,他指了指自己,意思是这钱囊是给他吗?
施洋笑着点了点头,挤到他身边,把钱囊一把塞给了他,那士兵手中一沉,钱囊险些落地,他迷糊地接过钱囊,忽然似想到了什么,本能地向城头上望去,就在他转头的瞬间,一把锋利的匕首抵着了他的后腰,“不准出声,出声便杀死你!”
突厥士兵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他手中捏着钱囊,脚下机械地跟着唐军一起向前走,施洋一手挽着他的肩膀,脸上笑眯眯地表情,从远远看来。他们两人似乎正很亲密地说着什么。
队伍慢慢进入了城洞,这是典型的大唐城池构造,城洞又长又深,光线昏黑,待施洋走出城门时,他身旁的突厥士兵已经不见了。他面无表情地将带血的匕首收了起来,眯起眼打量着城中的情景,他们现在还在瓮城之中,前方还有一个城门,四周是笔直地高墙,墙头上站满了手拿短矛的大食士兵,唐军没有慌张,他们都带着宽大的帽子,从上面是看不见他们的脸。走进瓮城城门,前方已经堵了许多城中地突厥人,他们笑容可掬、热情似火。是闻讯赶来拉生意地店主。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大吼一声,“你们谁是头?”
只见一名大食军官从城上冲下,站在台阶上扬着他们地报税书怒道:“你们是在扯谎,明明有三万金币地货值,却只报一万五,你们是想逃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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