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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_102 高月(当代)
“你们都给我滚!”崔庆功怒气冲冲地走下台阶,忽然脚下一滑,险些摔到在地,他低头见地上一路茶渍,又一回头,只见一名端着茶碗的小宦官浑身发抖地走着,茶渍就是从他手上流下来。崔庆功不由勃然大怒,一脚将小宦官踹翻在地,厉声喝道:“拖出去给我一刀刀剐了!”
小宦官吓得瘫软在地。就在这时。殿门口传来一阵笑声,“王爷何必和这些低贱的宫人过意不去?”
只见朱滔快步走进了大殿,向崔庆功深施一礼道:“请王爷息怒。”
朱滔在被任命为洛阳尹后,颇为能干。很快便稳住了洛阳的局势,又实行粮食集中供应法,从洛阳各富户的手中得粮近百万石,钱两百万贯,使崔庆功缺粮的局面进一步缓解。也由此赢得崔庆功的信任。封他为豫王相,实际就是崔庆功的丞相。
崔庆功见他满面春风,心中的怒气略略消去一些,便狠狠瞪了几名将领一眼,呵斥道:“滚!从明天开始计算,三天内给我拿下陈留,否则我要你们的命。”
几个将领不敢多言,低着头地含恨而去,崔庆功又踢了跪在地上地小宦官一脚。命他滚蛋。这才气呼呼地坐在龙椅上,指着几个将领的背影对朱滔道:“这几个混蛋纵容手下。一路洗劫杀人,使我失尽天下民心,我怎么能不恼火!”
朱滔见他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却想把责任推给属下,他眼珠一转便上前一步对崔庆功低声道:“王爷既想重收民心其实也不难,关键是手段要到位。”
崔庆功却没有顺他地话问下去,而是瞥了他一眼道:“看你样子颇为喜悦,究竟有什么好事?”
朱滔讶道:“王爷不知裴俊已经死了吗?”
“什么!”崔庆功大吃一惊,他猛地站起来道:“是什么时候地事情,我怎么不知?”
“我也是刚刚接到消息,现在就是特来禀报王爷。”说着他将一卷鸽信递给崔庆功,崔庆功一把夺过,却又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他进宫时就该禀报,却拖到现在才说。
朱滔却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又道:“裴俊病故,李勉暂代右相之位,张焕必然要赶回京夺权,这样一来,在黄河解冻前他极可能不会进攻,再加上河北危机会转移朝廷的注意,那么王爷就有时间重新部署,包括重新收拢民心,为王爷将来登基做准备。”
崔庆功看完鸽信,心中多日所积的恼恨立即被裴俊之死冲荡得干干净净,他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笑得鹰勾鼻上的肉上下乱颤,连声大喊:“好!死得好!”
他地笑声在皇宫上空飘荡,也使得宫里的上上下下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崔庆功这下才舒舒服服地半躺在龙椅上,眯着眼问朱滔道:“适才你说重收民心并不难,这话怎么说?”
“关键是要一个替罪羊,杀之以谢天下,一般的小喽还不行,这个人必须手握重兵,栽在他头上才可以让人信服,比如马大维、李师道之流。”
崔庆功一下子坐了起来,他盯着朱滔一字一句道:“你其实是让我夺他们军权!”
朱滔摸着大胡子阴阴地笑了,“王爷英明。”
和张焕与崔庆功相比,裴佑接到家主去世的消息稍晚了两天,这倒并不是因为人送信迟到的缘故,而是长安发给他们消息地时间,就已是裴俊去世三天之后了。
此时裴佑正亲率十二万河北军从邺郡北上,他们已抵达了魏郡地衡水县,和败退下来的幽州军汇合,而回纥军的一万先锋则位于文安郡的莫县,两军相距尚有四百余里。
家主去世的消息瞬间便传遍了大营,整个河北军都沉浸在无比悲痛之中,主帅裴佑更是将自己关在营帐里,整整一天水米未进,大哥的去世就仿佛裴家的大梁突然间断了,巨大的压力使裴佑几乎喘不过气来,他不仅肩负着驱逐胡人、收复山河的重任,还要重振裴家,使裴家地家族权力能够平稳交接,如此重大地任务,他能够承担得起吗?
此时,严峻的责任已经使他顾不上痛哭大哥,他坐在榻边,十指深深地插入头发之中,痛苦地思索着对策,这个姿势他已经整整保持了三个时辰了。
而然使他痛苦不堪地之事并不仅仅是大哥突然去世。而是他知道大哥去世的真相,就在他旁边的桌案放在一封密书,若裴明凯看见这封书必然会大吃一惊。会吓得浑身发抖。因为这封密书才是真正的家主继承书,早在裴佑离京前往河北之时,裴俊便已悄悄地将这封正式的家主继承书交给了他最信赖地二弟,信是他亲笔所书。上面也有他的亲笔签名,还有裴佑的签名,写得清清楚楚,传家主之位给裴明远。
裴佑是很清楚大哥最终选择裴明远地原因,大哥已经意识到张焕地上位将不可避免。他是要给裴家留一条后路。
而现在从长安传来的消息却是家主临终前传位长子裴明凯。裴佑便立刻明白过来,大哥的突然去世绝不是偶然。
这正是让他痛苦和两难的地方,如果他揭穿裴明凯,将不可避免地牵涉进裴伽和其他在京地裴氏子弟,那此事对裴家的打击将是极其沉重的,搞不好还会步崔家的后尘,裴家也发生分裂,可如果不及时揭穿,等他们回去时生米恐怕就已做成了熟饭。
“怎么办?”裴佑痛苦得直撕扯自己的头发。
“二叔!”帐帘一挑。裴明耀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目前裴明耀任行军司马兼后军元帅,掌控着五万后军。他在悲痛之余也刚刚听说裴明凯竟担任了家主之位,他立刻擦干眼泪,极其愤怒地来找二叔,他认为父亲绝不会将家主之位传给一个瘸子。
他地进来,带来了一股凛冽地寒风,将桌案上的文书吹得到处都是,但裴明耀却并没有在意,他一边拾起地上的几份文书,一边道:“我听说裴四叔竟宣布大哥做家主继承人,二叔以为这是否公平,我们在这里为保卫河北打仗,他们却趁父亲尸骨未寒先窃家主之位,这还把二叔放在眼里吗?”
“我也很是痛苦啊!”
裴佑慢慢抬起头,脸上显得十分憔悴,他长叹一口气道:“家主突然去世,我们裴家该怎么办啊!”
裴明耀上前一步,低声问道:“二叔,父亲有没有给你提过家主继承人之事?”
一句话提醒了裴佑,他忽然站起来,手忙脚乱地翻着桌案上的东西,喃喃道:在哪里去了忽然,他一眼瞥见了裴明耀手中的文书,脸色不由猛地一变,低声喝道:“快给我!”
裴明耀见二叔表情异常,他狐疑地看了一眼手中的文书,却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家主继承书,他声音颤抖地念道,这是父亲亲笔所书,他认识。
裴明耀猛地后退了几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裴明远,父亲竟立了五弟为家主继承人,那为什么那个瘸子却说父亲立的是他,为什么?难道是
裴明耀脸色霎时大变,他扑通!跪倒,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父亲!”泪如雨下。
裴佑意识到问题要严重了,他连忙上前按住侄子的肩膀道:“明耀,你要理智!”
“理智?不!”裴明耀跳起来,瞪着通红地眼睛大吼道:“二叔,你难道不明白吗?父亲很可能是被他们害死地,我怎么可能理智得下来!”
“你这个混蛋!”裴佑见他乱喊乱叫,外面的士兵极可能已听到了,便冲上去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现在大敌当前,你要害死我们吗?”
裴明耀捂住脸又向后退了一步,他悲哀地望着二叔,把家主继承书还给了他,泪水从眼眶里狂涌而出,“我父亲死了,不明不白地死了,二叔明知真相却不闻不问,你对得起我父亲吗?”裴佑眼睛也红了,他上前按住裴明耀地肩膀,沉痛地说道:“我知道,等我们把鞑子赶出河北,我一定回去查清此事,绝不姑息,只是你现在一定要克制住自己,明白吗?”
“可是、可是等到那时恐怕已经晚了。”裴明耀喃喃自语,他忽然冷笑了一声,毅然转身离开了大帐。
裴佑望着他的背影走远,不由狠狠地在桌上猛砸一拳,大吼一声,“恨死我也!”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两处布局
裴家部署在关中的十万千牛卫中,其中驻扎在长安约三万人,驻扎在长安以西各主要郡县有一万余人,而驻扎在潼关为六万人左右,潼关大帅为大将李抱真,在崔庆功占领洛阳后,李抱真为保河东与长安的通道,便亲率五万军驻防陕郡,但安禄山造反的悲剧并没有重演,崔庆功在占领洛阳后没有立即进军长安,而是滞留东都,这便给了李抱真喘息之机,他日夜构筑工事、操练士卒,准备坚守陕郡。
李抱真是中唐名将李抱玉之弟,今年已六十出头,但他精神矍铄,老当而益壮,有着丰富的带兵经验,他本身并非裴家之人,而是裴俊所任命的大将,在裴家的军队体系中,领军主将一般都不是裴家人,而是富有带兵经验的职业军人,裴家子弟在军中则大多担任司马或者长史等文职官,名义上是处理军中杂散之事,掌握军中钱粮,但实际上是裴家派在军中的监军,潼关军也是这样,主将李抱真,指挥临战决断,而长史则是裴家之人,名叫裴伟,进士出身,负责潼关军的往来文书以及钱粮调拨,目前他留守在潼关,正组织民夫修建潼关城墙。
这几天李抱真也是心神不宁,裴俊之死震惊天下,他又岂能不为之动,他虽在潼关,但朝廷的形势他却了如指掌,太后空有其壳,又为一己之利而毒杀即将成年的少帝。这更使李抱真忿忿不平,作为军人他是坚决支持张焕收复安西,但作为裴家地大将,他却不敢和张焕有半点瓜葛。
此时裴俊去世,使他感到了一种大厦将倾的危机,一连几天他都坐卧不宁。现得心事重重。
“大帅,卢司马来了。”帐外传来亲兵的禀报声。
“请司马进来!”李抱真放下笔,努力平复一下自己纷乱的心情。
帐帘一挑,走进来一个眉目秀清的中年文士,他正是潼关军的行军司马卢玄卿。卢玄卿是卢杞堂弟,因卢杞与裴俊地特殊关系而被任命为李抱真的副手,不过他这个行军司马却没有什么权力,钱粮调拨权和军士选拔权都在长史裴伟的手中,他只是画画作战地图。或者统计军功之类的闲杂琐事,但李抱真却非常信任他,军中一些机密大事都喜欢和他商量,在某种程度上他也算得上是李抱真的幕僚。
“我心里很是烦闷,想和大帅闲聊几句,不知大帅可有时间?”
李抱真点点头,“卢司马请坐!”
卢玄卿走到他旁边坐了下来。微微叹口气道:“我刚收到族兄来信。说京里人心惶惶,各部公文堆积如山,已无人专心公务,裴相国在此时去世,绝非我大唐之福啊!”
卢玄卿勾起了李抱真地心事,他摇摇头,也无奈地叹了一声,“或许李相国能力挽狂澜也说不定!”
“大帅是说李勉么?”卢玄卿冷笑一声,“他连自己的礼部都控制不住还想控制大唐局势?不是我小看于他。他虽是礼部尚书。又是内阁三首辅之一,但朝中谁人不知。他不过是太后的一个傀儡罢了,名义上他代了丞相之职,但朝中大臣谁又会买他的帐?听我族兄说裴相国刚去世,他便草拟了一份人事变动名单,涉及之广,几乎涵盖了整个朝廷和地方,试问,在国乱当头之际,他们却为一党之私而大挑事端,这样的人还能力挽狂澜吗?”
李抱真见他大肆贬低李勉,又忽然想起京中传闻卢杞已经投靠了张焕,心中不由一动,便不露声色地问道:“那依你之见,我大唐当真无人可力挽狂澜了吗?”
卢玄卿嘿嘿一阵干笑,“大帅何必明知故问呢?”
李抱真老脸微微一红,依然摇头道:“我确实不懂你地意思。”
卢玄卿长身而起,向李抱真躬身一礼道:“现在朝中局势大乱,人人都在为自己前途的考虑,大帅难道就没有一点想法?我族兄来信,劝我投靠张焕,我已许之,若大帅有心,我愿替大帅牵线,若大帅无意,那我只好辞官独走了。”
“这李抱真听他说得如此坦率,不由脸色微变,一时低下了头
卢玄卿见他沉思不语,知道他已动心,便上前一步低声道:“大帅,我帐中现有张焕的特使,大帅可愿一见?”
李抱真一惊,他向左右看了看,也压低声音道:“是几时到的?”
“刚刚才趁夜色入营,大帅可愿见?”
李抱真低头想了想便道:“好吧!你带他来见我,不过要当心不要让裴伟的人看见。”
“大帅放心,不会有误!”
卢玄卿匆匆去了,李抱真心中却更加烦乱,裴俊这一死,也就意味着裴家开始衰落,朝中已无人再能阻挡张焕的崛起,他李抱真焉能不知,又怎么可能不心动,张焕的真实身世他也知道,正是豫太子之子,只要恢复身份,登九五之位已是势在必得,而当年他与大哥又深得豫太子之恩,于公于私他也应投奔新主,只是他手握裴家之军而投靠张焕,不免有卖主求荣之嫌,是以他一直顾虑重重而难下决心。
李抱真站起身走到帐前,帐外漫天星光灿烂,夜色冰凉如水,李抱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头脑一下子清醒了许多,这时,只见前方有人影闪动,卢玄卿带人来了,昏暗地夜色中只见来人似乎年纪不大,身着军服,后面还有五六个随从,卢玄卿在前面带路。神色颇为恭敬。
“大帅,来了。”卢玄卿跑上前禀报道。
李抱真见他神色十分紧张,心中不由一怔,借着帐内微弱地光望去,他已经看清了来人的脸,不由大吃一惊。竟脱口道:“尚书大人!”
来人笑容可亲,颌下留一丛短胡,却正是张焕亲自到来。
张焕驻军河津,离陕郡并不远,只一天时间便可赶到。他走上前微微笑道:“不速之客,望李将军莫怪。”
“卑职不敢,尚书快快请进。”
李抱真心中异常激动,张焕竟亲自来说服他,足可见他对自己的重视。他将张焕请进帐,又手忙脚乱地翻出一只上好的青瓷杯,给张焕倒了一杯茶,双手奉给他,“尚书一路辛苦,请用茶。”
张焕接过茶喝了一口,他已经从卢玄卿的口中知道了李抱真有意投靠自己。但还有一点顾虑。他当然知道对方顾虑什么,也不想为难他,便笑了一笑道:“我这次来是想和李将军商量一下如何消灭崔庆功,协同我两家步调。”
李抱真心里明白,张焕不过是用一种含蓄的手法来拉拢自己,说到底,两家都是唐军,他又是兵部尚书、天下兵马大元帅,完全有资格调动自己。这样一来自己便可以合理合法地投靠于他。而不会被人诟病,这无疑是极高明地手段。
此刻。他最后一丝顾虑也没有了,当即站起身,单膝跪下向张焕行了一个军礼,“属下愿听从都督的调遣!”
张焕轻轻捋须一笑,千牛卫是裴俊最精锐之军,连李抱真都投靠了自己,可见裴家大势已去。
“好!待崔庆功内乱一起,便是你我进攻的时机。”
洛阳,原本驻扎在黄河对岸地三万张焕前军已经悄悄北撤了,与此同时,正激烈进攻新郑县地襄阳军也南撤回了许州,崔庆功地军事压力锐减,又有斥候探到消息,一支三千人地精兵在两天悄悄返回了潼关。
种种迹象表明,张焕极可能是秘密回京争权去了,随着外敌的威胁减小,崔庆功军中的内部琐事也渐渐地增多起来。
这两天,一个小道消息通过各种渠道悄悄地在崔庆功军中蔓延,说李师道已开始对崔庆功的独断专行严重不满,欲渡黄河自立山头。
没有人知道这个消息从何而来,但许多人都相信它是真地,李师道投降崔庆功本来就是一个松散的利益联盟,如果崔庆功实力处于上升趋势,或许李师道会继续依附崔庆功,但崔庆功的势力却每况愈下,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却给别人做了嫁衣,如此,李师道怎么可能没有异心?不仅是李师道,许多人认为马大维也不是那么可靠了。
包括崔庆功本人也对这种说法深信不疑,自从两天前朱滔劝他趁朝中大乱之机杀李师道和马大维夺其军队后,崔庆功便开始有了想法。
在他的三十万大军中,真正有战斗力的军队除了一支跟随自己的三万汝阳军外,其他都掌握在李、马二人手中,一个是李师道地三万濮阳精兵,另一个便是马大维地五万徐州军,而击败河东军后的降军也大多被二人所得。
自己手下人数虽多,却大多是乌合之众,主要是他在反攻中原后抓捕壮丁补充,很多士兵连军服都没有,还有人用农具当武器,从陈留守军不战而降便可知道这些新军并不可靠,故而,如何能得到二人手中的精锐一直便是崔庆功日夜所思之事。
但崔庆功也并不傻,他知道这种事是一把双刃剑,处理得好,他可以控制所有军队,从而实力大增,而一旦处理不好,则会反伤了自己,从目前的局势来说,最好是不要发生内乱,可他也很清楚,如果不尽早处理此事,二将极可能会生异心而去。
所以崔庆功对此事表现得极为谨慎,一方面命人严查消息的来源,再有乱言者一律处死,另一方面他分别给李师道和马大维送去钱粮和美女,并许诺将来与他二人共享天下。
在极其拉拢二人地同时。他又秘密和朱滔商议除掉二人的最好办法,朱滔则建议他先和马大维联手除去离洛阳最近的李师道,反过头再借李师道之名刺杀马大维,便可尽收两人军队,可谓一石二鸟之计,崔庆功深以为然。在敲定诸多细节后他立即组建了特勤卫,挑选武艺高强且精于刺杀者组成,由他直接率领,又派心腹密告马大维,李师道已有投降张焕之心。
一小队骑兵在清晨的薄雾中疾驶。前方便是汜水县了,骑兵们便和一人分手,向北驰去,马思疑打手帘目送骑兵们走远了,他便调转马头。认准了方向,向城池奔驰而去。
汜水县也就是马大维地驻兵之处,在与张焕地对峙中,李师道部驻扎在洛阳以北地黄河边上,而马大维部则驻扎在洛阳以东两百里外地汜水,以防止张焕从东面突破。
马大维与崔庆功的残暴略有不同,他是文官出身。相对而言对百姓稍微宽容。也能约束士兵,所以他所控制的郑州、荥阳一带还算有些生机,再加上他所驻兵的地方土地丰腴,自古便是粮食高产区,百姓们能有一口饭吃,故而马大维在民众中还有一点口碑。
今天一早,不少愤怒地乡绅联合找到马大维告状,起因是一支去陈留作战的崔庆功军队过境,一路烧杀奸淫。数十个村庄被毁。还有上千名妇女被抓走,乡绅们控诉过境军的罪行。并纷纷劝说马大维与崔庆功分道扬镳,不要被这个残暴之人所连累,让子孙后代都抬不起头。
砰!地一声,马大维狠狠一拳砸在桌案上,将茶碗震得跳起来,翻洒了一地的水。
“崔庆功这个混蛋!”马大维咬牙切齿地大骂,这件事也让他极为恼火,且不说他越来越痛恨军队施暴,而且在他的地盘上作恶,这分明是不给他面子。
虽然他还暂时不想和崔庆功翻脸,但崔庆功地所作所为也越来越让他反感了,尤其是前两天崔庆功派人向他讲明要称帝的野心,使得马大维忽然闻到了一种烧焦的味道,称帝!他有何德何能竟敢妄称天子。
原本马大维是希望崔庆功能入朝为相,他也可以荣升为节度使,尝一尝割据一方的滋味,但现在崔庆功似乎和他所想的目标越来越远了,还要冒天下之大不惟称帝,这就让马大维不得不为自己的前途考虑了。
“老爷,我们还是会彭郡去吧!”说话的是马大维地夫人,她也姓马,叫马香莲,也就是马思疑地妹子,年纪约二十四五岁,生得肌肤如雪、俏丽无双,深得丈夫的疼爱,尤其是她已有了六个月身孕,使得年近半百而又膝下无子的马大维更是对她千依百顺,到那里也带着她,唯恐她在乱局中出事。
她上前要收拾地上的茶碗,马大维连忙扶住了她,“夫人小心身子,这些事情就让下人去做。”
马香莲慢慢坐下,她见丈夫似乎还在迟疑不定,秀眉一皱便又劝道:“崔庆功军队之残暴,连我这个足不出门之人都听到了无数回,老爷出身清白,为何要和这种人混在一起,白白玷污了名声,咱们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地盘和军队,完全可以和他脱离关系啊!”
马大维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便道:“夫人只管照顾好肚中的孩子,男人们的事情就别过问了。”
“老爷,我不是想过问你军中之事,只是这些天我老是做噩梦,梦见菩萨震怒,指责我也杀人,我是担心孩子呀!”
说到这里,马香莲忍不住垂泪道:“老爷就算不为我想,也应为咱们的孩子想一想,作孽多了会有报应的。”
“好了!”马大维被夫人弄得心烦意乱,他背着手来回踱步,最后对夫人道:“这件事等你大哥回来后咱们再好好商量,现在你先回屋歇息,不要再想这件事了。”
马思疑在十天前去洛阳催军粮去了,算着早该回来了,可迟迟就不见他现身,莫不是半路上出了什么事不成?这也让马大维十分伤脑筋。
就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名亲兵地禀报声,“大将军,马先生回来了。”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三百五十七章 庆功之死(上)
马大维匆匆走到前面书房,此刻马思疑已在房内等待他多时,马思疑去了洛阳之后,又转道过了黄河,赶到陇右军中向张焕汇报了马大维的近况,这才返回汜水城。
张焕交给他的任务很简单,策反马大维,并开出了彭郡刺史兼淮北节度使的优厚条件,对策反自己的舅子马思疑是信心十足,他知道马大维本来就不是忠于崔庆功之人,被自己所劝才勉强跟随崔庆功,现在洛阳城中所流传了消息已足以使他和崔庆功反目。
“思疑怎么一去这么久?你的随从可早就回来了。”马大维进屋笑着问他道,他其实也只是问问而已,并没有把马思疑晚回放在心上,不等他回答,马大维便直接将话题切到他这两天所忧虑的事情之上,他关上门便低声道:“昨天崔庆功派心腹来见我,欲与我共谋李师道,不知思疑如何看待此事?”
马思疑早胸有成竹,他略一沉吟便道:“我在洛阳时听闻流言,说马大维与李师道欲自立,且是马前李后,可现在崔庆功却不防你,反到要与你共谋李师道,将军以为这是何意?”
“莫非这是崔庆功远交进攻之策?”
“然也!”
马思疑轻轻点了点头笑道:“我以为不仅是那么简单,此乃崔庆功的一箭三雕之计,其一先断了你与李师道共谋洛阳的可能;其二是将你稳住,使你不至于因唇亡齿寒而远走,其三便是借你之手杀李师道,最好引发你与李师道的内讧。他来坐渔人之利。”
马大维眉头紧锁,他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我不理解崔庆功为什么要这样做。现在大敌当前,他应团结我与李思道才对,可在敌军虎视之下却发生内讧,这无疑是自寻死路,难道他崔庆功不明白吗?就算他不明白,那他手下的谋士呢,他们为何不劝阻崔庆功?”
“谋士?”马思疑连声冷笑道:“我以前就是他地首席谋士,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了解吗?能顺他的意出谋划策便受重用,可一旦忠心逆耳。他便要杀人父母妻儿,试问这样地人有谁会忠心于他,即使有人为他出谋划策也是另有企图,现在他明明中了张焕的计策却不知觉。依我看他是死到临头了。”
马大维吃了一惊,他连忙问道:“他中了张焕什么计策?”
马思疑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精兵尽在你与李师道的手中,他焉能不忌?只是形势逼人,大家都唇亡齿寒,也顾不得互相算计罢了,但张焕偏偏在这个时候突然撤军,从表面上看他或许是回长安争权、或许是北抗契丹,他撤军也就罢了,但为何连围攻新郑的襄阳军也跟着一起撤呢?将军有没有想到这点怪异之处?”
“你是说他是有意放水?”马大维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错。这显然是张焕刻意制造出宽松的气氛。缓解你们的压力,使你们三人开始自相残杀,甚至张焕根本就不用渡河,便就解决了中原内乱。”
“你的口气怎么和朝廷一样?”马大维瞥了内弟一眼,有些不悦道:“难道你也认为我们这是中原内乱吗?”
“那你以为是什么?替天行道吗?”马思疑带着一丝嘲讽的口气反问道。
马大维半天没有说话,最后他长叹一声坐了下来,两手紧紧地抱着头,显得心中十分痛苦,虽然他现在已有悔意。但他跟崔庆功这么多年来双手也曾粘满了鲜血。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他还回得去吗?
马思疑极善察言观色。他看出了马大维眼中地彷徨,便微微一笑道:“将军为何不继续问我怎么去了洛阳这么久?”
马大维慢慢抬起头疑惑地望着他,他听出了马思疑的口气有异。
“很简单,我离开洛阳后去了一趟黄河北岸,见到了张焕。”
“什么!”马大维大吃一惊,他猛地站起来一把揪过马思疑,脸色变得异常凶狠,一字一句道:“你把我出卖了吗?”
马思疑慢慢推开他的手,冷冷道:“我若去见崔庆功才叫出卖你,你要先弄清这一点,究竟是谁要杀你?”
马大维的脸上地凶相慢慢消失,他走到桌案旁随手翻翻桌上的一些文书,最后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他让你带了什么话给我?”
马思疑知道他其实早已有了投降之心,只是摸不清张焕的态度,便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交给他道:“这是张尚书给你的亲笔信,看一看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在害你了。”
马大维迅速接过信,手微微颤抖着将信打开,看罢,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张焕竟然答应他为淮北节度使,可以继续领兵,但一转念他便明白了张焕优待自己的真实用意,这是其实是在做给李师道看呢!自己都封为淮北节度使,他李师道自然不会太差。
这时,旁边的马思疑也给他解释道:“这是张尚书不愿在洛阳消耗过多兵力,他的是要北上抗击回纥与契丹联军,所以才宽待将军,请将军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以免将来后悔。”
马大维这次却没有理会他,而是背着手在房内慢慢踱步,他已经不是三岁的小孩了,在****上混了几十年,早看清了人情冷暖,张焕此时优待他只不过是要他投降,甚至是做戏给李师道看,而绝不是真的打算让他继续领兵,如果他不知好歹,真的带兵去淮北赴任,那他必然是死路一条。可是如果他不投降,继续顽抗,也同样是死路一条,而且要名臭千古。张焕就是看透了这一点,才会大大方方给他给一个节度使。
想到这,马大维暗暗叹了口气。便转身问马思疑道:“我想立一些功劳再去投降张焕,不知你可有什么好地建议?”
马思疑嘿嘿一笑道:“有一个天大功劳,难道将军就想不到吗?”
“你是说崔庆功?”马大维连连摇头,“不可能!他不可能冒险到我这里来,而且他也没有必要过来。”
马思疑却阴阴地笑了:“一般而言他是不会来,但我带回来了一样东西,相信崔庆功一定会为它而来。”
洛阳城,崔庆功惊喜交集地盯着刚从汜水城返回地心腹,他激动得声音都几乎变了调。“你是说马思疑已经研制出了火药?”
“千真万确,属下亲眼看了他们的试验,将一座三丈高地木架炸得粉碎,属下的耳朵都几乎要被震聋了。实在是太厉害。”他的心腹心有余悸道。
“天啊!苍天有眼,竟然在这个紧要关头搞出来了。”崔庆功再也坐不住,来回在寝宫里疾走,他一边搓手,一边闭目感谢上天,极度兴奋之情在他脸上流露无遗,火药!是地,只要自己手中也有火药,他就不再惧怕张焕,他甚至可以立即进军长安。用火药炸毁潼关大门。凭借火药,他甚至可以一步登上含元殿。
西域一战,使得霹雳雷的威名传遍了天下,所有的军队都渴望能拥着这种武器,但它又是那么神秘,让人看不见它的真相,自己为此已耗费了近二十万贯钱,却始终得不到它一丝皮毛,仅仅知道它可能是火药而已。
而现在。就在他已经绝望之时。命运之神却又给了他一次机会,他们地火药研制成功了。这次机会不亚于韦德庆被杀,看来,命运之神是一次又一次地垂青自己,为什么?这不就是要把自己推向九五之位吗?
略略冷静下来,崔庆功又详细地询问了试验地过程,心腹自然不会欺骗自己,从他对试验的描述中,崔庆功立即就可断定,马思疑所研制出地火药就是张焕的霹雳雷。
很快,崔庆功又面临了一个极其现实地问题,马思疑已经被自己赶走,他现在研制出的火药是属于马大维而非自己,马大维肯这样轻易地将火药交给他吗?
崔庆功开始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把马思疑赶走,但事以至此后悔也没有用,整整一个上午他都在宫中焦躁不安,怎么样才能让马大维将火药交出来。中午时分,朱滔接到王爷的旨意,命他火速进宫,朱滔不敢怠慢,便丢下手中的事情匆匆赶到了皇宫,由于崔庆功招不到愿为他效力地官员,故他不得不倚重曾做过内阁大臣的朱滔,将洛阳的大小政务都丢给了他去处理,不仅如此,朱滔还是他的世子傅,担负着辅佐他次子主政的重担。
朱滔也没有令他失望,不仅将大小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而且还能为他出谋划策,成为他的首席谋士,崔庆功为此不止一次地对手下大将说过,朱滔就是他的诸葛孔明。
象今天谋取火药的头等大事,他当然要和朱滔商议对策。
“洛阳尹朱滔到!”一名宦官高亢的声音久久在大殿中回荡,另一名宦官引领着朱滔疾步走进宫内,走过一道道宫门,接受了一次次检查,朱滔终于被带进了崔庆功的寝宫。
一进门,崔庆功便劈头对他急道:“你可知马思疑已经研制出了威力不亚于霹雳雷地火药?”
朱滔也吃了一惊,连忙问道:“这是什么时候之事?”
崔庆功摇了摇头,有些恼火地道:“什么时候研制出地本王也不知道,马大维将此事瞒得极严,若不是正好被我的心腹看见他们试验,本王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朱滔微微一怔,既然是机密,又怎么可能被崔庆功的心腹知道,他见崔庆功已经被火药的喜讯烧昏了头,便也不露声色地笑道:“不管马大维是何居心,但他手中有了火药。这就是上天对王爷的眷顾,王爷从此就不用再担心张焕的杀手锏了。”
“说得好!这确实是上天对本王地眷顾。”崔庆功得意地摆了摆手,可忽然他又想起火药还不在自己手上。得意之情在瞬间便消失了,他向朱滔招招手,命他上前一步低声道:“今回如果贤弟能替我想出办法拿到火药,将来我登位后必实封贤弟为蜀王,将巴蜀之地尽给你朱家世代继承。”
朱滔连忙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无比忠诚地说道:“朱滔不愿裂王爷之疆,只求为王爷处理朝中杂务。”
崔庆功拍了拍他的肩膀,呵呵大笑道:“等到了那一天。这右相之位当然是非你莫属,只是你要先替本王解决当前火药之事。”
朱滔低头沉思片刻便道:“既然马大维亮出了火药,他必然是有所求,或者他是威胁王爷
“威胁?”崔庆功恼怒地打断了朱滔的话,“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威胁于我。当年他只是军中一个文书郎,若不是我破格提拔他,他马大维会有今天吗?”
“王爷息怒。”朱滔连忙笑着安慰他道:“所以属下地另一个想法是马大维用火药来显示他地重要性,使王爷更加倚重于他。”
“这还差不多。”崔庆功满意地点点头,“你继续说下去。”
朱滔见他听谄,心中不由暗暗冷笑一声便继续道:“属下左右思量,可为王爷出三策以供参考,先说下策,王爷可驱马大维为鹰犬,直接命他进攻张焕。他手中既有火药。必会用之,这样一来他的火药也就是王爷地火药,虽然不在自己手中,但效果是一样。”
话还没说完,崔庆功便摇头否定了他的下策,火药怎么可能不拿到自己手中,“此策本王不采纳,且说中策。”
朱滔谄笑一下又道:“所谓中策就是派使前去汜水,直接和马大维谈条件。或以钱粮、或以地盘官职换回他的火药。此策的长处是风险小、见效快,但不利的一面也有。就是拿不到火药的配方,始终被他捏在手中,而且他现在有多少数量也还是未知数。”
本来这个方案倒是崔庆功所偏向,但朱滔地后半句话也提醒了他,确实,马大维绝不会轻易将配方给他,而是用它来一直控制自己,不妥!不妥!
“那你说说上策。”崔庆没有立即否定中策,他想听听上策再说。
“上策就要简单得多,王爷可亲去马大维营中看火药试验,伺机将马思疑直接带回来,我想马大维尽管不愿意,但他也绝不会为此事和王爷翻脸,风险是王爷要亲去马大维营中,而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王爷极可能将直接得到火药配方,不会再受制于人。”
“这崔庆功在朱滔的怂恿下确实动心了,如果是别的物品或许他会采用中策,但火药是他渴望了一年多的宝贝,想到自己已有兵力之优,若再有火器之利,这纵横天下地一天便清晰地出现在前方了,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便对朱滔,“我决定采用上策,亲自去看一看马大维的火药试验,再顺便和他商量对付李师道一事,我多带兵前去,谅他马大维也不敢有什么异心,只是我走之后,你要好好辅佐小王爷,让他谨慎带兵,不可懈怠了。”
朱滔克制住心中的轰然狂喜,跪下来又向崔庆功重重磕了一头,“臣绝不辜负王爷的重托!”
次日一早,崔庆功在一万精骑的护卫下,向汜水城而去,此时已经二月中旬,黄河开始解冻,浩浩荡荡的黄河之水裹挟着巨大的冰块向下游缓缓移动,春天的气息开始横扫中原大地。
就在此时,河北战场上也发生了异变,对峙了近半个月的河北军内部突然发生了分裂,裴明耀再也克制不住内心地焦急,他趁裴佑命他接应粮草地机会率领三万后军悄然离开了河北军,向长安进发,裴相国已去世的消息随即传遍了全军,引发了河北军军心的强烈动荡。
河北军的异变立刻被拓跋千里敏锐的觉察到了,他立刻抓住机会,命十万回纥与契丹联军兵分兵两路,就在裴明耀离开的第三天夜里向河北军大营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二月十六日凌晨,河北军终于抵挡不住回纥、契丹联军的夹攻,一溃千里。
河北局势突变,震惊了天下,二月十八日,接到飞鸽传信的张焕立即命王思雨率八万安西军经上党向邯郸进军,又命贺娄无忌大军出井陉进军河北,截断拓跋千里地归路。
而他自己却在五千铁卫军地护卫下仍然留在黄河北岸,等待着洛阳的事变。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三百五十八章 庆功之死(下)
汜水城外,马大维亲率数千亲卫前来迎接崔庆功的到来,斥候探报,崔庆功率一万骑兵前来,现已抵达三里之外,崔庆功终于来了,马大维的心略略开始紧张起来,他看了看旁边神态自若的马思疑,低声问道:“可布置好了吗?”
马思疑冷冷一笑道:“请王爷放心,我们布置精密,此番崔庆功绝对逃不脱。”
他搭手帘又向远方凝望了片刻,只见一条黑线隐约可见,便对马大维道:“将军,既然崔庆功已到,那我就先去准备。”
马大维深深吸了一气,立刻催马向崔庆功的大军迎去,成败在此一举。
经过三天的行军,崔庆功终于抵达了目的地,远方汜水城墙隐隐在望,想着即将见到期盼已久的火药,他的情绪也开始饱胀起来,几日行军生出了郁闷也随之一扫而空,远远地,数百骑兵正向他迎面驰来,崔庆功一眼便看见了最前面的马大维,一双锐利的鹰眼中闪过一抹杀机,他此时要杀马大维犹如探囊取物,马大维竟然不惧?
但他的杀机在瞬间便暂时被压下,现在尚不是杀他的时候,一万骑兵铺天盖地,猎猎的大旗在寒冷的朔风中飘展。
马大维翻身下马,孤身一人快步上前,在一万大军的虎视下,向崔庆功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跪拜礼,“末将马大维参见大帅!”
“你还当我是你地大帅吗?”崔庆功冷冷的声音在风中时断时续。
“属下不敢。属下一直对大帅忠心耿耿。”
“你还敢欺我!”崔庆功用马鞭指着他厉声喝道:“你研制成火药却不奉献于我,你的忠心何在?”
“属下绝无隐瞒之意,火药刚刚成功,尚须多次试验,等稳定后属下定会献与大帅。”
崔庆功斜睨着他,一言不发,此刻旷野里一片肃静,只听见风穿过人墙发生尖啸声,也不知过了多久,马大维额头上的汗慢慢滚下。才听见崔庆功冷哼一声道:“谅你也没有那个胆子,且带我去看看你的火药!”
“事关机密,请大帅随我入城。”
汜水城一直便是黄河南岸的军事重镇。它的城池深阔。显得异常的高大坚固,从南流淌而来的汜水环城一圈,又继续流向黄河。
汜水城中的百姓不多。仅数百余户,在料峭地寒风中。近二千骑兵护卫着崔庆功缓缓进入城池,其余大军则驻扎在城外,随时待命。
此刻就在城墙之上,数十名士兵正紧张地注视着崔庆功大军入城,在他们身边放着一架小型抛石器,一只巨大的黑色陶罐正静静等待着机会的来临。另外在城墙上密密麻麻地趴着近万弓弩手,他们伏在城头上,紧张得连呼吸都几乎停止了。
此刻数百骑先头部队已经进入了瓮城,眼看着崔庆功地大旗也消失在城下。他已经过了吊桥。进入了城洞,城头上地抛石器开始慢慢地拉满了。一名士兵握着点燃的火把,等待着最后的命令。
马大维陪同着崔庆功过了吊桥,开始进入城洞,他地话也开始少了,正紧张地等待着脱身的机会,幽暗地城洞里没有说话声,只听见马蹄的杂沓声,崔庆功也似乎感受到了一种紧张的气氛,他瞥了一眼身旁的马大维,见他神态自若,依然保持着一种恭敬的姿态,崔庆功的心略略放下。
眼前又一亮,他们已经穿过了城洞,进入了瓮城,瓮城是主城门中的一个天井,前后有两道城门,四周则被高大的城墙环绕。
这时,崔庆功忽然看见在瓮城墙边有一座小小的石塔,石塔被涂成红色,异常刺眼,两名军士一左一右守卫,而在石塔上面呈放着一只黑色地瓷球,整个石塔就仿佛一个祭坛一般,形状颇为古怪,他心中充满强烈地好奇,便问道:“这是何物?”
马大维立刻躬身答道:“那黑色瓷球便是我们仿造的陇右军霹雳弹,大帅可有兴趣一观?”
崔庆功大感兴趣,便点点头欣然道:“拿来我看!”
马大维答应一声,策马向石塔驰去,此时他地心紧张得快要跳出来,石塔离崔庆功约五十步远,纵马即到,在离石塔约十几步时,马大维挥手大声令道:“取下霹雳弹!”
这就是动手的命令了,他话音刚落,只见从城头上向吊桥之外斜抛下一只同样的黑色瓷球,上面剧烈地冒着白烟,只听城外猛地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如惊雷,数十里可闻,一股黑烟腾空而起,城内外的骑兵顿时大乱,战马恐惧地嘶叫奔逃,崔庆功的骑兵乱作一团。
瓮城内的骑兵也被这爆炸声惊呆了,所有的人都一齐向城洞外望去,在爆炸声刚刚平息,异变发生了,只见吊桥缓缓拉起,城门轰隆隆关上,不好!崔庆功立刻立刻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他猛地想到了什么,扭头向马大维望去,顿时惊得他几乎要掉下马来.
只见刚才那座石塔不知何时已经移开了,在它背后竟是一个黑漆漆的墙洞,一面巨石闸门正缓缓下落,马大维的战马还在,但他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给我杀出城去!”崔庆功嘶声大吼,但已经晚了,一声梆子响,四周的城墙上箭如暴雨,铺天盖地地射下,瓮城的上空陡然间变成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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