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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知我意》

_4 墨式辰(当代)
  该用什么样的话形容那个地方呢?在昏黄如豆的灯火下,可见嶙峋鬼魅的山岩,崎岖不平。魑魅魍魉牛头马面红衣判官,一切传说中恐怖的事物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它们森森怪笑。
  江流水打了个哆嗦。是冷是惧?或者兼而有之。
  再看泉水。
  水从来的洞口细细流来,既而细细流入另一个洞口,天涯咫尺,涓涓无声,流尽人事繁华。
  江流水默记下另一个洞口的位置,吹熄了灯火,重新潜下水。
  光芒。
  他千真万确的看到了光芒。
  哪怕是点点的,如同碎了的星星,残破的月光。但那确实是光。谁也阻止不了的浅淡摇动的光,渗透黑暗,融在水中,摇碎在梦里。
  光芒很小,是从一个小小的洞口流露出。非要弄灭了灯火,细心的凝视,她才羞涩的叫你瞥见她的绝世丰姿。
  江流水游过去,伸出一指,在洞口一掏。
  天啊。那是薄的可怜的一层泥土。这层薄薄的泥土掩了女子倾城倾国的容貌。等到江流水无意间撞破了她顾作矜持的羞涩,他胸口,就如同所有热恋中的少年一样热了起来。
  返程的途中,他到变的不急噪了。
  换一口气,在水中,在耀眼的黄金中玩耍。他和鱼儿追逐,他和水草唱歌。
  鱼儿们围着一个深色的东西跳舞。他好奇,游过去。那是一只被水浸的破烂的布包。好奇,真的是出于好奇,他翻开布包。一包的黄金,和隐约出现在黄金中一根白色的棍子。
  ——一根死人的手骨。
  还有大腿骨、脊椎骨、头骨。
  一副没有肉的完整骷髅!
  惨叫!
  应该惨叫的!
  江流水在水中叫不出声,只有水源源不断的涌进他的嘴里。那是浸泡过尸体的水!那是融化了尸体的水!
  天旋地转。
  这个被彻底吓到的少年,手脚并用,天昏地暗的游回了岸边。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早就等待着他的风筝坐在他的身边,轻笑:“那些是噩梦。你把它当作噩梦就好了。”
  少年把身体靠近风筝的身体,依凭着那温暖的躯体。
  日光穿过水雾,撒下,撒在这两个人身上,带着撒娇的味道。
  “风筝……我看过死人,我也杀过人。”
  “恩。”
  “可是我没有看过骷髅。”流水拉住了风筝的手。
  “我也没有。”风筝把流水的手紧了一紧。
  “风筝……”
  “恩?”
  “风筝……我有一个哥哥。”
  “恩。”
  “我还有一个嫂嫂。”
  “恩。”
  “我的嫂子是一个很好的人。”
  “恩。”
  那是盛夏的江水。
  十岁的江逐云,七岁的江流水,两个小小的孩子,追逐波涛。
  吹浪的老鱼,无数浪花,远处缈缈的歌声飘来,似乎是旧时的桃花曲儿。
  两个孩子抬起头就可以看见撑船的桃歌。
  桃歌是逐云的童养媳,也正是十岁的年龄。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连笑起来,都是晕生双颊,如同醉人的美酒。酒香一点点沉淀,最终沉淀在面庞上的两个梨窝里。
  流水很小,很听话,从来不会在外边呆的太久。
  逐云却是贪玩的孩子,常常玩的狠了,忘记回家吃饭,就跑去找桃歌。桃歌总会从架子里拿出一碗吃食给他。有时是一盘炒藕,有时是江米藕,有时是豆腐鱼。花样不多,温度却总是刚刚好。有一次被江楼月撞见了,直笑她,乖儿媳。羞的桃歌脸似江边的杏花,掀帘逃进内室。
  江流水看在眼里,还是憧憧懂懂,但已经悄悄的期待着那份温柔。
  我要的不多,只是那么一点。我日日夜夜盼着在漫天细雨的黄昏、在孤独的美人蕉幽幽盛开的清晨,有个人能对着我微笑。
,这已经逃脱了幸福的概念,所以,才变成遥远不可触摸的奢望么?
  第三天下水时,江流水的手中除了火石火蕊,还攥了他的剑。
  潜到那个地方后,流水点了火,开始用他的剑壳挖土。泥土因为长期水浸的缘故变的又湿又软,亮光因着他的动作逐渐变大,从如豆的那一点,逐渐变成能够温暖心灵的光芒。
  流水又惊又喜,心潮澎湃,好想好想大呼大笑一番。
  幸福近在咫尺。
  他手脚发软,心跳加速,头晕目眩。他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活,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长久的找寻,长久的等待之后,心中的曙光终于掀开她头巾的一角,叫疲惫的人略窥一下她的姿容,这半遮半露的美艳,透出忐忑不安的期待。流水想,或许接下来会失落吧,或许这根本又是一个梦。当他终于找到出路时,美梦就会醒来。醒来后日日与猴子为伴,日日望着天陷间厚厚的水气,问一声:家何处?
  虽然,还有风筝。
  想到风筝,流水又犹豫了。若真的找到了出路,要不要把风筝带走呢?或许外边有人治的好风筝的眼睛,那样他就可以亲眼看看这世界了。也或许他能恢复记忆。他会告诉我过去他是什么样子的,他是不是一开始就住在这里。还可以叫风筝见见我的亲人,我的嫂子。
  嫂子她好么?她和哥哥幸福么?原本说的好好,要变成一个好男人再回家,现在居然落入了这个地方,还变的灰溜溜的。真的是与愿望相反。说起与愿望相反,若是风筝不愿意离开这里呢?离开了风筝我会想他的。但若是……若是根本没有出口呢?!我,怎么办?!
  ……怎么办?!
  流水打了自己一个嘴巴。
  他对自己说:振作!
  拾起剑壳,又是乒乒乓乓一阵凿。那个洞很快变的一个斗笠大。流水比了比自己的身子,握住剑,一个猛子潜了进去。
  出水。
  光影摇动。
  流水用手指遮住眼,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那光芒——竟然是从极高处摇曳下来,而洒下光芒的洞口则是遥不可攀,窄不盈寸,深不可测。绝对不能当作出口的地方。
  那一瞬,梦碎了。
  ——我从美梦中醒来,却发现只是一场噩梦的开始。曾经,我离幸福那么近,如今却是咫尺天涯。我甚至不知道在等待的同时也是一种幸福。没有留恋那个山洞,江流水木然的扫视了一眼,转身潜了回去。
  温泉的水温温的,流过他的眼角,包容着他越发寒冷的赤裸躯体。这天,怎么了呢?为什么开始下雨了,为什么落入了水中,为什么水气缭绕、烟雨蒙蒙,为什么又暖又冷?
  流水探出水来,甩开了和着水纠缠的刘海儿,目光盈盈流动。原本怨不了任何人。
  传说中鲛人的泪最是纯洁,滑过脸,落下的都是乡愁,化作颗颗珍珠。我想我就是那离家的鲛人,织不出绝世的鲛绡,惟有对着遥远的东海,悄然哭泣。
  天与地,都是水。
  天的那一边,地的那一边,水的那一边,风筝抱着早就湿透的衣服站在雨中。长长的乌云服帖的依附在脸颊上,衣服勾勒出纤细的身材。还有眼睛,什么都看不到,又把一切了然于胸。
  风筝他,淡淡的,淡淡的,笑。
  笑白了漫天的梨花。
  ——如果给我一个契机,我可以还你一种顿悟,一瞬间,一千年。
  流水一步一挨的走上岸,搂住风筝。
  雨啊,请尽情的下吧!
  请攻占了一切,叫被你打湿了的衣服,再也不能遮的住两颗年轻的心!
  流水在风筝耳边低声的倾诉,睫毛沾满了水,如他的眼一样盈润。
  “我想吻你,可以么?”
  “不。”
  风筝低声拒绝,却没有推开那个少年。
  “我想吻你。”
  “你会后悔的。”
  “风筝……”
  “你真的会后悔……”
  “风筝……”
  流水的呼唤一声低作一声。风筝无法回答了,心乱如麻。再快的刀也砍不断的麻;纠纠缠缠,千丝万缕。
你不知道。你不会知道的。我怕系上,这噩梦中的梦,一但系上了,就是再难解开的结。
  江流水揽着风筝的腰,轻轻把他推倒在岸边。手指捋过他湿淋淋的发,抚过他颤抖的嘴唇,庸懒无力的沿着脸颊而上,最终落到那双无神的眼睛上。那双眼睛啊,正呆呆的睁大、睁大,什么也看不到,黑漆漆的一片,浓重像数九的冷夜。
江流水一把盖住了风筝的眼睛。
  可以感觉的出,长而柔韧的睫毛在他的掌心之下跳动着。不安,期待,挣扎。
  压上那个躯体,江流水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风筝,对不起,我是在利用你。”
  我心里彷徨无助,需要一个温暖的所在。我就只好利用了你,把你从高高的天上扯下来,拉到我的怀中。
  风筝推的开他,风筝知道自己推的开他。可他和那一次一样,无法推开他。黑暗中,肢体的感觉更加灵敏。感觉的到少年的不着寸缕的身子覆上了自己,炽热无比的双腿压住自己被雨水冻的发冷的腿,轻颤的胸口也依住自己的胸。
  还有那只盖住自己眼睛的手。
  “风筝,对不起,我是在利用你。”
  为什么要道歉?我并不生气。
  为什么盖住我的眼睛?即使你不盖住它,我也看不到。
  温暖的吐息徘徊在自己唇上,那个暖暖的东西就这样碰到了自己的嘴唇。先是试探,再是噬咬。柔的像风,软的像花。
  不讨厌,也可以说的上喜欢。
  风筝一直睁着眼,看不见流水的表情。
  要不要回应?
  他想。
  他想的时候,那个少年却忽然离开了自己的身体。想开口询问,却发不出声音。
  流水喉咙似乎哽咽了一下。“风筝……对不起!对不起!请你,忘掉这件事!”一句话说完,抱起自己的衣服,落荒而逃。
  风筝坐了起来,雨水毫无遮掩的落在身上。抿了抿自己的嘴角,仿佛还有余温。
  若不是我心甘情愿,你又如何能吻我?
  流水,流水,请不要愧疚了。
  这是一场梦。梦里有我,我放着风筝;我放着风筝做一个放风筝的梦,风筝的线一直攥在我的手中。却为何,我这样惧怕着这个梦,连梦中的微笑都变的诡异起来。
  我醒来,却连醒来的欢喜都没有。我便只有睡去。
  没有了希冀,不再计算时间,日子居然平和了起来,这是流水所没有想到的。流水只是曾呆望着风筝,想,以前,他一个人就是过的这种生活吧?
  人妒梨花,春风中,无须脂水施。
  天陷下的梨花漫山遍野,冷香下,铺天盖日的都是白。白的晶莹剔透,高洁的远离风尘。
  流水握着他的剑,他开始常常在梨花下舞剑。是舞,更是武。剑名“流水”,花作“落花”。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从人间来了的少年人,如今,默默的在这不是碧落不是红尘不是黄泉的地方舞着他的剑。
  枝头花落日斜晖。那是一场梨花的生,梨花的死,梨花的梦。
  流水的剑已经越来越快,飞砂走石,朵朵剑花中,树梢的花也如花雨般飞散而下,只见水蓝色的外罩在花间翩翩起舞,成了误入梨花深处找不到归路的蝶。
  ……乱云崩石,惊淘拍岸,卷起千堆雪……
  当年江家的先人为每一招江家剑法都取了个“水”的名字,应了个“水”的景致:白浪滔天、恨水长东、大江东去、同饮江水……于是从汉江而来的少年,带来了汉江的逝水,入了长江,就一去不回。于是纤细的梨花落在水中,被雨打风吹,再多的风流也留不住。
  那被剑气震碎了的梨花的梦,飘飘荡荡,魂游在空中,散发出一种别致的香。不是梨花的味道,却是梨花死去的一刹那的余辉。
  风筝本是远远的坐在屋子里,他静静的坐着,就和很多时候一样。他也许在想什么,他也许试图回忆起什么,他也许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思考,他只是坐着而已。
  可是风筝闻到了那股味道,死亡和哭泣的味道。
  流水已经将江家的剑法从第一招使到了最后一招,又从最后一招使到了第一招,他的剑本是极快的,剑风中又不知不觉加了内力,才会震下了无辜的花。在他打算使第三遍时,风筝自落花中来了。
风筝看起来有点不悦,风筝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看来,是真的了。”又说:“它们好好的在枝头盛开,为何要伤了它们?你难到听不到?它们在哭。”
  流水自那一晚,一直是羞于面对风筝的。现在,风筝少有的发了脾气,流水的底气更是不足了:“我……我在练剑。”
  风筝的眉头皱了:“练剑需要伤了花?”
  “我的剑稍微快了点,剑气稍微猛了点。”
  “你的剑,太快了。”
  流水“咦”了一声,笑笑:“不快的话,是打不赢别人的。”
  “可你伤了花。”
  “我们又说回原来的地方了。”
  “是么?”风筝冷冷的问。
  流水没有看过风筝冷漠的样子,流水也没有听过风筝的齿冷。眼前的风筝似乎换了一个人,与平日淡似一缕清风的样子不同。
  “风筝,你在生气么?”
  风筝弯下身,摸索着,从落花中捡起一朵最是凋零残破的:“这花啊,世界上只有唯一一朵,一朵死了,再开的永远不是这一朵,连它的前世今生都算不上。”
  “风筝。”
  “流水,”那朵梨花在风筝的指尖跳动,“这样吧,你用你的快剑来挑这一朵梨花。若是你从我的手中挑走,就算我多事。”
  “风筝,我没说你多事。”
  “我没有怪你。只是要你来挑这花。”
  “风筝……你会武么?”
  风筝一笑:“谁说我不能会?我若不会,又怎么会告诉你‘你的剑太快’呢?”
  “可是你的眼……”
  “我说过,我的眼睛看不见,可我并不比别人看的少。”
  “风筝,你,真的,真的,没有生气?”
  “跟你,谁也不会生气的。”风筝淡淡的笑。
  “我知道我是小孩子。”流水咕哝着。
  风筝的左手擒着那一朵花,俏生生立在风中,长发飞在花中,占尽了三月春风。
  流水想了一阵,放下手中的剑,折了一根树枝。树枝上梨花妖娆,衬的那带水的少年真个面如冠玉:“风筝,我真的来了……”
  风筝一笑,没有说什么。
  流水怜惜着风筝,流水也不知道风筝的底子究竟有多高,他是方才才听说他会武的。所以的他不敢把树枝使的太快。
  风筝说:“你尽可以使出你的快剑。”
  风筝这样说不是没有资本的,流水的剑一招招挑来,风筝一个回身,一个退步,一个随风起舞,化解的干干净净。流水的剑使的再奇巧,也是再不能靠近风筝,更不必说风筝手中的花。
  那个时代的武者对待武,就同戏者对待戏,学者对待诗词一样,有一种与生具来的执著。这种执著是渗透在骨血中,代代相因的。这种执著并不分贫贱与高贵,也不分武者自身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流水也因袭了这种血缘,那个时候的流水并不比后来的流水,那个时候的流水还是有一种少年气盛。可想而知,当他渐渐发现,眼前的人真的不是一般的人,他手中的树枝,也就理所当然的越来越快了。
  流水的快剑,是流水的骄傲,是也汉江上有目共睹的技巧。
  流水的手中的剑招是四散的湍流,剑气和上一丝丝内力,又开始摇曳起满树的梨花。
  风筝左手擒花,贴身的短衫随身姿而动,惟有长发顾盼生姿,一时间起舞回雪。风筝的逃避又似乎一张双丝网,细细的气流在身边涌动,织成心中千千结,无处不在的包围住流水的剑气。
  风筝在保护天地间最是洁白无暇的梨花。
  他,真的是瞎了么?
  流水想,流水却不能细细思量。因为风筝忽又将右手忽拈成了一朵风中幽幽开放的兰花。这兰花与普通的兰花不同,是用拇指、食指、中指三根细瘦雪白的手指组成。
  幽谷的兰。
  世上的人都错了,兰花之所以能开在恶劣的山谷中,除了它的傲岸外,还有它能摧毁风雪的特质作为资本。
  流水见到这朵白色的兰花应着风筝黯淡的瞳仁儿,黑白分明,在他的眼前晃。晃的他的心一同伤痛起来。
  风筝的动作很慢。
  流水觉得风筝是在跳舞,花舞风舞云舞月舞,好一片月影横斜水清浅,好一个守的云开见月明,好一副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风筝的右手就像诉说离恨的落梅,随时随地缠绕在流水的剑招中。流水拂也拂不去,刺也刺不开,挑也挑不破,斩也斩不断。
  流水的剑快,流水的快剑也逃不开风筝风华绝代的舞。穿针引线,行云流水,不浓不淡的金色阳光中一曲温柔的舞。
  ——无时无刻无处不在。
  无时无刻无处不在的温柔,压制住流水的动作。
  逃?
  逃不开。
  逃不开了……
  ~~~铃~~~
  铃声?哪里的铃声?
  流水依稀的、确实的听到了铃铛的声音,悠然的,微荡的,砸在他的心坎上。
  他的身上没有铃铛,风筝的身上也没有铃铛,那铃铛的声音是从哪里来的呢?叮铃铃的,哭泣着,倾诉着,穿破了云层,倒影在潭水里。
  ~~~叮铃~~~
风筝的舞越发美丽了。
  风筝他,不是一般的人啊……
  天一生水。
  一百一十一式江家剑已经在来去间使的精光。
  流水的手腕一掣,带着梨花的枝条比电闪雷鸣还短的瞬间化作瀑布般的倾泻而来,剑花剑光剑气溅向四面八方……沧浪之水。
  这世上还有什么能制止的了漫天的大水呢?
  ——冲破风筝的丝网!
  风筝在笑,有点一贯的温柔,有点偶尔的赞叹,有点出忽意料的冷漠。然而,风筝还是在笑。左手的梨花优雅的飘入衣袖,右手向大水最汹涌处抓落——
  那一瞬。
  那一瞬风为之凝,云为之遏。
  那一瞬浪花滑过风筝的面庞,缠绵的变作沾衣欲湿的杏花雨,而风筝所到之处洪水听令而开。
  那一瞬蛟龙困!蛟龙困死在风筝小小的手指中。
  流水只知道有个飞雪一样的身子分开了天地间的水蓝,随之而来的是一只左手,白皙,柔若无骨,慢如风摆垂柳。
  在他的眼睛上轻轻的、轻轻的……
  ——轻轻的,一,抚。
  流水的冷汗浸透了重重衣料。
  胜与负。
  风筝偏下头,带着倨傲的神情。
  流水几乎要认为风筝复明了。
  “承认你还差点吧?”
  “你的确比较厉害。”流水擦擦额头的汗,尤自嘴硬,“不过,你这样出招不对啊!”
  “哦?”
  “你想!”流水拉住风筝依旧捏住自己当作武器的枝条的手,“幸亏我拿的不是剑而是树枝。我若拿的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兵器,你这样出招,不但不能制止我的动作,反而会削掉你的手。而你的手在我的眼上抚过的时候,要是拿着利器,我的眼睛定瞎无疑。一来一去,一尝一失。不合算。”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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