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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看两相知

_12 (当代)
想要得到,就必须付出代价,这真的是一条至理名言。她无数次苦笑过,也嘲弄过自己,然而到头来,还是于事无补。
她承认,自己对关海波,有着交缠不清的感情:歉疚、懊悔、留恋……在自己婚姻不如意的这两年里尤其如此。那些本该淡化的情感随着她对丈夫、对吴家的不满与日俱增,浓烈的煎熬缠绕着她,焚烧着她的内心。
可她毕竟还有理智,不会贸然地主动与关海波联系。且不说吴俊良会怎么想,即使是关海波这边,她也没有把握和自信,只要自己转身,他就一定肯回头。
他是个骄傲的人,她不是不知道。他骄傲到可以为了面子舍弃自己:也因为要赢回骄傲,他抛开钻研学术的理想,背水一战,终于打开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发现陈方好,对施云洛来说,既是一个偶然,也是她期待已久的契机,所以,她毫不犹豫地留用了她。不管陈方好可能会给她带来什么,她都不愿意放弃这个天赐良机——有了方好,她就拥有了一个可以顺理成章接近关海波的理由。
如果真如她猜想的那样,关海波对自己旧情难了,她愿意立刻放下吴家的所有,义无反顾地回到他身边,弥补曾经的伤害,也还自己一份普通人的快乐。
现在,一切如她所愿,关海波现身了。
“海波,你……还在怨我吗?”她终于艰难地切入心中期许已久的那个正题。
关海波默默将脸转开,不去打量她面庞上浮起的歉疚,或是幽怨。
他用心爱过她三年,倾注了自己的全部心力。对于那段过去,他无法抹杀。而此刻她脸上的这些表情,在他看来,是对自己曾经珍视的美好的一种玷污。
施云洛看不到他的反应,他沉默的回应令她以为他在动摇,“其实……这些年,我过得……并不好……”她在他面前无须演戏。既然他为自己而来,无论如何,她都要赌一把。
关海波无动于衷地听着,他当然明白,这些话能够从高傲而精明的施云洛嘴里吐出来,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她想借此传达什么样的信息他心中亦是了然。
他及时打断了她,没心思听她忏悔,也不想误谍,“对不起,我今天来,是想请你帮个忙。”施云洛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毕竟自己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话不能说得太不堪,她盘算着该如何婉转地表达才能既让对方明白,自己又不失分寸,而关海波的这个转折让她有些始料不及,“……哦,什么事?你说。”关海波换了个姿势,身子往前一倾,手肘撑在膝盖上,依旧保持双掌交握,半低着头,浅笑了一声才道:“我来,只是想见见陈方好。”
施云洛坐在位子上不动,半天没有回应。
女人的第六感是极其灵敏的,如果之前她没想到,只能说是因为她太自信了。
施云洛的心情顿时一落千丈,但她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立刻收起脸上淡淡的一层凄楚,挤出一丝笑容,有些僵硬地问:“为什么?”她的思维从来都很清晰,“你要见她,私下里都可以,为什么要跑来我这儿?”关海波挺起腰往后仰去,他无意刺激施云洛,但她这次利用陈方好的行径还是惹到了自己,他无法对她继续保持宽容的姿态,在把陈方好“抓捕”回去以前,他有必要让施云洛清醒一下。
“我们之间闹了点儿误会,她趁着我出国,赌气离开了公司,至今不肯见我。她的小孩子脾气发作起来,我也拿她没办法。”他缓缓地诉说,无奈之情宠溺之态溢于言表,情真意切。
短短的几句话,足以让施云洛花容失色。他们曾经在一起三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一清二楚,再怎么变,她也知道,他从来不会拿感情的事来开玩笑。
关海波仰起脸,朝仍在发怔中的施云洛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能否麻烦你请她过来一下?她好面子,当着你的面,我想,她不至于给我脸色看。”施云洛在这一刻,心里的煎熬简直可以用五内俱焚来形容。然而,她脸上的痛楚只是一闪而过,扬了扬眉,不失风度地回报了以一个同样饱满的笑容,“没问题,你的事,我总是要帮忙的。”她优雅地起身,返回高高在上的座位,纤长的手指在话机繁杂的键盘上略略停顿,找到属于方好的那一个按钮,揿下去,指尖冰冷。
响了很久,没有人接,这才想起来,方好被她派去核对资料了。换了刘原的号码,从容地告诉她,去找方好过来,尽快。
“谢谢!”关海波依然坐在沙发里,远远地向她致谢,客气得仿佛路人。
“不客气!”她亦如是,矜持地微笑,始终没再从高位上下来。
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门毫无征兆地被推开,没有敲门和事先预告。施云洛皱了下眉头。
进来的不是别人,却是吴俊良。
“云洛,今天晚上钱秘书长那里,你必须跟我……”他的话在见到关海波的那一刻戛然而止,眼神立刻变得深邃凛然,仿佛有些不相信,“关……海波?”关海波颇有风度地欠了欠身,却并未站起来,“吴副总记性不错。”彼此见面次数虽然不超过三回,但对方长什么样,早已清清楚楚地铭刻在各自心中。
吴俊良迅疾地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施云洛,心情陷入浓重的阴霾。上午的争执言犹在耳,想不到下午她竟把人堂而皇之地请进了公司!她够狠!
暗暗冷笑两声,面上却浮起了笑容。他迈步过去,挨着关海波坐下,话却是对施云洛说的:“云洛,这就是你不对了。老朋友来吴中,怎么不事先告诉我一声?咱们也可以好好款待啊!”施云洛阴沉着脸,半晌才道:“你想款待,现在也为时不晚。”吴俊良看似亲切的客套,却是句句带刺,让施云洛的一颗心不觉沉了一沉。
为了个陈方好他就已经耿耿于怀地为难了自己半天,如今关海波赫然坐在面前,岂不是更让他觉着抓到了把柄?施云洛心里顿时窝了一肚子火。破釜沉舟搞得丈夫醋意大发,可惜,她枉担了个虚名。
不过她并不在乎。吴俊良在外面的那些“事迹”她也早有风闻,碍着面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他别以为自己真的就是傻子,今天借关海波也可挫挫他的锐气。想到这里,她不觉略略昂起了下巴。
吴俊良岂能读不出她的用意?只见他脸上的笑容微微僵滞了一下,折过脸来,向着关海波,语气颇为关切:“听说,盛嘉最近惹了点儿麻烦?”关海波眉心一跳,轻声笑道:“是啊,好在解决了。”他意味深长地瞥过去一眼,“吴副总对盛嘉真可谓了如指掌啊!”边说边伸手端起茶几上玉雕般华美的瓷杯,呷上一口,一股清香顿时直沁心脾——果然好茶!
关海波口气里的揶揄显而易见,吴俊良修养再好,也按捺不住满心的酸意,干笑几声又道:“据我所知,盛嘉跟吴中好像没什么业务往来。关先生今天来,是为了拓展生意,还是……来找云洛叙旧?”他冷冷的目光直射向施云洛,而施云洛的眸中亦是冷如坚冰,毫不畏惧地迎视着他。良久,他无奈地避过那锋芒,寒气和怒意夹击着从脚底直蹿上来。
他在施云洛面前永远都无法做到理直气壮,只因他令她丧失了做母亲的权利。
最初的两年里,他理所当然地把问题归咎在她身上,于是天天在外面放肆,然而,依旧是毫无动静,这才着了慌,秘密地去做检查,才被当头棒喝!
这种事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自己老婆,施云洛坚决要离婚,他苦苦哀求,就差下跪——他实在丢不起这个脸面。
施云洛最终只能妥协。荣华富贵再累人,也鲜有人主动放弃。
关海波未及回答,门就怯怯地响了两下,然后被小心地推开。
方好一脸紧张地走进来,一见到办公室里坐着的这三个神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站在门边死活不敢再挪步子。
关海波见了她,不由一笑,站起身来,掸一掸衣服上的褶皱,缓步踱向方好,“既不是谈生意,也不是叙旧,我是来——找人的。”说话间,他已经走到方好跟前,抓起她的手,十指相扣,紧紧握着。
吴俊良既惊且愕,望着关海波对方好如此亲昵的模样,忍不住又扭头去看施云洛。她的脸绷得如同一块刚出炉的铁板。
关海波扬起与方好相缠的那两只手,微笑着对吴俊良道:“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我的未婚妻,陈方好小姐。”余下的三人同时呆住,方好通红着脸,快速瞥了一眼关海波,不知所措,心底却泛起了欢喜的泡泡——先是一个个,再是一群群地冒上来。
“打扰两位这么长时间,真是不好意思。人我已经找着了,得先走一步了。哦,施部长,我替她请半天假,没问题吧?”施云洛连笑都笑不出来,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
第1卷 第五十一章
第29章
下了班,方好跟着关海波一起下楼。他去停车场取车,她就乖乖地站在大厦的玻璃门外候着。
今天走得早,出来时太阳还明晃晃地挂在西边。已是六月了,气温开始不断爬升,即使傍晚,也不见凉快。
“好好,等人呢?”身旁冒出来的这个声音让她吃了一惊,一回头,闵永吉就站在她后面,离她不超过两米的距离。他的车驶过来时悄无声息,她竟没有注意到。
“你来这里干什么?”她恼怒起来。
闵永吉低头笑了笑,“你总不理我,我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来。”
他的有些小动作一直没变,她看在眼里,只觉得心烦意乱,而他的声音依旧是那样沉静温柔,仿佛时间并没有将某些东西彻底阻隔,“好好,我只是希望能够跟你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聊一聊,有些话我一直没能跟你说清楚……”
方好有些愤恨,过去没有说清楚的事到了今天就能说清楚吗?她不耐烦地转过脸去,关海波的车正朝这边驶来,方好急于摆脱他,决定将错就错。
“我没骗你,今天真的是跟男,男朋友约好了,喏,他的车过来了。”方好朝右手边缓缓驶来的那辆宝马努努嘴,舌头差点就跟牙齿打上架。
闵永吉有些讶异地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过去,认真地打量起了那车。方好心头立刻一阵紧张。眼看车子就要到跟前,她撒腿就跑。可不能让他们碰面,要是穿帮了,她这张脸该往哪儿搁?!
“好好!”闵永吉突然大声叫住她。
他一直是温文尔雅的,尤其对方好,印象里,几乎没有对她大声说过话。
方好一震,不得不驻足,听到他在身后极缓慢地说:“好好,你能找到幸福,我替你高兴!”
他的声音有如此浓郁的感伤,方好慢慢地转过身来,他的脸上有同样的怅惘,仿佛不舍,又仿佛解脱。
方好在这一瞬间,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他从前的许多好来:小时候她打碎了一只爸爸珍爱的唐三彩,他毅然替她“顶罪”;大夏天,顶着酷暑,他偷偷带她去乡下采瓜果;她生病的时候,他陪在床边给她读书……
他对她是真好,很爱护,很宽容,可是,她始终不明白,他怎么忍得下心来说转身就转身了?这些年,她拒绝听到有关他的任何消息,除了愤恨,还有害怕。不管真相是什么,她都怕自己承受不了,所以宁愿逃开,学着忘记。
她的鼻子蓦地发酸。
就这么一怔忡,关海波已经下了车,朝她走来。
远远的,他就看到这两人颇为暧昧的对峙,心里陡地一紧:上次的小白脸刚解决,怎么突然间又杀出来个小白脸?!
“这位是?”
闵永吉很快恢复了成熟的神色,目光很自然地投向与方好并肩站着的关海波。看到她的男友是这么沉稳内敛的一个人,倒是令他有些意外。顿了一顿,他伸出手,坦诚地一笑,“你好,我是闵永吉,好好的哥哥,你……就是她男朋友吧?”
“好好?”如此亲昵的称呼让关海波心头闪过一丝别扭,他还从没听说方好有哥哥,她的履历上不是分明注着“独生子女”吗?这哥哥是打哪儿冒出来的?而眼前这张脸,却似曾相识。
他迅速地瞥了一眼站在一旁拼命绞手的方好,她的面庞此刻已经成了猪肝色!
关海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短暂的间隔后,伸手回握住闵永吉仍停留在半空的手,微笑着道:“关海波。幸会,闵总!”
闵永吉愣了一愣,他没想到自己会被认出来。
关海波继续打着官腔道:“盛嘉今年刚开始跟贵公司合作,很多地方还要请闵总多多关照!”
盛嘉?关海波?他就是盛嘉的关海波?好好的上司?闵永吉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醒悟。
方好早已窘作一团,竭力想拉开两人,又无从下手,“关,关……总,咳,咳,那个,我们要迟到了,还是赶紧走吧。”
两个男人矜持地做着场面上的寒暄,关海波婉言谢绝了闵永吉的邀请,最终各怀心事地分道扬镳。
关海波一心想达成的心愿——与腾玖的新老总会面——终于在这个夏日的黄昏得到实现,只是,他没想到会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坐在车里,方好早已慌出了一身汗,始终面呈酱紫色,脑子里更是混乱成了一片,她必须就刚才的“误会”给老板一个交代。
“关总,我刚才,刚才没表达清楚,所以他,他才会误会……”越解释越心虚,因为明知自己是故意的。
关海波稳稳地握着方向盘,目光直视前方,仿佛感觉不到她的尴尬,可是问出来的话却极为犀利,“他就是你不想遇见的那个人?”
方好一下子停止了所有处心积虑的措辞,愕然向他望去。
“……嗯。”她没怎么挣扎就承认了。什么都逃不过二郎神的第三只眼!
关海波暗暗吁了口气,顿了一顿,有点费力地问:“你……还喜欢他?”
方好低下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他已经结婚了。”
车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闷,谁都没有说话的欲望,仿佛有什么阴翳的迷雾悄悄地弥漫开来,无声无息,逐渐笼罩在两人的心上。
菜肴依旧丰富,只是偏清淡了一些,左一道右一道地上,侍应生脸上的笑容与菜盘子一般精致。
关海波要了瓶红酒,方好眼瞅着他往自己面前的杯子里倾注,忍不住舔舔唇,“我,能不能也要一点?”
关海波睨了她一眼,终于扬手过来给她斟了半杯,“红酒养胃,但也不能多喝。”
“哦。”她握着杯子,先嗅了嗅。有淡淡的果香,啜一口,微涩,一如她现在的心情。
对面的关海波也举着杯子,慢悠悠地呷着,用闲闲的口吻问她,“你们,怎么认识的?”
酒入愁肠,没有相思泪流下,而仅仅是打开了话匣子,方好忽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我们是邻居,永吉哥,咳,我是说……闵永吉他……很小的时候,他爸爸就过世了,他妈妈跟奶奶关系一直处不好,后来又嫁了人,他就一直跟着奶奶过。
“他家境虽不怎么好,但从小就聪明,读书也用功。我妈妈是他小学时候的班主任,你知道,做老师的都有一个通病:喜欢成绩好的学生,闵永吉的身世又可怜,所以妈妈一直很疼他,后来还认了干亲……”
方好其实不胜酒力,半杯下去,红霞立刻爬满了面庞。她软磨硬缠,关海波才又吝啬地给她倒了小半杯,她却越喝越觉得爽口。这一高兴,就又说了许多许多。那些她三年来竭力想淡忘的记忆,一下子像过电影似的在脑海里一一掠过,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现:
她还记得他读研一时申请到了那家美国知名大学的奖学金,她比他还高兴,又蹦又跳,而他却问了她一个相当奇怪的问题,“要是我不回来怎么办?”
她当时愣了一下,但看到他脸上洋溢着逗弄她的微笑,立刻笑嘻嘻地回答:“那我就去找你呗。”
那时她是那么单纯,那么傻,怎么可能会想到一语成谶!
他于是笑着道:“你这么懒,考得过来吗?”
惊他这句话,她从此发愤图强,不管上什么课,桌上永远都摊开一本厚厚的词汇书,即使是打瞌睡,她也必定趴在那本书上。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她上大三的暑假,他难得回来一趟,因为机票很贵。
短短的十天,她紧紧地黏住他,他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连闵奶奶都忍不住向她妈妈开起了玩笑,“玉珍,等好好一毕业咱就把事儿给他们办了吧,瞧瞧这两个难舍难分的样儿。”
妈妈只是笑,并没放在心上。她总觉得方好还小,懂什么!即使后来她为了闵永吉结婚的事哭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妈妈也始终认为她那是孩子气,迟早会过去。
闵永吉临走还再三叮嘱她,“好好念书,不许偷懒。”
她把头点成了鸡啄米一般。
就这样又过了半年,他的信突然少下来。她焦灼万分,连上课都心神不宁。
她至今还清楚地记得收到他最后那封信时她是多么欣喜若狂。她对着那浅蓝色的信笺吻了又吻,才小心翼翼地打开来。
那上面没有长篇累牍,只有一句话:“好好,忘了我吧——我结婚了。”
第1卷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接下来的几天,方好窝在家里,面壁思过,关海波临走嘱咐她,不要急着找工作,想清楚了再行动,行动前先定好目标,有的放矢地准备,别到处乱撒网,临时又抓瞎。
方好这一闭关沉思,顿时发现了自己很多的不足,她的英语听说能力太差,临场的表达也够呛,越准备越心虚,最后决定先突击几天英语再说。
买了李阳的疯狂英语,下载了几十兆的听力资料,反正天热,无处可去,就在家里修炼吧。
妈妈再打电话来时,方好就告诉了她自己辞职打算另找工作的事儿,妈妈劈头臼:“海波什么意见?”
方好心里委实憋屈,怎么她在妈妈那儿永远跟个附属品似的!想想还是不跟她争了,天热,心烦,况且年纪大的人早已思维定势,争也是白争,索性回了她一句,“他没意见!”
“那就好!”李玉珍放心地笑了。
聊来聊去,又聊到了闵家,妈妈告诉她,闵奶奶在犹豫要不要办张护照去美国。
方好也觉得意外,“她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折腾什么呀?”
“我也是这么劝她。”语气略顿,又道:“主要是因为林娜怀孕了。”
李玉珍说得很小心,也很注意方好的反应,方好觉着了,滞了几秒,才轻轻笑道:“哦?那是好事儿啊!”
她终于不再感到别扭疙瘩,因为她的幸福已经跟闵永吉无关了。
只是,心里还是起了一丝小疑惑,心脏病人,可以怀孕吗?
李玉珍似乎特别高兴,方好终于成熟了,再也不像从前那样,提起闵永吉就发脾气了,她就说嘛:海波那个孩子,她看着放心!
周末的下午,方好蜷缩在沙发上,对着一篇某名人的英文演讲稿昏昏欲睡。
关海波却在这时给她来了电话,“方好,我刚上飞机,三个小时后抵达,你准备准备,晚上去你那儿吃晚饭!”
喜滋滋地撂下电话,方好又开始心里不平衡,怎么口气还是象上级啊,都转型成情侣这么多天了,是不是得改改了?
不行,这次见了面非提提意见不可!
她后知后觉地自我鼓气,瞌睡虫却早已不翼而飞,也没心思读什么英文了。合掉书本,提了包包就直扑超市
傍晚六点,门铃终于响起,方好一蹦三跳地跑去开门。
关海波这趟出差回来,整个人又黑了一圈,直如晒了个日光浴,精神却很不错,拖着箱子进门来,先探手捏了捏恭迎在门边的方好肥嘟嘟的脸蛋,眼里也是溢满了笑意,“傻乐什么?”
餐桌上早已整整齐齐码了三菜一汤,色泽亮丽,关海波朝空气中使劲嗅了一嗅,“闻着挺香,不知味道怎么样?”
方好在他身后推他的背,笑眯眯道:“你先去洗手,我去拿碗筷。”
转身象只欢快的小蜜蜂哼着嗡嗡嗡的调子就往厨房跑。
她有一套非常漂亮的细花瓷餐具,大大小小的盘子碗碟非常齐全,不过里面的许多器具她至今都没有过使用的机会,今天正好拿来撑场面。
筷子,勺子,小碟子,每样拿两件,又在水池里冲洗干净,她小心地护在胸前,往厨房外走,脚还没踏出去,就跟进来的关海波撞了个满怀,差点就摔着了,多亏他眼疾手快。
拿在手里鉴赏了几眼,他不觉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有眼光的。”边说边帮她一起把餐具往桌子上摆。
方好老实作答,“这个是我刚搬来时爸爸送的。”想起爸爸,方好心里顿时暖洋洋的,这套瓷器可是他一路从家乡拎过来的。
手上刚一空,身子就被关海波拽进了怀中,他热热的气息带着一点不讲理的霸道迫切地笼罩下来,吻得方好几乎背过气去。
她身上总有一种特别的甜丝丝的味道,让他不忍放手,总想拥着她,一直亲密下去
“菜要凉了。”她不得不抽个空档将他推开一点,一脸娇羞的红晕。
关海波深深叹息一声,意犹未尽,但终于还是松开了她,确实饿了。
举筷尝了几口,他难得夸赞道:“不错,比以前做得好多了。”
方好得意起来,但饮水不忘挖井人,当即很肉麻地捧了他一句,“还不是因为关老师您教得好,我不过是照着您指点的方法去做而已。”
关海波故作迷惑,“我怎么教你的?”
方好立刻摇头晃脑地答:“有味使之出味,无味使之入味。”
关海波觉得受用,脸上的笑纹一路荡漾开去,斜睨她一眼,“终于长记性了。”
两人边吃边聊,不觉夜色已深。
用过晚餐,方好收拾了餐具去厨房清洗,关海波跟进去,在冰箱里找冰块调制冰水,就站在她身旁,闲闲地低声说了句:“今天太晚了,我不走了!”
方好手上一只碗没抓牢,哧溜滑进了水池,在满是洗洁精的水上飘来晃去,她一时心慌意乱。
关海波擒着杯子转过来,正好撞见她的狼狈,想笑又不得不忍住,伸手捏捏她的肩,什么也没说就出去了。
碗洗了一半,就听见关海波在卫生间里喊自己,她眨巴了几下眼睛,擦干净手赶紧跑过去。
只见他探身在浴缸里,正跟水笼头较劲儿,“你这个笼头怎么漏水?”
方好解释道:“别弄了,都漏很长时间了,把总阀关了就行。”
“干嘛不换一个?”他直起腰来问她。
“我买是买了,可人家不负责安装,我自己又不会,就凑合到现在。”
关海波顿了一顿,遂道:“你把买的那只拿来。”
方好依言从储物柜子里把藏民了有些年头的笼头给翻了出来,顺便找出来几把简单的工具,一并递给他。
关海波二话不说,埋头就干上了。
方好帮不上忙,只能袖手旁观,看着他认真麻利的劲头,心里美滋滋的,说不出来的充实。
他一边修,一边还不忘教育方好,“东西坏了就要修,别凑合,万一哪天你忘了关总阀,还不水漫金山了?”
“那是,那是。”方好眼看他顺利地把笼头给换上了,殷勤得都不知怎么办好了。
可是一想到他今晚要留下来,她心里又开始纠结,仿佛有上万只蚂蚁爬过,又痒又慌张。
这个,那个,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会不会那个什么
肚子里那点小心思全反映到脸上了,红晕退了一阵,又涌上来一阵。
放着水,关海波准备脱衣服,见方好还杵着不动,若有所思,不禁牵动嘴角,戏谑地笑问:“你是不是打算帮我洗?”
方好惊醒过来,再次羞红了脸,落荒而逃。
斟酌了再斟酌,她开始收拾沙发,把席垫子用热毛巾擦了一遍,又找出来一条薄毯,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沙发一角。
反正,今晚总得有个人睡这儿。
洗完了澡,关海波穿着自备的睡衣从卫生间里精神抖擞地晃出来,目光掠过收拾得别具一格的沙发,暗自好笑。
“该你洗了。”他若无其事地对方好喊了一嗓子,熟稔得仿佛是在自己家里。
方好也顾不上天热,选了一条最保守的睡衣,紧紧地攥在手里,溜边进了卫生间,这一招纯粹地防君子不防小人,希望--他是君子吧。
草草洗完了,照旧溜着边出来。
关海波正靠在沙发上看网球公开赛,手边那杯自制的冰水还剩了一半,慢条斯理地啜着。
扭捏了一会儿,方好还是鼓起勇气,尝试进行主动分配,“那个,你,你睡沙发,还是我睡?”虽然她没有睡沙发的习惯,但毕竟是在自己的地盘,总得有点东道主的慷慨。
他闻听,仰头用相当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为什么要睡沙发?不是有床吗?”
方好眼前直冒小星星,这,这怎么又弄拧了?!
虽然她那张床很宽大,通过目测也能估算出来容纳他们两个应该没问题。可,可也并不表示他们就可以因此而顺理成章地睡到一起啊!
一男一女两个人,睡在同一张床上,那意味着什么?!
她张了张嘴,“那个,床,床只有一”然后,她惊惧地看着他站起身并朝自己走来,她往后退了两步,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清楚呢,嘴巴就被他用火热的唇封缄住,她再也装不下去傻了
除了接吻,方好从来没有过更深入的性经验,她完全是手足无措地承受关海波娴熟而狂烈的侵袭,脑子里涨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念头恨用的东西,却又在倏然间象流沙一样消弭殆尽,有种荒诞的不真实感。一根牢牢紧绷的心弦也在某个时刻赫然挣断原来紧张到极致,也能换来另一种晕眩的放松。
她的青涩笨拙却没有引来他一贯的嘲弄,他眼里怜惜的柔情和渴求的欲望,令她逐渐找回自信,顺应着他的节奏和耐心引导,她一步步勇敢地朝前而去
关海波教会过她许多东西,即便她的接收能力不是那么强,只要耐心足够,也总能学会。
可是这一次,他们谁都没辙了。
痛,真的是钻心的痛,席卷全身,简直连头皮都要炸开!
他刚深入了一点,她就象泥鳅一样本能地往后缩一点儿,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仿佛乞求怜悯。
关海波俯头亲吻着已是泪水涟涟的方好,也觉得心疼,可是,每个女孩都会有这样痛苦的第一次,如凤凰涅盘,破茧化蝶,不突破,就永远无法重生。
他的吻织得象一张密密的网,炙热的激情将她完全兜住,每一处落点都是一个滚烫的烙印,麻栗的感觉铺天盖地地蔓延,方好体内的蕴热逐渐积累,又无法得到畅快的宣泄,她情不自禁随着他的撩拨低低。
关海波赫然吮住她的唇,双手用劲抱紧她,猛得挺身,用力撞了进去!
意乱情迷中的方好突然清醒,发出猝不及防地尖叫,眼泪象决堤的洪水哗哗地流下来,呜咽之中,感觉他的唇在她面庞上细细游走,吞噬掉她的泪水函屈,他喃喃地安慰她,喘息渐促渐粗
其实后来已经不那么疼了,可是之前的哭闹耗尽了她的体力和精力,她跟不上他的步调,只能忍着时断时续的痛任他折腾
最后她终于累了,撑不住眼皮,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感到他在自己身上有剧烈的颤动,他压抑地一声低喘,然后,摇晃的世界终于静止下来,她心安地发出一声叹息。
迷迷糊糊之中,耳边仿佛传来他极轻柔地低唤,象是在叫她起来,她翻了个身避过,不理睬他,继续沉睡
这一觉睡得酣畅淋漓,醒来的时候,眼睛都有些浮肿,她盯着天花板回了回神,渐渐感觉耳朵在烧,隔了好一会儿才有勇气扭过脸去偷偷打量身旁--没人。
她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浑身酸痛,上这的进修,每次剧烈运动过后就是这样的狼狈,骨头里堆满乳酸的缘故。
吃力地走出房间,朝四面张望,屋里静静的,唯有厨房传来响动,空气里弥漫着清粥的香甜。
她蹑手蹑脚接近厨房。
关海波站在灶具前看护着正在炖的粥,他身上还穿着睡衣,很亲切温馨的一个大男人,背影坚挺,方好把头歪靠在门上,就这样悄然望着他。
有细微的声响传到关海波耳朵里,他还没来得及回头,方好已经走过去,从后面搂隹了他的腰,把脸靠在他暖暖的背上,可以听到他有力的心脏的跳动声。
“醒了?”他转身,想拉她到前面来,右她执拗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肯挪步,他只得随她,手掌轻轻摩挲着圈在自己腰间那两条白嫩的胳膊。
方好腻够了,突然细声问道:“我生病那次,你送来医院的粥是自己煮的吧?”
关海波微微一愣,旋即闷声笑起来,“你终于明白了?反应可真够快的。”
方好撒娇地把脸埋在他背上,轻轻捶了他一拳,嘟哝道:“不许笑我。”
他反手用力,将她捞到前面,紧搂在怀中,脑门蹭着她的前额,疼惜地望着她笑。
经过了昨晚,她已经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属于他了,从此以后,她只是他一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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