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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的盛唐

_96 王觉仁(当代)
这一年岁末,让德宗李适望眼欲穿的四方贡赋(钱帛)总算陆续入京,濒临崩溃的帝国财政也终于度过了危险期。但是,粮食还是极度短缺,德宗李适还是要眼巴巴地等待着江淮漕米。
贞元二年(公元786年)春天,已成强弩之末的李希烈又对襄州、郑州采取了几次小规模的军事行动,但均被当地官军击败。自此,李希烈一蹶不振、兵势日蹙。
四月初,意志消沉的李希烈又感染重病,其麾下大将陈仙奇遂买通医生,在李希烈的药中下毒,将他毒死。随后,陈仙奇发动兵变,将李希烈的妻子、儿子、兄弟及其家属全部屠杀,最后宣布归顺朝廷。
四月末,德宗下诏,正式任命陈仙奇为淮西(原名淮宁)节度使。
虽然四方叛乱一一平定了,但是德宗李适却高兴不起来,因为禁军将士这些日子都只能喝稀粥了。而且据主管粮仓的官员奏报,过几天连稀粥也没得喝了,只能喝西北风。
禁军将士开始骚动了。一部分士兵甚至跑到了大街上,丢掉头盔,扯掉头巾,对着过往行人大声嚷嚷:“朝廷把我们弄进了军营,却不发粮食,这不是把我们当罪犯了吗?”
眼看泾师之变又要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重演,德宗李适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每次上朝,他头一句话就是问百官们:江淮漕米到了没有?
遗憾的是,李适每次听到的都是死一般的沉默。
就在德宗君臣等得花儿都快谢了的时候,终于等到了李泌从陕州发来的一道加急奏章——韩滉发送的三万斛米已经运抵陕州,不日即可转运入京。
这一刻,李适激动得都快哭了。他拿着那道救命的奏章,情不自禁地跳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跑进东宫,对着太子李诵大喊:“米已至陕,吾父子得生矣!”(《资治通鉴》卷二三二)
噩梦过去了。
所有的噩梦终于都过去了。
德宗李适感觉直到这一刻,“贞元”年号所象征的“否极泰来、浴火重生”的寓意才开始得到了应验。
是的,诸藩之乱平定了,财政危机也过去了,然而,大唐帝国真的已经“否极泰来、浴火重生”了吗?
要回答这个问题,也许首先需要追问的是:引发诸藩叛乱的那些根本因素是否已经消除?
似乎是为了给这个问题提供佐证,贞元二年七月,淮西兵马使吴少诚再次发动兵变,杀了毒死李希烈的主谋陈仙奇,夺取了兵权,自立为留后。据说,吴少诚生性狡猾阴险,却是李希烈生前最宠信的大将,他之所以发兵诛杀陈仙奇,是为了给李希烈报仇。
不管吴少诚起事的动机是什么,对于朝廷来讲,他的行为其实就是赤裸裸的兵变。这个性质是毋庸置疑的。然而,面对拥兵自立的吴少诚,德宗朝廷又会采取怎样的应对之策呢?
德宗李适很快就发布一道诏书,任命虔王李谅(德宗第四子)为淮西节度使,同时任命吴少诚为淮西留后。
这道诏书是什么意思?
意思明摆着——德宗妥协了。
所谓任命虔王李谅为淮西节度使,实际上就是朝廷的一面遮羞布而已。因为李谅并没有实际到任,仅仅是名义上的“遥领”。既然是遥领,那么淮西的军政大权当然就稳稳落在吴少诚手中了。
至此,我们终于发现——从建中二年(公元781年)五月开始,因德宗对成德李惟岳开刀而引发的这场诸藩大叛乱,在经历了五年的战火洗礼并席卷了大半个帝国之后,与其说是以李唐朝廷的胜利告终,还不如说是以德宗李适的妥协退让而草草收场!
我们都还记得,这场诸藩大叛乱之所以爆发,其因有二:一是诸藩的目无朝廷和自代自专,二是德宗的锐意中兴和志在削藩。
可是,这场叛乱又是如何终结的呢?
恰恰是朝廷重新承认了诸藩自代自专的合法性,恰恰是德宗放弃了他的中兴之志和强硬立场,这一切才宣告终结。
相对于这场大叛乱的起因,这种终结的方式真是一个绝妙的讽刺!
我们可以想象,倘若魏博的田绪刺杀田悦、拥兵自立之后,倘若幽州的朱滔病死、刘怦自立之后,倘若淮西的陈仙奇杀了李希烈、吴少诚又杀了陈仙奇之后,德宗仍然像当年拒绝李惟岳那样拒绝承认他们,那么,叛乱能就此终结吗?战争能就此平息吗?
答案是否定的。
所以,从这场战争的结果来看,我们完全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帝国表面上是胜利了,可德宗企图维护的帝国纲纪、朝廷尊严,以及他本人试图树立的强势天子的形象,却在无形中一一丧失了;另一方面,那些起兵叛乱的藩镇首脑是兵败身死了,可诸藩“拥兵割地、一切自专”的这套规则本身,却毋庸置疑地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我们当然不会否认,德宗一朝的君臣在这场平叛战争中都付出了极大的努力——比如德宗李适的真诚罪己,比如谋臣李泌、陆贽审时度势的智慧和韬略,再如猛将李晟、浑瑊、马燧等人的舍生忘死和浴血奋战等等;我们也不会否认,在历经安史之乱和诸藩之乱的重创后,德宗的妥协退让毕竟为帝国换取了一个休养生息、重建家园的机会。
然而,我们却不得不承认:德宗初年的锐意削藩换来的只是帝国的生灵涂炭和满目疮痍;李唐朝廷不顾一切与诸藩大动干戈的结果,也无非是让帝国再次回到了代宗时代的原点。藩镇之乱的根源并没有被铲除,而诸藩废立自专、拥兵抗命的局面也并未得到一丝一毫的改善。换言之,此时的大唐帝国依旧是层层太阿倒持、遍地骄兵悍将!
在这种情况下,人们似乎有理由怀疑:所谓的“贞下起元”“否极泰来”只不过是一种假象。除非未来的德宗李适能够重拾即位之初的雄心壮志和中兴梦想,否则帝国的臣民又怎能真正享有暌违已久的太平?
第九章四落四起,一代良相李泌
【战争与和平】
贞元二年(公元786年)秋天,历时五年的诸藩之乱终于尘埃落定,可德宗李适还来不及享受一下久违的安宁,西北边境就传来了令人心惊的战报。
战报中说,吐蕃宰相尚结赞悍然发兵,大举入寇泾州(今甘肃泾川县)、陇州(今陕西陇县)、邠州(今陕西彬县)、宁州(今甘肃宁县)等地,大肆掳掠人畜,强行收割庄稼,以致边境骚然,各州县莫之能御,纷纷闭城自保。
内忧方平,外患又起,这大唐帝国真的是永无宁日了!
接到战报后,德宗匆忙下诏,命浑瑊率一万人、骆元光率八千人,即日进驻咸阳,以防吐蕃趁势入侵关中。九月中旬,吐蕃前锋的游骑兵果然深入到了好畤(今陕西乾县西北)一带,距长安仅一百五十里路。
德宗大为震恐,慌忙下令京师戒严,又派左金吾将军张献甫开赴咸阳,加强防守。
虽然陆续派出了三个大将驻防长安门户,但是,二十多年前(代宗广德元年)吐蕃入寇长安的一幕还是不断在德宗眼前闪现。
当年的历史会重演吗?
德宗感到了恐惧。
几天后,长安坊间忽然谣言四起,说天子李适已经备好行装、带齐干粮,随时准备逃离长安。宰相齐映意识到这样的传言不会纯属空穴来风,赶紧入宫去见德宗,说:“皇上,坊间流言纷飞,都说您打算离开京城,现在整个京师已经人心惶惶!皇上啊,两年前您巡幸奉天,虽有幸得返长安,但这样的福气还会有第二次吗?万望皇上三思,凡事与臣等商议之后再作定夺。”
说完,齐映跪伏在地,涕泪交流。
俗话说:无风不起浪,坊间之所以流言汹汹,当然是因为德宗已经动了逃跑的心思,而且确实已经吩咐宦官着手准备了。其实德宗这么做,心里也是很矛盾的。如果唐军将士能够阻遏吐蕃人的兵锋,他怎么可能想去过那种丢弃京城、四处流亡的生活呢?
一想到流亡,两年前仓皇辞庙的酸楚不禁再度涌上李适的心头。
齐映说得没错,如果轻易放弃长安,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什么时候才可以再回来。
思忖良久,李适终于听从齐映的劝谏,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九月下旬,尚结赞亲率大军进抵汧城(今陕西陇县南),兵锋直指凤翔。时任凤翔节度使的李晟决定在汧城打一个伏击战,杀杀吐蕃人的威风。
李晟命麾下勇将王佖挑选了三千精锐,让他在吐蕃大军的必经之路上埋伏。王佖出发前,李晟对他面授机宜:“敌人进入伏击圈时,不要攻击他的先头部队,因为敌军主力紧跟着就会杀到,你肯定抵挡不住。所以,要让他的先头部队过去,等到举五色旗、穿虎豹衣的部队过来时,那才是他们的中军主力,你出其不意地发起攻击,定能大获全胜。”
随后,王佖遵照李晟的计划,果然把吐蕃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吐蕃中军被王佖的伏兵打得晕头转向,大败而逃。由于唐军将士都不认识尚结赞,他才得以在混乱中逃出一命。若非如此,这个堂堂的吐蕃宰相恐怕这一仗就挂掉了。
逃离险境后,尚结赞又惊又怒地对左右说:“唐之良将,李晟、马燧、浑瑊而已,当以计去之!”(《资治通鉴》卷二三二)
数日之后,尚结赞重新集结了两万余人的军队,浩浩荡荡开进凤翔境内。
令凤翔军民大为诧异的是,此次吐蕃人居然一反常态,一路上军令严明,对唐朝百姓秋毫无犯。抵达凤翔城下后,尚结赞并不攻城,而是亲自跑到城门口,对着城头上的守军大喊:“李令公(李晟的中央官职是中书令)既然以密信召我前来,为何不出来迎接犒劳?”
城上的唐军将士一个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尚结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们随即把尚结赞的搞怪言行向李晟作了禀报。
李晟冷笑。
这是尚结赞玩的反间计,不过玩得有些拙劣。
李晟告诉将士们:大家坚守不出,看他还能玩什么!
尚结赞在凤翔城下扎营住了一宿,第二天一看,城上守军守备森严,显然对他这个略显小儿科的计策无动于衷。尚结赞很失望,可又不敢发动攻击,只好下令全军撤退,折往邠州、庆州(今甘肃庆阳县)一带继续游掠。
有来无往非礼也。尚结赞给李晟来了一次亲密问候,李晟当然也要有所表示。十月初,李晟再次派遣王佖等人率步骑五千,直插唐吐边境,目标是奇袭吐蕃人的军事重镇摧砂堡(今宁夏海原县)。
十月中旬,摧砂堡的吐蕃守军得到情报,立刻出动二万人迎击,与王佖的唐军展开遭遇战,却被王佖打得大败。王佖率部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攻克了摧砂堡,斩杀吐蕃大将扈屈律悉蒙,将堡内囤积的所有粮草和物资全部付之一炬,然后全身而退,凯旋回国。
尚结赞如今万万没料到,他在唐朝境内抢得热火朝天,李晟却趁其不备在背后狠狠捅了他一刀,还把他们几年来从唐朝掳掠的东西烧了个精光!
尚结赞知道后方战败,军心必然浮动,只好率部北撤。十月十七日,尚结赞撤到合水(庆阳县东),当晚在合水北面扎营。
此时的尚结赞当然不会知道,已经有一支唐军在夜色的掩护下逼近了他的大营。
这是邠宁节度使韩游环派遣的一支奇袭小分队。
就在吐蕃人呼呼大睡之际,唐军突然杀入营中,片刻之间就砍翻了数百人。等到吐蕃人回过神来,唐军又忽然撤退,一下子消失在了夜色里。尚结赞大怒,立刻集合部队,出营追击。
此刻,韩游环已经在不远处一个叫平川的地方摆好了阵势,而且命人携带大量战鼓藏在西面的山谷之中。尚结赞大军追到平川时,才发现唐军已在此严阵以待,而且西山又突然响起隆隆战鼓。尚结赞担心中了唐军的埋伏,慌忙掉转马头,带着部众连夜向北奔逃,把此次入寇所掳掠的粮食财帛全部丢弃在了大营里。
看来,吐蕃人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强大。
这是李晟和韩游环不约而同得出的结论。
贞元二年冬,韩游环奏请德宗,要求主动出击吐蕃,克复不久前被吐蕃人占领的盐州(今陕西定边县)、夏州(今陕西靖边县北)等地,同时要求马燧的河东军配合出兵,攻击吐蕃人的侧翼。德宗当即准奏,命韩游环、马燧、浑瑊、骆元光等人联合行动。
十二月中旬,马燧率部进至石州(今山西离石县)。河曲六胡州(统称宥州,今内蒙古鄂克托旗)素闻马燧威名,遂望风归降。
得知唐军数路出兵,尚结赞大惧。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一年冬春之交,吐蕃境内又爆发大规模的自然灾害,“羊马多死,粮运不继”,尚结赞万般无奈,只好屡屡派遣使臣向唐朝求和。
德宗当然知道这只是吐蕃人的缓兵之计,于是断然拒绝。
尚结赞一看此路不通,随即又派人携带一份厚礼和一封言辞极度谦卑的信去见马燧,承诺要将这几年侵占的唐朝城邑和土地拱手奉还。
马燧心动了。
既然出兵的目的就是要夺回被占领的城池,现在吐蕃人愿意主动归还,那又何必动刀动枪、劳师伤财呢?
马燧随即驻兵石州,不再向吐蕃境内推进,同时上奏德宗,极力主张与吐蕃议和。
朝中的文武大臣就此分成两派:主战派是李晟、韩游环,以及不久前入朝为相的韩滉;主和派是马燧和另一个宰相张延赏。
马燧和张延赏之所以极力主和,除了对时局的判断与主战派不同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们都和李晟有过节,所以刻意和他唱反调。
尽管有主和派的掣肘,可刚开始,主战派还是占了上风。因为李晟和韩游环坚持认为:吐蕃人向来无信,“弱则求盟,强则入寇”,此时求和,必定有诈!德宗对此深以为然。而韩滉为了加强德宗的信心,更是主动提出——与吐蕃开战的军费和粮饷通通由他去筹措,不需要德宗劳心费神。
此时韩滉仍然兼任江淮转运使,有了他的财政支持,德宗自然是底气十足,于是否决了马燧的议和要求,并敦促他继续进兵。
贞元三年(公元787年)春,正当主战派摩拳擦掌、准备大举出击的时候,形势忽然发生重大逆转——朝廷的“钱袋子”、德宗时下最倚重的财政大臣韩滉于这一年二月染病身亡,主和派趁机发起反扑,开始从两个方面对德宗施加影响。
这两个方面,一个涉及外交,一个事关内政,也可以说是德宗身上的两个软肋。
外交方面,德宗与回纥有旧怨,主和派与吐蕃人当然要对此充分加以利用;内政方面,德宗对功高望重的李晟已日渐生出猜忌之心,打心眼里不希望李晟在此次对吐作战中再次建功,而主和派恰恰可以利用这一点扳倒李晟、促成和议。
马燧和张延赏相信,只要死死抓住这两个软肋,就不难改变德宗的想法。
关于德宗与回纥人的旧怨,时间要回溯到25年前。当时是代宗宝应元年,安史之乱尚未平定,史朝义仍然盘踞在东都洛阳,德宗李适的身份是雍王、天下兵马元帅。那一年,回纥的登里可汗亲率大军南下,本来是想劫掠关中,后来经过仆固怀恩斡旋,答应帮唐朝攻打史朝义。雍王李适当时驻兵陕州,出于地主之谊,亲自带人前往黄河对岸的回纥大营会见登里可汗。
双方见面时,雍王李适以平等之礼晋见登里可汗,不料登里可汗大怒,强调李适必须向他行“拜舞之礼”,也就是臣对君的礼仪。李适及其手下官员当然不从,于是据理力争。双方就此闹僵。回纥人随即将李适手下官员药子昂、魏琚、韦少华、李进四人拉出帐外,每人鞭打一百,并把李适逐出大营,遣回陕州。第二天,魏琚和韦少华便因伤重不治而双双毙命。这件事情对年轻的李适来讲,当然是难以忘怀的奇耻大辱,当时的李适便暗暗发誓,有朝一日即位登基,必定要雪洗前耻。
如今,吐蕃千方百计想要求和,当然要拿这件事来做文章了。韩滉去世不久,马燧便亲自陪同吐蕃使者入朝,强烈表示要与唐朝结盟,共同对付回纥人。
德宗内心的天平开始倾斜了。
与此同时,张延赏也利用德宗对李晟的猜忌之心,在朝中大造舆论,声称吐蕃人去年入寇时,大肆劫掠邠、宁等地,却唯独对李晟的辖区凤翔秋毫无犯,这足以证明李晟与吐蕃人之间,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听到谣言后,李晟大感忧惧,他绝没想到尚结赞那个近似小儿科的反间计,竟然会在此刻发挥可怕的作用。尤其让他感到无奈的是,天子李适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对于这类谣言,他向来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
李晟为此寝食难安,随即派遣子侄入朝,上表请求削发为僧。德宗当然是好言劝慰,驳回了他的请求。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德宗对李晟的猜忌已经有所减轻。李晟很清楚这一点,随后便亲自入朝,以身患足疾为由,坚决要求辞去凤翔节度使的职务。
一开始,德宗并没有批准,但是禁不住张延赏一直在耳边吹风,说什么“李晟不宜久典兵”云云,便下定决心解除李晟的兵权,同时与吐蕃议和。
贞元三年三月,德宗召李晟入朝,和颜悦色地说:“朕为了西北地区的老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决定与吐蕃议和。你去年曾与吐蕃交兵,不适合再担任边境节度使,最好是留在朝廷,朝夕辅佐朕;至于凤翔的职务,你自己选一个人接替吧。”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这一刻,李晟黯然神伤,同时也如释重负。
三月下旬,德宗加授李晟为太尉,仍兼中书令,保留原有的勋阶和爵位,其余兼职一概免除。
五月初一,德宗任命浑瑊为会盟使、兵部尚书崔汉衡为副使、宦官宋奉朝为都监,命其率步骑二万余人前往清水(今甘肃清水县),与吐蕃签订和平协定。
浑瑊出发前,李晟一再告诫他,一定要在会盟地加强戒备,千万不可轻信吐蕃人。张延赏听说后,马上去向德宗告状,说:“李晟企图阻挠此次会盟,所以才让浑瑊严加戒备。皇上,我方一旦露出怀疑形迹,对方必然也会怀疑我们。这样彼此怀疑,还谈什么会盟?”
德宗随即召见浑瑊,严厉要求他一定要对吐蕃人推心置腹、以诚相待,万不可心怀猜疑,破坏吐蕃人和解的诚意。
数日后,浑瑊奏称,已经和吐蕃商定,于这一年闰五月十九日会盟。德宗马上批复同意。张延赏随即召集文武百官,把浑瑊的奏章拿给众人传阅,得意洋洋地说:“李太尉坚持他的成见,认为唐吐两国无法达成和议,可结果怎么样呢?这是浑侍中的奏章,会盟日期已定,皇上也已批复。不知李太尉作何感想?”
张延赏的话很快就传到了李晟耳中。李晟摇头苦笑,对亲信说:“我生长在西北边陲,熟悉吐蕃的情况,也了解吐蕃人的心思,所以才会反对和议。我最担心的事情,就是朝廷被吐蕃诓骗,从而蒙受耻辱!”
此时此刻,上至德宗、下至百官,都认为唐吐会盟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还有谁会去理会李晟的担忧呢?
五月初六,浑瑊等人按预定计划离开长安,前往会盟地点。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直到浑瑊走了半个多月之后、亦即五月二十二日,吐蕃才忽然派人来到长安,说:“清水不是吉祥的地方,请改在原州的土梨树(今甘肃镇原县东)会盟,一旦盟约签订,我方即刻归还盐、夏二州。”
德宗没有多想,立刻派快马去追赶浑瑊,通知他地点已改变。
吐蕃人为什么突然改变会盟地点呢?
满朝文武几乎没人对此产生怀疑,只有神策军一个叫马有麟的将领向德宗提出:“土梨树地势险恶,吐蕃人很容易在那里埋设伏兵,最好是改在原州的平凉川(今甘肃平凉市西北),那里地势平坦开阔,比较安全。”
德宗闻言,心里隐约生出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但他说不清这种预感是什么。
为了防备万一,德宗还是采纳了马有麟的建议,旋即派人告诉吐蕃使者,将会盟地点改在平凉川。
此时,在千里之外的原州(今宁夏固原县),吐蕃宰相尚结赞正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遥望着东南方向的长安。
他的嘴角,悬挂着一个同样意味深长的笑容……
【一石三鸟:危险的“平凉会盟”】
闰五月初,德宗内心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赶紧命镇国节度使骆元光进驻潘原(今甘肃平凉市东),邠宁节度使韩游环进驻洛口(今甘肃庄浪县东南),以备随时援助浑瑊。
骆元光率部进抵潘原后,顾不上休息,马上又赶到平凉川,对浑瑊说:“潘原距此足足有七十里,万一发生紧急情况,我如何获知消息?请浑大人让我把部队调过来,与大人连营。”
浑瑊想起临行前天子对他的叮嘱,坚决不同意与骆元光连营。骆元光不听他的,执意把部队开到浑瑊大营的三十里处,并修筑了一座深沟高垒的营寨。相形之下,浑瑊的大营却修得十分草率,壕沟浅狭,栅栏也十分稀疏,根本挡不住骑兵的进攻。
骆元光扎营之后,想想还是不放心,又派出一支部队埋伏在浑瑊大营的西侧。与此同时,韩游环也派出了一支五百人的骑兵埋伏在浑瑊大营附近。韩游环叮嘱他们:“一旦有变,你们就向西攻击柏泉(平凉市西北),分散吐蕃的兵力。”
此时的浑瑊当然不会知道,这两支兄弟部队的秘密行动虽然不符合“推心置腹、以诚相待”的会盟宗旨,但马上就将挽救他的生命。
贞元三年闰五月十九日。平凉川。
按照事先约定,唐吐双方各派武装部队三千人,排列在盟坛的东西两侧;同时各派文职官员四百人,随同两国特使抵达盟坛之下。
就在会盟仪式开始之前,尚结赞又忽然派人通知浑瑊,建议双方各派数十名骑兵,互相搜索对方区域,以此表明自己的诚意,同时确保双方都能遵循“推心置腹、以诚相待”的会盟宗旨。
浑瑊觉得尚结赞的建议很有道理,所以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当双方的侦察骑兵进入各自的区域后,吐蕃骑兵在唐军大营中穿梭自如,如同在自家的后院里溜达;而唐军骑兵刚一进入吐蕃军营,就全都被捆了起来,一个不漏地成了对方的俘虏。与此同时,吐蕃的数万精锐骑兵早已埋伏在盟坛西面的山谷中,就像一支拉满弓弦的箭,随时准备射进浑瑊的心窝。
浑瑊对此一无所知。
此时,他已率领文官们到达盟坛下,正在帐幕里更换礼服。
突然间,吐蕃大营的战鼓敲出三声巨响。紧接着,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就像潮水一样漫过平凉川,飞快地向盟坛冲来。
这突如其来的巨变顿时把唐朝官员们吓得魂飞魄散。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吐蕃大军已经杀进帐幕。宦官宋奉朝等一大批官员立刻被砍倒在血泊中。浑瑊毕竟是武将,反应还算快一点,慌忙从帐幕后门逃出,随便抓过一匹马就跳了上去,身子紧贴在马背上,双手死死抓住马鬃,飞也似地朝自己的大营狂奔而去。吐蕃骑兵在后面拼命追赶,如蝗箭矢般纷纷从浑瑊的背上和耳旁擦过。
负责在盟坛警戒的唐军官兵猝不及防,一下子被砍杀了数百人,其他人慌忙向东逃窜。吐蕃骑兵紧紧追击,一路上擒获了一千多人,其中就包括唐会盟副使、兵部尚书崔汉衡。
浑瑊策马狂奔了十多里地,好不容易才逃回大营,可眼前的景象却令他目瞪口呆——整座大营空空荡荡,所有人都逃得无影无踪!
征战沙场数十年,浑瑊还是头一次感到如此狼狈和沮丧。
就在浑瑊近乎绝望的当口,骆元光已命原先那支伏兵在大营外集结,并摆开了阵势。片刻后,吐蕃追兵杀到,一看见严阵以待的唐军,不禁相顾愕然。此时,韩游环的那支伏兵也正按原计划朝柏泉方向运动,吐蕃追兵唯恐被截断后路,赶紧掉头撤退。
生死一线的浑瑊就这样捡回了一条命。
就在唐军惨遭吐蕃屠杀的同一天,德宗李适正在朝会上庆贺唐吐会盟的成功。他笑容满面地对文武百官说:“今日和戎息兵,真乃社稷之福啊!”
马燧当即接腔:“确是如此。”
群臣纷纷附和。
德宗的笑容顿时更加灿烂。
满朝文武中,只有两个月前刚刚拜相的柳浑一脸凝重。等同僚们阿谀奉承完了,他才冷冷地说:“吐蕃人犹如豺狼,并不是一纸盟约就能约束的。对于今日会盟这件事,臣一直深感忧虑!”
百官愕然,唯独李晟向柳浑投来赞同的一瞥,说:“柳浑说的是。”
德宗勃然变色,厉声道:“柳浑一介书生,不知军国大计,你李晟乃当朝太尉,竟然也说出这种不识大体的话!”
一见皇帝动怒,满朝文武赶紧跪地叩首。李晟和柳浑无奈,也只好顿首谢罪。
退朝后,德宗余怒未消,一整天都闷闷不乐。可他绝对没想到,真正让他郁闷的消息紧跟着就到了——这天深夜,邠宁节度使韩游环的一道加急战报递进了大明宫:吐蕃劫盟,前锋已进抵本镇!
德宗犹如五雷轰顶,木立当场。
一切都被李晟和柳浑料中了!
这帮狗娘养的吐蕃人,为何如此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呢?
当天晚上,德宗就命人把战报送到了柳浑手上。第二天一早,德宗召柳浑入宫,不无尴尬地说:“贤卿是个读书人,没想到却能对敌情判断得如此精确!”
会盟失败后,德宗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吐蕃人再度入侵的消息让他惶惶不可终日,并且又让他动了逃跑的心思。李晟等人察觉后,极力劝阻,才勉强稳住了德宗的心神。
虽然德宗被劝住了,但是吐蕃人的威胁还是让他如坐针毡。闰五月二十一日,德宗匆忙派遣宦官王子恒,携带求和诏书前去原州晋见尚结赞。
这真是风水轮流转。几个月前是吐蕃人低声下气来求和,还被德宗屡屡拒绝;现在却轮到他向吐蕃人求和了,人家会买他的账吗?
很遗憾,王子恒刚刚走到唐吐边界,还没跨进吐蕃境内,就被人家给轰了回来,连尚结赞的面都没见着。
德宗百思不得其解——当初死乞白赖跑来求和的是吐蕃人,如今幡然背盟、刀兵相向的又是吐蕃人,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尚结赞很快就给了德宗答案。
就在德宗惶惶不安、愁肠百结的同时,尚结赞正在原州对被俘的唐兵部尚书崔汉衡说:“我用黄金打造了一副镣铐,本来打算铐住浑瑊,送给我们的赞普(国王),没想到却让他跑了,白费一场力气,只逮住你们这帮不痛不痒的人。”
随后,尚结赞又接见了几个俘虏。
其中一个是马燧的侄子马弇,另外还有宦官俱文珍,浑瑊部将马宁等人。
尚结赞和颜悦色地对马弇说:“我们胡人把马当做生命,去年冬春之交,河曲一带寸草不生,马匹饿得不能动,那时候,如果侍中大人(马燧)渡河攻击,我军必定全军覆没!在那种艰难的局面下,我才不得不与贵国和谈。多亏了侍中大人全力相助,终于促成了这件事。如今我方将士得以保全,我岂能再扣押他的子侄!”
说完,尚结赞当场释放了马弇、俱文珍、马宁等人,将他们全都遣送回国。而崔汉衡等一批高阶官员,则被押到了吐蕃后方囚禁。
马弇等人回国后,德宗很快就从宦官俱文珍的嘴里听到了尚结赞跟马弇说的那番话。
德宗恍然大悟,同时也恨得咬牙切齿。
原来,所谓的会盟纯粹就是一场骗局!
而最可恨的是——马燧居然跟吐蕃人暗中勾结,把天子和朝廷通通给卖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六月初五,也就是马弇等人回朝的第二天,德宗立刻下诏,加授马燧为司徒,仍兼侍中,但河东节度使、兵马副元帅等其他军职全部免除。马燧做梦也没想到,他处心积虑跟李晟唱反调的结果,竟然是和李晟一个下场——被德宗以“外示尊宠”的手法彻底剥夺了兵权!
得知马燧被德宗解除兵权的消息后,尚结赞心满意足地笑了。
事实上直到这一步,尚结赞的棋才算刚刚走完。
从去年九月遭遇李晟伏击、在汧城险些丧命的那一刻起,尚结赞就开始精心设计这盘棋了。他的第一步是亲自带兵到凤翔走了一趟,却对凤翔秋毫无犯,故意空手而回,以此陷害李晟;表面上看,这么做好像有些小儿科,但后来的事实证明,此举发挥了四两拨千斤之效。他的第二步棋,是利用马燧与李晟的嫌隙,让马燧选择主和的立场,然后通过他影响德宗、促成和议。第三步棋,是利用“平凉会盟”的机会抓住或杀死浑瑊,继而放风声给德宗,让德宗以为马燧和吐蕃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从而借德宗之手除掉马燧或至少解除他的兵权。
走完这三步,尚结赞就能把李晟、马燧、浑瑊这三个“唐之良将”全部摆平,让唐朝的大门从此为他彻底敞开!(《资治通鉴》卷二三二:“尚结赞恶李晟、马燧、浑瑊,曰:‘去此三人,唐可图也!’”)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环环相扣、一石三鸟的完美计划。当然,这个计划要想顺利实施,不能没有德宗李适的配合。而从目前的结果来看,德宗确实跟尚结赞配合得相当默契——不仅让吐蕃人成功渡过了一场“羊马多死、粮运不继”的危机,而且还把尚结赞最憎恨、最顾忌的李晟和马燧从战场上拿掉了,为吐蕃日后的入寇打开了绿灯。
总的来看,除了浑瑊侥幸漏网之外,尚结赞的这盘棋走得可谓相当完美。
他足以为此感到自豪了。
然而,尽管尚结赞凭借他的谋略化解了危机,可自然灾害所带来的副作用却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全消除。从去年冬天开始,一直到这一年六月,屯驻在盐州和夏州的吐蕃守军始终受到粮运不继、补给短缺的困扰,很多人都染上瘟疫,并且患上了严重的思乡病。
尚结赞很无奈,即便他很想趁唐军受挫之机杀进关中,在长安城内狠狠掳掠一把,可现实情况却不允许他这么做。最后,尚结赞只好选择撤兵。他命人焚毁了盐、夏二州的房子,拆除了城墙,然后裹挟当地的汉人百姓扬长而去。
马燧因力主和议失势后,同为主和派的宰相张延赏大为忧惧,遂一病不起,一个月后就呜呼哀哉、抑郁而终了。
在张延赏死前不久,宰相齐映、刘滋已先后被他排挤出朝。此时,朝中的宰相只剩下一个柳浑。德宗意识到,值此会盟失败、上下离心的艰难时刻,朝廷太需要一个有资历、有经验、有智慧、有魄力的宰相来掌舵了。
放眼天下,有谁能当此重任?
当然是李泌。
贞元三年六月,时任陕虢观察使的李泌被德宗征召回朝,旋即被任命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对于此次任命,李泌并未推辞,这一点着实让德宗甚感欣慰,同时也让满朝文武很有些意外——这个四朝元老兼三朝帝师,曾经在肃宗和代宗时代数次坚拒宰相职位,这次为什么答应得这么爽快呢?
答案很简单——德宗朝廷有麻烦了!
此时的德宗朝廷正面临一个巨大的潜在危险,要是李泌再不出手化解,帝国很可能又会爆发一场类似于建中年间的诸藩之乱。
因为,曾经在军队中享有极高威望的李晟和马燧,此时与德宗的关系正日益紧张。尽管他们都已被剥夺了兵权,但是为数众多的旧部对他们的拥戴之心仍然存在,更重要的是——德宗李适对他们的猜忌之心仍然存在。
换句话说,面对李晟和马燧这两个平叛功臣,德宗常常有一种“尾大不掉”之忧;而面对德宗的百般猜忌,李晟和马燧则常常有一种“功高不赏”之惧。用老百姓的话说,这就叫麻秆打狼两头怕!
如果任由这种局面发展下去,谁敢保证李晟和马燧不会迫于无奈、铤而走险呢?谁又敢保证他们不会步李怀光之后尘呢?
要想化解皇帝与功臣之间的紧张关系,避免灾难性的后果,李泌就必须以宰相的身份上场斡旋。
李泌知道,自己责无旁贷。
【李泌:一身系天下安危】
李晟自从回朝担任太尉之后,可谓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活得比谁都小心。但是,他不惹麻烦,麻烦却还是要来惹他。
贞元三年夏天,长安坊间忽然传出谣言,说李晟的宅子中有一座大安园,大安园里有一座大安亭,大安亭四周有一片茂密的竹林,而李晟就在这片竹林里面藏着一支伏兵,打算一有机会就发动兵变。
面对造谣者如此惊人的想象力,李晟实在是哭笑不得。很快,他就把大安亭周围的竹林砍了个精光,连只老鼠都藏不住。
可问题在于,世人的想象力总是无穷的。即便李晟砍掉了竹林,别有用心的人依然可以散布其他谣言,比如说——你李晟的宅子那么大、房子那么多,难道不会在每个房间里都藏上几个士兵?
要是再碰上这样的谣言,李晟该怎么办?
莫非他要把家里的房子全都拆了,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为了终止别有用心之人的无穷想象,李泌在拜相的几天后,就跟李晟和马燧一同入宫去见德宗。李泌直言不讳地对德宗说:“陛下既然让我当这个宰相,我今天就跟陛下作个约定,可以吗?”
德宗说当然可以。
李泌说:“希望陛下不要加害功臣!臣蒙受陛下厚恩,才敢放胆直言。李晟和马燧有大功于国,却有人不断散布谣言,虽然陛下一定不会信,但我今天仍要当着他们的面提出来,为的是让他们不再疑惧。假如陛下有朝一日容不下他们二人,恐怕宿卫禁军和四方将帅都会扼腕愤怒、恐惧难安,那么朝野之乱就随时可能发生。身为人臣,能得到天子的信任是最重要的,官位倒在其次。臣在灵武的时候,什么官都没有,可宰相和将帅却都听命于臣;而陛下当初加授李怀光太尉之职,反而引起他的恐惧猜疑,最终引发了叛乱。这些都是陛下亲眼看到的。而今,李晟和马燧无论财产还是官位都已臻于极致,只要陛下坦诚相待,让他们感到身家性命均无可忧,他们必然会全心全意效忠社稷。倘若国家有难,就让他们挂帅出征;一旦天下太平,就命他们入朝参奉。如此一来,君臣之间便能和睦安宁。所以,臣希望陛下不要因两位大臣功高业伟就有所猜忌,而两位大臣也不要因为自己地位太高而心怀疑虑,则天下自然太平无事!”
听完这一席话,德宗李适诚恳地表示接受。
李晟和马燧也当场泣下,起身拜谢。
当初,李怀光之所以对国家和个人前途丧失了信心,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朝堂上有一个卢杞那样的宰相。而今天,李晟和马燧之所以没有成为李怀光第二,很大程度上则要归功于李泌这样的宰相。
自从李泌与德宗达成上述约定后,德宗和李晟、马燧的紧张关系就大为缓解了。
在后来的几年中,君臣之间基本上相安无事,李晟和马燧也总算保住了晚节,安然度过了富贵太平的晚年。贞元九年(公元793年),李晟去世,享年六十七岁,德宗为之辍朝五日,谥号“忠武”;贞元十一年(公元795年),马燧去世,享年七十岁,德宗为之辍朝四日,谥号“庄武”。
贞元三年八月,李泌刚刚化解了德宗与功臣之间的信任危机,一场新的危机就接踵而至了——德宗准备废黜太子李诵,另立舒王李谊。
太子李诵犯了什么错,居然要被废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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