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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杀金字塔

_3 贾克(法)
“这是什么意思?”帕札尔顿生好奇。
“其实还有一个人叫凯姆……”
“他的职务是……”
“警察。你下令之后,由他负责抓人。”
“好像是很重要的角色!”
“前任法官从来没有逮捕过人,每次一有嫌疑犯,他就会向武力较为完备的法庭声请援助。凯姆待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干脆出去巡逻了。”
“我可以见见他吗?”
“他偶尔会来。”随即亚洛又战战兢兢地说,“对他要客气一点,他那个人脾气很不好。我很怕他,所以可别指望我去跟他说一些会惹他生气的话。”
“要想在这间办公室重建秩序,似乎也并不容易。”帕札尔心想,同时也发现纸莎草纸快用完了,便问道:“这东西什么地方有得买?”
“美锋,孟斐斯最好的纸商。价钱贵了点,可是纸质绝佳,又不容易损坏。我强力推荐。”
“你老实告诉我,亚洛。这个建议,完全没有利益牵涉在内吗?”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亚洛见法官怀疑起自己,不禁涨红了脸。
“抱歉,我失言了。”
帕札尔翻了一下最近呈递的诉状,没有一件是特别严重或紧急的。随后他又看了受他监督和需经他同意后任命的人员名单,千篇一律的行政工作,要做的只是盖章罢了。
亚洛左脚盘起坐着,右脚则高举在前,他腋下夹着文具台,芦苇笔嵌在左耳后,手里忙着清理笔刷,一边看着帕札尔。“你很早就开始工作了吗?”
“嗯,天一亮就开始了。”
“好早。”亚洛有点惊讶。
不过帕札尔却只是淡谈地回答:“在乡下养成的习惯。”
“是……每天的习惯?”
“我的老师说,只要一天的懈怠就可能造成无法弥补的后果。只有双耳开启,理智清明,心灵才能够学习。要做到这一点,还有什么比养成习惯更有效的方法?否则我们内在沉睡的猴子,就会开始作怪,心殿也会失去了元神。”
亚洛不禁流露出些许黯然,“这种生活方式并不舒服。”
“我们可是司法的公仆啊,不是吗?”
“那么,我的工作时间……”
“每天八个钟头,工作六天,休息两天,依照各个节庆,全年共有两到三个月的假期,这样可以吗?”
书记官点点头。虽然法官没有明说,但他知道自己上班的时间得要注意一点了。
案头有一份简短的文件让帕札尔起了疑惑。话说负责看守吉萨金字塔斯芬克斯的卫士长,刚刚被调派到码头仓库去了。这样毫不相干的职务调动,想必是犯了严重的过失,但文件上却一无注明。然而,省大法官已经盖了章,现在只缺帕札尔的章子,因为该名士兵就住在他的辖区内。简单的例行作业,原本应该只是个反射动作便可完成,不过他还是忍不住问道:“斯芬克斯的卫士长是个肥缺吧?”
“有意争取的人的确不少。”书记官坦承说,“但是目前在职的人却劝他们打消念头。”
“为什么?”帕札尔反而觉得奇怪。
“这名士兵经验丰富,服务纪录辉煌,而且是个正直的人,他兢兢业业守护着斯芬克斯,可是这尊古老的狮像,光是外貌就已经够威严吓人的了,还有谁敢去侵犯它?”
“这么说,它似乎是个颇受敬重的职务喽。”
“当然了。卫士长还招募了一些退役的士兵,好让他们有一点固定的收入,夜里就由他们五人值班护卫。”
“你知道他调职的事吗?”
“调职?你开玩笑吧?”亚洛不可置信地反问。
帕札尔双手一摊,“公文就在这里。”
“真是想不到,他犯了什么错呢?”
“你的疑问跟我一样,但是这上头根本没有注明。”
“这点你不用操心,一定是军方的决定,我们只是不知道内幕罢了。”
这时,外头的北风发出一声尖叫,帕札尔马上起身走到门外,只见一人用皮带拉着一头狒狒。狒狒头大如斗、眼露凶光,胸前覆着浓密的毛,狠相毕露。不仅已有无数猛兽死于这种动物的手下,更有人曾经目睹狮群见到一群发狠狂奔的狒狒而落荒窜逃。
狒狒的主人是个努比亚人,肌肉发达,跟他的宠物一样令人侧目。帕札尔担心地对他说:“希望你把它抓好。”
“狒狒警察(保存在开罗博物馆中的泰普曼卜墓碑上,便有一幅狒狒警察逮捕小偷的生动浮雕)和我在此待命,帕札尔法官。”
“你是凯姆?”
努比亚人点了点头,想也不想便说:“附近的人都在谈论你,你好像是个很能引起骚动的法官。”
“我不喜欢你说话的口气。”
“习惯就好了。”
“不可能的。你若不能给我应有的尊重,那么你就得走路。”才见面两人就针锋相对、互不相让,而法官的狗和警察的狒狒也同样怒目相视。凯姆接着说:“你的前任法官给了我绝对的自由。”
“现在不行了。”
“你错了,只要我带着狒狒在街上巡逻,就可以让小偷不敢轻举妄动。”
“再说吧,先说说你的服务经历。”帕札尔不置可否,转了话题。
“先说清楚也好。”凯姆便一五一十道出自己的过去,“我的过去,唉,一片凄惨,我原本隶属于驻守南部某一城堡的弓箭手队。我就跟许多年轻人一样,是出自于对埃及的热爱才会应召入伍。那几年我过得非常快乐。有一次,我无意间发现了军官们之间非法的金子交易。可是没人相信我,后来在一次争斗中,我杀了一名偷金贼,不巧他正是我的直属长官。审判法官判了我劓刑,我现在戴的是一个木头绘制的假鼻子。从此,我就什么也不怕了。不过,法官们仍肯定我的忠心,因此我才会被派任为警察。要证明的话,我的资料都在军政处,你可以随时调阅。”
“好吧、我们走。”帕札尔立刻同意了他的建议。
凯姆始料未及他会是这样的反应。驴子和书记官留守办公室,法官和警察一同前往军事中心,随行的狒狒和狗则仍不断地暗中观察着对方。
“你在孟斐斯住多久了?”
“一年。”凯姆答道,“我很想念南部。”
“你认识守护吉萨金字塔斯芬克斯的卫士长吗?”
“见过两三次。”
“你觉得他可靠吗?”
“他是个很有名的退役军人,我在南部就听过他的大名了。这份荣誉的工作是不会随便分派的。”凯姆对他倒是信心满足。
“做这份工作有危险吗?”
“完全没有!谁会去侵犯斯芬克斯?其实侍卫队的首要工作是要提防雕像再度被砂掩埋。”
路人见到他们这一行人经过无不纷纷走避,大家都知道狒狒的动作有多快,主人可能都还来不及出声它便已经咬住小偷的腿或打断他的脖子了。凯姆和狒狒巡逻时,的确让人打消了许多坏念头。
“你知道这名退役士兵的住址吗?”帕札尔又探问道。
“他住在营区附近的公家宿舍。”
“我们回办公室去吧。”
凯姆一下反应不过来,“你不去看我的档案了?”
“我想看的是他的档案,可是我想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一早你就到办公室来,我等你。你的狒狒叫什么名字?”
“杀手。”
第六章
傍晚时分,帕札尔关了办公室,到尼罗河边去溜狗。这份毫不起眼的文件,只要盖个章就行了,需要如此追根究底吗?妨碍这么平常的行政程序,实在没有意义。
但是,真的很平常吗?就因为乡下人常和大自然与动物接触,所以自然而然便生出一种直觉,一种很奇怪而且近乎忧虑的感觉,这让他忍不住想要进行调查,哪怕只是个简单的程序,总之他要确定这次的调职没有疑问,才能安心。
勇士贪玩,但是它却不喜欢水,只敢远远地沿尼罗河岸碎步跑着,望着河上来往的货船、帆船和水舟以及船上或是散心、或是运货、或是旅行的人。尼罗河不仅孕育了埃及,更在风与流水神奇密切的配合下,提供了一条快捷便利的交通管道。
不少老练的船员乘着大船离开孟斐斯,航向海洋,其中有一些更是远征异域。帕札尔并不羡慕他们,反而觉得他们命运乖僻,才不得不离开这个国家,这个他深爱着每一寸土地、每一座山丘、每一条荒径与每一个村落的地方。每一个埃及人都担心自己会客死异乡;法律还规定要把每个遗体运回国内,以便能永远与先祖同在,并接受众神的庇护。
突然,勇士发出了吱吱的叫声,原来有一只活泼灵巧的绿色小猴子,故意把水溅到它身上。这让它又羞又怒,不禁龇牙咧嘴、浑身抖动。开它玩笑的小猴子见状,吓得急忙跳进一个年轻女子怀里。
“它没有恶意,它只是不喜欢人家把它弄湿。”帕札尔解释道。
猴子的主人也抱歉地说:“我这只小母猴之所以会叫做‘小淘气’,就是因为它老爱恶作剧,尤其喜欢找狗的麻烦。”
由于她的声音好柔美,勇士获得安抚后,便上前闻了闻猴子主人的小腿,并舔了一下。
“勇士!”帕札尔急忙喝止。
“没并系,我想它是接受我了,我很高兴呢。”
“那它会接受我吗?”帕札尔指了指小淘气。
“试试看就知道了。”
但是帕札尔手都僵住了,他不太敢靠近。在村子里,尽管有几个女孩缠着他,却总引不起他的注意,因为他太专注于学业与实习上了,以致忽略了所有浪漫的爱情与感觉。学习法律让他早熟许多,然而眼前这个女孩,他竟一点也无招架之力。
她真是美丽啊,美得有如春天的晨曦、初绽的莲花、尼罗河上的粼粼波光。她头发近乎金黄,柔和的线条勾画着清纯的脸庞,仿如夏日蓝空的双眼则透露着率真,纤细的脖子上戴了一条天青石项链,手腕与脚踝上则系着光玉髓环。从她身上的亚麻长袍隐约可见她坚挺的胸脯、曲线完美的臀部与修长的双腿。
“你怕?”她惊讶地问道。
“不……当然不是。”帕札尔尴尬地说不出话。
要靠近她,而且几乎就要碰触到她……他,他实在没有这个勇气。女子见他不动,便朝他走了三步,并递出绿色的小母猴。他于是颤抖着双手,摸了摸猴子的前额|奇*.*书^网|。小淘气则很快地搔了他的鼻子一下。
“这是它表示友善的方式。”女主人高兴地说。
勇士没有抗议,狗和猴子之间终于休战了。
“我是在一个卖努比亚商品的市场买到它的,当时它看起来好郁悒,我一不忍心就买下了它。”
女子的左手腕上戴着一个奇怪的东西。
“哦,我的手钟(一种挂在手上的水钟,专供某些需要计算时问的专家们如天文学家、医生使用)让你惊讶吗?这是我工作的时候不可少的。我叫奈菲莉,我是医生。”
奈菲莉,如此美丽、完善的化身,她金黄色的皮肤,看起来那么不真实,她所说的每句话,听起来就像乡下日落时传来的迷人歌声。
女子见帕札尔没有答腔,便主动问道:“那你呢?”
“哦,帕札尔,省处的法官。”
“你是这里的人吗?”
“不是,我是底比斯人,刚到孟斐斯。”
“我也是那边的人了!”她高兴地微笑着。
“你的狗不想再走了吗?”
“不,不!它从来不累的。”
“那我们继续走,好吗?我需要透透气,上个礼拜可真是累人。”
“你已经在执业了?”
“还没,我刚结束第五年的实习。我得先学习药学与开处方,然后到丹达拉神庙代理兽医一职。在那里我学会了如何辨识牲礼的血纯或不纯和照顾各种动物,只要一犯错,就要跟男孩一样挨棍子。”
帕札尔一想到那个场面,不禁一阵心痛。
“但老师们的严格才能使教育更成功。”她这么认为,“当我们背上的双耳打开之后,便再也不会忘记师长的教导了。接着我进入了萨伊斯医学院,我在那里学习了多种专业,并获得‘医护人员’的头衔。”
“那他们还要你做什么?”帕札尔颇为吃惊。
“我可能成为专科医生,但这是最低的等级,如果无法成为普通科医生,能当专科也不错。但专科医生只能看到病痛的一面,只能做片面的诊断。成为普通科医生才是最理想的境界,不过要接受的测验实在太难了,所以大部分的人都选择放弃。”
奈菲莉的语气透着一些无奈。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我必须单独面试。”
“祝你成功!”
不久,来到一个花园,两人就坐到一处红柳荫下。
她叹息道:“我平常不是这样多话的。你很有让人坦白的本事嗳。”
帕札尔笑着回说:“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偷窃、欠债、买卖契约、家庭纠纷、通奸、打架闹事、税收不公、诽谤……全都是我的例行公事。我要进行调查、查证证词、重现事实真相,然后判决。”
“好繁琐的工作!”
“你也不见得轻松。你喜欢医治病人,我喜欢还人公道,如果不尽心尽力,岂不是等于背叛他人?”
“我实在不喜欢利用关系,可是……”奈菲莉欲言又止。
“你尽管说。”
“我有一位药草供应商失踪了。他是个粗人,但是很正直而且也很有能力,最近我和几个同事已经报案。不知道你能不能加紧调查?”
“当然,我会尽力而为,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卡尼。”
“卡尼?”帕札尔惊呼道。
“你认识他?”奈菲莉同时也吓了一跳。
“他被喀达希的总管强迫去看牛了,今天才被宣判了无罪。”
“是你的功劳?”
“是我调查审判的。”
怎知,她一个箭步上前亲了亲他的两颊。本来不善幻想的帕札尔,此时竟有种置身于天堂的错觉。
“喀达希……那个著名的牙医?”奈菲莉追问。
“就是他。”
“听说他是个不错的医生,但早就该退休了。”
绿猴打了个呵欠,懒懒地靠在主人肩上。奈菲莉于是向帕札尔告辞说:“我该走了,很高兴能跟你聊天,也许没有机会再见了,但我在这里真心感谢你救了卡尼。”
她好像不是在走着,而是以跳舞的姿态离开的;她的脚步轻盈,步伐清晰明快。
帕札尔在红柳树下待了好久,努力地在脑海中刻下她的一举一动、她的每一个眼神和她的声调。
勇士把右爪放在主人的膝盖上。帕札尔则失神地对它说:“你明白了哦……我深深爱上她了。”
第七章
凯姆和他的狒狒准时来了。
“你决定带我去找斯芬克斯的卫士长了?”帕札尔问道。
“悉听吩咐。”凯姆回答的口气带着讥讽。
“你的口气我很不喜欢,要知道,讽刺有时比口气冲更具杀伤力。”
法官的话刺伤了这名努比亚人的自尊,他说:“我并不打算对你卑躬屈膝的。”
“做个好警察,我们自然就能处得来了。”
虽然狒狒和主人都盯着帕札尔看,两双眼睛都蕴藏着怒火,但帕札尔理都没理,只说:“我们走吧。”
天才亮,街头巷尾早已闹哄哄,妇人们七嘴八舌地聊着,运水工挨家族户在送水,手工艺匠也忙着在开店。幸亏有狒狒在,人群才自动让出了一条路来。
卫士长的住家门前有一个小女孩,手里正玩着一个木头娃娃。当她看见狒狒时,吓得立刻尖叫着跑进屋内。她的母亲随即跑出来怒斥道:“你们怎么这样吓孩子呢?把那只怪物弄走!”
“你是斯芬克斯卫士长的妻子吗?”帕札尔问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那名妇人不答反问。
“我是帕札尔法官。”
年轻法官的严肃表情和狒狒的眼神,终于让妇人冷静了下来。“他不住在这里了。他和我丈夫都是退役军人。这是军方配给我们的宿舍。”
“你知道他上哪去了吗?”
“他的妻子好像不太高兴,搬家的时候,她好像跟我提到了南边郊区的一栋房子。”
“只说了这些?”帕札尔试探地问。
“我何必骗你?”狒狒扯了扯皮带,妇人吓得倒退而撞上了墙。
“真的,我发誓。”
※※※
因为亚洛要送女儿到舞蹈学校,法官便准他下午先行离开,不过他得顺便将法官已经完成的报告送到省府办公室。才短短几天,帕札尔解决的问题已经比他前任法官六个月内做的还多。
太阳下山后,帕札尔点起了几盏灯,他想尽快解决十来宗的税务纠纷,其中除了一件以外,其余都判纳税人胜诉。那件案子的关系人是一个名叫戴尼斯的运输商,省大法官已经在他的案卷上亲手加注了“结案归档”的字样。
自从安顿好一切而一直没有抽出空来的帕札尔,终于带着狗和驴子去拜访老师了。途中,他心里不断想着那个卫士长,离开如此尊贵的职位与公家宿舍,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这一连串麻烦中的背后隐藏着什么秘密呢?他要凯姆去找出这名退役军人的下落。在没有问他话之前,他是不会答应这项职务的调动的。
勇士用左爪搔了右眼好几次,帕札尔检查了一下,还好只是轻度的感染,老医生可以帮它医治。
屋里灯亮着,布拉尼一向喜欢在市声寂静的夜里看书。帕札尔推开大门,来到前厅,狗儿跟在他身后,突然,他停下了脚步。布拉尼正在和一个女人说话,是她,她,竟然在这里!
“帕札尔,进来!”听见老医生的呼唤,全身紧绷的法官只能匝声进门。只看到奈菲莉盘腿坐在老医生对面,大拇指和食指间捏着一条亚麻线,线端则摆荡着一小块菱形的花岗石(即占摆。此外也有占卜地下水源的小木棍。历史上有几位法老,如塞提一世,都很善于利用对物体放射的感应能力,寻找沙漠中的水源)。
“这是奈菲莉,我最优秀的学生;他是帕札尔法官。”
“你最优秀的学生……”帕札尔还没有回过神来。
“我们见过面了。”她愉快地说。
能再见到她真是太好了,帕札尔心想。
“奈菲莉马上就要接受正式执业前的最后一次测试了。”布拉尼说,“所以正在勤练物体放射感应能力,我相信她一定能成为一个杰出的医生,因为她懂得倾听,懂得倾听的人才能有好的表现。要知道倾听是最珍贵的,再大的宝库也找不到它的踪迹,只有心才拥有这份珍宝。”
“认识心脏不正是医生的秘密吗?”奈菲莉问道。
“当你获得一定的评价时,你自然会发现这个秘密。”老医生回答得有所保留。
“我想休息了。”奈菲莉说。
“你是该休息了。”
勇士又搔了眼睛,奈菲莉敏感地注意到了它的动作。
“我想它病了。”帕札尔说。
狗儿乖乖接受检查。“没有大碍,点一点眼药就好了。”她检查之后说道。
布拉尼拿了药水来,药效很抉,奈菲莉帮狗儿揉了揉之后,它的眼睛很快就消肿了。帕札尔竟然第一次觉得在忌妒自己的狗,他很想留她,但仍只能到门口与她道别。
布拉尼请他喝前一天喝的上等啤酒,并关心地问:“你看起来很疲倦,工作很多,是吧?”
“我和一个叫喀达希的人起了点冲突。”
“那个牙医……一个老是焦虑不安的人,外表可能看不出来,但他很会记恨。”
帕札尔坦白对布拉尼说:“我觉得他有强征农民的嫌疑。”
“有确实的证据吗?”
“只是假设。”
“你的推论要严谨,否则稍有差错,上级是不可能原谅你的。”
“你常常帮奈菲莉上课吗?”他还是对她念念不忘。
“我只是传授我的经验,因为我对她有信心。”
“她在底比斯出生的。”
“嗯,她是独生女,父亲制造门闩,母亲是织布工,我帮他们看过病才认识奈菲莉的。她问了我好多问题,于是我便鼓励她从事这一行。”
“当女医生……她不会遇到什么阻碍吗?”
“除了阻碍还有敌人呢。不过她温柔的底下藏着一股勇气。就她所知,御医长就不希望她成功。”
帕札尔不禁为她担忧起来。
倒是老医生对她比较有信心,“她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好在坚忍不拔是她最大的优点。”
“她……结婚了吗?”帕札尔终于忍不住问道。
“还没有。”
“有对象了?”
“好像没有什么固定的对象。”
※※※
这一夜,帕札尔辗转难眠,脑海中不断见到她的身影、听到她的声音、闻到她的香味,他在心中盘算了千百个计策,希望能再见奈菲莉一面,但没有一个行得通。
最糟的是,不知她对他有无感觉?因为他感觉不到她的一点热情,有的只是对法官这项职务的一点兴趣罢了。而就算是他热爱的司法,也多少带着苦涩的滋味。往后没有她的日子,又该怎么过下去?怎么忍受看不到她的痛苦?帕札尔从来不知道,爱情的波涛竟然能汹涌如洪水,冲堤毁岸,把好好的人整个都淹没了。
勇士注意到了主人的心烦,热切地以关怀的眼神安慰他,但是它感觉到主人现在需要的已不只是这些。帕札尔为了自己让勇士不快乐而颇感自责。他多么希望能珍惜这份单纯的友谊和生活,但却怎么也无法抗拒奈菲莉的双眼和脸庞,以及她所带来的这阵旋风。
该怎么做呢?默不作声,就得自己忍受痛苦。向她表达爱意,却可能遭拒而绝望。最好当然是能够追求到她,但一个小小法官,无钱无势,凭什么追她?
拂晓并未舒缓他的苦痛,只是让他可以借着忙碌的工作麻醉自己。喂过勇士和北风,便把办公室交代给它们,因为他知道书记官一定会迟到。只见他一人带着装了书板、笔盒和磨好墨的纸莎草篮,径往码头方向走去。
码头上停了几艘船,一个工头正在指挥船员卸货。
帕札尔问工头说:“哪里可以找到戴尼斯?”
“老板?他到处跑,不一定在哪里。”
“这些码头是他的?”
“码头不是,不过很多船都是他的。戴尼斯不但是运输商,也是城里的首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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