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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血人

_13 倪匡(当代)
我吸了一口气,道:“纳尔逊先生,你说我们应该怎样办?”
纳尔逊双手一摊,道:“只有等待,我希望他们会驶一艘快艇进来,那么,我们可以有
机会夺到一艘快艇。”我苦笑道:“你忘了水雷阵了么?”
方天抬起头来,这个土星上的高级生物,胆子比我们小得多,他的面色,蓝得如同靛青
一样,颤声问道:“我们……逃不出了么?”
我道:“你身上可还有甚么秘密武器么?”
方天道:“没有了,我只有地球人所不知的科学知识。”我叹了一口气,道:“那是绝
无济于事的。我们只好等机会了。”
纳尔逊先生道:“如果我们能躲到潮涨时,那或者可以有办法了,水雷随着潮水高涨而
浮起,在海底上,一定会有空隙,可以供我们游过去。”
我点了点头,却又向方天望了一眼,因为我怀疑方天是不是有能力潜泳这么久。
正在这时,突然,自岩洞深处,传来了一阵“轧轧轧”的声音!
不要说是方天了,便是我和纳尔逊两人,突然听到了这一阵声音,也相顾失色!
我们只当,月神会的人,就算追寻而来,也一定是由外面进来的,却想不到岩洞之内,
也会有这样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一拉方天,和纳尔逊迅速地闪到石壁之前,尽可能将身子隐了过来。
只听得那“轧轧轧”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了约莫十来分钟,便停了下来。
我将声音压得最低,问道:“纳尔逊,你听这是甚么声音?”纳尔逊先生的两道浓眉,
紧紧地皱在一齐,道:“奇怪,那像是风镐的声音,但发动风镐,要强大的电力,为何又听
不到发电机的声音?”
我道:“电源一定是由地面上引下来的了。”
纳尔逊先生道:“你再看仔细,这岩洞的入口处,可有电线么?”
方天在这时候忽然插言道:“发电机是装置在水下面的。”我和纳尔逊先生两人,一齐
向他望去,他指着水面,道:“你们看,岩洞中的水,在微微地震荡,这便是发电机在水下
震荡的结果,从水面波纹的扩展速度来看,我还可以推测出,那发电机是在离这里约七十公
尺的水面之下。”
我和纳尔逊先生互望了一眼。这时候“轧轧轧”声音又响了起来。
纳尔逊先生道:“那一定是月神会想在岩洞之中,建造甚么秘密的场所。”我摇了摇
头,道:“听风镐声,只有一柄,那不可能是大工程。”
纳尔逊道:“不管他是大工程小堡程,里面既然有人,我们过去看看。”
我点了点头,我们三人,在岩洞之中,向前走去,走出了三十来步,我们已必须涉水
了,水最深之处,几达腰际!
第二十一部:“获壳依毒间”……无形飞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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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转了一个弯之后,我们又可以在岩石上行走,而在转了第二个弯之后,我们便停了
下来。
在我们前面,出现了灯光!
我们立即缩了回来,我和纳尔逊先生,探头向前面望去,一时之间,我们弄不清楚我们
所看到的情景,是真是幻!
只见有两盏约有一百支光的电灯泡,挂在石壁之上。
在灯光的照耀之下,我们看到了三个人。
那三个人都是年轻人,但是他们的头发和胡须之长,就像是深山野人。其中一个,持着
一柄风镐,正在石壁上开洞。
在一块岩石之上,凌乱地堆着如下的物事:三条草绿色的厚毛毡,许多罐头食物,一只
大箱,几只水杯,和一只正在燃烧着的酒精炉子,炉子上在烧咖啡。
照这些东西的情形来看,那三个人像是长时期以来,都住在这个岩洞之中的一样,这也
许是他们三人的面色看来如此苍白的原因。
我和纳尔逊两人,都不禁呆了。
我们实在无法猜得出那三个年轻人是甚么样人。
如果说他们是月神会中的人,在这个岩洞中进行着甚么工程,那么,他们三个人又何必
睡在这里,生活在这里呢?要在这样阴暗潮湿冰冷的水上岩洞中过日子,是需要有着在地狱
中生活的勇气的!
但如果说他们不是月神会的人,那么发电机、风镐,以及那么多的物品,是怎么运进来
的?他又在这里作甚么?
我和纳尔逊两人看了好一会,纳尔逊低声问我道:“你看他们在挖的那个洞,是做甚么
用的?”我早已看出,那像是用来放炸药的,因此我便这样回答了。
纳尔逊先生是兵工学专家,他自然要比我明白,他点了点头,道:“不错,是用来埋炸
药的,但这个洞,已足可以藏下炸毁半个山头的炸药了,他们还在继续挖掘,究竟他们要炸
甚么呢?”
我道:“那只有去问他们了。”
我那句话才一出口,便一步跨向前去,转过了那个石角,手持我的手枪,大叫道:“哈
罗,朋友们,举起你们的手来!”
那三个人陡地呆住了,那个持着风镐的人,甚至忘记关上风镐,以致他的身子,随着风
镐的震动而发着抖,我见已控制了局面,便向前走去,可是,我才走出一步,其中一人,身
子突然一矮!
在他身子一矮之际,已有一柄七寸来长的匕首,向我疾飞了过来!
那时,我离开他们只不过几步远近。那柄匕首来得那么突然,我想要避开,除非我肯跳
入水中,否则已经来不及了,但是我又不愿在三人面前示弱,幸而那柄匕首是奔向我面门射
来的,我头略一偏,一张口,猛地一咬,已经将那柄匕首,以牙齿咬住!
匕首的尖端,刺入我的口中,约有半寸,不要说旁观的人骇然,老实说,连我自己,也
出了一身冷汗!这柄匕首没有能伤到我,反倒有好处,因为我知道这三人绝不是月神会中的
人!
因为,他们如果是月神会中的人,一见到有人闯了进来,一定会大声喝问是甚么人,而
绝不会惊惶失措到这一地步,立即放飞刀的!我一伸手,握住了那柄匕首,又道:“朋友
们,不要误会,我们是从月神会总部逃出来的,躲进这里来的,你们是甚么人?”
那三人互望了一眼,面上现出了大是不信的神色。纳尔逊先生这时,向前跨出了几步,
以他并不十分纯正的日语,大声问道:“你们想在这里做甚么?你们想犯有史以来最大的谋
杀案么?你们可是犯罪狂?”
我们转过了石角之后,已更可以肯定那三个人在岩石上打洞,是为了藏炸药的了,因为
我们已看到了约莫八十条烈性炸药(TNT),远程控制的爆炸器。
那种烈性炸药的威力,是稍具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的,而这三人竟准备了八十条之多,
难怪纳尔逊先生要这样责问他们了。
那三人面色变得惨白,他们相互望了一眼,闭上眼睛,道:“完了,完了,我们尽了这
样大的努力,竟也不能消灭恶魔,这也许是天意了。”
我和纳尔逊先生两人,听了那三人的话,心中又不禁一奇。听他们的谈吐,那三人似乎
都是知识青年,但他们却在这里,从事如此可怖的勾当,这其中究竟有着甚么隐秘呢?
纳尔逊先生来到了那一大箱烈性炸药之旁,看了一眼,“哼”地一声,道:“去年美军
军营失窃的大批炸药,原来是给你们偷来了?”
那三人睁开眼来,道:“不错,正是我们。”他们向水中指了指,道:“沉在水中的发
电机,也是美军的物资。”
纳尔逊先生的声音,变得十分严厉,道:“你们究竟想作甚么?”
那三人中的一个道:“你们是甚么人?我们凭甚么要向你们说?”纳尔逊先生道:“我
是国际警察部队的远东总监!”
这是一个十分骇人的冲突,他这时讲了出来,自然一定以为可以将眼前这几个年轻人镇
住的。怎知三人一听,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个道:“国际警察部队?可是负责铲
除世界上所有犯罪行为的么?”
那年轻人的语音之中,充满了嘲弄。
但是纳尔逊却正色道:“那是我们的责任!”
那年轻人又纵声大笑起来,手向上指了一指,道:“就在你的头顶上,有着世上一切罪
恶的根源,你为甚么不设法铲除?”
我和纳尔逊先生两人,一听到他的这句话,便知道他所说的是甚么意思了,同时,我们
也有些明白这三个人是在做甚么了!
他们所指的“罪恶的根源”,自然是指月神会的总部而言。
而我们已可以肯定,从这个岩洞上去,一定是月神会的总部,而这三人想在这里埋上炸
药,制造一次爆炸,自然是想将月神会的总部,整个炸掉!
这是何等样的壮举!
我心中立即为那三人,喝起采来。我大声道:“好,你们继续干吧!”
纳尔逊先生大声道:“不行,这是犯罪的行为。”
我立即道:“以一次的犯罪行为,来制止千万次的犯罪行为,为甚么不行?”
纳尔逊先生转向我:“是谁给你们以犯罪制止犯罪的权利?”
我绝不甘心输口,立即道:“先生,那么又是谁赋于你这样权利的呢?你是人,他们是
人,你们都不愿见到有犯罪的行为,所以你们都在做着,为甚么你能,他们便不能?”
我这一番话,多少说得有些强词夺理,但纳尔逊一时之间却也驳不倒我!
那三个年轻人想是想不到我们竟会争了起来,而且我又完全站在他们一面。
他们三人,互望了一眼,其中一个,走前一步,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道:“我们感谢
阁下的支持,但我们却同意那位先生的见解,我们是在犯大罪,但我们早已决定,在爆炸发
生时,我们不出岩洞,和恶魔同归于尽,这大概可以洗刷我们本身的罪了。”
我和纳尔逊两人,听得那年轻人如此说法,不禁耸然动容!
我连忙大声道:“只有傻瓜才会这样做。”那年轻人却并不回答我,道:“我们所要求
二位的是,绝不要将在这里看到的一切,向外人提起一字,以妨碍我们的行动。”
我忙道:“你们做得很好,但你们绝不必和月神会总部,同归于尽!”
那三人一齐摇头,道:“我们三个,是志同道合的人,我们一家,全都死在月神会凶徒
之手,我们策划了一年多,才想出这样一个报仇的办法来,而我们如今还活着,只不过是为
了报仇,等到报了仇之后,我们活着还为了甚么?”
这是可怕的想法,也许只有日本人受武士道精神的影响,究竟太深了一些!
我老实不客气地对纳尔逊先生道:“先生,这三位年轻人所从事的,是极其神圣的工
作,你不是不知道月神会非但在日本,而且在远东地区的犯罪行为,但你们做了些甚么?”
正因为我和纳尔逊已是生死相交的好朋友,所以我才能这样毫不客气地数说他。
纳尔逊先生叹了一口气,道:“我觉得惭愧。”
那三人高兴道:“那你们已决定为我们保守秘密了?”我点头道:“自然,但我建议你
们三人之中,应该有一个在岩洞口望风,而且,你们大可不必……”
那三个年轻人不等我讲完,便道:“你的好意,我们知道了。”
我自然没有法子再向下说去,我一拉方天,向纳尔逊先生招了招手,道:“我们退出去
吧。”
那三人中的一个道:“咦,你们不是要逃避月神会的追寻么?”
我道:“是啊。”那人道:“可是你们退出去,却是月神会的水域,沿着月神会的总
部,成一个半月形,是布有水雷的!”
我道:“我们知道,但还有甚么办法么?”
那年轻人突然笑了起来,指了指堆在石上的东西,道:“这一些东西,你们以为我们是
通过水雷阵而运进来的么?”
我听出他话中有因,心内不禁大喜,忙道:“莫非还有其他的出路么?”那年轻人道:
“不错,那是我们化了几个月的功夫发现的。”
我们三人一听,心中的高兴,自然是难以言喻,忙道:“怎么走法?”
那年轻人道:“那条通道,全是水道,有的地方,人要伏在船上,才能通过去,你们向
前去,便可以发现一只小船,在停着小船的地方起,便有发光漆做下的记号,循着记号划
船,你们便可以在水雷阵之外,到了大海。但离月神会的总部仍然很近,你们要小心!”
我忙道:“那小船……”
可是,那年轻人已知道了我的意思,道:“不必为小船担心了,我们至多还有两天工
作,便可以完成了,现在,我们已为即将成功而兴奋得甚么也吃不下,不需要再补充食物,
小船也没有用了!”这三个年轻人,竟然存下了必死之心!
我和纳尔逊两人,不再说甚么,一直不出声的方天,这时突然踏前一步,道:“你们是
我所见到最勇敢的三个地球人,在我回到土星之后,一定向我的同类,提起你们来!”
那三个人一怔,突然笑了起来,道:“先生,你是我们所见到的最幽默的土星人!”
他们在“土星人”三字之上,加重了语气,显然他们绝不信方天是土星人!
方天也不再说甚么,我们三人,向前走去,只听得身后,又传来“轧轧”风镐声,他们
又在开始工作了。纳尔逊先生转身望了几眼,道:“卫,你说得对,刚才我是错了。”
我叹了口气道:“我们竟未问这三人的名字,但是我相信他们不肯说的。”
纳尔逊道:“这三人不但勇敢,而且要有绝大的毅力。”我补充道:“在美军军营中偷
烈性炸药,又岂是容易的事?他们还要有极高的智力才行!”
我们说着,已向前走出了二十来码,果然看到,在一个绿幽幽的箭咀之旁,我们三个人
上了小木船,已是十分挤了。
我们取起船上的桨,向前划去,一路之上,都有箭咀指路,在黑暗中曲曲折折,约莫划
了一个来小时,有几处地力,岩洞低得我们一定要俯伏在船底,才能通向前去!
一个多小时之后,我们已可以看到前面处有光线透了进来。
不多久,小船出了岩洞,已经到了海面之上。我们三人,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方天在吸了一口气之后:“有一件事,或许我不该提起。”我道:“我心中也有着一件
离题?”纳尔逊接着道:“我知道你们所想的是甚么,因为我也在为这件事而困扰着。”
我沉声道:“佐佐木季子!”他们两人也齐声道:“佐佐木季子!”
我们三人互望了一眼,接下来的便是沉默。
我们都知道,佐佐木季子在月神会的总部之中。而三天之内,月神会的总部,便会遭到
致命的爆炸。照那三个年轻人挖掘的那个大洞,和他们所准备的烈性炸药看来,那爆炸不发
生则已,一发生的话,月神会总部,可能连一块完整的砖头都找不到!
当然,这时,连纳尔逊先生也已经默认了月神会总部那些人,是死有余辜的,但是佐佐
木季子,却完全是无辜的!
她被月神会所困,自然绝无理由成为月神会总部的陪祭。
但是我们三个人固然都知道这一点,却又没有出声的原因,那是因为我们心中,同时都
想着:如何再救她出来呢?
方天自己本身,他还是刚被我们救出来的人,虽然他来自土星,智慧凌驾于任何地球人
之上,但是这却并不是“想”的事情,而是要去做的,方天自然不会有办法。
而我和纳尔逊两人,所经历的冒险生活虽然多,但回想起刚才,在月神会总部,将方天
救出来的情形时,心中仍是十分害怕。
而且,若是再要闯进月神会的总部去救人,那不是有没有勇气的问题,而是根本无法做
到的事!
我们三人之间的沉默持续着,方天双手突然捂住了脸,道:“我惭愧,我……对搭救季
子,竟一点办法也没有。”
纳尔逊叹了一口气,摸着下颔应该剃去的短髭,我昂首向天,呆了片刻,道:“季子不
知是不是能够离开月神会的总部?”
纳尔逊望着我,道:“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我自己也觉得,因为我想得十分乱,所以讲出话来,也使人难懂。
我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就算在月神会头目的监视之下,只要使季子在这三天中,离
开月神会总部,那么她就不会在爆炸中身死了。”
纳尔逊先生苫笑道:“我想不出有甚么办法来。”
我也想不出办法,我们三人,已经离船上岸了,但是仍然没有人讲话,尤其是方天,更
是垂头丧气。
我们在崎岖不平的路上,慢慢地走着,陡然之间,方天昂起头来。
他的面上,现出了极其骇然的神色,眼球几乎瞪得要突出眼眶来,他的面色,也变成了
青蓝色。
他本来是望天空的,但是他的头部,却在向右移动,像是他正在紧盯着空中移动的一件
物体一样。我和纳尔逊两人,都为他这种诡异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我们也一齐抬头向上
看去。
天色十分阴霾,天上除了深灰色的云层之外,可以说绝无一物。
但是方天的头部,却在还继续向右转。右边正是月神会的总部,那古堡建筑所在的方
向。
我忍不住重重地在方天的肩头上拍了一下,道:“你看甚么?”
方天面上的神色,仍是那样骇然,道:“他去了……他去了!”
我大声道:“甚么人去了,谁?”
方天道:“他到月神会总部去了,他『获壳依毒间』!”
这不是我第一次听到那五个字了。
那五个字究竟代表着甚么,我一直在怀疑着,而当方天在这时候,继他那种怪异的举
动,又讲出这五个字来时,我的耐性,也到了顶点。我沉声道:“方天,那五个字,究竟是
甚么意思?”
方天低下头来,向纳尔逊先生望了一眼。
我立即道:“方天,纳尔逊先生已经知道你是来自另一个星球的人,这一点,绝不是我
告诉他,而是他自己推论出来。”
在片刻之间,方天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但是不到一分钟,他便叹了一口气,道:“就
算纳尔逊先生不知道,我也准备向他说了。”
我知道,那是纳尔逊和我一齐,冒着性命危险去救他,使他受了感动之故。纳尔逊先生
显然也对方天怪异的举动,有着极度的疑惑,他忙道:“你刚才看到了甚么?是甚么向月神
会总部去了。”
方天想了一想,道:“那……不是甚么……”他苦笑了一下:“我早和卫斯理说过,这
件事,地球人是根本绝无概念,绝不能明自的,而且我也十分难以用地球上的任何语言,确
切地形容出来。”
我苦笑道:“我们又不通土星上的语言,你就勉为其难吧。”
方天又想了片刻,才道:“你们地球人,直到如今为止,对于最普通的疾病,伤风,仍
然没有办法对付。那是由于感染伤风的是一种细小到连显微镜也看不到的过滤性病毒……”
我不得不打断方天的话头,道:“和伤风过滤性病毒,有甚么关系?”
方天抱歉地笑了一笑,道:“我必须从这里说起,地球人染上了伤风,便会不舒服,大
伤风甚至于还可以使人丧生,但是过滤性病毒虽小,还是有这样的一件物体存在着的,然
而,在土星的卫星上,所特有的,那被土星人称之为『获壳依毒间』的东西,实际上绝没有
这样一件物体的存在……”
我和纳尔逊先生两人,越听越糊涂。
方天则继续地道:“那类似一种脑电波倏忽而来,倏忽而去,但是它一侵入人的脑部,
便代替了人的脑细胞的原来活动,那个人还活着,但已不再是那个人,而变成了侵入他体内
的『获壳依毒间』!”
我和纳尔逊先生两人,渐渐有点明白了。
我们两人,同时感到汗毛直竖!
我咽下了一口口水,道:“你的意思是,那只是一种思想?”
方天道:“可以那么说,那只是一种飘忽来去的思想,但是却能使人死亡,木村信工程
师便是那样,他其实早已死了,但是他却还像常人一样的生活着,直到『获壳依毒间』离开
了他,他才停止了呼吸。”
纳尔逊先生轻轻地碰着我。
我明白纳尔逊的意思,纳尔逊是在问我,方天是不是一个疯子。
我则没有这样的想法,因为木村信的情形,我是亲眼见到的。
方天叹了一口气道:“科学的发展,并不一定会给发展科学的高级生物带来幸福,在土
星上,就有这样的例子了。”
我问道:“你的话是甚么意思?”
方天道:“土星人本来绝不知道就在自己的卫星上,有着那么可怕的东西的,因为土星
之外,有着一个充满着类似电子的电离层,阻止了『获壳依毒间』的来往,但是,当土星人
发射了第一艘太空船到卫星,而太空船又回到了土星上,整个土星的人,欢腾若狂,庆祝成
功之际,『获壳依毒间』也到了土星上!”
“在短短的三年之中,『获壳依毒间』使土星上的人口,减少了三分之一,科学家放弃
了一切,研究着人们离奇死亡的原因,这才发现是那么一回事!”
我吸了一口气道:“结果,想出了防御的办法?”
方天道:“不错,土星的七个国家,合力以强力带有阳电子的电,冲击卫星,使得卫星
上的『获壳依毒间』消失,但是正像地球人不能消灭病菌一样,已经传入了土星的,我们只
可以预防。”
我想起了方天和我一齐到工厂去见木村时,给我戴的那个透明的头罩,道:“那透明的
头罩,便是预防的东西么?”
方天道:“是,那种头罩,能不断地放射阳电子,使『获壳依毒间』不能侵入,就像地
球人一出世便要种卡介苗一样,土星人一出世,便要带上这样的头罩,直到他死为止。”
(一九八六年按:卡介苗是预防肺结核病的,不知甚么时候开始,已经不必再注射
了。)
方天苦笑道:“这可能是我们的太空船带来的。纳尔逊先生,这是地球人真正的危
机。”
纳尔逊先生还不十分注意,道:“为甚么?”
方天道:“像细菌一样,『获壳依毒间』是会分裂的,而且分裂得十分快,但必须在它
侵入人脑之后,就算我们太空船带来的,只是一个能侵入人脑的『获壳依毒间』,但经过了
这许多年,已经分裂成为多少,我也无法估计了。”
我失声道:“这样下去,地球人岂不是全要死光了么?”
方天道:“或则没有一个人死,但是所有的人,已不再是他自己,只是『获壳依毒
间』!”
我的心中,又泛起了一股寒意,纳尔逊先生的面色,也为之一变。
方天又道:“或者事情没有那么严重。『获壳依毒间』在侵入土星人的脑子之后,因为
和土星人脑电波发生作用,所以当离开的时候,原来的一个,便分裂为两个……”
我连忙道:“你的意思是,地球人的脑电波弱,那么他便不能分裂为二,来来去去只是
一个?”
方天道:“也有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地球上只不过多了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凶
手而已。『获壳依毒间』并不是经常调换它的『寄生体』的,那为祸还不致于太大。”
我以手加额,道:“但愿如此!”
在听了如此离奇而不可思议的叙述之后,我忽然发觉自己,变得神经质起来了。
纳尔逊先生道:“方先生,那种东西在空中移动的时候,你看得到么?”
方天摇头道:“事实上,根本没有东西,只是一种思想,我怎能看得到?我只不过是感
觉得到而已。它是向月神会总部去了,我感觉得到,它便是离开了木村信的那个,如今,当
然又是去找新的寄生体去了。”
我和纳尔逊先生互望了一眼。我们的心中,有着相同的感觉。
那便是,方天虽然已尽他所能地在阐释着“获壳依毒间”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我和纳尔
逊这两个地球人,确如他所说,是没有法子接受这样一件怪诞的事的。
方天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他摊了摊手,道:“我只能这样解释了。”
我道:“我们多少已有些明白了。”
我们一面说,一面仍在向前走,这时,已经上了公路了。
由于月神会总部,是建筑在临海的悬崖之上的,所以,我们到了平坦的公路上,回头再
向月神会总部所在的方向望去,反而可以看到,那座灰色的,古堡形的建筑,正耸立在岩石
上。
方天转过头去,望着遥远的月神会,面部肌肉,僵硬得如同石头一样,我和纳尔逊两
人,都不知道他在做甚么。
方天的古怪玩意儿,实在太多了,问不胜问,我们本来,也不准备问他。可是,他维持
着那种怪异的情形实在太久了,而我们三人的衣服还是湿的,就这样呆在公路旁上,月神会
中的人来来往往,一被发现,便是天大的麻烦,使得我们不能不问。
我推了推方天,道:“你又在做甚么了?”
方天的面色,十分严肃,以致他的声音,也在微微发颤,道:“我觉得,有人在欺骗我
们。”我吃了一惊,道:“甚么人?”
方天道:“那三个年轻人。”
纳尔逊先生连忙地道:“他们欺骗了我们甚么?”
方天又呆了片刻,突然跳了起来,大声道:“不是三天之后,而是现在!现在!”他一
面大叫,一面身子向前,疾奔了出去。
我和纳尔逊先生,在一时之间,还不明白方天是在怪叫些甚么!
第二十二部:火箭基地上的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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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天向前,奔出了只不过七八步,突然,首先是地面,猛烈的震动了起来,我和纳尔逊
先生,以及正在向前奔走的方天,都跌倒在地上。
接着,我们看到路面上,出现了一道一道的裂痕,再接着,我们便看到月神会总部所在
的悬崖,动摇了起来,而月神会总部,那如同古堡也似的建筑,却像纸糊地一样,迸散了开
来!
这一切,都是不在两秒钟之内的事情。
而在这两秒钟不到的时间之内,一切全像是无声电影一样,我们人伏在地上,像睡在摇
篮中的婴孩一样,左摇右摆,但是却甚么声音也没有,那种境界,可称奇异之极!
但一切只不过是两秒钟的时间,接着,声音便来了,声是突然而来的,而我也只不过听
到了“轰隆隆”地一响而已。
那一响,使人联想到了世界末日,再接着,便又是甚么都听不到了。那又自然是我们的
耳膜受了那突如其来的巨响的震荡,而变得暂时失聪了的缘故。
然而,我们虽听不到声音,却可以感觉得到音波的撞击。
我们的身子,几乎是在地面上滚来滚去,而路面的裂缝,也越来越大,在那样的情形之
下,我们三人,为了保护自己,都顾不得向前看去,千百烟柱之中,不要说月神会总部,连
那一幅峭壁,都不见了。我们三人相继跳了起来,方天还要继续向前奔去,我和纳尔逊两
人,向他追了上去,但方天只奔出了几步,便停了下来!
他又抬头向天,怪声叫着。他是以土星上的语言在咒骂着,我们一点也听不懂。
他并没有骂了多久,便颓然在路面上,坐了下来。我和纳尔逊到了他的身边,他抬起头
来,面上全是泪痕,道:“不是那三个年轻人骗我们,而是『获壳依毒间』找到了他们三人
之中的一个,作为寄生体。”
我不明白,道:“那就怎么样呢?”
方天道:“本来,他们是准备在三天之后再爆炸的,但其中一人的思想,已为『获壳依
毒间』所替代,那怪物大约觉得现在就爆炸十分好玩,所以便将爆炸提前了,可怜季
子……”
我叹了一口气,道:“方天,你不必难过了。”
方天呜咽着,道:“我本来想将季子带回土星上去的。”我道:“那你更不必了,地球
人的生命,在你看来,是如此地短促,你带她去作甚么?”
方天长叹了一声,站了起来。纳尔逊问道:“像刚才那样厉害的爆炸,难道仍然不能将
『获壳依毒间』毁灭么?”方天苦笑道:“刚才的爆炸,可以摧毁一切有形有质的物质,但
是本来是无形无质的东西,你怎能摧毁它?『获壳依毒间』,在土星语中,是无形飞魔的意
思,它如今又走了,我感觉得到的。”
我不禁苦笑,道:“地球上有了这样一个无形飞魔,就算因为地球上的人类,脑电波十
分弱,使无形飞魔不能够分裂,那也够麻烦了。”
纳尔逊先生则更是吃惊:“如果无形飞魔侵入了大国国防工作主持人的脑中,那么,它
若是高兴起来,一按那些钮掣……”
我接上去道:“大战爆发,地球也完了!”
方天苦笑道:“我绝不是危言耸听,这样的事是绝对有可能发生的,朋友们,我现在怀
疑,挑起第二次世界大战的首恶希特勒,可能也是由于成了无形飞魔的寄生体,所以才有如
此才干,要不然,一个油漆匠何能造成世界劫难?”
方天的话越说越玄,我们的心也越来越寒。
纳尔逊先生这时,显然也不以为方天是在说疯话了,他沉声道:“方先生,你必须为地
球人消弭了这个祸患之后,才能回土星去!”
方天立即道:“你们对我这样好,这是我义不容辞的事情,但是,无形飞魔不是鬼怪,
我也不是捉鬼的张天师,这事绝不是凭空可以办得到的。”
这时候,已有大批的车子和人,由公路上、田野上拥了过来,纳尔逊忙道:“我们快避
开,尤其我牵涉在内,事情更麻烦了。”
我也觉得纳尔逊先生的话有道理,因为月神会的潜势力是如此之大,总部虽然成了灰
烬,它的潜势力,仍不是一朝一夕所能消除的。
而我们如果被当作和大爆炸有关,那便十分讨厌了。我们三人,趁人群还未曾拥到之
际,便离开了公路。
不一会,我们已到了另一条小路上,在路边的一个村落中,我们以不告而取的方式,取
了三套干衣服换上,并且还骑走了三辆自行车。那小村落中的房子,玻璃全被震碎了,村落
中也几乎没有人,人们一定都涌向爆炸发生之处去了,所以我们顺利地出了村子,向东京进
发。
我们骑着自行车,出了七八里,便来到了一个较大的镇上,纳尔逊先生用长途电话去召
汽车,在汽车未曾来到之际,我们在当地警长的办公室中休息。
到了这时候,纳尔逊先生才又问道:“方先生,要在怎样的情形之下,才能消灭无形飞
魔这个大祸胎?”方天苦笑道:“说起来倒也十分简单,地球人倒也可以做得到的,但是要
实行起来,那却难了。”
纳尔逊先生和我两人,都不出声。
方天道:“要准备一间随时可以放射强烈阳电子的房间,只要将无形飞魔引进这间房便
行了。”
他顿了一顿,叹了一口气:“但是,无形飞魔是一组飘忽无定的思想,我虽然可以感觉
到它的来往,却没有法子操纵它的去向,而且,也是当那组思想……那种脑电波离我近的时
候,我才可以感觉得到,等到它去远了,譬如说现在在何处,我就不知道了。”
纳尔逊先生道:“那我们也不妨立即准备这样的场所。”方天想了片刻,道:“我想,
无形飞魔一定不会喜欢逗留在地球上,因为在地球上,它只能是一个,而不能分裂……”
我立即明白了方天的意思,道:“你是说,它会跟你回土星去?”
方天默默点头道:“我这样想。”
纳尔逊先生沉思了一会,我也不明白他在想些甚么,他忽然改变了话题,道:“方先
生,我们回到东京,将那具太阳系航行导向仪取出来,你就可以带着它,回到你工作的国家
去了。”
方天点头道:“是的,我的假期也快满了,两位……复……还有一件事……要请你们帮
忙的。”
我们望着方天,方天道:“某国的土星探险计划,是注定要失败的,因为在火箭升空之
后,我便用特殊的装置,使得地球上的雷达追踪仪,以为火箭已经迷失了方向,不知所终,
而事实上,我则稳稳地向土星进发,回到家乡中去。”
纳尔逊先生笑道:“反正这几年来,你也帮了那国家的大忙,似乎也抵得过了,我们决
不说穿就是。”
方天感激地望了我们一眼:“我可以将沿途所见,以及我到达土星上的情形,报告给你
们知道。”我奇道:“你用甚么方法?”
方天低声道:“地球人只知道无线电波可以传递消息,却不知道利用宇宙线的轻微震
荡,可以在更远的地方通消息,只不过有一个缺点,那便是宇宙线的震荡,是定向的,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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