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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血人

_12 倪匡(当代)
由于我们的快艇,已停了引擎,所以海面之上,显得出奇的静。
纳尔逊先生的声音又恢复坚毅镇定:“他们的水上飞机,能在三分钟内的时间起飞,我
们刚才能够走脱,实在非常幸运。不必再去冒险了,我接受铃木潜水而去的计划。”
我道:“我也接受,但是我认为我一个人去就够了。”
纳尔逊先生笑道:“这算甚么?被土星人以为我们地球三十七亿人口中,只有一个人是
英雄么?”
(一九八六年按:当时人口三十七亿,二十多年后,已超过四十亿了。)
我知道我是绝不能使纳尔逊先生留在快艇上的,说也只不过是白说而已,是以我道:
“你的体力,可以支持得住么?”
纳尔逊先生爽朗地笑了起来:“有一具海底潜水机,如今正燃料充足地在艇上。”我听
了不禁大喜:“那我们还等甚么?”
那海底潜水机,形状如一块长板,但是却有推进器,可以伏在上面,在海水下潜航,速
度虽然不十分快,但是却可以节省体力,而且,我们也只要航行三海里左右便够了。
我们将一切应用的东西,放入绝对避水的胶袋之中,换上了潜水衣,负上了氧气筒。
铃木大郎默默地帮着我们,不到半小时,我和纳尔逊,已并肩在海底了。我们着了灯,
灯光可以及到二十公尺左右之处,我们的深度,也是二十公尺。
在海底中,要辨别方向,并不是容易的事,非要有丰富的潜水经验不可,在这一点上,
纳尔逊先生便不如我了。
我们的心情都很紧张,因此我们虽然配备着在海底通话的仪器,但是却谁也不出声,直
到灯光一映之下,前面出现了一排悬挂在空中的黑色圆球时,我们才各自低呼了一声。
那一个排着一个黑色圆球,在碧绿的海水之中,浮悬不动,乍一看到,倒有点像悬挂在
圣诞树上彩色玻璃球。
但是我们却都知道,那是一碰到了黑球两端的细铁线,便会引起致命爆炸的水雷!
那种水雷十分旧式,看来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日本海军的遗物,但是它的威力,自然仍
是十分可观的,我们转向右,沿着密布的水雷阵,向前潜进,可是那一排水雷阵,竟像是没
有尽头一样!
在我的估计之中,在我们转右之后,已潜到了两米多了,但水雷仍然在。
我伸手打开了通话器的掣,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冒险闯过去?”
纳尔逊先生答道:“我看不必,再向前去,便应该是一个海湾了,月神会再放肆,也不
敢将水雷布在经常有船只的海湾之中的。”
我依着纳尔逊先生的话,向前继续潜进,没有多久,水雷果然到了尽头,但却并不是突
然断了,而是转了一个弯吧了!
密密排排的水雷,成半圆形,将月神会总部的海面,完全守住!
我和纳尔逊先生两人,不禁面面相觑!
我们都知道,水雷既然将前进的去路,完全封住,那我们要再向前潜进,唯一可能,便
是越过水雷。我呆了并没有多久,便道:“你后退去,没有必要我们两个人一齐冒险的。”
纳尔逊先生自然知道我的意思,我是要冒险去摘除水雷的信管,使我们可以顺利通过
去。
纳尔逊立即道:“卫,别忘了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我曾经领导过一个工兵营的。”
我立即道:“所以,事至今日,你是完全落伍了,这项工阼,必须由我来做!”
纳尔逊半晌不语,才道:“我们还未曾绝望,不必冒险去行那最后一步。”我向前一
指:“你没有看到水雷网是如此之密么?”纳尔逊先生道:“我猜想,他们为了防止有人接
近他们的总部,自然也防到人们会从深水潜来的这一层,然而,月神会究竟不是公开的武装
部队,他们的势力虽大,但如果布置的水雷,在海面上被人家看了出来,那也可能招致麻烦
的!”
我听了之后,心中一动,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在水面上过去么?”
纳尔逊道:“不是水面,如果我们冒出了水面之上,那一定逃不过雷达网,而在水中,
又越不过水雷网。”我点头:“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在水雷网和雷达网之间穿过
去。”
纳尔逊先生道:“照我的猜想,水雷的触角,不可能直达海面,而只要离海面有半公尺
的空间,我们的身子就可以穿过去了。”
我苦笑道:“就算你的想法不错,我们也必须抛弃潜水用具,和海水潜水机,才能过去
了。”
纳尔逊先生道:“我以为徒手游上几米,总比冒险去拆除水雷的信管好得多。工兵宁愿
拆除十个地雷,也不愿意拆一个水雷,因为人游近去,海水可能发生莫名其妙的震荡,这种
震荡,有时便足以使得一枚水雷发生爆炸!”
我当然知道,要拆除水雷的信管,绝不容易的事情,因此,我首先拉动了潜水机上的操
纵杆,潜水机缓缓地向上升去。
本来,我们的深度是二十公尺的,到了指示标上的指针,指着三公尺的时候,我们的眼
前,仍可以看到魔鬼的罐子也似的水雷触角。
我和纳尔逊先生继续向上浮去,直到我们的背脊,已经几乎出了水面,我们才看到,果
然,水雷的触角,离开海面,有一个空隙。
但是那空隙却只有一公尺半左右!
那也就是说,即使我们抛去一切装备,也要极度小心,方能不露出水面,而又不碰到水
雷的触角,在那样的空隙中通过去。
我们又向下沉下去,在十公尺深处,纳尔逊先生伸手和我握了一下,道:“如果万一身
子可能碰到水雷的触角,那我们还是让身子浮上水面的好,因为雷达网纵使发现了我们,我
们还可以有逃避的机会!”
我一面解除身上的潜水衣,一面向纳尔逊先生点着头,表示我同意他的见解。
不一会,潜水机等东西,都沉入海底去了,我将那只不透水的胶袋挂在颈上,开始向上
浮去,到了将近到海面的时候,我以极慢的速度,向前游去。大海十分平静,但是我却觉得
再大的波涛骇浪,也不能使我的心跳得那样厉害。
我缓缓地向前游着,究竟我是不是能否顺利通过,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慢地游近水雷的触角,那是手指粗细的长铁棒,直上直下的竖在海水之中,下到海
底,上到离海面只有半公尺之处!
而我就茌那半公尺的空间越过去!
到我的身子,游到了那些触角的上面之际,我全身的肌肉,都产生了僵硬的感觉,因为
我离死亡,实在是太近了!
那一瞬间,其实至多也不过是一分钟,但是在我来说,却像是一个世纪!
终于,我游过来了!
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身子不由自主,向前伸了一伸,双臂也伸出了水面,像是一个被
绳子困绑了许多时候的人,一旦松了绑,便要舒一舒手脚一样。
我才一伸开双臂,发觉自己的身子还未曾下沉,双臂竟已伸出了水面。
我连忙缩回手来,只见纳尔逊先生也已经游过来了,他一把拉住我,便向海底下沉去,
我们两人谁也不说话,向前游去。
在我们向前游去之际,我们都看到了海水之上,传来几阵的灼亮。
那当然是在上空有照明弹的缘故。
我一面向前游去,一面心想,实不免骇然!
刚才,我双手露出了海面,只不过是极短的时间,难道他们立即就发现了?我们已经抛
弃了一切设备,因此我和纳尔逊先生,也没有法子在海底通话,我们只是不断地向前游着。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我们已可以看到前面有着嵯峨的怪石,我们又向前游了丈许,伸手
抓住了滑腻的石角,向上浮起来。
不一会,我们的头已经探出了水面。
这时候,我们两人,都已经筋疲力尽了,当我们的头一探出水面之后,我们都大大地吐
着气,因为当我们茌海底潜泳之际,我们只能将口唇贴着水面,来匆匆忙忙地吸上一口气。
我们都喘着气,谁也不说话,过了片刻,纳尔逊先生才道:“我们虽未被他们发现,但
他们已发现有东西侵入了他们的水域了。”
我道:“他们可以肯定是人么?海中的大鱼难道不会游近来么?”
纳尔逊先生道:“鱼?如果海中的生物会游近来的话,那么水雷网早已炸完了,利用高
频率电波,可以将海中的所有生物,逐出老远,这早已不是科学上的新发现了。”
我呆了半晌:“这样说来,他们可以肯定侵入水域的是人了?”
纳尔逊先生道:“那也不一定,譬如说,受伤的海鸥,落在海面之上,雷达网也可以立
即感觉得到的,这要看他们的判断能力如何了。”
我叹了一口气:“想不到我伸了一下手,却又给前途带来了许多困……”
我最后的一个“难”字,还未曾出口,纳尔逊先生突然伸手按住了我的口,我也已听到
在我们上面的岩石上,有脚步声传了过来。
我不但立即住口,而且,身子伏在岩石上,一动不动。脚步声越来越近,强力电筒的光
芒,也在海面之上,扫来扫去。
第二十部:跳海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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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脚步声渐渐远了开去之际,我和纳尔逊两人,不约而同,一齐向上窜去,显然我们
两人打的是同样的主意,我们要在巡逻者回来的时候,将之制住!
我们在岩石上迅速地攀援着,不一会间,便到了一条路上。我们两人的身子在路面上滚
了过去,到了路边,躺着不动。
向前看去,庞然巨大的古堡,就在黑暗之中,有几个窗口的灯火,依旧通明。
我们化了那么多的时间,所能做到的,只不过是来到了月神会总部的附近而已,再下
去,事情会怎样发展,实是难以预料!
我低声和纳尔逊道:“我们是不是准备袭击刚才过的巡逻者?”
纳尔逊立即道:“如果可能的话,我们便扮他!”
我点了点头,我们忍受着砭骨的寒风,屏气静息地等着。
不一会,只听得脚步声又传了过来,远远地,我们看到两条人影,向我们渐渐地接近,
不一会,那两人已在我们的身边走过。
纳尔逊先生虽然已是五十多岁的人,但是他身手之矫捷,比诸年轻小伙子,实是不遑多
让,我们两人,像黑豹一样地扑了出去,立即箍住了那两个人的头颈。
“拍拍”两声,那两人手中的电筒,落在地上,他们连半声也未及出,后脑便被我们重
重地击了一下,昏了过去。
我们两人,绝不多废话,将自己身上的湿衣服,迅速地脱了下来,换上了那两人身上的
衣服,然后,将他们两人缚住了手脚,塞在岩石缝中。
然后,我们拾起了手电筒,向前走去。
我们刚一转过了山角,便有人迎面而来,喝道:“有发现么?”
我沉声道:“没有!”
那人道:“快到广场集合!快去!”
他话一讲完,便转身走了开去,我和纳尔逊两人,都不知道广场在甚么地方,但在这样
的情形之下,当然不能向那人发问。
我们只得向前走去,转了几个弯,我们心中的疑问,便已有了解答。
广场就在那古堡型建筑的右侧,是一块广约亩许的空地,在我们到时,空地上已有几十
人在了,我们站在一个黑暗的角落上,并不出声。
而那几十个人,有的虽在讲话,声音也是十分低微,约莫过了三分钟,络续又有些人来
到,这才见到,正对着广场的一个窗口,突然大放光明。
接着,窗子打开,窗口现出了一个人。
广场之上的所有人,立即变得更寂静。我和纳尔逊先生互望了一眼,我们都不知道将发
生甚么。我们不敢将头抬得太高,唯恐暴露了我们的真面目,偷眼向窗口望去,由于那人站
在贴近窗子处,而光线则自他的身后射来,因此看不清他的脸面,只不过看到一个高大的黑
影而已,看来十分神秘。
那人出现之后不久,便听得他发出了低沉的声音,道:“雷达控制的远程红外线摄影
机,已经摄到了露出海面的东西,那是一双人手!”
广场上起了一阵骚动,但立即又静了下来。
我和纳尔逊的心中,都骇然之极!
因为我们实在未曾想到,月神会总部中的设备,竟是如此之周密!
那人继续道:“有人侵入了我们的海域,而你们的巡查,却说并无发现!”
那人讲到这里,顿了一顿,广场上大多数人,低下头去,像是感到惭愧。我们也低下了
头,我想,那在窗口讲话的人,只怕做梦也想不到他的训词,我们也会杂在其中偷听!
那人略顿了一顿,道:“现在,你们向总务部去领放射线探测器,再去继续搜寻那侵入
海域中的人!”我和纳尔逊两人,都吃了一惊,因为那人要这些爪牙,去领取放射线探测
器,以便继续搜寻我们,那是甚么意思呢?
是不是他们在附近的海域中,放进了甚么放射性特强的物质,而凡是在海中游上来的
人,身上便沾到这种放射性的物质了呢?
我们看到,那人在讲完之后,便退了回去,窗子随即关上,灯火也自熄灭。
而聚集在广场上的人,也立即纷纷离去,纳尔逊轻轻地碰了碰我,我们两人,也向外走
了开去。我们当然不知道甚么“总务部”在何处,而且我们也无意于去领取甚么放射性探测
器。
因为在黑暗之中,我们还可以混瞒过去,而如果一到了灯光之下,那么,我们两人乔装
的面目,是非被识穿不可的。
我们离开了广场,跟着众人,向前走着,而一来到墙角处,便立即身子一闪,闪过了墙
角,在墙的那边,一个人也没有。而且,也显然没有甚么人发现我们两个人,已过了墙角。
我是已经到过这里一次的,地形较熟。
所以,我们一转过了墙角,便由我走在前面。我们尽量保持着快,保持着轻,不一会,
便来到了一扇门的旁边。
我推了推那扇门,门是锁着的。我取出了百合钥匙,同时回身向纳尔逊先生,作了一个
手式,请他为我“望风”。纳尔逊机警地四面望着。我只费了一分钟的时间,便已经将那度
门弄开了,我轻轻地推开门,和纳尔逊先生一齐闪身走了进去。我们两人才一进门,便不约
而同,都将那柄连发的新型手枪,握在手中。
因为我们进了门后,眼前一片漆黑,甚么也看不到,我们当然不知道会有甚么意外发
生。直到过了半分钟,黑暗之中,一点动静也没有,纳尔逊才打亮了他随身所带的电筒。
电筒的光芒,照亮了眼前的情景,只见那是一间很大的房间,但是却并没有窗户,房间
中推满了各式各样的杂物,大都积尘甚厚。
那间房间,看来是一间储物室。我们对望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伸出手来,重重地握了
一下,来庆祝我们的好运气。因为我们在开门的时候,根本不知道那里面是一间甚么房间,
如果那是一间卫士休息室的话,那我们的运气就坏透了。
如今,那是一间没有人的储物室,我们的运气之好,的确值得祝贺。
我们两人,一齐来到了那房间的另一扇门前,侧耳向外听去。只听得外面不断地有脚步
声传了过来,听来那像是一条走廊。
我轻轻地旋动着门把,那门也是锁着的,我又动用了百合钥匙,锁匙孔中,发出了
“拍”地一声响,我和纳尔逊两人,连忙退开了一步。
但是并没有人发觉那“拍”地一声响,我又转动门把,将门打开了一道缝,向外看去。
只见外面果然是一条走廊,不少人正在来来往往地走着,面上的神色,大都是十分紧张。
在这样的情形下,我们当然不能贸贸然地出去,只好在这间满是积尘的储物室中等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脚步声已渐渐稀落了下来,我们正待开门出去,去寻找方天时,突
然听得一个沙嘎的声音嚷了过来:“发现河野和上间两人,他们被打昏了过去。”
我和纳尔逊先生的心中,却不禁一凛。
只听得门外有人道:“侵入的敌人有多少?”
刚才那沙嘎的声音叫道:“两个,一老一少,一个是西方人。”
接着,一个十分庄严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仔细搜寻,一捉到了他们,立即便将他
们投入火炉之中,烧成飞灰!”
当那个声音在讲话的时候,其余人的声音,都静了下来。
从那声音的庄严程度听来,那人可能是月神会的长老之一。
我几乎忍不住想打开门来,看一个究竟,但是却为持重的纳尔逊先生所阻。
那声音继续道:“将那一男一女看得紧密些,不要误了我们的大事!”有许多声音答
道:“是!”
纳尔逊先生附耳道:“卫,听到没有,一男一女,女的是谁?”我也以极低的声音道:
“佐佐木季子。”纳尔逊先生道:“可能是她,唉,我们如果知道他们在甚么地方就好
了!”
我道:“那是很容易的事情,你不要阻止我冒险进行了。”
纳尔逊先生“哼”地一声,似乎颇不以为然,我也不再和他争辩,只是留心地听着外面
的动静,只听得脚步声渐渐地散开去,我再度轻轻打开了门,从门缝中向外看去。
外面的情形果然和我所料的一样,许多人都离去了,他们显然是奉命去严密监守的“一
男一女”了。而一个身材高壮的人,却还站着。
那人背对我,我看不清他脸面,但只看他那披着大红神袍的背影,也有一种令人肃然起
敬的感觉,当然他是月神会长老之一了!
我迅速地将门拉了开来,同时身子一缩,跃到了门背后,伸指在门上“卜卜”地敲了两
下。纳尔逊先生这时,显然也已经知道了我的用意!
只见他将身子,隐在走廊的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同时伸出拳头来,向门外装了装。我
向他一笑,又立即转过头,从门缝中看门外那人的动静。
只见那人一听得伸指敲门声,便立即转过身来!
他一转过身来,走廊上闪动的油灯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我几乎吃惊得要高叫起来!那
身披大红神袍的人,分明是井上次雄!在那瞬间,我相信我的面上,一定充满了惊讶,我几
乎忘记了自己定下的步骤!直到那人也是满面惊讶的向前走了过来,我才从惊愕中醒过来。
我自己告诉自己:那人自然不可能是井上次雄,但他却一定是井上家族中的人。
一个家族中的成员,面貌相似,这并不是甚么十分奇怪的事情,原不值得大惊小敝的。
等我明白了这一点之后,那人已来到了门口,只见他以十分熟练而迅速的手法,擎了一
柄手枪在手,喝道:“谁在里面?”
我和纳尔逊先生两人,都屏住了气息,一声不出。
那人既是井上家族中的人,那么当然是月神会之大首脑之一,如果能将他制住的话,那
实是太理想了,那人喝了一声之后,一步便跨了进来。
我一见那人跨了进来,双足一弹,身子已待向地疾扑而出!
但是,在我的身子,还未曾扑出之际,那人却又立即向后退了开去,又喝道:“谁在里
面?”
我和纳尔逊先生互望了一眼,都不出声。
那人面上现出了犹豫之色,但他究竟是一个十分精明的人,竟不再走进来,只是欠身伸
手,握住了门把,想将门关上。
我那时候,正在门后,心想如果给他们将门关上的话,那我们便再没有机会擒住他了!
因之,就在他握住了门把,将门拉上之际,我的身子一侧,肩头狠很地向那扇门撞去。
那一撞,发出了“砰”地一声响,那扇门也以极快的速度,向外关去,几乎是在同时,
我又听到了那扇门撞倒了那人的声音!
我不等门关上,一伸手,便已拉开了门来。
那人倒在走廊上,正待爬起身来,但是我也已经赶了出来。
那人一见了我,一伸手,便去抓跌在地上的手枪,在他的五指,刚一触及那柄小手枪之
际,我的右脚,已及时赶到,重重地踏在地的手背之上!
那人闷哼一声,他的身子,突然出乎意料之外地翻了起来,两腿一伸,已挟住了我的头
颈,我的身子被他两腿之力一扳,不由自主,也跌倒在地。
我确是未曾料到对方的身手居然这样娇捷,我一倒地之后,头部仍被他双腿紧紧地挟
着,不能动弹,但我的双手却是可以活动的,我一掌切在他的小肮之上,那人又是闷哼了一
声,双腿松了开来,我就势一头,又在他的小肮之上,撞了一下。
那一下,撞得那人的身子,猛地挺了一挺,怪叫了起来!
他的叫声,在冷静的走廊中听来,极其响亮惊人,我吃了一惊,当胸将他提了起来,一
拳将之击昏。
这时,在走廊上的两端,都可以听到有脚步声传了过来,我拖了那人,回到储物室中,
才一进室,纳尔逊先生便要向外冲去。
我忙道:“你做甚么?”
纳尔逊道:“你忙拾起他的手枪。”
我将那昏了过去的人,向纳尔逊一推,准备窜出去将那柄手枪拾了回来,但是已经来不
及了,走廊的两端,都已经有人出现了。
纳尔逊先生忙将我拉住,轻轻地关上了门。
我凑在锁匙孔中,向外看去,只见奔到门前,约有四五个人。
他们的面上的神色,俱皆十分惊讶,一个道:“刚才好像是井上长老在叫。”
另一个道:“是啊,他何以突然不见了。”
又有的道:“难道井上长老德高,修炼成功,已经飞升到月亮上去,成了月神了么?”
众议纷纭间,又有人叫道:“看,这是井上长老的佩枪。”
众人静了片刻,有一个道:“井上长老已出了意外,我们快去报告!”
这时候,昏了过去的井上长老,也已醒了过来,但是他却一声也不敢出,因为,纳尔逊
的快枪,正对准了他的心窝。
我看到那些人匆匆离去,便来到了井上长老的面前,道:“井上先生,你应该知道你自
己的处境了。”井上长老的面色如何,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但他的声音,却还十分倨傲,
道:“要明白自己的处境的,不是我,而是你们!”
我笑了起来,道:“不错,我们是在虎穴之中,但是我们擒住了虎首,阁下以为是谁该
考虑他的处境呢?”井上长老不再出声。
我向外倾听着,走廊外又有人声和脚步声传了过来,那些人自然是来找井上长老的。
或许是由于这间储物室从来也没有人来的缘故,竟没有人想打开门来看一看,乱了片
刻,人又慢慢地散了开去,我才道:“井上先生,你可以发问题了。”
我不先向他问问题,却叫他先向我发问,那是要试一试他是否知道我们的来历。
但井上长老也十分奸猾,道:“我有甚么好问的?你们要甚么?”
纳尔逊先生沉声道:“卫,别耽搁时间。”
我立即道:“井上阁下,为了你自己的安全,你必须回答我们两个问题。”井上长老
“嗯”地一声,我道:“被你们绑了来,硬要他作飞行表演的方天在哪里?”
井上长老呆了片刻,道:“他正在三楼的长老室中,受着十分优渥的待遇。”我立即又
问道:“佐佐木季子呢?”
井上长老怒道:“不行,她不行。”
我呆了一呆道:“甚糜叫『她不行』?”
井上长老道:“她是我们选定的圣女,在即将召开的信徒大会上,她要赴海去和海底之
神,传达我们的信仰,照例不能见外人的!”
我听了井上长老的话,心中实是愤怒之极!
这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但这干畜牲居然还以人命来渲染妖气,以达到他们骗人之目
的!
我想起佐佐木博士之死,这些人的愚行,已害了一个最杰出的医学家,而且还要害不知
道多少人,我实在忍不住,手扬处,“叭叭”两声,便在井上长老的面上,重重地掴了两
掌!
那两掌我下手极重,井上长老一声呻吟,大着舌头道:“妄触长老圣体的人,手臂定当
折断。”
我本来掴了他两掌,气倒也出了一些,一听得他这样的说法,我气又往上冲,道:“反
正是断,我掴多两掌再说!”
我话一说完,又是两掌掴了过去!
那两掌下手更重,我听得他口中牙齿松动的声音,我的手背上,也溅了热血。我把手背
上的血,抹在他的衣服上,又问道:“佐佐木季子在哪里?”
井上长老屈服了,也不再说甚么“圣体”不“圣体”了,他的语言已是含糊不清,道:
“她在顶楼的圣女室中。”
我问道:“这两个地方有守卫的人么?”
井上长老道:“自然有的。”
我道:“好,你是月神会的长老,一定有办法可以使我们顺利进入这两间房间的。”
井上长老道:“我没有办法。”
我冷冷地道:“你的脸上,我如果再掴上两掌的话,你将会十分难看。”
井上长老呆了半晌,才道:“我可以将长老的信符交给你们。”
我问道:“有了长老的信符,我们就可以通行无阻了么?”井上长老道:“只有长老,
才能盘问持有长老信符的人。”
我道:“快拿来。”井上长老道:“挂在我颈间的就是了。”
我自他的颈间,抽出了一条金链,金链的一端,系着一条极大的珠子,那珠子浑圆银
白,看来就像是一轮明月一样。就在那珠子之旁,有两块小小的金牌,上面镌着些字因为黑
暗,也看不真切。
我一将这件东西取到手,便向纳尔逊先生扬了扬首,纳尔逊先生一掌击在井上先生的下
颔上,又将他击得昏了过去。
纳尔逊将井上长老放在地上,又取出了一条手帕,和一只小瓶,将小瓶中的液体,倒了
几滴在手帕上,以手帕覆住了井上长老的口鼻。
那小瓶中的液体,散发着一阵令人头昏目眩的气味,连我也几乎昏了过去。我们两人,
连忙打开了门,出了那储物室。走廊中并没有人,我将井上长老的信符,抓在手中,虽然有
了他的信符便好得多,但若遇到了月神会中的长老,一样可以向我们盘问。
我们小心向前走着,到了三楼一扇门前,有两个胖子守着,我示意他们将门打开,他们
却一动不动。我扬着信符,喝道:“你们为何不将门打开?”
那个胖子的面上,都现出了一个狡狯的微笑来。
我不知发生甚么事,但总知有些不对头。
我立即提高了警觉,那两个胖子道:“这门的锁匙,只有长老才有,因为这里是长老
室。井上长老请你们来,难道没有将钥匙交给你们么?”
我听了那胖子的话,不禁目瞪口呆!
那两个胖子望着我们,更是笑得不怀好意。
我在刹那间,心中不知想了多少事,我口中立即道:“这个么,井上长老或者是一时匆
忙,所以忘记了。”我一面说,一面向纳尔逊作了一个手势。
我话未说完,身子一矮,一面向一个胖子的肚撞了过去。
而纳尔逊也立即会意,他猛地挥出了一记左钩拳,击向另一个胖子的下颔!
我们各自的这一下突袭,出手奇快,都击中了对方。但是那两个胖子却是非同小可的人
物,被我撞中肚子的那胖子,只是身子向后退出了一步。
而中了纳尔逊先生左钩拳的那一个,却连身子也未曾晃动一下,反倒咧咀向纳尔逊笑了
一笑!
本来,我们是打算一出手,便将这两人击倒,再设法去开门,但如今,这个计划显然是
行不通了。和我对敌的那个胖子,只是望着我,却并不还手,而另一胖子,却已跳动他山一
样的身躯,向纳尔逊先生猛地扑了过去。纳尔逊先生一闪闪开,我疾声道:“速战速决!”
我一面说,一面已将手伸入了袋中。
我一伸手入袋,立即握住了那柄连发手枪。
我并不是喜欢随便杀人的人,这是我一直不携带现代武器的原因。
但是眼前的情形,却逼得我必须用手枪了,因为那两个胖子的身手如此之高,纳尔逊先
生避开了那胖子的一扑,已是十分狼狈。
再加上这两个胖子,既然身为月神会长老的守卫,平日一定作恶多端,我们良心上也不
必有甚么负担。我的手才一握上手枪,便听得“砰”地一声枪响。
那一响枪声,自然是纳尔逊先生在听到了我的话之后发出来的。
我向那胖子看了一眼,只见那胖子手按在胸前,指缝间鲜血迸流,面上露出不可相信的
神色来,身子居然仍伫立不动。
我一面向那胖子看去,另一方面,已经在衣袋之中,扳动了枪机。
我的那下枪声,和纳尔逊先生的那下,几乎是同时发出来的。
我根本不必去察看我是否打中,因为枪声才起,我便听到另一个胖子的倒地之声!
我抽出枪来,向门锁放了一枪,踢开了门,道:“纳尔逊,你去救方天,我守在门
口!”
三下枪响,在走廊之中,荡漾不已,有三扇门打了开来,走廊的两端,更有七八个人,
飞奔而来。
在那样的情形之下,想要凭井上长老的信符作护身符,已是没有可能的事了。
我向天连放了五枪,已向前奔来的人,一齐退了开去,但立即也有枪声,向我发来。我
身子一缩,进了长老室,立即将门关上。
我才将门关上,立即身子向旁跳去,而我尚未落地,一阵枪声过处,那扇门上,已出现
了十七八个小孔,我回过头来,只见纳尔逊先生握住了方天的手臂,正站在窗口旁。
方天见了我,苍白的面上,才现出一丝的笑容来,道:“我早知你会来的。”
我立即道:“你别高兴太早了……纳尔逊,窗外可有出路么?”
在我讲这句话的时候,外面的枪声,更加密集了,我又向外面连发了三十多发枪弹。
那连发手枪的威力,使得走廊之上,响起了一阵怪叫声。纳尔逊先生在这时候,已经推
开了窗子,探头向外看去,道:“外面是海。”
我也退到了窗边,道:“那是我们唯一的去路了!”
方天向外张望了一下,惊叫道:“从这里下去?”我点头道:“不错,你可以做得到
的。”方天一只手按在窗框上,在簌簌发抖,时间已不容许我们再多作考虑了,我一耸身,
便翻出了窗子。
也就在我翻出窗子的同时,只听得邻室有窗子打开的声音,我连忙将身子紧贴着墙壁,
以一只手支持着全身,向左右各发了几枪!
在我左右的窗口,都有人中枪,向下落下去。
我向下一看,只见那两个人,扎手扎脚,竟跌进了海中去!
在我的想像之中,如果从窗口直接跳下去的话,一定会跌在岩石上面脑浆迸裂的,但是
那两个人却跌进了大海之中!
这给了我一个启示,那就是说,如果我们也扑出窗子的话,也可以跌进大海之中!
那样,我们便可以不必攀墙到了地上,再奔到峭壁之旁而跳海了。
事实上,我们想要爬下去,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事情了,因为整座古堡的窗子,几乎都已
打了开来,我们只有一试“空中飞人”了!
我连忙道:“你们看到了没有?我们跳出去,放松肌肉,不要挣扎,那么便可以像那两
个中枪的人,跃进了大海之中了!”
方天结结巴巴地道:“不……不……不行……”
但是,他一句话没有讲完,我早已托住了他的腰部,向窗子外猛地一送,叫道:“放松
肌肉!”方天的身子向下落去,我只听得许多窗子中发出了“飞人”的呼叫之声。
我和纳尔逊先生两人,紧接着向外,跃了出去!
在我们的身旁,子弹呼啸着掠过,幸而是在黑暗之中,要不然,我们下堕之势虽快,一
定快不过枪弹的!
这时候,我们所冒的险是双重的,因为我们极可能撞在岩石之上!
徼天之幸,我们三人,总算先后落到了海中,方天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看他的情形,
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我吐出了口中的海水,道:“我们先游开这里,再设法出水雷阵。”
纳尔逊先生领头向外游去,我带着方天跟在后面,我们向前游出了约莫三十多码,便发
现了一个岩洞。纳尔逊先生回头向我望来,我道:“游进去再说!”
不到五分钟,我们三人,都已经游进了那个岩洞,纳尔逊先生按亮了他那只防水的袖珍
型电筒,在淡淡的光芒之下,只见那岩洞极是深邃,水是漆黑冰冷的,但岩洞却十分高,有
着可供我们栖身的岩石。
我估计,就算潮涨到最高的话,我们也不致于被海水淹没的。
我们三人,拖着湿淋淋的身子,爬上了岩石,方天伏在地上喘气,我和纳尔逊两人,相
视苦笑,我们检查着武器。
因为我们知道,月神会中的人,是随时随地会来寻找我们的!
他们自然会发现这岩洞,而且也一定会进洞来检查,如果我们的武器失灵,那我们就只
好束手就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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