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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书

_3 车干(当代)
  外边似乎是个水潭;当下内力运转护住全身,往外一冲,落入水潭之中,其间掠过瀑布时,被水流打得身上浑身生痛。
  此时在潭中水势已是极缓,宋常青和王大通一起落入那大河之后,一直心有余悸,哪里还敢去学什么游泳,但昨夜在水中挣扎一夜,那水流之急、形式之险和这潭中自不可同日而语,现在在潭中缓缓而行,当真便犹如仙境圣地一般。宋常青虽不会游泳,但手足划动,居然也慢慢漂动,他双手一拍,头探出水面找准岸边位置后,又沉入水中向着岸边游动,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眼前景象颇为熟悉。
  他又探出头看了一眼,看见潭边那块大石头,这石头他在上面坐了千百次,自是熟悉无比。
  宋常青欣喜若狂,心中大叫道:“我还道怎么这般眼熟,原来那暗河流出的水是流到这个潭中,以前倒未曾注意到瀑布底下有个小洞,那些怪鱼怎么从来没在这潭中见过?”
  每年春季涨水时,那暗河中怪鱼便无影无踪,待水退后,鱼又出来了,宋常青有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宋常青来到潭边,爬上了岸,躲在大石头后把身上的水随便拧了下,只见全身上下被刮的一道道深深的伤痕,被水浸泡得白生生的,想起昨晚之事,恍如两世为人。
  他张开嘴便欲大叫老和尚,猛然想道:“先不忙让他知道,偷偷过去给他个惊喜,他见到我的伤好了,心中一定非常高兴。”他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这衣服本就破旧,在水中东拉西刮,破得更不成样子;苦笑了一下,稍稍把衣物整理了一下,正想往老和尚住的地方走去。
  突听有人大声说道:“张将军,你武功虽然高明,但谈到天下第一,对天下英雄不免有些轻视。”
  宋常青听这人声音不是无暇和尚的,微觉奇怪,忖道:“怎么这山上还有别人?”他和老和尚在山上待了七年,从未有旁人来寻访过。
  老和尚声音缓缓响起:“出家人四大皆空,张将军三字休得再提,至于这天下第一这个称号,那是朝廷弄出的阴谋诡计,你若当真,不免中了朱皇帝的圈套。”
  另一个粗豪的声音道:“咱们自知武艺低微,绝不是张将军的敌手,对天下第一的称号更不敢有半点觊觎,只是义之所至,却不得不领教一下张将军的绝世神功。”
  宋常青心道:“这些人似乎来意不善,且看老和尚如何对付。”无暇还未说话,另一个人接口道:“我们兄弟六人虽是小角色,但向来立身甚正,得江湖中朋友抬爱,称我们为‘川中六侠’;对这侠字,咱们一直颇感惭愧,觉得名不副实;这天下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五弟刘聚德不知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竟让张将军把他右臂给打折,虽是勉强医好,终究比不上昔日,一身武功所剩不到原来四层;还请张将军明言以解我兄弟心中疑窦。”
  宋常青偷偷从石后探出头看了一眼,只见无暇和尚站在卧房门口那棵大槐树下,他身旁围了五个人,一个矮胖子手中拿着把厚背金刀,一个文士打扮的人摇着把折扇,另外三人两人提剑,一人空手。
  宋常青看了几眼,怕他们发现,把头缩了回来,想道:“唉,老和尚的精神气色可比不上以前。”他缩头回来之际看见老和尚摇了摇头道:“我不知你们所说的是谁,或许也是有这么一回事吧!”
  只听有人‘哼’了一声,似乎颇为恼怒,说道:“五弟虽名利蒙心,不自量力找你比武,但比武不胜也不至于致人残废。”
  老和尚哈哈大笑一阵,笑声中运起了内力,直震得众人耳边嗡嗡作响,猛然间停下喝道:“有什么指教快请吧,婆婆妈妈这么多话干甚,躲在潭边石头后的那位仁兄一并出来吧,藏藏匿匿算什么好汉。”
  宋常青吃了一惊,忖道:“老和尚好强的耳力,水声如此之大,还是让他发现了。”
  川中六侠齐往潭边望了过来,那矮胖子嘟哝道:“哪有……”一句话未完,就看见一个衣衫褴褛之人从大石后闪出,但见他衣服又短又小,和身体极是不般配,长发遮脸,看不出多大年龄。
  老和尚朗声道:“这位兄台如是来找老和尚争那天下第一的虚名,且等上一等,让我和这五位把事情了结之后吧;如是来帮这五位助拳的,那就一起上吧。”
  川中六侠中书生踏上一步,沉声道:“阁下何人?”意思自然表明宋常青和他们无关。
  宋常青已走到他们面前,闻此一问,道:“我……我……”他在洞中待了这么长时间,平日自言自语也常常说话,但毕竟许久未和人接触,一急之下,话音不由模糊不清。
  书生却是认为他不愿表明身份,拱了拱手道:“各人自扫门前血,别管他人瓦上霜。”意思叫他别多管闲事。
  宋常青不再理他,几大步走到老和尚旁边,对老和尚道:“和尚公公,你可好啊!”这句话他每日在心中不知想了多少遍,只待一出洞便要对老和尚说,居然说毫不含糊。
  老和尚不由一愣,只觉眼前之人对他亲热之意出于至诚,但自己好像并不认识他。那矮胖子叫道:“我们有正事要办,快快闪开。”‘呼’一刀向宋常青后脑劈了过来,余下四人皆呼道:“不可。”却是不及阻拦。
第十一章 下山(一)
更新时间2008-6-26 8:23:36 字数:2903
 这几日山上很是清静,以前隔三差五都有人上山或比武或寻仇,这几日连半个都见不到。
  老和尚浑身不自在,喃喃念道:“这可奇了,这几年从未连着三天无人上山,难道这些人突然间便有了自知之明?”
  宋常青闻言笑道:“无暇公公,别人上山时你觉得心中烦躁,不来时你又记挂不休。倒好似巴不得天天有人上来一般。”
  老和尚转头瞪了他一眼,道:“呸,你当我喜欢那些混蛋来啰嗦我么?我不是想多几个人陪你喂喂招,小子,莫要曲解别人意思。”
  宋常青嘻嘻笑道:“是极,是极,我看喂招倒是其次,关键是指点喂招之时其乐无穷。”
  老和尚涨红了脸,怒道:“小子,你……”
  就在这时,远远传来一声啸声,直震得群山鸣响,老和尚神色一紧,后半句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这啸声来得好快,转眼便到了山脚,宋常青见以往无论是什么人来,老和尚皆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现在居然出现紧张的神情,发出啸声这人自当非同小可。
  老和尚斜眼看了宋常青一下,见他满脸戒备之色,摇摇头微笑道:“老和尚几十年不问世事,江湖中居然出现如此人物。走,咱们去接接他。”
  宋常青听老和尚语气平淡,虽是称赞对方武功,却也没流露出如临大敌的惶然之态,心中一松,和老和尚并肩向崖边走去。
  两人刚走到崖边,眼前一花,面前多了一条大汉,年龄约有四十来岁,身着灰色布袍,浓眉大眼,一张紫红的四方脸膛,盼顾之间,极有威势。
  这大汉两眼在他们身上一扫,宋常青只觉对方目光便如冷电一般,不由把头低下避开。
  只听这大汉朗声道:“江湖后进陕西谢无为拜见张老将军。”老和尚神色淡淡地道:“老和尚已出家为僧,法号无暇。”心中却思忖道:“听说近年来谢、江、鲍、方四人在江湖中风头极键,今日见到姓谢的,倒也名下无虚。”
  谢无为‘哦’了一声道:“久闻前辈大名,今日得见风范,当真不虚此行。”老和尚摆摆手道:“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听说谢大侠豪迈爽快,今日一见,倒叫老和尚失望了。”
  谢无为神色尴尬,一张紫红脸膛似乎更红了,咳嗽一声道:“晚辈闭关五年,前久开关便听说皇帝封了个武功天下第一的称号给前辈;我自幼好武,天下第一绝不敢妄想,只是五年闭关所练,自觉颇有成就,便想来请前辈指点指点。”
  老和尚冷笑道:“你的意思是拿我来当试招的?”
  谢无为恭恭敬敬道:“不敢,只是想请前辈指点,这几日想来找前辈的无知狂妄之人已被我通通拦在山下,我与前辈的比试,无论结果如何,只有此地三人得知。”
  宋常青与老和尚这才知道,这几日无人上山,皆是被此人所阻拦。宋常青踏上一步,叫道:“每次来人,须得先胜过我后,才能和无暇公公过招。”
  谢无为冷笑道:“黄口小儿,也敢放肆。”袖子一挥,宋常青只觉一股大力传过来,双腿便要离地,立时深吸一口气,稳住身形,但身体还是晃了一晃。
  谢无为‘咦’了一声,颇为惊奇,他这一拂,已运上三成功力,本拟摔宋常青一个跟头,哪知宋常青只是上身微微一晃。
  他吸了口气道:“不错,不错,再接我一招。”右掌缓缓拍出,宋常青也伸出右掌便想接住。
  忽听老和尚叫道:“不可。”宋常青只觉对方劲力如排山倒海般扑将过来,顿时气也喘不过来,突觉领口一紧,人已被抛出劲力范围。
  宋常青喘了口气,向场中看去,只见老和尚已和谢无谓接上手,两人身形疾如电闪;宋常青看得几眼,立觉眼花缭乱,心烦欲呕,当下闭上眼吸了口气,待真气运行全身后缓缓睁开双眼,这才清楚看清场中情况。
  老和尚和谢无谓两人皆是不待招式使满,一沾即走;宋常青见老和尚与人动手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在王大通死后救他那次;在山洞中时老和尚与人动手他无法得见,待出来后老和尚为了让他试招,便不再出手,宋常青内力有成,老和尚稍加点拨,前久所来之人竟无一人能打败宋常青,自然不需老和尚出手。
  老和尚虽已七老八十,身体矫健不下少年,堪堪斗得二百余招,谢无为眼见老和尚身形一滞,反手抓去,只听唰一声扯下老和尚一截衣袖。
  他心中一喜,忖道:“这和尚武功虽然精深,只是年龄太大,斗到后来终究是体力不支。我只须严守门户,再过一会必能取胜。”
  正自高兴,背心一紧,一只手掌已按在命门穴位上。
  谢无为又惊又怒,方才知道老和尚故意露出破绽引他上当,他知道老和尚掌力一吐,自己必死无疑,当下也不再反抗,闭目等死;却发觉那只手掌已离开背心,他微觉奇怪,转过身去,见老和尚笑容满面,对他点点头道:“年轻人有此修为,殊为不易。”
  谢无为低头想了一下,突道:“再打下去,你不是我的敌手。”意思再打下去,老和尚体力不支,定然难以支撑。
  老和尚沉吟片刻,道:“我年轻二十岁,再打下去,你还是难以取胜。”
  两人对视半晌,突然间同时哈哈大笑。这两人皆是心高气傲之人,但这一场架打下来,不由互生惺惺之意。
  宋常青在旁边观看两人过招,一招一式皆是看得清清楚楚;只觉两人招数匪夷所思,但又巧到极点;不由看得津津有味,两人胜负已分,他犹自还在思索其中之妙;突听两人哈哈大笑,这才发觉老和尚和谢无为两人已站立在当场。
  他奔上前去,叫道:“我都没看清,你们就不打了,到底谁胜谁负?”老和尚微笑道:“谢大侠武功精湛,很是了不起。”谢无为打量了宋常青几眼,笑道:“小小年纪,武功很好啊,当真是名师出高徒。”
  随即对老和尚拱了拱手道:“多谢,谢某虽是败在前辈手中,却让我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更知道武功还有这般境界,哈哈哈,痛快!痛快!”转身一跳,消失在崖边,只听从崖下传来他的话语:“归德侯一家被满门发配漠北,在下闻说老前辈和归德侯关系匪浅,特来知会一声。”
  老和尚脸上的微笑忽然凝固,面色显得又是伤心,又是愤怒,想道:“朱元璋,当年我答应你终生不离九峰山范围,你便善待九四的后人,现在却…却……说不得,管他什么狗屁誓言。”(注:九四是陈友谅的小名,明史上说九四是张士诚的小名;此为武侠小说,不是历时,不去深究这些问题。)
  转身向卧房走去,宋常青在背后大声叫他,他也不理不睬。
  进了卧房,随便收了些衣物,又想道:“不知阿理现在怎样了?这些年过得开不开心?”眼前浮现一个小小的身影,大叫他‘张叔叔’,随即把脑袋摇了摇自嘲道:“现在都过去四十多年了,他现在也应该有五十出头了吧。”
  五十年前,陈友谅与朱元璋在鄱阳湖大战大败而死,朱元璋乘胜追击,在陈友谅最后的地盘武昌团团包围,老和尚迫于无奈,带陈理投降,陈理封为归德侯,欲授老和尚官职,他拒不接受,飘然而去。
  老和尚收好东西,转身出门,忽然自语道:“听说真正的国师叫什么姚广孝,又叫什么道衍,永乐能有今天,他当居第一功臣。只不过此人淡漠功名,不愿出仕。这人精通佛、道两宗的功夫,有机会可得好好与他斗上一斗。”
第十一章 下山(二)
更新时间2008-6-27 9:02:04 字数:3497
 他在山上静心修养几十年,本已打算在山上了却一生,但现在决心下山,心中雄心陡起。
  宋常青正在门外胡思乱想,忽见老和尚背着个小包袱,大踏步走了出来,迎上去道:“无暇公公,你这是…….”
  老和尚走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头,温言道:“常青,公公要下山办一件事,此去前途凶险,但又不能不去。”
  宋常青急道:“我和你一起去吧,既是凶险,带上我也好有个照应。”
  老和尚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书册递给宋常青,道:“不行,我独自一人,若有什么危险,脱身也方便些。这是我少年时所得的一本秘籍,据说里面有一套武功,我参详多年,实在无半分头绪,你拿去试试,也许能猜出其中关键也说不定。”
  宋常青接过书,点点头,复又摇摇头道:“我还是……”
  老和尚摆摆手,决然道:“不必多说,我意已决,你好自为之。我走后,你也别在这里久待,免得那些无聊之人上山寻不见我迁怒于你。”他平素对宋常青甚是迁就,但这时雄心既起,话语间自有一番威势,宋常青不敢多说。
  老和尚正待转身下山,忽然心中一动,说道:“我须留点东西在此,免得那些王八羔子以为我怕了他们。”
  看见潭对面那壁光滑如镜的大青石,点点头道:“就是如此。”双足一蹬,身体已平平飞过潭中,扑到大石顶部,右手挥舞,只见石屑纷纷落下,一个‘非’字转眼而成,老和尚身子余势已尽,直往下坠,他伸出左手,按在壁上,顿时下坠之势稍减,唰唰几下,又有三字写好,这时身体已坠到离水面不足一丈,他双掌同时击在壁上,身体倒飞而回,姿态优美之至。
  宋常青看他单凭手指在这坚硬的青石上写字,字字深入石内数分,不由喝了声彩,看那字由上而下,是‘非惧而避’四个字。那避字旁边却有两个深深的掌印,自是刚才老和尚那两掌所为。
  老和尚左右端详了几眼,笑道:“也还将就,免得这些妄人竟说我胆怯而逃,没的坏了我的名声。”
  宋常青拍手道:“公公宝刀不老,那些人一见之下,定然自惭形秽,灰溜溜的落荒而逃。”
  老和尚哈哈大笑,长啸一声,倏忽之间,笑声已在数十丈外,当真是去若伸龙,难窥首尾。
  宋常青呆呆看着老和尚离去的方向,不由怅然若失,发了一会呆,这才展开手中的书卷,但见封面写着弯弯曲曲写着几个字不像字,图不像图的花样,整本册子只有十几页,大约是年代久远,显得极是陈旧。翻开第一页不由愕然,只见上面弯弯曲曲画了许多线条,并无半个文字在内。
  宋常青从头翻到尾,皆是些乱七八糟的线条,宋常青不由微感失望,喃喃道:“这是什么玩意,有什么武功是这么样子?”他仍翻到第一页看着线条仔细冥想,心中一动,忖道:“难道这些线条是内气运行的法子,且试上一试。”
  待看那线条时,感觉乱七八糟,和身上经脉毫无共通之处。
  这一日,宋常青专心研究这书上线条,后来或把书页浸水,或把书页对着太阳查看有无夹层,终无所获。
  他吃好晚饭后,坐在潭边极是沮丧,忽而哑然失笑:“老和尚对书中秘密探寻了几十年,这些法子我能想到,他自然早就试过了;我一日便想弄清楚其中原委,不免太过心急。”心中有此想法,沮丧之情稍去,细细把书贴身收藏,又想道:“老和尚叫我别在山上久留,那明日一早就下山去吧,免得碰见武林中人上来多增麻烦。”
  第二日,起床梳洗完后,随便收拾了些东西,便要下山;刚走得几步,心中一片茫然,他在这山中住了近十年,这时突然离开,心中对山下的世界竟十分的恐惧,如不是要为父母报仇,他就宁愿在山中一辈子,永远不去接触山下的人物事物。
  宋常青在潭边发了一小会呆,定了定神,自嘲道:“宋常青啊宋常青,你在山上住得久了,居然变得胆小如鼠,当日无拳无勇尚且不怕,现在武功略有所成还怕什么?”长啸一声,挥掌击向水面,掌力到处只激得浪花翻滚,转身向山下大踏步走去。
  下到山下,来到王大通坟前站了好一会儿,这才离去。
  几日之内,便来到当日为李郎中在山神庙所救的小镇,这时和当日亡命而逃自是不同,宋常青在镇上闲逛了一会,待天色稍晚就去镇上唯一一家客栈住下。睡至中夜,忽听隔壁客房咔咔声响,似乎有人进了房间,一人低声说道:“朱雀堂的众位前辈已到,约咱们三更在城外山神庙会面。”
  他们动作虽轻,但只是这微弱的咔咔之声,已使宋常青从梦中醒来。
  另一人悄声道:“嘘,隔壁好像有人住了,别惊醒了他,多生事端。”
  宋常青暗想:“这些人鬼鬼祟祟的,定然不干好事,且听他们所谋何事。”
  但此后这些人只是谈论在什么地方劫了几处为富不仁的土豪劣绅,又济救了多少穷苦人家,或是又有几个兄弟被锦衣卫抓住杀害。
  宋常青听了一会,想道:“听他们言论,所行之事颇为侠义。大概是某个帮派在此聚会吧。”伸手按了按嘴巴,悄悄打了个哈欠,隔壁一人低声道:“走吧,时间快到了,出门时小心些。”
  只听隔壁房门嘎嘎响了几声,陆续有人走出门去,宋常青暗中数了数,统共有四人的脚步。
  他想道:“这山神庙不知道是不是当年二叔和我在那儿露宿的地方?去看看他们干什么。”他这年龄正是年少冲动、好奇心强的阶段,虽然久经磨难,他比同龄人稳重许多,但这伙人行事诡秘,也引发了他的兴致。
  待隔壁众人走完之后,他丢了些银钱在桌上便从窗子跃了出去。侧耳倾听,耳听这伙人脚步往西而行,他展开轻功悄悄跟去。这晚乌云密布,星月无光,宋常青轻身功夫高出那些人甚多,跟在他们后面竟无一人知觉。
  那四人埋头赶路,并无一人出声说话,半盏茶时光后,来到一座小山神庙前,里面隐隐闪出火光,正是当日王大通和宋常青露宿之地。四人中一人上前敲了敲门低声道:“白莲花开。”
  只听庙中有个粗豪的口音接口:“万神共佑。”宋常青趁他们对话之际一个闪身躲到庙外一棵树后,心想:“这白莲花开什么的,定是这帮派的接头暗号。”
  这时庙外四人一齐躬身道:“玄武堂门下拜见朱雀堂各位前辈。”
  里面道:“进来说话吧。”四人走进庙里,关上了门。
  宋常青凝神倾听,发觉里面除了后来那四位,另有两人的呼吸声,一人呼吸清晰可闻,正是刚才接口的粗豪口音,另一人一呼一吸间隔极长,显是内力极为了得。
  这时那内功了得之人开口道:“黄堂主在河南被失手被庄敬擒住,咱们甚是难过,大家计议一番,定要想法子把黄堂主解救出来。玄武堂中怎的只有你们四人在此,其他兄弟呢?”
  玄武堂四人一人道:“回白舵主的话,其他兄弟有的探查黄堂主现在所在方位,有的联络青龙、白虎两堂兄弟,还有的在各个地方通风传讯。”
  宋常青想道:“这是个什么帮派,似乎帮众众多,声势实力非同小可。”
  白舵主又说:“你们传书过来,道有法子可救出黄堂主,不知是什么法子?”
  玄武堂之人道:“咱们堂主是庄敬所擒,自当从庄敬身上想法子。咱们听说庄敬的女儿又从家中逃出来在外游荡,咱们只须抓住她,就有筹码和庄敬谈判。只是玄武堂近年来人才凋零,庄敬的女儿身后却跟着大批武功高强的锦衣卫。请朱雀堂各位前辈援手相助。”
  白舵主似乎考虑了一下,道:“老赵,你看呢?”
  开始和玄武堂对暗号的那人道:“听说庄敬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向来甚是宠爱。”言下之意,此办法大是可为。
  玄武堂中一人道:“就是,只是咱们武功太差,抓不住庄敬的女儿是小事,如让他们有所警觉,以后再想下手那就麻烦了。须得一击而中,还请三位看在同门情分,救黄堂主一救。”
  宋常青一惊之下,差点发出声响,想道:“里面还有一人,怎的我没听见他的呼吸?”
  这时朱雀堂姓赵姓白两人问道:“老孙,你觉得如何?”
  那姓孙的缓缓说道:“咱们为同门之谊,救黄堂主之事定不推辞,只是你们所用法子,我觉得有点那么……那么不太光明正大。”
  他这一开口说话,口音却比赵白二人年轻,宋常青听见他微弱的呼吸声,心中想道:“这人不说话时似乎连呼吸也无,难道他不说话时都不用呼吸。”
  玄武堂另一人急道:“咱们想了许久,也只有这法子稍微可行。锦衣卫高手如云,想救出人来千难万难。为了救堂主,法子有点卑鄙那也说不得了。”
  姓孙的道:“我说说这几年所遇上的两件事吧!”
  宋常青听他不答别人的话,反而要说说其他之事,不觉微感诧异。
  但听玄武堂四人齐声道:“请说!”
第十一章 下山(三)
更新时间2008-6-28 0:53:11 字数:2303
 姓孙的道:“两年前,我去山西办一件事,路过太原府,打尖时听人纷纷议论,说道太原出了件大大冤屈之事。我找人仔细打听,不由义愤填膺;原来太原有一户人家,只有母女两人,父亲早逝,母亲一人带着女儿生活,这日不巧,被在太原的一个锦衣卫看到这个女儿,顿生邪念,于是找了个茬把这女儿抓去想行不轨,那姑娘性子刚烈,上吊而死。母亲上门找女儿也被这锦衣卫派人活活打死。”
  说到这里,突听庙中‘啪’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垮塌。
  便听白舵主怒道:“这锦衣卫叫做什么,今后遇上定不放过。”
  姓孙的笑道:“老白,你的掌力又大有长进,这好好的供桌被你一掌打得稀烂,山神怪罪下来,可别牵连了兄弟。”
  白舵主也笑道:“我却忘了,有老孙你在,哪会让那小子好过。”
  姓孙的道:“不是我,这事还有些曲折。当时便有位读书人心中不忿,偷偷写了状纸告这锦衣卫,这状纸不知为何落入这锦衣卫手中,当时便把这读书人抓入大牢中,判下死罪。读书人父母妻子均被牵连下狱。我当时义愤之下,便想把这读书人一家先救出来,再去找那锦衣卫麻烦。我白天在客栈睡觉,晚上出去打探消息。过了四五日,已弄清关押读书人的牢狱所在,便想再待过一两天便把他救出来,谁知却又听了个消息,有个女孩儿手持锦衣卫指挥使手谕,把这读书人一家救出,又把这犯事的锦衣卫抓下大狱。听说这锦衣卫下狱时已被那女孩儿命人打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宋常青听到此处,已隐约猜到这女孩儿是谁了。
  那白舵主扬声叫道:“痛快,痛快!”
  姓孙的继道:“另一件事是我去年在扬州所遇,当时我正在扬州街道上行走,忽然一阵马蹄声响,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路中一老人避让不及,顿时让马车撞翻在地;那马也被惊吓,立时人立,把车中一人摔了出来。赶车之人又惊又怒,暴跳如雷,翻身下车,先把车中摔出之人扶了起来,那是个女孩儿,女孩儿受伤不重,但似乎受了些惊吓,半晌没说出话。那赶车之人扶那女孩坐好后,跳到那老人面前拨刀便向老人头上劈去,那老人受伤颇重,似乎腿骨折断了,爬了半天也爬不起来。
  我看到这一幕,当时离得稍远了些,想要救助也是来不及了,女孩儿似乎清醒过来,喝道:‘住手!’赶车的不敢不依,垂手道:‘小姐,你万金之体,这糟老头惊吓了马害你受伤,便是杀一万次也抵偿不上。’
  女孩儿怒道:‘这位老人家年纪大了,躲避不及,怎的如此说话。我叫你慢些,你总说无事,现下可好,害得老人家身体受伤。你扶起老人家,赶紧找个好的医生细细调养,直到他伤势痊愈为止。’
  那赶车的无精打采的,上前扶起老人,冷冷道:‘你运气好,碰上小姐,如是遇上我,看我如何……’
  女孩儿喝道:‘你还吓唬人,嘿嘿,你知道我的性格,如是到时候这位老人有什么问题,你摸摸你头上的脑袋,看究竟还结不结实。’
  赶车的人不敢再多说,扶起老人上车,和那女孩儿一同离去。
  我当时看那女孩儿气度高贵,连那赶车的身手都是不弱,想必定是达官家眷。
  一般官宦中人,撞倒一个小小平头百姓,不找麻烦也就罢了,更何况那女孩儿也受了惊吓,受了些轻伤。
  若是仗着权势,一刀把那老人杀了那也无人敢说什么,只是她身有权势,并不仗以欺人,这点非常难得。”
  那姓赵的粗豪嗓子道:“果然难得,不知这女孩是谁。”
  姓孙的道:“这个女孩和那手持锦衣卫指挥使救人的女孩乃同一个人,姓庄名琼。”
  粗豪嗓子喃喃念道:“装穷,装穷,这名字倒也有趣;这女孩儿难道便是庄敬的女儿?”
  姓孙的道:“正是,第一件事我只是听说,并未亲眼看见,第二件事我却是亲眼所见。诸位兄弟,我辈行事,讲究无愧于心,这女孩儿虽生在庄敬之家,但豪迈大义,不让须眉,实在是一个颇具侠义之人。黄堂主自有我们想办法解救,抓人为质,欺凌妇孺,岂是我辈所为!黄堂主知道后定也会大大的不喜。”
  玄武堂一人低声道:“我们抓住她后,好好相待,不让她受半点委屈也就是了。”
  姓孙的沉下声音道:“你们若想与我们一道去救黄堂主的话,咱们便好好计议。若你们还想打那等主意,那便请吧。我白莲教之人,做不出如此之事。”
  宋常青吃了一惊,忖道:“原来是白莲教,怪不得行事神神秘秘。”
  朱元璋草莽夺得江山,自然怕别人以同样方法抢走他的江山,对江湖中人甚是忌惮,白莲教声势一大,他便尽力打压,白莲教只有暗中行事。这么一来,显得白莲教更为诡秘。
  那四人不敢多言,道:“咱们听孙舵主的。”姓孙的虽比姓赵姓白的年少,但那两人对他似乎颇为信服,也是一齐道:“正该如此,好,咱们这就商议救黄堂主之事,但这出谋划策非得老孙不可。”
  宋常青听他们说完,这商议救人的事他不感兴趣,正准备悄悄溜走,蓦地那孙舵主喝道:“什么人?”
  话音未落,人已向宋常青藏身之处扑了过来,宋常青心中一惊,连挥几掌向他击去,掌风如排山倒海,顿时把姓孙的阻了一阻,宋常青抓住这时机转身发力狂奔而去。
  姓孙的站立当地,眼见宋常青背影在前方树丛中一闪而逝,知道轻功差得太远,也就不在追上去。
  后面几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问道:“怎的让他跑了?”“是谁啊,可看清面貌?”“难道是锦衣卫?”姓孙的摇摇头道:“这人在这里不知待了多久,咱们说的话应该听去不少,也不知他有无恶意,此地不可久留,大伙这就去吧。”几人不敢久待,相伴而去。
第十二章 盐帮(一)
更新时间2008-6-28 17:16:36 字数:2485
 宋常青奔出老远,发觉身后无人追来,这才停步。想道:“好险,我只不过转身时踩着一根枯枝,姓孙的便听见了,耳力倒是不错。二叔常说这类江湖帮会的隐秘不能窥探,若被发现,那些人纠缠起来不死不休,麻烦就大了。”
  又想道:“白莲教分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个堂,似乎每个堂下还有舵,不知舵下面又是什么?”
  当年他和王大通出逃,王大通被诬为白莲教之人,当时王大通也给他说过白莲教行事极为诡秘,亦邪亦正,虽然他在山神庙外听见那几人所说似乎颇为侠义,心中对白莲教却无半点好感。
  白莲教下分四个堂,每个堂又分五个舵,玄武堂人才凋零,五个舵相当于虚设,朱雀堂却颇有规模,堂下五个舵主人人均有一身不凡的武功,姓孙的武功才干更是远远高于同济,颇有期望升任下代堂主。
  宋常青望了望天色,天际已露出亮光,天快亮了,查明方位,向东而行;他下山心中便已决定,先回宋家庄看看,这天下虽大,他却颇感茫然。
  不出半月就来到江南,这一路探寻老和尚给那本怪书的秘密,却始终一无所获,他也不焦虑,只是想:“老和尚找了一辈子也没找到,若是该我走运,定能有结果。”
  有时闲暇时忽然想起庄敬的女儿,忆起白莲教几人说的话,不由对这叫庄琼的女孩儿充满好奇,只觉这女孩儿行事极对自己脾性。
  这一日,离宋家庄不到五十里,宋常青不禁有些近乡情怯,心中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来到宋家庄已是下午,远远但见一片废墟,处处断墙废壁,宋常青心中又是难过,又感凄凉,忽见庄门插着许多香烛,还有一堆堆纸灰,想来是烧尽的冥钱。
  他不由想道:“哎呀,不好,忘记买些香烛来祭奠一下。这许多香烛是谁来烧的,难道这许多年了还有人来祭拜?”
  那些香烛痕迹颇新,似乎才烧过不久。他正在左猜右想,一个农夫挑着一担柴匆匆忙忙走了过来,猛一抬头看见宋常青站在庄外,吓了一跳,放下柴担,对他说道:“公子,这么晚了,你还不赶紧离开,危险得很啊!”
  宋常青看了看天色,道:“大叔,我路经此地,忽然在这里迷路了。天色都还未黑,应该不会有什么野兽吧!”
  那农夫顿时惊慌失措,左顾右盼,似乎怕什么突然出现一般,挑起柴担,拉起宋常青就走。边走边说:“快走,快走,幸好你遇上了我,要不定然……定然,唉,反正没什么好的。”
  宋常青奇道:“这里有什么不妥么?”
  农夫急急忙忙道:“快走,一会再告诉你。”
  大约走了五六里地,这农夫才停了下来,擦了把汗道:“好险,下次别到那儿去了。”
  宋常青心中早憋了个大大的疑团,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那有什么可怕的事物么?大叔不也从那儿过路么?”
  农夫道:“那地方一到天黑,便有邪物害人。平日就是白天,都极少有人从那过路,今日我是家中有急事,又想天色未黑,这才大着胆子从那抄近路走,谁知现在白日也不安生了。”
  宋常青道:“我没发觉有什么古怪啊。”
  农夫上上下下打量了宋常青几眼才道:“刚才咱们出来的路极好辨认,你青天白日的居然在那儿迷路,那不是被邪物所迷是什么?”说完连连叹气。
  宋常青刚才说迷路不过是敷衍他而已,谁知竟被他认为被邪物所迷,宋常青心中不由愕然。
  农夫继道:“那地方原是一座山庄,叫宋家庄,约十年前被白莲教王大通杀害满门。那尸体啊,堆得满地都是,庄子烧时,映红了半边天。这附近的人都传言宋家一门阴魂不散,经常晚间出来找作怪。我们村上李三狗偏生不相信,常常晚上跑到这附近捕猎野物,多年来居然一直无事。这事儿渐渐就淡了。三个月前,他出去一个晚上未归,第二日家人找来,在那废庄里找到了他,已是昏迷不醒。”
  宋常青听他言说是王大通杀害宋家满门,心中暗叹,知道锦衣卫诬陷王大通之事已深入人心,再也难得辩解,插言道:“他昏迷不醒也不能说那有什么脏东西啊,不定是别的什么原因。”
  农夫摇头道:“他家中找了大夫,却查不出什么毛病,昏迷五日后,一个道长找上门来,看了他几眼,即说他是中邪,伸手在他身上点了几点,李三狗就醒了过来,人却是痴痴呆呆,神志不清。”
  宋常青听他所说,这道人点这几下,似乎是武林中的点穴,心中疑云大增。
  农夫又道:“这道长走时还说,李三狗的命本是大富大贵,只是冲撞了邪物,现在能醒来还亏他命硬。临走还送了李家几锭金子,嘿,沉甸甸的十足赤金。”
  宋常青更觉不对,笑问道:“怎么道人走了后还给他家金子啊,哪有帮人治病了还送钱的?”
  农夫叹道:“这道长恐怕不是简单人,想来定是神仙中人不忍见百姓受苦,特来解难。”
  宋常青不由啼笑皆非,暗忖这古怪定是在那道人身上。又和农夫闲话几句,转身就要离开,忽然想起一事,拉住农夫问道:“大叔,刚才我看那庄子门前插有许多香烛,什么人来那里祭拜啊?”
  农夫道:“还不是李三狗惹出的乱子,大伙怕邪物继续害人,每到初一十五便来烧些纸烛给它,让它早日离开。”
  宋常青本是来宋家庄看一看就离开,但听有这等古怪之事,哪会如此就走?
  他和农夫辞别后,来到附近的县城,随便吃了些东西,找了家客栈歇下。
  睡到半夜,从窗户跳出,偷偷来到宋家庄,谁知守了一夜,却无半点事情发生。
  第二晚又守了一夜,还是没有任何异样,第三夜宋常青早早就去了,找了个断壁处盘膝坐下,想道:“今晚如再无事情,明晚就不来了。”又想:“明日就去打探纪纲下落,他位高权重,应当不难找寻。杀了他后拿他的人头来这里拜祭爹娘。”
  他下山这些天,一直心无旁骛在探寻老和尚那本怪书的秘密,现在一想起纪纲,不由心中怒气蓬勃。
  就在此时,突听南面啪啪几声击掌之声,宋常青心中一凛,立时运起龟息之法,缓缓呼吸。东面又有人击了几下掌,就听见脚步声渐渐走近,走到庄中内院的地方停下,离宋常青不过七八丈。
第十二章 盐帮(二)
更新时间2008-6-29 14:12:32 字数:2574
 宋常青数了数,一共有四个人。这时有三人一齐低声道:“属下参见堂主。”只听有人‘嗯’了一声,说道:“各位兄弟勿需多礼,刘、金两位舵主怎么没来?”
  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玄武堂黄堂主失手被庄敬所擒,刘舵主已赶赴河南,金舵主去了苏州。”
  那堂主道:“黄堂主被擒之事我已知晓,教中兄弟,皆是手足,很好,很好。”
  宋常青心道:“又是白莲教的人,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又遇上他们了,却不知这又是哪一堂的人物?”
  那堂主又道:“锦衣卫已注意这地方了,下次会面另选地址吧!免得多增麻烦。”
  一个尖细的嗓音道:“怕他们做甚,只要他们敢来,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苍老的声音叹了口气道:“当年朱皇帝打天下时,咱们白莲教出了不少力。等他当了天子后,忌惮本教势大,拼命打压,弄得大家现在如丧家之犬一般,平日连名儿都不敢报。钱舵主,你当日手段也有些过了,那乡下人听见咱们说话,那也没什么,多给他些银钱封嘴,想必他也不会乱说;你弄得他痴痴呆呆的,却…..却……”
  尖细声音冷笑道:“却不合乎侠义之道对吧,咱们平日行侠仗义,有谁说来,说来说去咱们都是邪教。但有什么坏事找不到主谋,便往咱们身上一推。嘿嘿,只怕锦衣卫一诱一吓,那乡下人便把咱们全供出去了。”
  苍老声音道:“你这么一弄,乡下人虽是不敢来了,这消息传将出去,却同样引起锦衣卫的注意。”
  宋常青心道:“我听那农夫说时,就感觉那不太对劲,原来是他们在捣鬼。”
  那堂主劝道:“两位别争了,这事钱舵主确有些考虑不周。事后我已狠狠责骂过他了,下次若还有类似之事,咱们换个地方也就是了,没必要去伤害旁人。”
  那苍老声音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宋常青忖道:“害人终生痴呆,狠狠责骂一顿也就罢了,白莲教教规未免也太过松散了。”
  只听那堂主道:“钱舵主,你说说盐帮之事吧。”
  尖细声音道:“盐帮有一个人叫安白涛,四月时在松江强买了一户农户的菜地,这家人忌惮盐帮势大,不敢声张,这家人有一位亲戚,乃是本教教徒,上门找安白涛理论,却被安白涛手下几乎打死。刘镜越舵主手下有位兄弟,叫做陆光,与那农户的亲戚两人素来交好,便为农户的亲戚出头,也被打折了双腿。刘舵主闻得此事,找到盐帮帮主秦远,这秦远推推诿诿,竟是打定主意要护着那安白涛;堂主,这盐帮小小一个帮派,竟敢如此张狂,咱们须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免得把白莲教看得小了。”
  那堂主道:“此事稍后再议,郑舵主,你那边有何事发生?”
  苍老声音道:“禀堂主,三江帮与盐帮上月在嘉兴不知为了什么火拼了一场,死伤几十人。”
  那堂主‘嗯’了一声,长久不语,显是在思索什么。
  盐帮,三江帮宋常青这段时日来也曾听说过,知道那是江湖中两个小帮派,盐帮贩卖私盐,帮中之人极是富裕。
  三江帮是在地方开赌场、妓院、酒楼,两帮本是井水不犯河水,不知为何火拼一场。
  宋常青心道:“白莲教留意江湖中这些小帮派干嘛,难道存心不良,想逐一将之吞并?”继续听下去,说来说去都是帮派中各种杂事。
  宋常青心中不耐,却不敢稍动,只盼几人赶快说完离去。终于到了中夜,几人说完离去,宋常青这才长长吁了口气,他既然解开疑团,自然不会长留此地,当晚回到客栈,收好东西。第二日便往北而行,欲到应天寻找纪纲。
  这一日,来到嘉兴,嘉兴城街道宽敞,街上之人熙熙攘攘,甚是繁华,宋常青闲逛了一会,忽闻一阵酒肉香气传来,抬头一看,但见一大座酒楼当街而立,招牌上写着“望江楼”三个大字,宋常青顿觉肚中饥渴,上了楼去,跑堂上来招呼,宋常青要了四色菜式,又点了壶酒,坐下自斟自饮。
  饮得约有半壶时,只听楼梯脚步乱响,一窝蜂涌上十几个人来,人人身上带着刀剑,领头之人约莫三十来岁,又高又瘦,就如一根竹竿也似,他眼珠一转,指着窗边一个文士打扮之人叫道:“任平生,胆儿倒不小,招惹了咱们,不赶紧夹着尾巴跑路,居然还敢在这里大摇大摆的喝酒。”
  又环视周围,道:“这事儿只与姓任的有干系,各位不相干之人,这就请离去吧!”
  他此话一出,只见喝酒吃饭人人惊慌失措,纷纷离去,霎时只剩下宋常青、姓任的、坐在一桌的两个少女,还有一个如铁塔般的大汉。
  那任平生冷笑道:“盐帮好大的威风,你安白涛好大的杀气。”
  宋常青心中一凛,记起这安白涛便是和白莲教有纠葛的那人。
  那瘦子找了张桌子坐下,道:“我不与你逞口舌之利,待你吃饱喝足,让你做个饱死鬼。”又看了没走的几个人,拱了拱手道:“我与这姓任的有私事解决,打扰各位,还望见谅。若是好朋友的,两不相助,看我如何修理这姓任的,若是横加干涉,盐帮上下定当奉陪。”
  他老于世故,见这几人若无其事,面不改色,那定是身上有不凡的业艺;他这话软中带硬,明是赔罪,却暗中告诫别人:不要多管闲事,免得惹祸上身。
  宋常青眉头一皱,心中对这安白涛大为反感,扑哧一声,却有人笑了出来,宋常青顺这声音望去,却是那两个坐在一起的少女。
  只听圆脸的那个少女笑道:“师姐,以前听别人说,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一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今日终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旁边那少女看起来十八九岁,稍比圆脸的少女大了一两岁,瓜子脸蛋,双眉如柳,樱口端鼻,皮肤雪白,一张脸清秀绝伦;此时她低垂双目,低声道:“师妹,别惹是生非,师傅告诫你的话全都忘了么?”
  圆脸少女还未答话,安白涛已是怒气蓬发,叫道:“两位姑娘不知是何人门下,待我与这姓任的把事了解之后,定向二位领教几招。”忽见那位师姐的丽色,不禁呆了一呆,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圆脸少女站了起来,唰的抽出了佩剑,瓜子脸的少女伸手在她手上一搭,摇了摇头,道:“坐下,别胡乱惹事。”
  那任平生仰头喝下一杯酒,喝道:“且瞧瞧你们盐帮有什么了不起之处。”伸指一弹,酒杯飞向安白涛面门;安白涛把头一低,只听后面有人哎呦叫了一声,却是后面之人被打中鼻子,顿时鼻血长流。
第十二章 盐帮(三
更新时间2008-6-30 13:35:38 字数:2722
 安白涛大怒,拨出佩刀,朝任平生扑了过去,任平生双手一掀,满桌碗盘飞了过来,顿时满场大乱,两人霎时斗在一起。酒楼掌柜和小二躲在柜台后面,叫苦不已。
  宋常青瞟了几眼,立时便知任平生武功高出安白涛甚多,只是安白涛所带来之人已在旁跃跃欲试,这胜负之分,那却难说得很。激斗当中,一块瓷片飞向宋常青桌上,宋常青正伸出筷子夹菜,反手一夹,就把那块瓷片夹住。
  瓜子脸的少女愣了一愣,这用筷子夹住飞来的瓷片不难,只是宋常青当时左手拿酒杯,低着头,眼睛瞟都没朝那瓷片飞来的方向瞟上一眼,随手就将之夹住,这份听风辨器的功力着实了得,不由向宋常青看了几眼。
  宋常青感觉有人在看他,抬头望去,见是少女正看着他,微微一笑,对她点了点头,那少女霎时满脸红霞,把脸转了过去。
  这时安白涛已渐渐不支,他打了个呼哨,他带来的那十几个人立时围了上去,顿时任平生险象环生,好几次差点伤在乱刀之下。
  宋常青动了侠义之心,忖道:“这姓安的太不像话了。”站起身来,便想出手相助任平生,一道身影却比他更快,扑入人群,便如虎入羊群,抓起人便扔,随抓随扔,被抓之人如纸糊草扎一般,片刻场中便只剩下任平生和他。
  却是那个铁塔般的大汉,他哈哈笑道:“老子生平最看不得以多欺少,你奶奶的盐帮一个下三滥的小门派,专门做这些不要脸的事。”
  安白涛被扔在地上,浑身骨架便如散开了似的,他勉强站了起来,道:“今日安白涛折在阁下手中,还请留下名来,盐帮也好知道是哪一位英雄好汉。”
  那大汉往凳子上一坐,大刺刺的道:“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鲍浩便是。”
  安白涛张大了嘴,满脸惊诧,楞了半晌,连场面话也不交代了,转身就往楼下走去。
  宋常青听见那圆脸少女低声惊呼:“鲍浩,他便是鲍浩。”心下寻思:“这鲍浩是谁,武功很是厉害,下山以后所见之人,他当为第一。”
  鲍浩转头向着宋常青,点了点头笑道:“小兄弟,刚才你那手功夫可俊得很。”
  宋常青见这鲍浩爽朗豪迈,不禁生出结交之心,上前道:“前辈……”
  鲍浩打断宋常青道:“叫什么前辈,如看得起我,叫我声大哥也就行了。小兄弟甚是面生,是不是初出道的?”
  宋常青正待说话,任平生上前深深一鞠,道:“多谢鲍大侠仗义相助,要不然今日我可能毙命于此。”
  鲍浩笑道:“什么大侠小侠的,我只是见不得盐帮那些王八羔子张狂而已,今日我不出手,恐怕这位小兄弟也会出手相助。那边两位姑娘也不会坐视不理。”
  两位少女走上前来对鲍浩福了一福,道:“峨嵋门下周青雨、李青萍拜见鲍大侠。”
  鲍浩眯起双眼,道:“嗯,青字辈的,你们师傅是止见师太还是止鸣师太?”
  那圆脸少女道:“家师法号上止下见;她老人家时常提起鲍大侠,说你行事豪放,快意恩仇,是江湖中响当当的真豪杰,真好汉。”
  鲍浩心中甚喜,笑道:“只怕止见师太说的是我放浪无形,不拘小节吧!”又接着道:“我本来酒兴正浓,被那姓安的从中一搅,心中老大不痛快。来来来,大家相请不如偶遇,这便围一桌好好喝上几杯。”摸出一锭银子丢给掌柜的道:“把地方收拣一下,重新给咱们弄些酒菜了。剩余的银子就赏给你,当赔偿你被打烂的家什。”
  掌柜的接过银子一惦,大约有五两,心中大喜,道:“好好,小二,快,快把桌子给几位大爷支起。”
  要知道五两银子即便再办一桌酒席,余下的补偿被打烂的东西也绰绰有余。
  钱果然是好东西,转眼之间菜便流水一般送了上来。众人坐定后,先是互相认识了一遍,那稍年长的少女叫周青雨,圆脸的少女叫李青萍,任平生则无门无派;待问到宋常青时,宋常青只说跟爷爷学了些家传武功。
  酒过三巡后,鲍浩道:“任老弟,你怎么惹上盐帮的?”任平生喝了口酒道:“今日我偶然路过集市,见到几个家仆买鱼,想用一文钱买一担鱼。我自然觉得不平,伸手管了此事,谁知却惹上姓安的。”
  鲍浩双眉一竖,大声道:“盐帮闹得也太不像话,连下人奴才都如此嚣张。听说前段时日才和三江帮火拼一场,闹得乱七八糟也不知为了什么。”
  圆脸少女李青萍笑道:“盐帮再怎么目中无人,一听鲍大侠的名头,还不是乖溜溜的逃了。”
  宋常青在旁憋了半天,突然道:“鲍大哥,那白莲教到底是正是邪?”
  几人听见‘白莲教’三字,面色皆是一变。鲍浩沉吟片刻道:“白莲教行事诡秘,倒也没听说他们做了些什么恶事。若说是正是邪,那也难说得紧,白莲教中也有正派之人,名门正派中难免也会有行事偏激的人。”顿了一顿又道:“白莲教中几个堂主武功极是了得,却从未有人见过他们教主之面,这教主武功究竟达到什么境界,那是谁也不知。”
  正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啸声,鲍楚神色一凛,侧耳倾听。众人立时住了口,看着鲍楚,均想:“这人是谁?好深厚的内力。”
  鲍楚听得几声啸声,忽然笑道:“他奶奶的,喝酒都喝得不痛快。这厮一天阴魂不散。罢了,我去了!”身形一晃,已从窗口消失。
  几人不由皆感愕然,见他酒喝得好好的,听见这啸声一来,似乎颇为畏惧,竟说走就走。
  他这一走,余下几人再无心思继续饮酒,互相间说了几句场面话也就散了。
  宋常青独自在街上闲逛了小半日,街道上所卖的东西琳琅满目,更有许多是他闻所未闻之物,倒也觉得兴味盎然。
  他蹲在一个小摊贩面前,拿着一个陀螺,心中却想起当年家中遭祸之日自己也是在玩陀螺。现在手中的陀螺却比当日自己玩的那个精致多了。他正待开口问价,只听背后一阵骚乱,几个粗豪汉子急匆匆走了过去,沿途的路人商贩纷纷闪避,似乎对他们极是畏惧。
  宋常青看那几人腰挂兵刃,皆着青色劲装,大概又是哪一个帮派的人。不由暗暗摇头想道:“这些江湖人也太肆无忌惮,平民百姓见了他们畏之如虎。无怪朝廷对江湖中人总是不太放心。”
  忽听那些汉子中一人低声道:“就在城外十里茶亭,姓任的已不足挂齿。只是后来的两个雌儿有些扎手。”此时街面上甚是嘈杂,而这几人说话声音又低,但宋常青内力深湛,这句后却一字不漏听得清清楚楚。
  宋常青吃了一惊,忖道:“姓任的,难道就是刚才那个任平生,后来的大概就是峨嵋的两位姑娘!”
  只听另一个汉子道:“帮主说手脚干净点,别把那姓鲍的引出来。此人好管闲事,武功又高,极是难缠!”
  宋常青看见他们渐渐走远,偷偷跟了上去,几人却不再说话,只是低头赶路。
第十二章 盐帮(四)
更新时间2008-7-1 14:08:13 字数:2437
 转眼出了城,那几个汉子甩开大步使出轻功,疾驰而去。宋常青不紧不慢跟在后面,他轻功高出这些人太多,间或有人回头看时,却哪里能够发觉得了。
  远远看见前面一个茅草搭成的凉棚,四周围满手提兵刃的青衣大汉。行路之人见到这等架势,唯恐避之不及,哪里有人敢上前看上一眼。
  宋常青慢慢走近,往凉亭中看去,只见那任平生已躺在地上,身边一大滩血,不知死活。另有两个姑娘,正是峨嵋的那两个少女。两条大汉正在夹击圆脸的少女李青萍。另一个青年人,手持长剑与那周青雨斗得正急。四周围着的大汉污言秽语不断发出,更是令二人心慌意乱。
  宋常青不知不觉走近了些,一个大汉斜眼看过来,喝道:“你这穷酸,滚远些,小心大爷刀子不长眼睛。”宋常青陪着笑道:“是是,我走远些看。”那大汉见他恭谨,哼了一声喃喃道:“一个穷酸,偏生喜欢来凑这些热闹。”
  周青雨眼睛余光瞟见宋常青,刷刷刷三剑把那青年人逼退,叫道:“宋大哥,快来帮忙!”
  周围有人笑道:“现在叫哥哥也没用了,早些时候答应乖乖陪大爷们快活快活,哪有这些争端。”另一人叫道:“齐副帮主,别把这雌儿的嘴脸伤着了。难得见到如此标致的女人,副帮主先吃肉,也给这些弟兄喝喝汤!”
  和周青雨相斗的青年人长笑一声,叫道:“放心,每个兄弟都有份,谁也不会落下。”他一说此话,稍微分心,差点被一剑刺中下腹,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宋常青看他们斗的热闹,心中却道:“姓周的这姑娘这一剑只须再递进寸许,便可刺中对手的胸膛,怎的她不刺?难道怕伤了此人后余人一拥而上?那两个汉子只须有一人缠着李姑娘的剑,早就把她伤了,那是怎么回事?”他自不明白,他内力,所识武功招式皆超过这些人不知多少,他觉得可以做到的事,在别人看来,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周青雨又斗了片刻,斜眼看去,却见宋常青正站着怔怔发呆,不由心中有气,心道:“这人倒也奇怪,不来帮忙就罢了,还在一旁看热闹。”
  只听啊一声,却在她分心之下,被那青年一剑把衣袖切去一截,只差一点便伤着手臂。忽然眼前人影闪动,只听当当几声,一柄剑,两把刀扔在地上。宋常青已站在她前面,而和她们相斗的三人皆是一脸愕然,双手空空立在当地。
  原来在间不容发之时,宋常青抢入圈子中,顺手把三人兵刃夺了下来,扔在地上。
  他过来只看得一眼,就知道这几人武功相若,甚至两个少女的武功还稍高些,只是周围围了这许多人,她们心中难免发慌,但一时半会却不会有什么危险。于是静心观看几人招式,一一与自己所学对证,谁知周青雨心慌之下几乎被刺中手臂,他这才出手。
  围着的大伙只觉眼前一花,场中已霎时生出如此变故,顿时四下里一片安静。过了片刻,那青年人拱了拱手道:“盐帮私事,还望阁下莫要横加干涉。”
  宋常青却不理他,蹲下去查看任平生,但见任平生胸部,小腹皆是受伤极重,纵有良医在眼前也是无法救治了。
  忽听周、李二人叫道:“小心!”一股劲风袭向他的头部,却是有人偷偷从后面偷袭。宋常青更不回头,右手衣袖一拂,立把那人连人带刀击出一丈多远。他转过身来,怒容满面,喝道:“盐帮,盐帮!这一路上便听见这名字,却是一群欺弱怕强,暗箭伤人的鼠辈!”
  远远传来一人说道:“谁敢说盐帮是一群鼠辈?”盐帮众人皆是齐声欢呼,叫道:“帮主!”
  宋常青心头恼怒盐帮众人卑鄙,也不理睬,复有低下身查看任平生伤势。却见峨嵋二女已在他身上止血包扎。见宋常青望来,对他摇了摇头,意思是稍尽绵力而已。
  那帮主来得好快,转眼已来到宋常青身后,沉声道:“阁下何人,竟敢如此羞辱本帮!姓秦的倒要领教领教!”
  宋常青把耳朵凑在任平生嘴边,道:“你有什么遗愿,我定尽力帮你完成!”竟是对盐帮帮主不理不睬。
  秦远心中甚是恼怒,但他作为一帮之主,要在后面偷袭于人,太也说不过去。只是静等宋常青转身过来,便是雷霆一击。任平生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猛然间头一歪,就此死去。
  宋常青缓缓站起身来,刚转过去,一阵劲风直袭过来,随后听见秦远喝道:“看招!”他表面虽是打了招呼,实际是先出招后出声,和偷袭并无二样。
  宋常青身子微侧,便把这一招让了过去,只见眼前秦远身材矮胖,脸上的肉便如面团一般,身手倒也矫健异常。
  过得几招,宋常青觉得对方招迅力沉,武功远远高出那副帮主,精神一振,认真对付起来。秦远却是越斗越心虚,心中暗自嘀咕:“从哪儿跑出来这么个高手?”
  他自三十岁时无意中购得一本武功秘籍,武功从此大进,这些年来少遇敌手,自以为自己武功就算比不上谢、江、鲍、方四人,想来相去也不远了。正是他如此狂妄,皆之又埋头练武对帮中事务极少管理,才弄得盐帮这些年来声名狼藉。
  宋常青和他斗了一阵,见他招式渐渐重复,想来技仅如此了。大声笑道:“黔驴技穷,着!”手猛然一伸,已压住秦远肩膀,秦远立时觉得身上便如压了一座大山一般,腿脚支持不住,慢慢弯了下去。
  盐帮众人大声叱喝,围攻上来,宋常青左手压住秦远,右手一探一抓,必定抓住一人。他抓之时力透指尖,已把人穴道封住,随手扔在地上。峨嵋二女在旁连手都插不上,心中又惊又慕:“这人武功好高,只怕……只怕师傅也赶不上他。”
  转眼之间,宋常青周围躺了一大堆人,盐帮众人已无一人还站着。他手上使劲,压得秦远骨头格格直响。
  秦远倒也硬气,虽然宋常青想把他压跪起,但他却直直硬挺着,满面通红,眼睛已慢慢鼓了出来。宋常青眼见再加力压下去,只怕秦远立时便血管爆裂而死。他心中一软,放开了手,秦远一个倒筋斗翻在地上,半晌起不了身。
  他正和宋常青拼力相抗,猛然间下压之力一松,他便立时向后翻去。
第十三章 纠缠(一)
更新时间2008-7-2 20:06:56 字数:2942
 秦远勉力撑了起来,口中忍不住喷出几口鲜血,他苦笑道:“盐帮今日一败涂地,阁下要杀要剐,这就请吧!只是还请阁下放了我手下一帮兄弟,凡事由我一力承担。”盐帮众人躺在地上纷纷叫道:“帮主,不必向他讨饶。盐帮兄弟,向来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怎的要你一人承担。”
  宋常青摇了摇头,道:“我岂是凶狠好杀之人。冤有头,债有主,杀害这位任兄弟的人自己了断,我便不再追究。再奉劝诸位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们行事之所以肆无忌惮,只是因为你们没碰上比你们厉害之人。”
  秦远惨笑道:“盐帮再有不是,也不劳阁下费心。我秦远但有一口气在,绝不会做出出卖兄弟之事,今日所有之事我一人承担!”反手一插,一柄匕首已刺入胸口,他倒在地上,身子扭了几下,便即毙命。眼前之事太过突然,宋常青也想不到秦远竟会如此性烈,一时不及阻拦。
  盐帮众人哄一声犹如炸开了锅一般,人人惊呼:“帮主,帮主!”更是有人恶狠狠看着宋常青,若不是穴道被制,早已上前与宋常青拼命了。
  宋常青心中有些后悔,想道:“想不到这人如此胸窄,一时想不开便自杀了。”秦远既已死,他也无心再与秦远手下为难,上前一一把他们穴道解开。
  解开穴道的人有些奔上去抱着秦远尸体痛哭,有的恶狠狠看着宋常青,若是不自知武功相差太远,早已上前与宋常青厮杀。混乱了一阵,一个帮众抱着秦远尸身,齐副帮主满面悲色,对宋常青拱了拱手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阁下今日所赐,盐帮日后定当十倍奉还。还望阁下留下姓名,让咱们也知道败在谁的手中。”宋常青道:“江湖无名小辈,姓宋名常青。”齐副帮主点了点头,细看宋常青几眼,转身带着盐帮众人离去。
  宋常青叹了口气,忖道:“今日莫名其妙结了个大冤仇,以后的日子可没这么清净了。”突然一人转到他面前,细细打量他,却是那圆脸少女李青萍。
  宋常青转过头看她,她却又转到宋常青另一边,宋常青不禁问道:“李姑娘,你这是干什么?”李青萍嘿嘿笑道:“宋大哥,想不到你武功如此厉害,开始师姐告诉我时,我还老大不相信。”
  宋常青转头看了看周青雨,她正凝视这边,见宋常青看过去,脸上一红,把脸转到一边。宋常青道:“李姑娘,咱们得让这位任兄弟入土为安,先帮他埋了吧!”提起任平生,走到凉亭后面,找了一处空地,挖了个大坑,把任平生埋了。
  忙完这些,回到路边,却见李、周二人仍在那儿站着,不禁有些奇怪,道:“二位姑娘,你们还没走啊?”李青萍把嘴一瘪,道:“师姐说很是承你的情,定要当面给你道谢。你还道自己很香,咱们巴巴的在这等你。”周青雨在后面拉了她一把,上前对宋常青道:“宋大哥,你别和她计较,她向来便是如此!今日多谢大哥援手,大恩不言谢,咱们就此别过,若有机会定会再见。”
  宋常青看着她们背影慢慢消失,心中有些怅然若失。呆了一会,这才准备继续上路。突然脖子上一凉,似乎有人在背后吐气,他大吃一惊,身子朝前急纵,反手往后连拍三掌,却是没打着什么。
  宋常青跃到三丈外,双手护胸,慢慢转过身来,只见眼前不到三尺处站有一人,正嘻嘻而笑。宋常青又是一惊,这人能不知不觉在他背后吐气,想要取他性命当易如反掌。他正凝神戒备,那人却笑嘻嘻道:“年轻人武功不错啊,打得盐帮一败涂地。谁是你的师傅?”
  宋常青看这人头发半白半黑,身子矮胖,便如一个圆球一般,谁知轻功竟如此厉害。他摇摇头道:“和前辈比起来,差得太远,前辈来到背后,我竟一无所知。”那矮胖子突然发了怒,扯着自己胡子叫道:“你这小子当真不知天高地厚,我老人家夸奖你,还会有错么?我如你这般年龄时,武功便大大比不上你。”
  宋常青又摇摇头,道:“总之时比不上前辈了。不知前辈高姓大名?”那矮胖子却不回答,扯了一会胡子,猛地想起:“哎,你小子别顾左右而言他,我问你师傅是谁,你怎么不回答?”
  宋常青道:“我没师傅。”矮胖子怪叫一声,又扯着胡子,怒道:“年纪轻轻便不学好,专学那撒谎吹牛,你没师傅怎么来的这一身武功,难道你生来就会了?”宋常青发觉他若情绪稍微激动,便连连扯胡子,他头发浓密,胡子却稀稀落落,想来便是这个原因。
  宋常青道:“我是自学的,并没有人教我,所以我没师傅。”忽而想到,老和尚教过自己,不知算不算得上是师傅?矮胖子叫道:“那你学的武功,难道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宋常青道:“我在一个山洞中发现的,是一个百年前的前辈遗留下来的。”矮胖子点了点头,道:“那就是了,既然那位前人留下的武功,这位前人自当是你的师傅,你怎的说你没师傅?”
  宋常青点点头,道:“那就算是吧!”矮胖子斜眼看他,冷笑道:“什么叫就算是啊?你表面上敷衍我,心中却大不以为然。这种性格可不好,阳奉阴违,表里不一。”宋常青听他喋喋不休,心中有些不耐,道:“老前辈若没什么事情,在下便先走了。”
  矮胖子叫道:“且慢,且莫忙走。你现在心中定是大大不服气,认为我老人家在与你胡搅蛮缠,是也不是?”宋常青心中正有此念头,当下默然不语。矮胖子又道:“若我不把你说得心服口服,你今后在江湖中一说,别人定然认为我蛮不讲理,胡搅蛮缠。”
  宋常青奇道:“你又没告诉我姓名,我怎么跟别人说。何况我也不是多嘴多舌之人。”矮胖子见他开口,极是高兴,道:“姓名一会我自会告诉你,那是后面的事。现在咱们先得把你心中不解一一开脱。”顿了一顿道:“第一,你学了人家的武功,却不承认有师傅,这颇有欺师灭祖、忘恩负义之嫌。第二,我把你的错误指了出来,你不但不感激,心中还不以为然,这就表明你这人刚愎自用,不够虚心。第三,我年龄比你大,既然既然对你说话,你应当恭恭敬敬的在一旁洗耳恭听,而你却想一走了之,这是谓不敬长辈,不懂礼节。”
  宋常青哭笑不得,只觉此人当真荒谬之极,抓住一点小事就大大发挥。那矮胖子却在一旁连连摇头,叹道:“年轻人啊,如不是我老人家及早发现你这些问题,到了以后发展下去,对你可大大的不妙。你难道没听说过么,小时偷针,长大偷金。唉,做了错事的人谁又会承认自己做错呢?”
  宋常青忍住笑,对矮胖子鞠了一躬,道:“谨听前辈教诲,在下已然受教。心中已是决意痛改前非,这些错误断断不会再犯。不知现在在下可以走了么?”
  矮胖子叹道:“不然,不然,你虽表面认错,但心中定然不服。罢了,罢了,反正我老人家一向以助人为己任,先跟你一段时日,天天对你耳提面命,想来对你定然大有好处。”
  宋常青不禁愕然,这矮胖子唠叨他半天之后,居然还想与他一路,天天听他啰嗦,这可大为不妙。他正在想法婉拒,矮胖子又道:“你现在心中定然是在想,如何拒绝我,是不是?”宋常青被他说破心思,更不多想,转身就跑,边跑边道:“在下身有要事,以后遇见前辈再好好磋谈。”他想自己去找纪纲报仇,此事何等机密,若让人知道了,纪纲有了提防,那可就麻烦了。
  矮胖子嘿了一声,跟了上去,叫道:“有什么事比你眼前的事更重要,先把你心中不对的想法除去,那才是大大的关键。”
第十三章 纠缠(二)
更新时间2008-7-2 20:08:14 字数:2874
 几日后,已来到苏州城,宋常青一脸苦相,他身后跟着那矮胖子,犹自在喋喋不休。一路上,宋常青多次想偷偷逃离,但矮胖子却犹如阴魂不散,每次看似要逃走了,他却又出现。宋常青打固然打不过,逃也逃不脱,只好让他一路跟着。一路上,宋常青一说什么话,便被矮胖子抓住大做文章,弄得他苦不堪言,连话也不敢乱说。
  这些日子处下来,知道这矮胖子名叫方仁达,正是与鲍浩、谢无谓齐名的四人之一。宋常青发觉这方仁达除了嘴巴啰嗦,胡搅蛮缠外,倒也并没什么坏心,也就随他跟着,只是每日受他唠叨,耳边不免生出一圈老茧而已。
  进了苏州城,方仁达一路指指点点,对宋常青介绍各种人物风情。他胸中见识着实广博,任何事物皆能说得头头是道。宋常青虽不敢开口,却也听得津津有味。宋常青猛然发觉前面有一人背影熟悉,仔细看了看,正是鲍浩,开口叫道:“鲍大哥。”心道鲍浩来了,可终于把这瘟神甩脱了。
  鲍浩转过身来,见是宋常青,笑着走了过来,突然看见宋常青背后的方仁达,面色一变,停住脚步,转身一溜烟跑了。边跑边叫道:“兄弟,你怎么碰上姓方的?你好自为之吧!”方仁达抢上几步,本要追上去,又回头看了看宋常青,停住脚步,对鲍浩背影大声道:“我又不找你麻烦,你跑什么?我与宋兄弟还有事,待这边事了之后,再来找你。”鲍浩跑得更快,叫道:“你奶奶的一辈子都别来找我,你去找谢无为吧,他喜欢你。老子被你一路从广州追到这里,你还要怎的?”
  宋常青这才恍然,那日与鲍浩在嘉兴饮酒,他听见几声啸声便立即飘然而去,原来正是这方仁达来了。宋常青心中暗道:“怪不得鲍大哥一听他的啸声立即便走。不过也是这方仁达武功厉害,若是武功平平,他这般啰嗦,只怕别人早一掌把他打死。”
  原来这方仁达为人极是缠杂不清,且喜好争辩,凡事定要争个输赢。不过他武功太高,江湖中人虽对他大是头痛,却拿他无法;而且他缠上一人后,不论那人沉默不语也好,恶言相向也好,低声哀求也罢,他总是笑嘻嘻的并不生气,也不凭借武功恃强凌弱,只是抓住对方言语细加争辩,弄得人人对他头大如斗,就连与他齐名的三人也是让他弄得望风而逃。这一次他与鲍浩因一件小事争论起来,从广州追鲍浩到嘉兴,没追到鲍浩,却遇见宋常青,立时紧跟不放。
  两人在城中闲逛一会,已是正午时分,感觉肚中饥饿,随便找了一家酒楼坐下,点了四色小菜,切了盘卤牛肉,方仁达又要了壶酒便吃将起来。宋常青心中暗暗叫苦,他知方仁达一旦喝酒,话比平日更多几倍。
  果不其然,方仁达三杯酒下肚,见宋常青埋头吃饭,开口道:“小子,你怎地闷头大吃,这嘴可不光是拿来吃喝的。”宋常青摇了摇头道:“我吃饭时不喜说话。”方仁达道:“此言差矣,你既然吃饭不喜说话,那刚才怎么又说:‘我吃饭不喜说话’这一句。你只须打个手势或是写在桌上我便知晓。”
  宋常青心道:“若是如此,只怕引来更多的啰嗦。”但方仁达话一开始说出,接下便连绵不绝。宋常青暗叹一声,放下筷子,忖道:“这一顿饭又吃得不清净了。”不想听他乱扯,转头四处张望,忽见窗边坐着两人极是眼熟,正是峨嵋派李、周二人。
  宋常青不由大喜,叫道:“周姑娘,李姑娘,你们好啊!”周李二人转头看是他,微笑着点了点头。方仁达摇头晃脑道:“你说吃饭不喜说话,怎的又叫得如此惊天动地?那自是对人家小妞心存不轨,这才放弃了多年养成的好习惯。”
  宋常青知他再接下去,便一发不可收拾,连忙站起身来,走到周李旁边坐下。谁知方仁达转头叫小二把他们桌上的酒菜也移了过来。宋常青满脸苦相,对二位姑娘道:“给你们介绍一位前辈,这位是方大侠,名讳上仁下达。”
  李青萍喃喃念道:“方……仁……达。”猛然间面色大变,讪讪笑道:“方大侠,宋大哥,你们慢吃,咱们已吃饱了,有些事情先走一步。”拉起周青雨起身便想走。宋常青不由大急,好不容易遇到熟识之人相伴,这方仁达一张嘴同时对付三人,想来自己的耳边要清净许多。他这几日和方仁达相处,自知他的性格,也不阻拦,说道:“你们一听方老前辈的名头,便欲急急离去,这中间到底有些什么古怪?”
  周李二人一怔,立在原地颇为尴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心中早把宋常青骂得体无完肤。方仁达一仰头喝干一杯酒后,叹道:“是啊,我老人家一来,你们就走,到底是何用意?虽说我老人家长得矮小难看,但在江湖中行侠仗义,倒也有几分薄名。年轻人以貌取人,大是不该,改日我定要上峨嵋找你们师傅理论理论。”
  李青萍吃了一惊,知道若让他上峨嵋找师傅理论,师傅怪罪下来,自己定没什么好果子吃。周青雨拉着她坐了下来,对方仁达恭恭敬敬道:“前辈所言甚是,这倒是咱们不对。不过咱们也不是因为前辈……那个……那个相貌问题……”
  方仁达侧脸看着她点了点头道:“哦,不是相貌问题,那就是我身上带有奇臭?或者是我对你们两个小妞有什么不轨的念头?”周青雨心中叫苦不迭,知道他一扯下去,必将越扯越远,转头用求救的眼光看着宋常青。
  宋常青肚中暗暗发笑,把脸偏向一边,假装没看见。方仁达见她盯着宋常青看,又道:“还说不是因为相貌,这宋小子长了一副娘儿们的相貌,你便目不转睛看着他。我老人家坐在旁边,你瞟都不瞟一眼,那自是相貌大有分别之故。世上之人嫌贫爱富,喜美厌丑,那也是人之常情。”
  他喝一杯酒,唠叨几句,三人却低着头半句话也不敢接。三人虽都是低着头,表情却不尽相同,宋常青是一副幸灾乐祸之色,李青萍却恶狠狠盯着他,看神情似乎恨不得扑上去咬他几口,而周青雨却是一副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的神色。
  终于等他吃喝完毕,三人已被他说得快要发疯。他年龄虽大,且是武林前辈,口中却肆无忌惮,常常说得周李二人面红耳赤。
  四人会完钞,走出酒楼,方仁达猛地浑身一震,停住脚步。宋常青微觉奇怪,转脸看去,只见他脸上现出极惊惧之色,便似看见了什么极可怖的东西一般。顺着他眼光看去,却见街角一个瘦高的老和尚缓缓而行。
  宋常青与他处了这几日,见他对凡事都大大咧咧,似乎天下没什么能放在他心上,此时却见他脸上露出又是害怕,又是愤怒的神情,不由大是奇怪。上前拉了他一把,叫道:“走吧,傻站着干嘛?”
  方仁达吃了一惊,似乎吓了一跳,忙左看右看了几下,道:“什么?你说什么?”宋常青见他心思不宁,摇了摇头道:“那和尚早走了,有什么好怕的?妄自你还是天下有名的高手。”说了这句话,心中不由后悔,害怕他又借题发挥。
  谁知方仁达这一次却没反驳,喃喃道:“打不过的,嘿,我这高手比起人家,可就天差地远了。”宋常青与峨嵋二女对视一眼,心中均觉好奇,能让这方仁达如此害怕之人,真不知是个怎样的人。
  方仁达发了一会呆,忽然道:“小子,以后若有机会再好好教导你。我老人家有急事先行一步,走了,走了。”转身向着与和尚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第十四章 初遇(一)
更新时间2008-7-2 20:10:57 字数:3054
 宋常青叹了口气,只觉满头雾水,一时间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突然眼前转过一人,手叉在腰间,双目圆睁,正盯着他看,正是李青萍。宋常青陪着笑容,拱了拱手道:“刚才,那个,那个……”
  李青萍嘿嘿冷笑道:“刚才怎么了?你明知那姓方的缠杂无比,硬是把我与师姐拖着同你一起受罪。你不是幸灾乐祸么?你笑啊,笑啊!”
  周青雨拉了拉她,道:“师妹……”李青萍把手一摆,叫道:“师姐,你别拦着我,这小子油头滑脑,看我不好好教训他。”周青雨喝道:“师妹,你又不听话了?”李青萍撅着嘴,道:“师姐,我知道你对他有好感。你们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含情脉脉的当真便以为我不清楚么?”
  周青雨满面红霞,跺了跺脚道:“谁和他那样了……你……你再不听话,看我回山后给不给师傅说?”宋常青在一旁也是满脸通红,神态颇为尴尬。李青萍似乎也知道说得太过,连连对周青雨道歉。
  宋常青对李青萍低声下气说了不少好话,她的恼怒这才稍减。三人皆是年轻人,在城中逛了一会,嫌隙便已消去,变得有说有笑起来。
  苏州名胜着实不少,几人逛了沧浪亭、狮子林犹觉不过瘾,但时日已是傍晚,众人肚中皆是饥饿,遂一路寻找吃饭的地方。
  在街上转了几趟,李青萍不是嫌弃这家桌椅不干净,就是认为那家酒楼不气派。宋常青心中不由暗自嘀咕:“你怎的与那方仁达一般难缠。”只是这话只敢在心中想想,若是说出来,依李青萍的脾气,那不知该惹出什么麻烦。
  宋周二人饿得肚皮贴着脊梁骨,李青萍犹自在东选西挑,周青雨咳嗽一声,便待说她几句。突然李青萍笑道:“就是这里了,上次听他们说过,这家酒楼不错。”宋周二人抬头看去,只见街尾立着一栋高房,里面人声鼎沸,不断有跑堂吆喝之声传出。门口挂着一块大匾,书着三个金字:松鹤楼。
  三人走到门口,已有小二招呼了上楼。只闻见一股股香气扑鼻而来,炒菜的油烟味混合着酒肉气味,让宋常青不由大大咽了一口口水。
  来到楼上,三人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李青萍随口道:“先来个松鼠桂鱼,有没有清汤鱼翅?也来一个,荷花锦炖一份,常熟叫化鸡一份。”小二伸出大拇指赞道:“姑娘不是本地人,见识倒也不少,这些菜式正是本店拿手招牌。”
  李青萍微微一笑,道:“来这里,大闸蟹不可不吃。再来一个清蒸大蟹……”周青雨拦住她道:“师妹,够了够了,要这么多怎么吃得完啊?”李青萍斜眼看着宋常青道:“师姐,又不要你付钱,自有人巴巴的请客,难得来一次,怎么能不把这里的名菜都尝上一尝?”
  宋常青知道她有意针对,点了点头对小二道:“小二哥,你这里的招牌菜,每样上一份吧!”周青雨阻拦道:“宋大哥,算了,别和师妹一般……”李青萍拉住她道:“有人要当冤大头,就让他当得高高兴兴吧。”周青雨瞪了她一眼,李青萍吐了吐舌头,低声道:“才多要几个菜,就帮他心疼了。”
  周青雨没听清她说什么,问道:“你说什么?”李青萍正待说话,小二在一旁已是不耐,问道:“你们到底要怎样上菜?我那边还有客人等着招呼,要不等你们商量好了我再过来吧?”
  宋常青道:“就按我说的上吧!”小二转身离去,口中犹自唠叨:“舍不得就别来这里啊。”宋常青内力深厚,李青萍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传入耳中,他不禁有些尴尬,面上红了一片。李青萍却瞪着小二背影,嘀咕道:“这小子真是狗眼看人低,惹得姑娘发了火,一把火把你这破楼烧得干干净净。”
  过了片刻,酒菜流水一般送了上来。李青萍吃一口菜,斜看宋常青一眼,口中大声称赞,宋常青知道她是这般脾气,也不与她计较,只是低头吃喝。周青雨在一旁连使眼色,她却假装没看见。
  吃了一会,几人腹中饥饿稍减,速度便慢了下来。周青雨埋怨道:“师妹,你看看,这菜还在不停的上,咱们就要吃饱了,若是让师傅得知,你又要被责骂。”李青萍虽是嘴巴厉害,心地倒也不坏,现在她眼见菜还不停的上,心中也颇感可惜,对宋常青道:“宋大哥,干脆叫小二哥,对他说别上了。”
  宋常青笑道:“你们每样少吃一点儿,每样都尝尝。要不就像你说的那样,来到这里,岂能不把这里的招牌菜尝完?”李青萍怕师姐责怪,岔开话题,道:“宋大哥,咱们认识也有这么些日子了,都不知你贵庚多少?”
  宋常青道:“我今年十八岁了,再过几个月就满十九了。”李青萍猛地啊哈一声,宋常青不由吓了一跳,不知她又在发什么神经。
  周青雨嗔道:“师妹,吃饭便吃饭,怎的如此大呼小叫?”李青萍指着宋常青,嘿嘿笑道:“这小子比我都还小一点,枉自咱们叫了他半天大哥。快快快,叫几声姐姐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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