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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2 车干(当代)
  王大通心道:“庄敬倒看得起我,一来就两支齐发,想必认为那招什么‘一心一意’只怕不能奈何于我。”凝神细看箭支的来势,只见两支箭一前一后,直奔面门而来。王大通伸指便欲弹飞前面那支箭,后面那支箭啸声大作,突然间速度加快,超过第一支箭,已到王大通面前三尺处。
  王大通大吃一惊,使了个‘铁板桥’,双足钉在地上,身子直直仰向后面,脑袋离地也不过两三尺;两支箭同时从他鼻子上方飞过,箭上带的劲风刮得脸上隐隐作痛。王大通出了一身冷汗,想道:“如果庄敬趁我仰在地上时再发个两三箭,只怕我在劫难逃。”当下打起精神,忖道:“他的弓箭远攻威力奇大,我只须抢进他一丈以内,弓箭的威胁就不复存在。庄敬只是弓箭厉害,想来拳脚功夫定然平常。”身形一晃,或左或右,让庄敬弄不清他具体所向何方。
  庄敬点了点头:“很好,很好,躲过了‘兄弟同心’,再试试这招‘三心两意’。”又是三箭射过来。
  王大通左掌劲力疾吐,右掌随即拍出,正是他的得意武功‘叠浪掌法’,待右掌拍出后,左掌又立即拍出。
  这三支箭成‘品’字型向王大通飞来,受掌力一阻,在空中顿了一顿,两支箭突然方向转变,射向天空,另一支箭本来是射向王大通头部的,却突然向下斜射向下腹。
  王大通吸了口气,伸手抓向箭尾,箭一入手,不由愣了一愣,只觉这箭上劲力平平,和刚才所射那几支如奔雷闪电般的不可同日而语。正在诧异,突然背后破空之声大作,竟是刚才飞向天空的箭又回旋射到背上。
  王大通心念急闪,往地上一扑,手一撑,身体已往后退了三尺,只听‘啪’‘啪’两声,两支箭从他耳畔射过,离脑袋不过寸许。
  王大通大喝一声,也不起身,手往地上一撑,身体往前滑了两丈,距庄敬只有六七丈了。
  庄敬笑道:“很难得,阁下避我两招,居然毫发无伤;且看这招‘驷马难追’又如何?”手一扬,四支箭同时发出,把王大通上、下、左、右各方位全部封死。
  王大通心想:“如果格挡或用掌力拍开这几支箭,不知箭上又有什么古怪,我避开了,看你还有什么招数。”清啸一声,身体陡然间拔起两丈,竟是想从空中避开;实际他此举大为冒险,如果他身在空中时,庄敬几箭射来,那他是挡无可挡。但庄敬前几招都是一招一式的来,从两支到三支,其间并没有多发一支。
  王大通身在空中,突见那几支箭方向转变,直往小腹射来,不由‘啊呀’了一声,伸手连抓连扔,扔了三支箭,最后一支终归避不开了,射在大腿上。王大通落下地来,正欲站直,腿上痛彻入骨,身体一歪,倒在地上。
  周围众锦衣卫顿时纷纷喝彩,在闹哄哄的声音中只听宋常青大叫道:“二叔,二叔。”奔了上来,扶起王大通,眼泪如掉线的珠子般落了下来。
  王大通和庄敬过招说起来长,实际双方兔起鹘落,也不过短短一瞬间;宋常青看二叔连接两次化险为夷,庆幸之心还未平静,王大通已受伤落地。
  其中一位锦衣卫甚是机灵,知道庄敬喜爱出风头,叫道:“庄大人,干脆把你那‘七心连珠’使将出来,让兄弟们瞧一瞧,咱们还从来没见过这一招是什么样。”另一人接口道:“大人号称‘箭神’,这王大通能接到‘驷马难追’,武功在江湖中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了。不过一碰上庄大人,立刻一败涂地。”那戚老三大声道:“我跟大人最久,大人御敌,最多只用到第三招‘三心二意’。我也从来没见‘七心连珠’。”
  庄敬武功颇高,袁江虽与他平级,但武功差他甚远;他生平最得意的事莫过于自创了这七招箭法,一有机会便用弓箭御敌,弄得许多人还以为他所长不过是弓箭而已。他听手下纷纷大拍自己的马匹,也不禁有些微微得意,笑道:“那今天我就让你们开开眼界。”左首拈出七支箭,大喝一声:“七心连珠。”
  众锦衣卫不由愕然,只见这七支箭有的斜飞,有的歪歪扭扭,有的甚至在空中翻筋斗,并无一支有准头。本待喝一声彩的,但喝这彩未免有喝倒彩的嫌疑,都把嘴紧紧闭上,心中均想:“庄大人打了一场,力气未免不足,这箭射得不好那也没什么。”
  王大通却用力把宋常青推了出去,叫道:“快走!”一言刚完,只听破空之声大作,只见王大通双手、双足、心窝、小腹、头部皆钉着一支箭。那七支箭竟不知何时全射到王大通身上。
  众锦衣卫立时彩声如雷,这一下却不是故意拍马,确实让他们心服口服。
  王大通‘砰’一声倒在地上,口中鲜血狂喷,立时气绝,宋常青扑过来抱住他,却不哭泣,只是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众人;他虽只是个孩子,但众人一对上他冷冷的眼光,不由都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戚老三讪笑道:“庄大人,这小孩怎么办?”庄敬抬起弓箭,对准宋常青,一箭射了过去,说道:“那还怎么办,按纪大人吩咐做就行了。”宋常青耳听长箭尖锐的破空声,眼见那箭转眼之间射到自己面门,心中想道:“我大仇还未得报,就这么死了么?”
第六章 和尚(一)
更新时间2008-5-28 14:49:52 字数:2254
 只见那支箭迅如奔雷,直奔宋常青面门而去。
  众锦衣卫人人面上微笑,均想这次来这里本是办另一件极为重要的事,谁知竟会遇上王大通二人,无意间完成了纪大人的一件大事,回去后大人定当有赏。
  突然宋常青右侧树林里嗤一声射出一个小小的东西,后发先至,正打在箭身上,顿时把箭打得失去准头,啪一声射在宋常青三尺外的泥土里。那打在箭上的东西落在地上骨碌碌直转,却是根树枝。
  众人不由吃了一惊,以这么小小一根树枝便能把来势如此强劲的长箭撞开,这树枝上蕴含的内力当真是骇人听闻。众人齐向射出树枝的地方看去,想看看射出这树枝的是谁。但见草深树密,却是渺无人烟。
  庄敬扬声道:“不知哪位英雄好汉在此,锦衣卫庄敬恭请一见。”忽听宋常青左侧面的树林中传出一阵冷笑,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你奶奶的,老子明明在你们后面,你朝那面鬼叫,怎么会有人答应你。”乱草一分,走出一个老和尚,这和尚满脸皱纹,脸上头上有好几个伤疤,胡子稀稀拉拉的,看起来像六七十岁,似乎又像八九十岁。这老和尚身材极高,身上的僧衣污垢不堪,笑嘻嘻朝走到宋常青身边,把他拉了起来,竟对几十个锦衣卫视若无物。
  庄敬伸手抱了抱拳道:“不知大师法号如何称呼?”老和尚恍如不闻,对宋常青道:“小娃娃,你究竟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这几十个人高马大的官老爷连你这小小孩童都不放过?”
  宋常青自忖必死,谁知竟冒出这么个古怪的老和尚救下了他,他见这老和尚以一根小小的树枝便把庄敬的箭给打飞了,本领自是非同小可,一时间福至心灵,跪下来连连磕头哭道:“老公公,这些人莫名其妙跑到我家,杀我爹爹、娘亲,放火烧了我家。二叔也给他们害死了,请你救我一救!”
  老和尚斜起眼睛看了众锦衣卫几眼道:“老和尚多年未与人动武,武功招式都忘记得差不多了,不知这老骨头还经不经得起这些官老爷打几下。”
  旁边锦衣卫见这老和尚露了一手高明的功夫,不敢上前,只在旁边叱喝。
  庄敬踏上一步,喝道:“庄某领教大师高招。”老和尚缓缓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庄敬只觉对方苍老浑浊的眼中突然射出一道亮光,便如漆黑天空中闪过一道电光一般,不由心中一懔,暗暗戒备。
  老和尚忽道:“刚才听到这里有个狂妄无知的人胆敢称为‘箭神’,看你手中提着弓箭,这人可就是你?”
  庄敬心中大怒,他生平最为自负的就是箭术,最听不得别人贬低他的箭术,这老和尚说他是狂妄无知,那是大大犯了他的禁忌。脸上毫不动声色,淡淡道:“是不是狂妄无知,那也需试一试方知。”
  老和尚点点头,庄敬忽觉眼前一花,这老和尚身形一晃,已来到他身边,伸出两指挖向他眼睛。
  庄敬慌而不乱,抬起长弓封住上三路,右脚对着老和尚下腹踢出;他虽号称‘箭神’,但拳脚功夫竟也不同凡响。
  老和尚点点头道:“有点意思。”倏然伸手一抄,不知用什么手法把长弓抢到手中,庄敬右脚啪一声,踢中老和尚丹田,心中正自高兴,忽然对方腹部一股大力传出,咔嚓一声,脚竟被对方内力震断。
  老和尚哈哈一笑,提起长弓,探手抢过庄敬的箭篓,叫道:“且让你们瞧瞧什么是真正的箭术。”双手连拉连放,顿时箭雨漫天,啪啪之声不断,只见射出的箭整整齐齐插在一棵大树上,每支箭上还穿着几个帽子,却是锦衣卫头上所戴。众锦衣卫人人光着头,愕然站在原地,锦衣卫各人站得极是分散,老和尚一通乱箭射下来,大概因庄敬受伤,不屑射他,其余众人竟是没一个人能够避开,众人均想:“若是他射的不是帽子,而是头部,这许多人无一个能够逃脱。”思忖至此,人人背后均是一身冷汗。
  庄敬躺在地上,顿时心如灰死,这一招漫天花雨手法,他就是再练一辈子也是学不会。
  老和尚哈哈一笑,把弓箭扔掉,拉起宋常青道:“走吧,小娃娃,我以前答应过朱元璋,此生不再动武杀人,可不能就此破例。你若想报仇,长大后自己再去吧。”
  宋常青点了点头,伸手便欲抱起王大通的尸体,只是他人小个矮,如何能抱得动。老和尚手一探,已轻轻巧巧抓起王大通尸体,另一只手拉起宋常青,转身便走。
  众锦衣卫纷纷喧哗,有人大叫:“反了,反了,竟敢直呼太祖名讳。”更有人叫道:“敢如此大逆不道,管你什么人,先把九族给你灭了。”另一人接口道:“光灭九族如何抵得他的罪行,须得连祖坟一并掘出,全部鞭尸三百。”
  须知朱元璋是明朝太祖,当时连他的姓都要避讳,何况直呼其名,众人纷纷叱喝,显得愤慨异常。老和尚转过头来扫了众人一眼,和他眼光对过之人不由把头低下,只觉得他眼中神光粲然,便似一根针插进了心中。
  老和尚刚出来时嬉皮笑脸,除露了一手高明的武功外,并无其他特异。这时沉着脸冷冷看着这些锦衣卫,再也不复刚才那个肮脏苍老的老和尚,衣服还是破破烂烂的僧衣,模样也还是刚才的模样,只是众锦衣卫却觉得老和尚似乎变了个人一般,立在当场,不怒自威。众锦衣卫心中不禁升起个大大的疑问:“这老和尚到底是谁啊?好强的气势。”
  一时间,全场安安静静,便连呼吸声也给压得低低的。老和尚把袖子一甩,道:“走吧!”拉起宋常青,转身便走。众人不由松了口气,庄敬突想起一事心道:“这次来这里的那件大事,可能还着落在这和尚身上。”
  在两个手下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叫道:“大师,请留步,在下有要事请教。”
第六章 和尚(二)
更新时间2008-5-29 11:59:43 字数:2692
 老和尚恍若不闻,拉着宋常青越走越快,眼看就要穿入树林之中,庄敬心中大急,忙叫道:“大师,这事非同小可,若是处理不当,我大明朝眼看就要流血千里,生灵涂炭。大师是佛门高僧,心怀慈悲,必不忍让天下百姓受苦。”
  老和尚顿了一顿,停了下来,并不回头,只听他淡淡道:“这孩子多大的来头,竟会惹得天下大乱?”
  庄敬听他如此说,知道他误以为自己所说的大事和宋常青有关,当下诚诚恳恳地道:“这孩子的事既然有大师出面,在下等也不敢留难;此事不提也罢。”
  老和尚微觉好奇,转过身来道:“不是因为这孩子,那是什么事?”
  庄敬拱了拱手道:“我大明天子英明神武,乃太祖第四子,皇上还是燕王时,朝中奸臣当道,皇上不忍大明江山坏在奸臣手中,组织靖难军南下锄奸,谁知惠文帝昏庸不堪,庇护奸臣,竟派大军阻拦……”说到这里,老和尚喝了一声:“啰啰嗦嗦说这些干嘛,有什么屁快放,老和尚不耐烦听你在此拍姓朱的马屁。”
  旁边锦衣卫人人怒目以示,却无人敢吭声。庄敬咳嗽一声,继道:“皇上进入京师后,惠文帝无脸面对,*而死;这时群臣无主,局面混乱,皇上迫不得已登上皇位,收拾残局。(老和尚心道:“迫不及待还差不多,他起兵南下难道不是为了争夺皇位?”)但局面稍定后,才发现有几人竟不见,这几人不见了倒不打紧,只是,只是玉玺竟被他们盗走了。”
  老和尚又是吃惊,又是好笑,哈哈笑道:“原来你们皇上登基竟没玉玺,也难怪你们如此着急,只是这逃跑的几人无权无势,纵有玉玺,那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只是此事又与我何干?”
  皇上登基无玉玺这件事,虽说甚为秘密,但锦衣卫是皇上近卫,这事倒是基本人人知道。有的锦衣卫一听庄敬提到这事,不由心中埋怨:“怎的庄大人如此嘴浅,竟把此事都说与外人听。”
  他们却不知道庄敬甚有心计,他知这事对一般人来说是惊天动地的秘密,但对老和尚这等世外高人来说,也只不过徒增一件趣事而已,但自己把这事说出来了,老和尚对自己所说的其他事想必也不会再生疑心。
  庄敬道:“眼下时局未稳,他们盗得玉玺在手,假若联络居心不良的藩王,以玉玺扰乱天下人耳目,必是战争纷起。又仰或干脆假冒惠文帝之名以玉玺发诏,这天下大乱,得到便宜的只是少数几个小人。”
  老和尚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或许有理,但我问这干我何事?”庄敬恭恭敬敬道:“根据锦衣卫线报,有可疑之人颇像逃走的那几人,踪迹出现在九峰山这一带。我听得大师直呼太祖名讳,想来与太祖是旧识,这逃走几人恰好来到此地,他们中恐怕有人认识大师,前来胡言乱语,寻求大师庇护。”
  朱元璋乃布衣皇帝,大臣中有许多是从小与他一同受苦的兄弟、邻居,当上皇帝后,许多大臣功高位显,上朝时直呼其名,只是后来朱元璋权势渐重,才无人敢如此放肆。
  庄敬一听这老和尚还说答应朱元璋什么此生不再动武杀人,极有可能就是当年跟随朱元璋的武将老臣。心想若是如此,那人逃到此处就没什么稀奇了;朱元璋一生老谋深算,他老早料到今日,在此留下一个伏兵那也不是没可能。
  老和尚摇摇头道:“我和他是旧识倒是真的,只是却是对头,后来虽然不和他作对了,但我当我的和尚,他做他的皇帝,井水不犯河水;我怎会去管他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嘿嘿,当年他一统天下,故作大方,假装放过了我,却派常遇春来捉拿我,谁知常兄弟和我斗了三日三夜后,惺惺相惜竟成好友。他无可奈何,只得和我约定,我以后不得动武,他也不会再来打扰我。”
  常遇春是明朝第一猛将,无论是带兵打仗还是和人单打独斗,生平未曾一败,这老和尚居然能和他斗了三天三夜,想来当年也是一个惊天动地的人物。
  庄敬忽然想起一人,惊道:“你是张…张…”老和尚挥了一挥手阻止他说下去,拉起宋常青转身边走边说道:“今日也不知怎么了,竟像那长舌妇一般,与你废话半天,想来当真是老了。记住,赶快滚得远远的,别让我再看见你们,如再看见你们,说不得,老和尚怕不能遵守不动武的约定了。”他当年本是叱诧风云的人物,在山上当了几十年的和尚,平日少与人说话,今日听见这些锦衣卫在此大呼小叫,忍不住在他们面前显示了一下武功,更是听庄敬唠唠叨叨说了一大番话,那也不足为奇。
  众锦衣卫眼见老和尚背影消失在树林中,一人忍不住道:“庄大人,便让他如此走了?”
  庄敬脸色凝重,道:“这老和尚最好不要惹他,这人当年纵横天下之时,连太祖都要让他三分。咱们这次所来事大,不能节外生枝,何况那人定然不会来找他。”
  一个锦衣卫问道:“这老和尚到底是谁,为什么那人不会来找他?”
  庄敬一字一字道:“张,定,边。”
  众人不由一声低呼,心中再无疑虑。张定边是陈友谅手下第一大将,武功高强,计谋出众,文武双全;实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只是陈友谅刚愎自用,不肯采纳他的意见,与朱元璋在鄱阳湖一战大败而亡。众人听见是他,心下均想:“假如真是他,那人果然是不会来找他的。”
  庄敬发了一会呆,道:“走吧,可能是消息误报吧,回去再好好探查探查。”
  两个锦衣卫扶起他,慢慢往回城方向走去。扶着他的一个锦衣卫道:“庄大人,此事要不要报与纪大人知晓,待纪大人召集人马,再来找回这个场子。”
  庄敬点点头道:“肯定得让纪大人知道,只是纪大人估计不会再派人来此。”另一个扶着他的锦衣卫奇道:“这是为何?”庄敬道:“当年的开平王都斗不过他,在锦衣卫中,还有谁比得上开平王的?另一点,今天我们能安然回去,只不过是当年他与太祖约好,不再出山动武;但若真正把他惹恼了,他重出江湖,必将闹得天翻地覆,纪大人现在朝中事情颇为棘手,他断不会为了这些许面子,去找这么个大麻烦。”众锦衣卫皆点头称是。
  永乐帝夺了侄儿皇位后,心中却有颇多疑虑。首先是朱允炆虽是在宫中放火*而死,但毕竟没人亲眼所见,而且进宫后到处搜遍,没发现玉玺。他心中怀疑朱允炆没死,携带玉玺逃亡了,这实在是心头大患,只是不能明目张胆找寻他,于是每年派出大批人马以各种名目到处搜查。这次锦衣卫来九峰山,就是接到线报,怀疑朱允炆在此出现,才派庄敬前来查看,他们口中提的那人就是建文帝朱允炆。开始庄敬认为张定边是朱元璋旧臣,只怕朱允炆找到他,这人武功如此高强,倒是一件为难之事;更怕他们用玉玺号召各路藩王一起讨伐永乐帝。待听到这人是张定边后,心中反而一颗大石头落地了。
第六章 和尚(三)
更新时间2008-6-12 17:40:50 字数:2640
 老和尚一手提着王大通尸体,一手抱着宋常青,浑若无物,在山路上跳跃如飞,如履平地。
  宋常青只觉山风呼呼直刮过来,眼睛也睁不开。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来到一条小溪边,放下宋常青道:“先让死者入土为安吧。”找了溪边林中一个朝阳的位置,伸手折下一根树枝,运起内力,几下就挖了个大坑,把王大通尸体放入坑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宋常青这段时日和王大通相处,王大通待他如师如父,父母双亡后,实是把王大通当成唯一亲人,只是现在这唯一的亲人躺在这冰冷冷的坑中,再也不能讲故事给他听了,不能教他武功,不能哈哈大笑用胡子扎他,眼中眼泪不断涌出,只是他经历了父母双亡的惨痛后,这次虽也难过,倒也比不得上次所经历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只是呆呆立在坑前。
  老和尚见宋常青不答,叹了口气,伸手凌空一推,坑边的土受掌风激荡转眼就把王大通尸体埋没。
  宋常青缓缓跪下,老和尚找来一块略显长方的石板,立在坟前,转头问宋常青道:“你叔叔叫什么名字?”宋常青知道要给王大通立碑,哽咽道:“王大通。”老和尚沉吟一下,伸手拣起一块石头,用石头菱角在石板上一笔一划写着,只听嗤嗤声响,石屑纷纷飞落,‘王大通之墓’五个大字转眼即成,宋常青看得呆了,只见这几个字铁划银钩,便是用毛笔写也无如此行若流水。不禁羡慕道:“老公公,你写的字似乎比我爹爹还好。”
  要知道他爹宋文光是洪武进士,一手字龙飞凤舞,颇有功底,宋常青家传渊博,见识自是不凡。老和尚见他不识自己这一手深厚内功,却赞扬自己的字好,嘿了一声,道:“走吧,王小子。”宋常青愣了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叫自己‘王小子’,老和尚见他发愣,又叫道:“走吧。你再在这里坐一百年,你叔叔也不会醒过来。”
  宋常青心中黯然,在王大通坟前磕了三个头,站了起来,对老和尚摇摇头道:“我不姓王,我姓宋,叫宋常青。”老和尚微觉诧异,道:“你叔叔姓王,你却姓宋?是了,他是你表叔吧?”
  宋常青又摇摇头道:“他和我爹爹是结义兄弟。”
  老和尚呆了一呆,道:“这王大通倒是个义士,无亲无故单凭一个义字,便能千里迢迢舍命保护,可不能失了礼数。”走到王大通坟前,双手合十行了个礼,喃喃道:“老和尚一生虽为这个‘义’字所累,却最钦佩忠臣义士,王大通,你很好,受得老和尚这一拜。”弯腰鞠了三个躬拉起宋常青,往西而行。
  两人这次却是缓缓而行,不多时,来到一座山峰前,只见这山若刀削一般,直直插入云端,老和尚看了看宋常青道:“我便住在这山顶。”宋常青正在凝视山峰,忽听他说这么一句,脱口而出道:“这山如此陡峭,怎么攀爬得上去?”
  老和尚呵呵而笑,满脸狡狯之色,便像一个顽童隐瞒了一件不为对方所知的秘密一般。他笑了一阵,见宋常青不再理他,在认认真真观察山峰,似乎是想找出他是怎么上山的;他反而忍不住道:“你看出来了么?我告诉你。你看见山壁上有些小窝小坑么?”
  宋常青忍住笑点了点头,以前跟和他年龄相仿的孩童玩耍时,别人学到一些东西或知道一些稀奇之事,想炫耀一番,欲待他开口问时才说出来,他不理不睬,漫不经心,别人反而忍不住告诉了他;现在他用来对付老和尚,居然也大是灵验。
  老和尚道:“我须踩着这些坑啊窝的才能慢慢攀登上去,如果没有这些,嘿嘿,恐怕连我也上不去。当年花了二十多天才慢慢把这些坑洞挖出来。”右手提着宋常青,一提气,身体冉冉升起,当快要下落时,伸出左手抓住一个坑洞,脚在山壁上一踢,身体又上升三丈。
  宋常青眼见四周光秃秃的毫无借力的地方,不由‘啊’了一声,闭上眼不敢再看。
  老和尚嘿嘿一笑,脚又往山壁上一踢,正好踢在一个坑洞中,身体又继续往上升。宋常青偷偷睁开眼看,只见老和尚手足并用,上升速度极快,每当身体上升之势一缓,便往山壁上一抓或一踢,身体又继续往上升。
  不一会就来到山顶,顶上却是一块地势极阔的平地,平地三面是悬崖,背面却是一座更高的山峰,一条瀑布从山峰上直挂下来,景色十分美丽。
  宋常青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道:“好美的地方,便如仙境一般。”老和尚道:“便是仙境,在这住上几十年,也都厌倦了。”宋常青听他语气中大有凄凉之意,转脸看去,只见老和尚瘦瘦高高的身体立在夕阳中,显得甚是落寞;不由开口道:“老公公,以后我陪你玩耍啊,你会不会下棋,会不会打弹子?”
  老和尚沉默了时许,忽然笑道:“好啊,你会下什么棋?”
  宋常青道:“我跟爹爹学过围棋。”老和尚笑道:“你会下围棋?”宋常青听他语气中颇显轻视,争辩道:“我会啊,爹爹教过我,金角银边草肚皮,是也不是?”老和尚微笑道:“很对,还有呢?”
  宋常青张口结舌,他倒是会一些围棋基本的下法,又常常听宋文光和别人下时说些什么‘打劫’,‘倒脱靴’,只是其中意思却全然不明白,这‘金角银边草肚皮’是在宋文光遇难前几日闲暇时一时兴起教他的,要旨是围棋中,首要抢的是角,其次是边,最后才是中部,因为角少了两处干扰,只须做活角上的子,角基本就占住了。而边少了一处干扰,中部则是四面八方都是敞开的,对手处处可以抢占,极难做活。
  老和尚见宋常青尴尬,笑道:“哪天有空了咱们在切磋切磋,你肚子饿了么?”
  宋常青听他一说,才发觉肚子咕噜叫了几声。两人向着瀑布走了过去,快到瀑布时拐了个弯,首先看见一栋用树干树皮搭成的房子,这房子旁边不远处是瀑布流下所积成的一个小潭,潭边是两栋小一些的房子。大的那房子自是老和尚的寝室,小的两栋却不知是什么;宋常青走近了看,一栋房子门两边写了两排字,似乎是一副对联,另一栋及老和尚的寝室却没有。
  老和尚见宋常青盯住那两排字看,问道:“你知道这间屋子是干什么的么?”宋常青一字一字的辨认左边的字,念道:“进,门,三,分,紧。”又看右边的字:“出,屋,一,身,轻。”皱起眉头想了下,突然道:“哈哈,我知道了,茅厕。”
  老和尚呵呵笑道:“孺子可教,不知谁定的臭规矩,在大门,灶间贴对联,茅厕不允许贴,老和尚偏偏在茅厕贴,大门,灶间不贴,呵呵。”
  吃过晚饭,宋常青因这几日路途奔波,一会便在老和尚床上睡熟了。老和尚看了眼宋常青,微笑着摇了摇头,走出门去,盘膝坐在潭边大石上打坐。
第七章 伤发(一)
更新时间2008-6-12 17:41:37 字数:2677
 转眼之间,宋常青已在山顶住了半个月,每日或和老和尚谈谈说说,或自己背诵王大通所传的东西,倒也不寂寞,忧伤也渐渐淡去。
  这一日起床后,他来到屋子后伸手踢腿活动了一会,便坐下按照王大通所传的口诀开始打坐;坐了一会,却和往日一样毫无进展,不由心烦意乱,突然间,胸口便如一个大锤狠狠打了一下,血气纷翻,眼前发黑,张大嘴巴却喊不出来。
  他虽然全身气血乱串,说不出话,心中却极为清楚,知道自己这情况必然是二叔所说的走火入魔。
  他刚开始练这口诀时,进度极快,才两三天便感觉身上气流运行,只是后来再也没有进步,这几日稍一练久,便气血翻腾,极为难受。今日他觉得好像要比前几日情况要好一些,便想一鼓作气冲开几处穴道,让功力更进一层,谁知却走火入魔。
  宋常青身体内气流乱串,心中一阵阵烦恶,只想站起来大吼大叫,乱蹦乱跳,只是身体僵直,连手指都不能动一下,哪里能够站起来?正难受间,忽然一只手伸过抵住他的背心,一股充沛的内力从背心传入,顿时把他体内乱串的气流慢慢理顺。
  宋常青知道是老和尚来了,放下心来,把脱轨的真气慢慢归回丹田。过了一会,宋常青身体一动,站了起来,转身对老和尚谢道:“无暇公公,多谢你了,刚才真是惊险。”他和这老和尚处了这段时日,得知老和尚法号‘无暇’,便称他为‘无暇公公’。
  无暇老和尚却一脸凝重,沉吟半晌问道:“你这内功运行方法,是跟谁学的?”
  宋常青道:“跟二叔学的啊,怎么了,学得不对么?据说这口诀有十二式,二叔只学了三式,武功就这般了得,这功夫当真了不起。”
  老和尚冷笑道:“了不起?你学得越快,死得就越快,你二叔幸好只会三式,要是多会一两式,可能早就经脉尽断而亡。”
  宋常青吃了一惊,道:“这是为何?那个传授他武功的老人不是练全了也没事么?嗯,那老人倒是经脉尽断而亡,却不是因为练功,而是被人所伤。”
  无暇脸上略显伤感点点头道:“唔,这老人死了?是这老人传给王大通,王大通又传给你的。那个老人姓什么名什么?”
  宋常青道:“二叔说他叫常开平,只是二叔后来在江湖中打听,没有这个人,恐怕是假名字吧!”无暇抬起头,望着天上的浮云,淡淡道:“果然是他,老常啊老常,你果真听我所劝,逃离宦场权海,只是这天下有谁能伤得到你呢?”语气虽是淡淡的,却有一股傲气,还带一点意兴索然。
  宋常青喜道:“无暇公公,你认识这老人么?”无暇笑道:“认识,怎么不认识,当年他还和我打了三天三夜,他是姓常,却不叫常开平,而叫常遇春。”
  宋常青大吃一惊,颤声道:“常大将军?他…他不是早死了么?怎会是他?”
  要知道常遇春在明朝开国功臣中名列第二,名声极响,宋常青虽是孩童,却也常常听宋文光说些常遇春生平事迹,心中对他极是仰慕。现在听说那老人是常遇春,心中却是半信半疑,王大通遇见这老人时,常遇春应该已死了二十多年。
  无暇微笑道:“常遇春内力深湛,又值壮年,怎会说死就死呢?”宋常青大感兴趣,问道:“那怎么都说他死了,而且还有墓在钟山原。”
  无暇眼望天际,悠悠道:“鸟尽弓藏,朱元璋生性多疑,性格残暴,和他只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你看当年的有功之臣,现在还剩下多少?为了让子孙后代能坐稳江山,朱元璋当真是无极不用。当年我随口劝常兄弟一句,他居然放在心上了;嘿嘿,功成身退,放弃荣华富贵、名利权势,不容易啊!好兄弟,当哥哥的佩服你。”
  宋常青将信将疑,又问道:“那他是假死了?皇帝便看不出来么?还有他的家人,妻儿老小怎么办?”
  无暇想了一下道:“这还不简单,找个替身,假装发天花或是生什么病,全身皮肤溃烂,瞧不出模样那就是了。呵呵,他的家人因他之死反而好了,虽没什么实权,却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常兄弟当真是大智大勇之人,表面看起粗鲁,实则心却极细;刘基枉称算无遗策,比之常兄弟却又差了一筹。”
  宋常青喃喃念道:“常开平,常开平,我明白了,朝廷追封他为开平王,他便把开平二字作为名字。”
  两人默然无语,各想了一会事,宋常青突想起一事,‘啊’叫了一声道:“无暇公公,你说常大将军所传的这内功越练得深,便死得越快,为何常大将军本人却无事?”
  无暇笑了一下道:“当年我和他比武三天,两人功力相若,实在难分高下,第三天上午,我突然发觉他劲力大减,开始还认为是诱敌之计,后来慢慢发觉他脸红耳赤,还直喘粗气,不由心中纳闷;以我们的功力再是不济,也不会出现如此状况;于是停手下来,问他原因。”
  宋常青插口道:“你为什么不趁机把他打败?”
  无暇道:“我们打到第三天了,敌意已消,互相之间惺惺相惜,俩人实际上是在印证武功罢了;我们二人当时武功极难找到对手,有这么一个对手,就好像好酒之人看见美酒,好吃之人看见美味佳肴一般。所以当时我一觉情况不对,便立时停手。常兄弟盘膝坐下,调息运气,我在后帮了他一把,所以刚才我一探知你运气法门,我就知和常兄弟的一般。等他调理好后,俩人也不打了,坐下喝了几碗酒,听他所言才知这内功极为古怪,常兄弟练到第四段时,经脉竟慢慢混乱,眼看就要走火入魔,四肢瘫痪。但却一日不能不练,要不真气淤积,会活活把人给撑死。幸好遇上一人,助他度过了这个大难关,此后常兄弟又有几次奇遇,这功夫才没对他有多大影响。但心脉已伤,所以他有时行事说话,不合常理。常兄弟带兵打仗时,经常杀已降的兵将,开始我还以为他是性情残暴,后来才知大概是因练功伤了心脉,有时不能控制自己。”
  宋常青沉默半晌,问道:“他遇到的那人是谁啊?竟有如此本事?”心中却想:“即使有这么个人,恐怕也早死多年了。”
  无暇满面肃然,道:“这人胸中所学,高我百倍。只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只恨生平不能一见。”
  宋常青不由问道:“无暇公公,你和常大将军如此人物,还有什么人能超过你们啊?”
  无暇摇摇头叹道道:“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比一山高。这人姓张,自号三丰,你可知晓?”
  宋常青啊了一声,道:“原来是张真人啊,我还以为他只是传说中的人物。”
  张三丰名声极显,当时已被传得如神仙一般了,宋常青还以为他传说之人。
  宋常青今日得闻这许多骇人听闻之事,心中默默思考,一时间不想开口;无暇却也默然无语,显然也是在想事情。
第七章 伤发(二)
更新时间2008-6-12 17:42:48 字数:2325
 不知过了多久,宋常青突觉一只手搭上自己的脉门,知道是无暇为自己查看伤势,也不在意。无暇把了一会脉,又把内力输入宋常青体内,了解宋常青功力深浅。忽然道:“你现在功力还浅,这功夫别练了,若不然,嘿嘿,我可没张三丰的本事,到时候你经脉尽断而死,可别怪我。”
  宋常青点点头道:“那我不是不能学武了么?”
  无暇踌躇了一下,道:“那也不然,你现在身上的内力还浅,只须把这功力化去,重新再练就行了,不过,这化功的事情倒是有些麻烦。来,我在看看。”突然间大叫起来:“怪事,你的身上几处穴位为什么有异,你遇到过什么事?”
  宋常青猛然间想起在破庙姓李的走方郎中给自己治病之事,对无暇一一说了。无暇站了起来,背着手在宋常青面前走来走去,忽然停下,怒骂道:“他奶奶的庸医,什么祖传针灸,把你身上穴位经脉弄得乱七八糟,狗屁不通,一塌糊涂。我还奇怪,这内功你才刚开始练,怎么就会出现气息混乱的情况,原来是这狗屁庸医胡医乱治,全部错了,全部错了。”
  宋常青看他双眼圆睁,满脸怒容,显得极是愤怒。开口道:“他也不是有意,我当时昏迷不醒,还是他把我救好的。”
  无暇怒道:“什么是不是有意,天下庸医治死人,哪一个又是有意?”宋常青问道:“那我现在这情况,还能练武么?”
  无暇把手一挥道:“等我想一想再说,或许有什么办法也说不定。”宋常青听他语气,知道此事希望极小,顿时心如灰死,一直以来,练武报仇这个信念一直支撑他,现在这唯一的念头无望,一时间不由茫然无措。无暇看他面色苍白,神情恍惚,安慰道:“别担心,这世上任何事都不是绝对的,等过几天可能又有什么变化也说不清。”
  宋常青勉强一笑,走回屋去,无暇看着他的背影,暗暗摇头。
  时光过得极快,宋常青转眼已在这山顶上呆了七年,已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身量长得颇高。
  这七年来,无暇用尽各种办法,都无法纠正宋常青体内凌乱的经脉,也无法消除体内聚集的内力。而宋常青年龄越大,内息运行越快,冲撞凌乱的经脉,每隔不久就发作一次,身不能动,声不能发,其中痛苦,随年龄增大更增,每次须得无暇以内力帮他平息。
  开始时还半年发作一次,随着年龄增大,发作时间间隔越来越短,到了现在,每五六天便发作一次,弄得宋常青苦不堪言,犹如生活在人间地狱一般。
  这一日,宋常青呆呆坐在潭边发愣,心中想道:“我怎的如此多灾多难,若不是因为这身体原因,即使练二叔所授功夫,现在也当有所小成了。如学的是老和尚的功夫,可能现在就可下山复仇了。”
  无暇一生未娶,并无后代,到了暮年,得宋常青这么个聪明伶俐孩童作伴,实际已把宋常青当成孙儿一般,只是宋常青身体问题,无法学得他一身惊天动地的武功,便想把胸中所学尽传于他,宋常青除却武功,对其他的东西却兴趣缺缺。
  宋常青坐了一会,站起身来,抓起一把石子丢入水中,看着波浪慢慢扩大,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一回头,便看见无暇负手站在他身后,微微一惊,懒洋洋道:“无暇公公,你怎么走路像猫儿一般,一点声息也没有,胆子小的人,吓也要让你吓死。”
  虽过了七年,老和尚容貌还和以前一样,没半点改变。只听他笑嘻嘻伸过手来道:“来,让我看看,可有什么变化。”
  宋常青把手缩在背后,无精打采地道:“看什么啊,还是老样子,一天看过十七八遍,也没见有什么用。”
  无暇拉起宋常青,坐到潭边大石上,微笑道:“你身体说是病,又不是病,说是伤,又不是伤,当真有些乱七八糟;听说少林有部洗髓经,练后能弥补经脉先天不足,想来对你这情况也是大有用处。”
  宋常青一听此话,精神大振,忙道:“无暇公公,你是和尚,少林寺中也是和尚,你们和尚对和尚肯定好说话,想想法子跟他们借来看看啊!”
  无暇摇摇头道:“当年我年轻气盛,为了一件小事把少林闹得天翻地覆,后来在方丈天聪大师手中输了一招,这才把此事了断。少林和尚可能对我恨之入骨,绝对不会借书给我。”
  宋常青怫然道:“无暇公公,你既然借不到,告诉我干嘛?把我当猴耍么?”
  老和尚见他生气,陪着笑道:“不是,不是,借是借不到,难道不可以去偷偷借么?只是我现在想的是,以往都是道听途说,是否少林真有这本书却不得而知,因为从没听哪个少林僧人学过这洗髓经。”
  宋常青哼了一声,转身便走;无暇抓了抓头,他本想让宋常青心中高兴,有个想头,搜肠刮肚想起此事,谁知七说八说,反而让他生气,不由轻轻弹了自己脑门一下,低声道:“唉,又多了句嘴,怎么年纪越老,话越多。”但自己也知道,这么一说只是想让他高兴一下,真有洗髓经,这里离少礼千里迢迢,一个来回,只怕宋常青早已毙命多时,而带他同去,路上颠簸,也不是什么妙事。
  过了七八日,宋常青的内伤又发作三次,无暇脸上强带笑容,心中却越来越担忧,知道宋常青年龄越大,内息运转越快,发作间隔越短。本待等他年龄稍大,便用自己充沛的内力把他微弱内力强压下去,宋常青由此终生不能习武那也顾不上了。但宋常青经脉受损,若是强行把他内力打散,他内力现和身体浑为一体,一旦打散,宋常青早就一命呜呼了。但如不把他体内真气打散,按照这发作的情况来看,恐怕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老和尚法号‘无暇’,但在前几十年,每日在这山顶上,所有事情便是吃饭,练武。直到宋常青来了后,每日所思所做便是如何把宋常青的经脉理正,或忙着试验用药物调理宋常青内体;忙得一塌糊涂,才算真正的无暇。
第七章 伤发(三)
更新时间2008-6-12 17:43:15 字数:1659
 宋常青眼看内伤发作间隔越来越短,且每次发作时间越来越长,老和尚这几次运气帮自己时,居然累得半晌说不出话;知道自己不仅仅是练不成武,性命恐怕也是难保;心中却不甚难过,却隐隐约约还期盼这一天快点来到。他虽平日和老和尚顶嘴,争执,实际心中却极为感激老和尚,心想自己若早死一天,便能早一天减轻老和尚的负担。
  这一日,两人日常用度的物品用完,便是想再做一顿饭也是不可能了。无暇和尚这段时间看宋常青发作反复,连下山采买都不敢去;今日是无法可想,想要宋常青一同下山,宋常青却死活不去,只是对他说:“无暇公公,你去快些回来就行了,我在这里静静坐着,不加速气息流转,必不会发作。”
  无暇看他坚决,又想他昨晚才发作过,若是静静坐着,不乱跑动,应无大碍;叮嘱了他一番,便下山去了。
  宋常青见他临走看自己一眼,眼光中甚是担忧,心中不禁难过。宋常青坐在潭边,过了小半个时辰,估计无暇已经走远,站起身来,走进屋里拿了一根木棍,便往瀑布走了过去。
  他今日不和无暇下山,便是想等无暇走后,自己找个地方自行了断,也比每天受这零零碎碎的苦楚好;他年龄不过才十五岁,换着任何一个和他一般大小之人,都不会生出轻生的念头;只是他每日受那内气冲击之苦,实是生不如死,且大仇这生是无法得报,小小年纪心中竟是毫无牵挂。只是边走边想:“老和尚回来看不到我,会不会难过?”
  他绕过瀑布,便往山上走去,这山葱葱郁郁一片,从来没人上去过,连路都无一条。他只能扒开乱草慢慢前行。走了一阵,心中觉得奇怪:“怎么今日如此动作,竟还未发作?”但心中只盼走得越远越好,千万别让老和尚看见自己。
  他走一段,歇息一下,又边想些事情;一会想到小时在父母跟前撒娇胡闹,一会又想到王大通,一会又想想老和尚,甚至还想到李大夫;他内伤发作时痛苦不堪,心中固然对李大夫大是怨恨,甚至连王大通也给埋怨上了。
  只因李大夫把他全身经脉弄得乱七八糟,而王大通传授他的内功心法却是雪上加霜,两下一加,害得他不仅无法修习武功,连性命也保不住。现在想起这些人,心中却是一片平静,只想起各人对自己的恩德,再无任何埋怨愤恨之心。
  宋常青走了一会,满头都是汗水,伸手把头上汗水抹干,回头望了望居住了七年的地方,只见那三间屋子小得几乎看不见了,潭水及瀑布也能看得隐隐约约。心中想道:“一会老和尚回来,找不到我,不知是副什么样子?”猜想老和尚找不到他,到处大呼小叫,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禁嘴角含笑。呆站了一会,摇摇头,把这些念头打散,扒开前面一丛乱草,抓住前面一棵小树,爬了上去。
  走了一会,天已渐渐黑了,忽然一声啸声,犹如天际长龙一般,连绵不绝,从东面一座山上传来。宋常青听出是老和尚的声音,知道他在找自己,哽咽道:“无暇公公,我这伤是好不了了,和你在一起,反而累你操心,你自己好好保重。”跪下朝啸声响起方向磕了几个头,转身往高处爬去。
  这山林密草深,山占地又广,老和尚虽是武功高强,一时间也难以找到他。
  宋常青突听一声咆哮,转身看去,黑乎乎的一个庞然大物蹲在离他六七丈的地方,天色太黑,看不清是什么。
  宋常青吃了一惊,扭头就往草丛里跑;他虽萌生死志,但天色又黑,还有个不知是什么东西的野兽,也禁不住害怕。
  这东西呜呜叫了两声,扑了过来,宋常青叫了声妈呀,无形中不知哪儿来的力气,跳过一块石头,眼看前面有一大片荆棘,又高又密,也不顾是否挂伤,一头钻了进去,趴在地上不住往前爬,虽是慌忙逃命,棍子却忘记丢掉,拿在手上挂来刮去。
  只听后面细细沙沙的声音越来越近,心中更是慌乱,忽见前面有个小小的洞,当下也顾不了许多,抢上几步,跳了进去。一跳进去,只觉身体一轻,往下不住落下,心中一冷,忖道:“罢了,摔死总比葬身野兽肚中要好多了。”
第八章 地洞(一)
更新时间2008-6-16 12:22:49 字数:3071
 宋常青只觉耳边风声呼呼,身体不住往下坠落;突见眼前模模糊糊有个东西,似乎是棵小树,当下不假思索,伸手抓去;但下坠之力太大,身形只是缓了一缓,啪一声,树被拉断,身体继续往下落。
  又落得三五丈,又有棵小树立在壁上,宋常青看准时机,抓了过去,却是抓住了,只是这树太小,只听树根部石头泥土簌簌落下,眼看就要被连根拔起。
  宋常青叹了口气,忖道:“终究还是难以逃脱。”左右看了几眼,这时虽然天色已黑,四周黑乎乎一片,但不知从哪儿来的光线,还能隐隐约约看见山壁上不远处长着几颗稍大的树,虽是不远,想要过去也是不能。
  只听哗一声,小树终于承受不住,宋常青啊叫了一声,闭上眼睛,自忖必死。
  谁知落下去一丈多,脚已着地,只震得脚板生痛,还好骨头没断,宋常青劫后余生,心中不禁有些喜悦,但随即想起身上内伤,心情又转低落,想道:“现在虽没死,也不过是早晚几天的事而已。”
  抬头打量四周,却什么也看不清,只听见离他约八九步的地方有水声潺潺而响,宋常青摸着山壁走了过去,来到水边,伸手到水中洗了洗手,掬了一捧水,喝了一口,只觉水甚是凉甜。
  待要再喝,忽然咔嚓一声,有东西跃出水面,咬在他手上,宋常青吃了一惊,举掌就拍,只觉这东西也不大,身上滑溜溜的,有些鳞片,宋常青连拍几掌,这东西却咬得甚紧,死活不肯松口。
  宋常青从灭门以来,事事不顺,心中早已烦躁不堪;现在这东西咬在手上,手本来落下时抓东西已受伤不轻,被这东西一咬,更是痛得厉害,心中突然狂性大发,叫道:“连你一个小小的东西也来欺负我,你敢咬我,我便不能咬你么?”张大了口,咬向手上的东西,这东西吃痛,松口落入水中。
  宋常青嘴中咬了一口肉,张口便待吐出,突然心中一动,感觉肚子饿了,想道:“管他有毒无毒,反正我也不能活多久了。”把这肉嚼烂吞下,倒也不是很难吃。
  宋常青吃完这口肉,肚子反而更饿,慢慢回忆刚才这东西的形状,好像是条鱼,心中不由纳闷:“怎么鱼也长牙齿?”他今日出来,没带任何食物,现在饥火上升,不管刚才那是什么东西,只想抓来吃了,但让他拿手去当诱饵,却又有些怕疼。
  突听哗啦一声,又有东西跃出水面,宋常青闻声抓去,却抓了个空,却是晚了一步;他在水边待了一阵,只听此起彼伏,不断有东西跃出水面,他不断抓去,总是抓空,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一只被他手一带,落在地上噼里啪啦不断跳动,宋常青大喜,顺着声音摸了过去,却啊的叫了一声,却又被咬住了,宋常青哭笑不得,本不想用手当饵,到头来还是被咬。
  宋常青抓住这东西,砸在地上,连砸了几下,终于不动了,宋常青抓了起来细细摸认,果然是条鱼,他把鳞片慢慢剥落,张嘴就吃,几下就把这鱼吃得干干净净,肚子好受多了。
  宋常青扔下鱼骨头,忽然一股热气从丹田升起,心中不由绝望,想道:“我还奇怪今日如此大的运动,怎的老不发作,现在终于发作了。”他知道接下来自己就浑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犹如僵尸一般。当下也不抵抗,让这热气自行运行。
  谁知热气在身体内转了一会,又回到丹田,竟没平日那种内气胡乱闯撞,身体膨胀欲裂的感觉。宋常青不由又是庆幸,又是奇怪,但想了一会,也想不出什么缘由,懒得再想;他奔走一日,又屡遇险情,心神已是疲惫不堪,现在肚子一饱,精神松懈,瞌睡就来了;往地上一躺,想道:“管他的,先睡一觉再说。”睡在地上却是半天睡不着,四周黑压压的,似乎随时有什么妖魔鬼怪扑上来一般,躺了一会,不禁毛骨悚然。
  他胆气本是极壮,只是来到一个陌生地方,又是黑乎乎的一片,也不禁害怕,又想道:“反正我也活不长了,早死晚死也是一般,葬身于野兽怪物肚中,与过几日伤发而死也没什么区别。”想了一会,倦意上来再也支持不住,模模糊糊的睡着了。
  一觉醒来,宋常青睁眼一看,感觉这洞中也不甚黑,山壁上多处地方射出阳光,这洞空间极是宽阔,到处长着矮矮的灌木丛,中间夹杂着一两棵比人稍高的小树。
  靠近山壁处是一条暗河,咕咚咕咚流过不停,从山壁中流出来,流向一个黑漆漆的小山洞。宋常青来到河边,只见河水清亮,有一群身体扁平的鱼儿游在其间,大概就是昨晚咬他的鱼。
  宋常青现在看得清楚,倒也不害怕,只觉肚中空空,四下张望,想找样趁手的东西抓鱼。
  突见右手边十数丈外的壁上靠着一具骷髅,不由吃了一惊,刚才草木遮掩,没有看见;这骷髅身边插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剑,还有个油布包摆在旁边。
  宋常青心道:“这里怎么会有个死人,不知死了多久?”走上前去,又想道:“这人死在这里,连个收尸的人都无,我既然遇上了,顺手把他埋了只是举手之劳。”拿起那把锈剑,花了半天时间在地上挖了个坑,把这骷髅放了下去,埋好之后,磕了几个头道:“前辈,你有我帮你收尸,却不知谁来帮我收尸。”
  突然发现骷髅所靠的地方横横竖竖有些阴影,刚才只顾移动尸骨未曾注意;触近一看,密密麻麻刻着些字在壁上,随便读了几句,却似乎是教人打坐运气之法。
  宋常青一见之下,顿时泄了气。伸手拣过油布包,打开一看,中间包着一张纸,似乎是封书信,大概时日太久,虽有油布包着,纸还是有些腐烂,有些字看不太清楚了;宋常青读道:“东灵子吾兄,闻得兄前日在帅府刺杀……弟不胜惋惜……大内第一高手已然……找兄之……吾兄武艺精湛,原不担心……鞑子手段下作,防不胜防,切记!切记!”下面留的落款却是看不见了。宋常青看书信中提到‘鞑子’什么的,想道:“这是前朝的事了,这人可能死得有百来年了吧!”
  他不知道,死的这人在一百多年前赫赫有名,一提起‘东灵子’这三个字,当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是无暇老和尚或别的武林中人看见,或许便知道此人。
  当年元朝统治,对待汉人极差,列为最低等级。汉人中有识之士不免纷纷反抗,武林中人尤为反抗得厉害,这东灵子当时便是反抗元朝的一位中坚人士。
  当时他行刺元朝兵马大元帅,破开各个地方关押犯人的监狱,放出遭受诬陷的汉族同胞,着实做了不少轰轰烈烈的大事。只因他武功既高,人又机警,朝廷捉拿他多年,竟是连他样子是什么都不得而知。
  宋常青把信揉成一团,挖了个坑埋在东灵子坟中;突听肚子‘咕噜、咕噜’响了几声,却是肚中唱起空城计。
  宋常青提起剑,心道:“有这东西,抓鱼方便多了。”走到河边,望着鱼便刺,谁知想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难;宋常青刺了好一会,却连鱼鳞都没刺下一片。宋常青气喘吁吁,大为恼怒,把剑一丢,心道:“昨晚我乱拍乱打,还抓住一只,怎么今日看得清清楚楚,还抓它不住?”把牙一咬,把手伸到河中,只见鱼儿纷纷游过来,一只鱼率先游到,张嘴就咬住宋常青的手,宋常青痛得怪叫了一声,把手一提,这鱼就落在岸上噼里啪啦的跳来跳去。
  宋常青笑道:“鱼儿呀鱼儿,我咬我一口,我把你吃了,你倒也不亏。”先去找些干枯细枝,又拿起剑在周围砍了几捆树枝。
  幸好出来时带得有火刀火石和火绒,一会就把火点燃,又把鱼儿鳞剔得干干净净,拿根树枝穿上,在火上烤了起来,自言自语道:“嘿嘿,这情况似乎倒也不坏。只是每次捉鱼都要拿手去让它咬一口,这似乎却有点那个。”
  不一会,鱼就焦了,宋常青咬了一口,虽然没盐,比起昨晚的毕竟好吃多了。几口就把鱼吃完了,肚中仍是未饱,又依法捉了只鱼烤起。
第八章 地洞(二)
更新时间2008-6-17 11:53:32 字数:2216
 如此这般,在洞中过了八九日,幸好地上落下的枯枝甚多,周围的树也多,火堆一直没熄灭。
  宋常青有时觉得奇怪,自己的伤势应该早就发作了,怎么到现在还是一点反应都无。但想了几回,猜不透其中缘故,也懒得去思考这些。
  他却不知道,他所吃的怪鱼,于这伤势极有好处,洞中气候清凉,不易激发内息加速运转,又是另一个好处。
  宋常青呆了几日,感觉伤势没有发作,在这洞中极是寂寞,又想出到外面,只是这洞却并无出口,那天跳下来的地方离地有十数丈,又没什么东西可以攀爬。
  有时想道:“这里应该有路可以出去的,只是一时半会找不到罢了。”他心中如此一想,倒也不焦急,每日想法捕鱼,渐渐的不再用手去当饵,而后就是找树枝维持火堆不熄,过得很是充实。
  这一日,宋常青吃完烤鱼后,百无聊赖,突见刻在壁上的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心道:“反正无事,看看他写些什么。”
  凑近了仔细看,这些字都是用利器刻在山壁上的,宋常青找到起头处一字字读下去,只见上面写到:“余自幼孤苦,父母在鞑子贵族家中为奴,所受屈苦,难以言说;幸余八岁时遇到恩师,造就一身功夫。”看到这里,宋常青想道:“这个东灵看来自幼吃的苦头也不少。”
  继续往下看,以下数百字都是在阐述生平。再往下看,却是一些打坐,运气的法门,正是宋常青那天所看的地方,宋常青不禁有些气闷,随便再往下扫视,忽见一行字写到:“……逆转经脉,当可散掉全身功力;外力强行废除内力屡见不鲜,自行修练散去功力却独此一家,余在洞中苦思三年方成,乃开天辟地第一功,称之为融雪大法。”言语间甚是得意,宋常青不禁呆了一呆,叫道:“开什么玩笑,有谁会把辛辛苦苦修练的功力散去?这位前辈是不是脑筋有些糊涂了?”
  突然心中一动,喜道:“旁人若见这功夫,不免大惊小怪,我却正好是散不去身上功力,导致现在常常内伤复发,这功夫对我倒有用处。”
  他却不知,他吃了怪鱼后,这身上凌乱的经脉已渐渐理顺,伤势已开始恢复,即便再继续练大通所传功夫也不会有事。
  当下从头开始认认真真读了起来。宋常青读了一会后,突然想起王大通,想起当初王大通给他解说人身的经脉行走方位,不由心中一阵难受,怔怔发呆想道:“这位前辈也是奇怪,好端端的怎么会想出这么一门功夫?难道他情况和我一样?”
  宋常青这点却猜错了,这东灵子却是内息岔道才迫于无奈想出这门功夫。原来这东灵子在孩童时期遭受折磨本就损伤了经脉,先天不足,皆之练功太早,功力虽是极强,却暗暗潜伏着一个极大的隐患,只是他武功太强,遇上敌人一般没费什么力就把对方打发了,功力消耗不巨,这状况便不会显现。
  他在帅府刺杀未果,元朝皇帝大怒,派出大内第一高手捉拿他;东灵子自视极高,虽有朋友提前得知消息告知于他,他却不避不藏,反而故意露出行迹给对方知道。
  两人遭遇后一架打下来,这位大内高手不是敌手,转身便逃;东灵子追击了几千里,每次可以把对方置于死地时又故意放过,便犹如猫戏老鼠一般。
  这位大内高手恼羞成怒,决意不再逃跑,便在成都附近等着东灵子;他武功比不上东灵子,却也差得不太远,这一定下心来不再逃跑,武功发挥得十足十,东灵子再想取他性命,却是大费周章。
  两人斗了半日,大内高手不敌而死,东灵子丹田中内力所剩不多,顿时压不住,内息马上岔道,在身体内冲突盘旋,身体各个地方被内息涨的犹如要炸开一般,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害怕后面还有援兵,挣扎着来到了九峰山中。要知道他内息走入岔道,便是一个丝毫不会武功之人也可置他于死地。在山中呆了几日后,本想待内息一平,就自出山;哪知只须不运功,内息便慢慢平息,一运劲内息就不断膨胀。
  一日他内息未发,随便在山中闲逛,不小心掉到这个地洞中来,他内息走了岔道,但功力还在,落下来虽未受伤,却也出不去了。
  东灵子在洞中一呆三年,饿了和宋常青一样捕捉怪鱼吃;这怪鱼对理顺经脉大有帮助,对内息错乱真气岔道却没丝毫好处,加上东灵子功力深厚,内息岔道发作自要比宋常青的剧烈得多了,是以他虽也吃了鱼,但走火入魔之苦毫未减。
  他闲暇时细细琢磨这件难题,他武功既高,见识又广,知道这些苦楚皆由内息引起,别的什么法子都是治标不治本,只有把功力散去,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只是这真气和人的身体休戚相关,若一个处理不当,真气未曾散去,只怕性命已是不保。
  当下便集中精力考虑如何散去功力;久而久之居然让他想出法子把功力散了。
  他散了功力,自知外面仇敌太多,只要一出去,不出几日便身首异处,更何况想出去也出不去,便老老实实呆在洞中,把想出来的这门功夫慢慢完善。
  东灵子把这功夫刻在壁上,原也不望有人看见;这散去内功的功夫千百年来闻所未闻,要知道内力修为极为不易,又有谁会在内力有成后再想法子散去呢?即便有人和东灵子一样的情况,也会存在侥幸的想法,而不会想着散去功力。
  他首先创下这门功夫,心中又是得意,又是伤感,皆之在洞中百无聊赖,无事可做,便把这功夫刻在壁上打发时间;东灵子本是个喜欢热闹之人,在这洞中不仅功力全失,更是寂寞难耐,在刻下壁上之字半年后就郁郁而终。
第八章 地洞(三)
更新时间2008-6-18 12:16:35 字数:2404
 宋常青读到‘称之为融雪大法’这一句时,见下面密密麻麻还有许多字,随意看了看,后面写的是东灵子一生对武学上的体会及一些基本武学至理;再往下却是写得乱七八糟,什么‘今天捉了三条鱼’‘今日捕捉了两只山鼠’诸如此类,宋常青不由摇摇头,想道:“这前辈在洞中形影相吊,只怕孤单寂寞得都要发疯了,他后来只活了三年,未始不是这个原因。难道我和这位前辈一样,一辈子都要呆在此地?”
  一想到这里,心情低落了下来;低头想了一会,抬起头来大声道:“我一定要想法子出去,我一定要出去,我不要在这里呆一辈子!”四周嗡嗡传来回音。
  宋常青叫了一会,声音沙哑了,这才停住。他本是个性情开朗之人,如此发泄了一会,心情舒畅多了,突然间大声叫道:“这位前辈找不到出去之路,未必我就找不到,这地方又不太大,我细细搜寻,总会有一日能够出去。”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精神不由一振,从火堆里找了根长树枝当火把,在这洞里仔细查看;这洞从他进来后不知找了多少遍,如有什么出口早就发现了,这次当然也是什么没找到。
  宋常青不由有些沮丧,看了看暗河流进去的那个小黑洞,忖道:“只有这里没去过了,进去看看。”以前每次想进这黑洞细查,看着这黑黢黢的小洞,宋常青心中发毛,害怕里面有些什么不知名的怪物,所以一直没有进去过。现在把牙一咬,拿起火把钻了进去。
  这洞不甚宽阔,如是身体稍微肥胖的人就无法进去,宋常青身材虽高,却较为削瘦,进去倒也不困难,只是走路须得把身体躬下来弯腰前行,便是想转身也是有所不能。宋常青拿着火把慢慢行走,左顾右看,当真是心惊胆颤,惶惶不安。
  走了约有二三十丈,宋常青叫了一声苦道:“完了,完了!”只见前面已无出路,一大块山壁立在眼前,暗河流进山壁上的一个洞里。宋常青弯着腰仔细用火把照看,确确实实再也没有任何通道,这才倒退着返回。
  宋常青回到外面,怔怔看着洞顶孔隙射下的阳光,想道:“恐怕只有化为飞鸟,才能出得去。”又想:“如果老和尚知道我在这里,从外面放下一根绳子,出去也是不难。”
  想到这里,又大声叫道:“无暇公公,我在这里,我在这山肚子里!”却听见自己声音嘶哑难听,叫了一阵,嗓子几乎发不出音了这才住口。
  宋常青情绪低落了一会,忽然想道:“我本来不能活多久了,谁知道在这洞里却发现这什么‘融雪大法’,似乎对治疗我的内伤颇为对症,反正这命相当于是捡来的,且过得一日是一日,当务之急是把身上内伤治好。”更不多想,细细又把那‘融雪大法’读了一遍,便即坐下练了起来;本来各派内力修练方法虽有不同,但运行却是相差不多,大多都是内气从下腹部丹田出发过会阴顺着脊柱向上,过大椎,玉枕等穴到头顶百会后沿着身体中线下行,经过人中、廉泉等穴最后回到丹田穴,这‘融雪大法’修练之法却甚为古怪,不仅运行顺序不同,修练经脉的次序也是乱七八糟。宋常青开始时小心翼翼的,心想只有一有不对,立即停下不练。但练了一阵,只觉体内原来修练的内力当真便如雪遇上太阳一般,慢慢融化了去;不由又是高兴,又是伤感。
  不知过了多久,宋常青睁开眼一看,天已经黑尽了,四周黑压压一片,只有火堆还闪着微弱的火光,急道:“啊,怎么坐了这么久,差一点火都要熄灭了。”连忙上前去那些干枯的树枝加在上面,待得火燃起来后,才去把白天捉到的鱼拿来烤起。
  忙完这些,宋常青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但一时间又想不出来,站起来走向暗河,准备用自己烧制的土碗舀些水喝,忽然心中一动喜道:“我身上有力气了,手脚也敏捷了。”
  从他内伤发作以后,身体从没如此轻松过,来这里吃了怪鱼后虽然内伤没有发作过,但手足无力,动作稍一用大,立刻满头大汗,像现在这般跑来窜去毫不费力那是绝无可能。不由大声笑道:“哈哈,这法子当真有用,看来再练几日,这内伤便可痊愈了。”心中喜悦,当晚的晚餐多吃了条鱼。
  接下来的几日,宋常青除了捉鱼拣柴外,便是在打坐运气,如此毫不间歇的散功,多练一刻,身子便舒服一些。
  这日中午,吃了两条鱼后,正准备练功,忽想:“这几日好像没感觉体内真气流动,这功法到底还要练不练?”又想道:“假使内力已经散完,再练下去究竟有害无害,那却不得而知。”一时筹措犹豫,只是这功法练过之后,浑身上下无比舒畅,身上的毛孔似乎全部打开,便如吃了人参果一般,待要不练却也有所不舍。考虑了一会后,忽而想道:“在这里如此寂寞,若再不找些事儿做做,只怕不用十天,人就会疯了。有些事做总是好的,若一但发觉不对,立时停下不练就是。”但心中毕竟有所顾忌,只练了两个时辰就停下,坐在河边看那些鱼儿游来游去。
  他猛然想道:“如果这些鱼吃完了,那可怎么办?这些树木也终有一日被烧完。”哗啦一声,突然一条鱼跃出水面,在空中划了道弧线,又落入水中。
  宋常青练了那‘融雪大法’后,似乎目力增强不少,看着这鱼到达最高点后停了一停,这才落下,想道:“要捉住刚才这鱼,待到它跃到最高的时候顿了一顿这时是最好的机会,它此刻正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突然一呆,喃喃道:“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这八个字是谁告诉我的,二叔?好像不是,老和尚?他一天只忙着给我把脉,也没说过这话,到底我是怎么知道的?”
  只觉这两句话似乎从没听谁说过,但这话又确确实实是自己说出来的,心中一阵混乱糊涂;想了良久心中一亮,跑到东灵子刻在壁上的文字那儿,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直看得头昏脑胀,才在中间找到‘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正是制敌绝好机会’这一排字,这才恍然道:“原来在这里看到的。”又自言自语道:“这位前辈说的这些似乎很有道理,今天如不是看到鱼儿跃出水来,我也绝不会明白。”
第九章 明理(一)
更新时间2008-6-19 13:57:42 字数:2342
 当下从头到尾把东灵子刻在壁上的文字仔细研读,读一句,细细思索其中涵义,若遇上实在不能明白的,便把原话硬记在心中。
  宋常青直看得兴味盎然,只觉东灵子所说的句句打中他心眼,弄懂一句心中便恍然道:“哦,原来如此,确是这么回事。”
  要知道东灵子原本没读过什么书,这些道理皆是用浅显易懂的话语叙述,宋常青悟性本就颇高,幼年时宋文光教他的都是些繁琐绕口的古文,壁上这些文字对他来说,不过是牛刀小试。
  他原本认为东灵子不过是困在这洞中实在无聊,写些毫无用处的东西在壁上作弄后人罢了,比如那融雪大法,有谁好端端会把自身功力散去,虽然恰好对症自己的内伤,那也不过是碰巧而已;但现在对东灵子所写的武学道理多理解一分,心中对他的敬佩便多了一分。
  不知不觉天色晚了,直到再也看不清壁上的字,宋常青这才停下,闭上眼慢慢回味今日体会的道理,想到精妙之处,不由叹道:“不知这位前辈生前武功究竟达到什么境界,只恨不能亲眼见到。”
  突听肚子咕噜响了一声,睁眼笑道:“已有两次这样了,肚子饿了都不知道。”
  忽而叫道:“不好!”跳起来朝火堆看去,果然火堆里只剩几颗小小的火星,连忙跑过去,抓了把枯草放进去,又放些枯枝进去,忙了好一阵,火又才慢慢燃起。
  从第二日起,宋常青上午打坐练气,下午便钻研壁上文字;东灵子这一千多字的武学至理,宋常青过了七八日才看完,但真正明白的也只是十之二三,其余不懂的便记下来。
  那水中怪鱼稍受惊吓,便接二连三跃起来,宋常青每当不打坐练气时,就在水边看鱼跃。这一日宋常青看了一会鱼跃,提起剑,觑准一条跃在空中的鱼,刷一剑刺了过去,却是刺了个空。不由摇摇头又想道:“这些法子倒是好的,只是虽知道道理,要想真正学以致用,恐怕还要下一番苦功。”随手又刺了几剑,剑剑都是落空,发狠叫道:“今日若不刺中一条鱼,饭也不吃了。”
  一直到手酸腰疼,才刺中一条鱼的肚子,高高兴兴把鱼剖了,放在火上烧烤。
  第二日刺中两条,第三日却一条没有刺中。如此每日练习,准头终究是越来越好,到了半月后,基本上刺出十剑,便能刺中四五次。
  这期间,宋常青觉得手足越来越有力,身体也变得甚为轻捷,目力更是大大加强,他练那散功的大法时,觉得有股细细的真气在身体流动,他体内真气早已化完,这股真气从何而来当真有些奇怪。他有时想道:“看壁上文字的意思,这融雪大法似乎只能散掉体内真气,第四、五日我的真气已散得干干净净,丹田中空空荡荡的那是不用说了,怎的现在又有真气流动,是没散干净还是这门法子也有修练真气之能?这一点东灵子前辈却没说明。”
  他开始时甚还怕有什么不妥,但过得几日没发现什么异样也就懒得理会。
  一转眼天气冷暖转变已经两次,宋常青个头又长高大不少,衣物穿在伸手袖子裤脚短了一截;每到冬天时,便是宋常青最难过的日子,他穿的是夏季衣物,不但单薄,还烂得不成样子了;幸好洞中气温在冬季时比外面高出太多,火堆又常年保持不灭,宋常青这才勉勉强强熬过。
  此时宋常青体内的真气已由涓涓细流变为大江大河,不仅比以前变得得粗大浑厚,而且运行极速,宋常青跳跃奔跑之间,只觉敏捷难言,举手投足,均觉精力充沛,练习刺鱼时,想刺哪儿就刺哪儿,无不随心所欲;甚至闭上眼睛时,只凭声音也能感知鱼跃的轨迹,随手刺去,无有不中。
  宋常青又是喜悦,又是黯然,有时想道:“困在这山洞中,即便能练得天下无敌,那又有什么用?”刺鱼之技再练下去也没什么新意了,只因他心念一动,手中长剑便如迅雷闪电般刺出,手足之敏捷,生平从未有如此境地。
  平日大多数时间都在打坐练气,多练一次,只觉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有时想如此练将下去,恐怕有所不妥,但这念头只在心中一转,便又沉浸在练功中去了。
  这一日打坐中忽觉印堂、睛明、迎香、承浆、承浆、连泉诸穴跳动不已,似乎真气在遇到了什么极大的阻力一般,紧接着灵台、神道、身柱、陶道、大椎、痖门、风府、脑户、强间诸穴中真气淤滞,浑身上下真气膨胀,便如密闭容器中蒸汽无法排出一般。
  宋常青大吃一惊,心中叫道:“完了,完了,我就知道终究是不行的,这一次终于在劫难逃了。”
  只觉真气在体内体内冲突盘旋,难受痛苦也是越来越甚,心中只盼就如此死去,神智却异乎寻常的清明。
  真气冲突了一会,在体内越积越厚,蓦地所有淤滞的穴道全部通畅,真气瞬时在体内连成一片,飞快运转,顷刻便连走了十几个周天。
  宋常青只觉得浑身精力弥漫,只想大喊大叫,大蹦大跳,不由纵声长啸,啸声连绵不绝,越来越响,直到一顿饭的时间后方才慢慢低下去。
  宋常青站了起来,大声笑道:“妙极,妙极,果然是绝妙神功。”声音中气充沛,直震得洞中山壁上泥土簌簌落下。
  他初练这门功夫时,发现本身功力化完后居然又慢慢练出真气,不由大惑不解,有一日忽然想道:“难道这位前辈故设玄机,要散去自身功力后方才能修练这门功夫,旁人一看之下,必不会修练。碰上我这情况,却是无意中的奇遇。”这时功力冲破玄关,功力又进一层,浑身上下舒畅难言,心中更无怀疑,只道自己所想必然不错。
  宋常青伸手抬脚,只觉浑身力大无比,不由心喜不已,见到一条鱼跃出水面,探手抓去;他这一抓劲力微缩,只听啪一声,鱼已飞入手中,宋常青不由愣了一愣,他的手离鱼明明还有三尺,但鱼却似被一根线拉了过来一般。
  一愣之下,霎时心中又惊又喜,对这融雪大法又多添了几分仰慕。
第九章 明理(二)
更新时间2008-6-20 12:08:55 字数:2091
 宋常青所猜倒也不差,他确实是化掉自身内力后又才生出新的内力;但不是东灵子故弄玄虚,东灵子本身也没料到会有这般异变,他当时费尽心思散去身上功力,自觉这功夫还存在弊端,后来凭着自身过人的胆识和丰富的经验把这功夫补充得自认圆满,才刻在山壁之上。但他一生所学的都是怎么修练内力,这功夫中后面部分或有意或无意不免参照原来所练的内功心法,至于练成什么样子,他自然不去考虑。
  他散去自身功力后,对走火入魔还心有余悸,自不会再行修练内功,而且几十年修为化为乌有,心中郁郁寡欢,开始融雪大法还未曾完善,每日总算还有些事可以消遣,待这些事想通后无事可做终于郁郁而终。
  这门功夫多数是凭东灵子自己的想象而成,实际上并不可行;如是身无内力的人练这功夫,刚开始时须要化去自身功力,而又无功力可化,便会亏损自身气血抵消,功夫练得越快,气血亏损越多,不出一个月,就会气血枯竭而死。而身有功力之人有谁会化去自身功力,即便有人这么做,化去自身内力修练,练到稍有气感时,不是经脉尽断而死,就是真气淤积走火入魔而死。
  宋常青这功夫也是误打误撞而来,他身上穴位经脉被李大夫弄得乱七八糟,修练任何内功心法不免都要引发内伤,最终伤重不治而亡;但融雪大法不依常理,逆运周天,反而修补好那几处受损的地方;加上宋常青练过王大通所传授的内功心法,虽是没练多久,但体内也有一股细细的真气,散功时不会亏损气血;还有就是暗河中的那些怪鱼,对稳经固脉、平息内气尤有好处,宋常青每日拿这鱼当食物,全身经脉已变得牢固无比,是以偶然会觉得真气淤积或穴道闭塞,却也没酿成筋断脉绝的恶果。这几点一综合,竟让他练成一门亘古以来从未有的古怪内力。
  宋常青体内真气淤积过多,终于冲开各处玄关,纵声长啸那一刻,便是内力有所有所小成之时。
  本来要练到他这境界,天资聪慧而又勤奋之人十余年可以达到,若是天赋稍差或性情懒怠的人三四十年也不一定能练成。
  这门功夫不按理路,稍微有些武学常识的人一见之下便知道无法行使得通,定不会去练;但一来王大通传宋常青内功口诀,还来不及告知他武学方面的基本道理便已身死,二来宋常青即便知道这些道理,到了内伤发作、生不如死的地步,他也会去练这功夫;就好象人落水后,碰到一根稻草,明知不能救命,也会紧紧抓住。
  不知过了多久,宋常青心中兴奋、惊奇、害怕、诧异诸多情绪才慢慢淡了下来,他看着洞顶上那些缝隙想道:“这功夫很是厉害,再练下去,终有一日能出得去。”又突然咬牙切齿地想道:“但愿纪纲这狗贼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他自从不能练功后,已绝了复仇念头,平日想都不去想这些事,因为他知道想也是枉然;然而现在武功有成,报仇念头一下子窜将出来,更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只怕纪纲病死或作孽太多被仇家杀死,自己不能亲手复仇;幻想了一会出去后怎样亲手取下纪纲项上人头,忽然想起父母、王大通来,眼眶中不禁掉下泪来。
  如此这般大悲大喜了一会,宋常青这才到东灵子坟前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头喃喃说道:“东灵子前辈,等我大仇得报,必回洞中给您重新安碑建墓。”
  又过得四个多月,天气又由冷转温;最寒冷时还从山壁的缝隙中飘下雪花,但宋常青内力有成,衣服虽是褴楼,平日不烤火竟丝毫不觉得寒冷。
  这段时日,他每日勤练功夫,自觉比内功刚成之日又有所长进,壁上所记载的武学许多不明白之处也大都豁然而通;许多平日不可为,想象不到的地方随着功力大进而解。
  宋常青有时看着树上冒出的新芽想道:“我到这山洞中又多一个年头了,一转眼便在这洞中待了快三年,不知何时才能出去?也不知老和尚现在怎么了?”
  这几日天天都在下雨,宋常青知道每年春天雨水一多,洞中这暗河便会涨水,于是早早把火堆迁到地势较高之处。
  今年雨特别大,洞壁上缝隙流出的水已形成一条条瀑布。宋常青看着渐渐上移的水位,又看看丝毫没有要停的雨,心中不禁发愁;他已把火搬到洞中最高的地方,如果水再往上涨,这火种怕是保不住了,而火刀火石早已用完。
  他愁了一阵,终于见到雨水似乎小了,水位不再上涨,心中才算落了块石头。
  当晚,宋常青正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感觉口鼻窒息,一股水涌进口鼻,呛得他咳嗽不已;他猛然间惊醒,水已淹到这洞中唯一一块干燥的地方,他身体都已浸泡在水中;宋常青不由叫了声苦,抬眼看去,火堆果然早已熄灭,不知被水冲到什么地方。
  他站起身来,水位也只到他的膝盖,但水势却是汹汹,只怕不要半个时辰就可把他淹没。他又是慌张,害怕,仰天叫道:“老天爷,你为什么处处为难于我,难道你就是要看人受苦才快活么?”
  一个大浪打来,宋常青背后壁上一大块泥土垮塌下来;宋常青这时内力浑厚,泥土一垮,心念未动,人已跃了出去;直至跃出去后,看着脚下白茫茫一片水光,才想道:“哎呀,这一下糟了。”哗啦一声,人已落入水中。
第十章 出洞(一)
更新时间2008-6-23 9:15:53 字数:3344
 宋常青初入水时不免惊慌失措,连喝了几大口水,待得这几口水喝之后,头脑反而清晰,静下心来仔细感知水流动向。
  但这山洪暴烈无序,宋常青在水中又被冲得晕头转向,哪里还能找到方向。
  宋常青被水浪冲来荡去,数度碰上山壁大石,幸好内力有成,自会保护身体,虽是疼痛不已,却没有受伤;但胸中一口气再也憋不住,只想探出头去吸一口气,却哪里能够?只觉肺中积聚着的一股浊气数度上冲,要从口鼻中呼了出来,不由又呛了几口水。
  心中忽然一动,想起东灵子提过一门减弱呼吸的功法,称之为龟息功,以前觉得没有用处,并没去修习。现在生死关头,描述龟息功法的文字一字一句顿时浮现在脑中,他依照文字所述运行功力,立时内气绵绵,胸腔的压力减轻不少。
  要知道他冲破玄关,内力在体内运行无不如意,这些内力运行法子自是拈来即会。宋常青运起龟息功,性命暂时无忧,不一会便发觉水流似乎是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其实最后还是汇集在一个方向而去。
  他眼前黑压压一片,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也不去管朝何处而去,只是凝神注意身旁随水冲来的树枝泥块,还有前方左右的山壁尖石。‘嗡’一声,宋常青只觉眼冒金星,头已撞在山壁上。
  这一下来势太急,宋常青真气顿时不纯,立时又呛了几口水,连忙伸手抓住石壁,稳住身形,左右仔细一摸,都是坚硬的山石,似乎是一处匝道。
  他心中想道:“似乎是那条暗河的河道,这水不知流到什么地方,如是流到地底或是这河道过长,那真是有死无生。”心中焦急,便想抓住石壁逆流而上,水势汹汹,哪里回得去?他若只是稳住身体不被水流冲走还办得到,这一想往回,手一松,立时被激流冲得更远。
  宋常青两手疾拍,减缓身体急速,突然手一痛,碰上一块凸出的石头,宋常青心中一喜,反手抓住,立稳身体之后慢慢把头探出水面连吸几口空气,只觉生平从未呼吸过如此清醇的空气。
  在石壁上不知待了多久,宋常青慢慢感觉手指就像要断了一般,浑身酸痛,水的冲力也似乎越来越大,眼看手就要抓不住了。
  他苦笑着自语道:“武功练得再厉害,碰上这自然之威,那有什么用?看来老天爷真的放我不过,给我点甜头,复又把我打入万劫不复之地。”正思忖间猛然觉得腰间剧痛,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中,一惊之下,手不由松开,即被激流卷走。
  他已有经验,倒也不慌乱,立时把呼吸转为龟息,随着水流往前直冲,一路上被两旁乱石刮得伤痕累累那也不必细说。
  宋常青正在水中起起伏伏间,仿佛看见前面有亮光一闪,又惊又喜,待得再次浮出水面时,已清清楚楚看见前面的光亮,口中不由欢呼一声,却被水呛得咳嗽连连。当下集中精力,减缓前冲速度,慢慢向着亮光漂去;越是接近,只听外面轰隆隆的声响越重,心想:“这下可要注意了,要不一冲出去,外面是万丈深渊,岂不是功亏一篑。”
  到了亮光处,是一个小小的洞穴,刚好容纳一个人出入,宋常青扒住石壁上凸出的地方,小小心心往外看,却见外面茫茫一片水花,声音震耳欲聋,似乎是条瀑布从高处落到此处。
  他从瀑布流水缝隙间看出去,此时已是天色大明,宋常青在这水中竟待了半夜。
  外边似乎是个水潭;当下内力运转护住全身,往外一冲,落入水潭之中,其间掠过瀑布时,被水流打得身上浑身生痛。
  此时在潭中水势已是极缓,宋常青和王大通一起落入那大河之后,一直心有余悸,哪里还敢去学什么游泳,但昨夜在水中挣扎一夜,那水流之急、形式之险和这潭中自不可同日而语,现在在潭中缓缓而行,当真便犹如仙境圣地一般。宋常青虽不会游泳,但手足划动,居然也慢慢漂动,他双手一拍,头探出水面找准岸边位置后,又沉入水中向着岸边游动,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眼前景象颇为熟悉。
  他又探出头看了一眼,看见潭边那块大石头,这石头他在上面坐了千百次,自是熟悉无比。
  宋常青欣喜若狂,心中大叫道:“我还道怎么这般眼熟,原来那暗河流出的水是流到这个潭中,以前倒未曾注意到瀑布底下有个小洞,那些怪鱼怎么从来没在这潭中见过?”
  每年春季涨水时,那暗河中怪鱼便无影无踪,待水退后,鱼又出来了,宋常青有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宋常青来到潭边,爬上了岸,躲在大石头后把身上的水随便拧了下,只见全身上下被刮的一道道深深的伤痕,被水浸泡得白生生的,想起昨晚之事,恍如两世为人。
  他张开嘴便欲大叫老和尚,猛然想道:“先不忙让他知道,偷偷过去给他个惊喜,他见到我的伤好了,心中一定非常高兴。”他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这衣服本就破旧,在水中东拉西刮,破得更不成样子;苦笑了一下,稍稍把衣物整理了一下,正想往老和尚住的地方走去。
  突听有人大声说道:“张将军,你武功虽然高明,但谈到天下第一,对天下英雄不免有些轻视。”
  宋常青听这人声音不是无暇和尚的,微觉奇怪,忖道:“怎么这山上还有别人?”他和老和尚在山上待了七年,从未有旁人来寻访过。
  老和尚声音缓缓响起:“出家人四大皆空,张将军三字休得再提,至于这天下第一这个称号,那是朝廷弄出的阴谋诡计,你若当真,不免中了朱皇帝的圈套。”
  另一个粗豪的声音道:“咱们自知武艺低微,绝不是张将军的敌手,对天下第一的称号更不敢有半点觊觎,只是义之所至,却不得不领教一下张将军的绝世神功。”
  宋常青心道:“这些人似乎来意不善,且看老和尚如何对付。”无暇还未说话,另一个人接口道:“我们兄弟六人虽是小角色,但向来立身甚正,得江湖中朋友抬爱,称我们为‘川中六侠’;对这侠字,咱们一直颇感惭愧,觉得名不副实;这天下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五弟刘聚德不知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竟让张将军把他右臂给打折,虽是勉强医好,终究比不上昔日,一身武功所剩不到原来四层;还请张将军明言以解我兄弟心中疑窦。”
  宋常青偷偷从石后探出头看了一眼,只见无暇和尚站在卧房门口那棵大槐树下,他身旁围了五个人,一个矮胖子手中拿着把厚背金刀,一个文士打扮的人摇着把折扇,另外三人两人提剑,一人空手。
  宋常青看了几眼,怕他们发现,把头缩了回来,想道:“唉,老和尚的精神气色可比不上以前。”他缩头回来之际看见老和尚摇了摇头道:“我不知你们所说的是谁,或许也是有这么一回事吧!”
  只听有人‘哼’了一声,似乎颇为恼怒,说道:“五弟虽名利蒙心,不自量力找你比武,但比武不胜也不至于致人残废。”
  老和尚哈哈大笑一阵,笑声中运起了内力,直震得众人耳边嗡嗡作响,猛然间停下喝道:“有什么指教快请吧,婆婆妈妈这么多话干甚,躲在潭边石头后的那位仁兄一并出来吧,藏藏匿匿算什么好汉。”
  宋常青吃了一惊,忖道:“老和尚好强的耳力,水声如此之大,还是让他发现了。”
  川中六侠齐往潭边望了过来,那矮胖子嘟哝道:“哪有……”一句话未完,就看见一个衣衫褴褛之人从大石后闪出,但见他衣服又短又小,和身体极是不般配,长发遮脸,看不出多大年龄。
  老和尚朗声道:“这位兄台如是来找老和尚争那天下第一的虚名,且等上一等,让我和这五位把事情了结之后吧;如是来帮这五位助拳的,那就一起上吧。”
  川中六侠中书生踏上一步,沉声道:“阁下何人?”意思自然表明宋常青和他们无关。
  宋常青已走到他们面前,闻此一问,道:“我……我……”他在洞中待了这么长时间,平日自言自语也常常说话,但毕竟许久未和人接触,一急之下,话音不由模糊不清。
  书生却是认为他不愿表明身份,拱了拱手道:“各人自扫门前血,别管他人瓦上霜。”意思叫他别多管闲事。
  宋常青不再理他,几大步走到老和尚旁边,对老和尚道:“和尚公公,你可好啊!”这句话他每日在心中不知想了多少遍,只待一出洞便要对老和尚说,居然说毫不含糊。
  老和尚不由一愣,只觉眼前之人对他亲热之意出于至诚,但自己好像并不认识他。那矮胖子叫道:“我们有正事要办,快快闪开。”‘呼’一刀向宋常青后脑劈了过来,余下四人皆呼道:“不可。”却是不及阻拦。
第十章 出洞(二)
更新时间2008-6-24 12:18:51 字数:3344
 宋常青初入水时不免惊慌失措,连喝了几大口水,待得这几口水喝之后,头脑反而清晰,静下心来仔细感知水流动向。
  但这山洪暴烈无序,宋常青在水中又被冲得晕头转向,哪里还能找到方向。
  宋常青被水浪冲来荡去,数度碰上山壁大石,幸好内力有成,自会保护身体,虽是疼痛不已,却没有受伤;但胸中一口气再也憋不住,只想探出头去吸一口气,却哪里能够?只觉肺中积聚着的一股浊气数度上冲,要从口鼻中呼了出来,不由又呛了几口水。
  心中忽然一动,想起东灵子提过一门减弱呼吸的功法,称之为龟息功,以前觉得没有用处,并没去修习。现在生死关头,描述龟息功法的文字一字一句顿时浮现在脑中,他依照文字所述运行功力,立时内气绵绵,胸腔的压力减轻不少。
  要知道他冲破玄关,内力在体内运行无不如意,这些内力运行法子自是拈来即会。宋常青运起龟息功,性命暂时无忧,不一会便发觉水流似乎是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其实最后还是汇集在一个方向而去。
  他眼前黑压压一片,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也不去管朝何处而去,只是凝神注意身旁随水冲来的树枝泥块,还有前方左右的山壁尖石。‘嗡’一声,宋常青只觉眼冒金星,头已撞在山壁上。
  这一下来势太急,宋常青真气顿时不纯,立时又呛了几口水,连忙伸手抓住石壁,稳住身形,左右仔细一摸,都是坚硬的山石,似乎是一处匝道。
  他心中想道:“似乎是那条暗河的河道,这水不知流到什么地方,如是流到地底或是这河道过长,那真是有死无生。”心中焦急,便想抓住石壁逆流而上,水势汹汹,哪里回得去?他若只是稳住身体不被水流冲走还办得到,这一想往回,手一松,立时被激流冲得更远。
  宋常青两手疾拍,减缓身体急速,突然手一痛,碰上一块凸出的石头,宋常青心中一喜,反手抓住,立稳身体之后慢慢把头探出水面连吸几口空气,只觉生平从未呼吸过如此清醇的空气。
  在石壁上不知待了多久,宋常青慢慢感觉手指就像要断了一般,浑身酸痛,水的冲力也似乎越来越大,眼看手就要抓不住了。
  他苦笑着自语道:“武功练得再厉害,碰上这自然之威,那有什么用?看来老天爷真的放我不过,给我点甜头,复又把我打入万劫不复之地。”正思忖间猛然觉得腰间剧痛,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中,一惊之下,手不由松开,即被激流卷走。
  他已有经验,倒也不慌乱,立时把呼吸转为龟息,随着水流往前直冲,一路上被两旁乱石刮得伤痕累累那也不必细说。
  宋常青正在水中起起伏伏间,仿佛看见前面有亮光一闪,又惊又喜,待得再次浮出水面时,已清清楚楚看见前面的光亮,口中不由欢呼一声,却被水呛得咳嗽连连。当下集中精力,减缓前冲速度,慢慢向着亮光漂去;越是接近,只听外面轰隆隆的声响越重,心想:“这下可要注意了,要不一冲出去,外面是万丈深渊,岂不是功亏一篑。”
  到了亮光处,是一个小小的洞穴,刚好容纳一个人出入,宋常青扒住石壁上凸出的地方,小小心心往外看,却见外面茫茫一片水花,声音震耳欲聋,似乎是条瀑布从高处落到此处。
  他从瀑布流水缝隙间看出去,此时已是天色大明,宋常青在这水中竟待了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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