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说唐

_2 陈汝衡(清)
杨林大喜道:“你还会使什么兵器?”叔宝道:“小人还会使枪。”杨林道:“甚妙。”即叫左右抬过虎头金枪,左右答应,把八十二斤虎头金枪扛过来。叔宝双手接过,将柄上一看,上写:“武卫将军秦彝置。”知是父亲之物,不敢明言,只好暗暗流泪。
遂将身子一摇,使将起来。杨林一见问道:“这是罗家枪,你如何晓得?”叔宝道:
“前小人在潞州受了官司,发配燕山,见罗元帅在教场演枪,小人因此偷学他的枪法,故此会使。”杨林道:“原来如此,快使起来。”叔宝就将十八门,三十六路,六十四招,尽行使出。
杨林见了大喜,将枪也赐了叔宝,说道:“孤年过六旬,苦无子息,虽有十二太保,过继为义子,本事皆不着你。如今孤欲过继你为十三太保,不知你意下如何?”叔宝暗想:“他是我杀父仇人,不共戴天,怎可拜他为父?”就推却道:“小人一介庸夫,焉敢承当太保之列,决难从命!”杨林闻言,二目圆睁,喝道:“胡说,孤继你为子,有何耻辱于你?如若不从,左右看刀。”叔宝连忙说道:“小人焉敢不从,只因老母在堂,放心不下,若大王依得小人一件,即便允从,如若不从,甘愿一刀。”杨林道:“是那一件?”叔宝道:“待小人回转济南,见了母亲,收拾家中,乞限一月,同了老母前来便了。”杨林道:“这是王儿的孝道,孤家岂有不依?”叔宝无奈,只得拜了八拜,叫
声:“父王,臣儿还有一句话,要求父王依允。”杨林道:“有何话说?”叔宝就道:
“失饷银一事,要求父王宽限,令府县慢惧访拿。”杨林道:“孤只待限满,将这些狗官,个个重处。既是王儿说了,看王儿面上,再发令箭下去,吩咐府县慢慢拿缉便了。”
叔宝拜辞杨林,杨林令众将送出城外。叔宝回到济南,坐在家中,俨然是一个爵主爷爷。光阴迅速,过了一月,杨林不见叔宝到来,心中焦躁。依旧发下令箭,拿这两个响马。薛亮吩咐差官到历城县,着县官依旧叫秦琼拿贼。徐有德这次反了脸,到三六九没有响马,从重比责,叔宝却受了若干板子,这也不在话下。
且说少华山正伯当,对齐同远、李如珪道:“叔宝母亲九月二十三日,是六旬寿诞,日期将近,咱要往潞州知会单二哥,前去拜寿。你二人稍停几天动身,山东相会便了。”
二人应允,王伯当就起身下山,竟投山西潞州府二贤庄上。不一日,到了庄上,单雄信闻知,迎接入庄,礼毕坐下。
雄信道:“多时不会,我兄弟甚风吹得到此?”伯当道:“九月二十三日,乃叔宝兄令堂寿辰,小弟特来知会吾兄,前去祝寿。”雄信道:“原来如此,如今事不宜迟,即速通知各处兄弟,同去恭祝。”说罢,即取绿林中号箭,差数十家丁,分头知会众人,限于九月二十三日,在济南府东门会齐。如有一个不到,必行重罚。一面打点各样贺礼,择日同王伯当往山东进发。那时各处好汉,得了单雄信的号箭,各各动身,不表。
单讲幽州燕山罗元帅夫人秦氏,一日对罗公说道:“妾身有句话,不知相公肯允否?”
罗公道:“何事?”夫人道:“九月二十三日,乃家嫂六旬寿诞。我已备下寿礼,欲令孩儿前去与舅母拜寿,不知相公意下如何?”罗公道:“这是正理,明日就叫孩儿动身。”
夫人大喜。
这信一传出来,早有外边张公瑾、史大奈、白显道、尉迟南、尉迟北、南延平、北延道七人皆要去拜寿,都来求公子点拨同行。罗成依允,就在父亲面前点了他七人随往。
到次日,罗成拜别父母,收拾寿礼,带着七人投济南而来。未知罗成在路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今不暇说罗成在路。且说山西太原柴绍,说知唐公,要往济南与叔宝母亲上寿,唐公道:“去年你在承福寺遇见恩公,及至我差人去接他时;他已回济南去了。大恩未报,心中不安。如今他母亲大寿,你正当前去。”即备黄金一千两,白银一万两,差官同柴绍往济南来。
再说少华山齐国远、李如珪两人计议道:“我们要去济南上寿,将甚寿物为贺?”
李如珪道:“去年闹花灯时节,我抢一盏珠灯在此,可为贺礼。”二人遂收拾珠灯,带了两个喽罗,下山而来,将近山东地界,望见罗成等八人来了,齐国远不认得罗成,说道:“好呵!这班人行李沉重,财物必多,何不打劫来去做寿礼?”遂拍马抡刀大叫道:
“来的留下买路钱!罗成见了,就令张公瑾等退后。自家一马当先,大喝道:“响马你要怎的?”齐国远道:“要你的财物。”罗成道:“你休妄想,看我这杆枪。”齐国远大怒,把斧砍来,罗成把枪一举,当的一响,拦开斧头,拿起银花锏就刺,正中国远头颈上。国远大叫一声,回马便走,李如珪见了,举起两根狼牙棒,拍马来迎。被罗成一枪逼开狼牙棒,也照样的一锏,正中左臂。如珪负痛,回马便走,两个喽罗抛掉珠灯,也走了。罗成叫史大奈取了珠灯,笑道:“这个毛贼,正是偷鸡不着,反折一把米。”
按下不表。
且说齐、李二人败下来,一个被打了头颈,一个挂落了手,正想:“财物劫不来,反失了珠灯,如今却将何物去上寿?”忽见西边转出一队人来,却是单雄信、王伯当,后边跟了些家将。齐国远道:“好了!救星到了!”二人遂迎上前去,细言其事,雄信大怒,叫众人一齐赶来。罗成听见人喊马嘶,晓得是败去的响马,纠合同伙追来,遂住马候着。看看将近,国远道:“就是这个小贼种。”雄信一马当先,大喝道:“还我珠灯来便罢,如不肯还,看俺的家伙!”罗成大怒,正欲出马相杀,后回张公瑾认得是雄信,连忙上前叫道:“公子不可动手,单二哥也不必发怒。”二人听得,便住了手。公瑾告罗成知道:“这人就是秦大哥所说的大恩人单雄信便是。”罗成听说,便与雄信下马相见毕,大家各叙过了礼。取金枪药与齐国远、李如珪搽好,疼痛即止。都说往济南拜寿,合做一处同行,不表。
且说尤俊达得了雄信的令箭,见寿期已近,吩咐家将,打点贺礼,即日起身。程咬金问道:“你去到谁家拜寿?我也去走一遭。”俊达道:“去拜一个朋友的母亲,你与他从未不熟,如何去得?”咬金道:“且说这人姓甚名谁?”俊达道:“这人乃山东第一条好汉,姓秦名琼,字叔宝。你何曾与他熟识?”咬金闻言大笑道:“这人是我从小相知,如何不熟,我还是他的恩人呢。他父亲叫做秦彝,官拜武衙将军,镇守济南,被杨林杀了。他那时年方三岁,乳名太平郎,母子二人,与我母子同居数载,不时照顾他。后来各自分散,虽多年不会,难道不是熟识?”俊达道:“原来有这段缘故,去便同你去,只是你我心上之事,酒后切不可露。”咬金应声:“晓得。”二人收拾礼物,领了四个家将,望济南而来。
那咬金久不骑马,在路上好不燥皮,把马加鞭,上前跑去。转出山头,望见单雄信一队人马,咬金大叫:“妙呀!大风来了!”遂抡起宣花斧,大叫:“来的留下买路钱去!”雄信笑道:“我是强盗头儿,好笑那厮目不识丁,反要我买路钱!待我赏他一槊。”
遂一马上前,把金顶枣阳槊就打。咬金把斧一架,架过了槊,当当的连砍两斧,雄信急架忙迎,那里招架得住?叫声:“好家伙!”回马忙走。罗成看见,一马冲来,摇枪便刺,咬金躲避枪,把斧砍来,罗成拦开斧,闪的一枪,正中咬金左臂。咬金回马要走,不提防腿上又中了一枪,大叫:“风紧!风紧!”只见后边尤俊达到了,见咬金受伤,遂抡起朴刀,拍马赶来。单雄信认得,连忙叫住罗成,不要追赶。俊达唤转咬金,各各相见,取出金枪药,与咬金敷了伤痕,登时止痛。大家合做一处,取路而行。
将近济南,见城外一所客店,十分宽敞,板上写着贾柳店,雄信对众人道:“我们今日且在这里居住,等齐了众友,明早入城便了。”众人皆说:“有理。”遂一齐入店。
店主贾闰甫、柳周臣,接进众人,上楼去坐。几个家丁,派在路上,要等上寿的朋友,招呼进店。当下吩咐安排七八桌酒,先拿两桌上来吃。不一时,来了潞州金甲、童环、梁师徒、丁天庆,家丁招呼,入店上楼,各各见礼,又添上了一桌酒。不多时,又来了柴绍、屈突通、屈突盖、盛彦师、黄天虎、李成龙、韩成豹、张显扬、何金爵、谢映登、濮固忠、费天喜一班豪杰,陆续俱到,各上楼吃酒。忽听外面渔鼓响,走入魏征、徐绩,
二人上楼来,各各见礼,坐下饮酒。这时楼下又来了兄弟两人,叫做鲁明月、鲁明星,他二人乃是海贼,所以家丁不认得。二人走入店中,看见楼上有客,就在楼下坐了。走堂的摆上酒肴,二人对饮。
且表楼上呼三喝四,吃得热闹,咬金暗想:“我当初贫穷,衣食不足,今日大鱼大肉,这般富贵,又且结交众英雄,十分荣耀。”想到此处,欢喜之极,不觉把脚在楼上当的一登。恰好底下是鲁家兄弟的坐处,把那灰尘落在酒中,好似下了一阵花椒末。鲁明星大怒,骂道:“楼上入娘贼的,你登什么?”咬金在上面听见,心头火发,跑下楼来,骂一声:“入娘贼,焉敢骂我?”就一拳望鲁明星打来,早被明星举乎接位。咬金摆不脱,就举右手一拳打来,鲁明月又上前接住。兄弟两个,两手扯住咬金两只手,这两只空手,尽力在咬金背上如擂鼓一般打下。楼上听得,一齐下楼来。雄信认得二人,连忙叫住,挽手上楼,彼此陪罪,依前饮酒。
且表贾闰甫见这班人不三不四,心内疑惑,悄悄对柳周臣道:“这班人来得古怪,更兼相貌凶奇,莫非有劫王杠的陈达、尤金在内?你可在此看店,待我入城叫叔宝兄来,看看风色,却不可泄漏。”柳周臣点头会意,贾闰甫飞奔往县前来,看见叔宝,就说道:
“今日小弟店中,来了一班人,十分古怪。恐有陈达、尤金在内,故此急来,通知兄长。”
叔宝就叫樊虎、连明同闰甫走到店中,叔宝当先入内,走上楼梯一看,照面坐的却是单雄信,连忙缩下头来。早被雄信看见,遂立起身来叫:“叔宝兄!”叔室躲避不及,只得与连明、樊虎上楼,逐一相见行礼,叙了阔别之情。
叔宝走到咬金面前,却不认得,竟作一揖,又无言语,就向别人行礼。尤俊达扯住咬金低低说道:“你说与他自小好相知,如今何不与你叙话?倒象个从不识面的!”咬金闻言大怒,扯住叔宝道:“你这势利小人,为何不睬我?”叔宝笑道:“小可实不认得仁兄。”咬金大喝道:“太平郎,你这等无恩无义,可记得当初住在斑鸠镇上,我母子怎样看顾你?你今日一时发迹,就忘记了我程咬金么?”叔宝闻言叫声:“呵呀!原来你就是程一郎哥!我一时忘怀,多多有罪。”说罢跪将下去。咬金大笑道:“尤大哥,如何?我不哄你!”连忙扶起叔宝道:“折杀!折杀!”又重新行礼,各叙别后事情。
言讫,叔宝叫贾、柳二人,一齐上来喝酒,酒至数巡,叔宝起身劝酒,劝到雄信面前,回转身来,在桌子脚上撞了痛处,叫声:“呵呀!”把腰一曲,几乎跌倒。雄信扶起叔宝,忙问为何痛得如此厉害?樊虎把那王杠被劫,缉访无踪,被县官比板,细细说了一遍。所以方才撞了痛处,几乎晕倒。雄信与众人听了,一齐骂道:“可恨这个狗男女,劫了王杠,却害得叔宝兄受苦。”此时尤俊达心内突突的跳,忙在咬金腿上扭,咬金大叫道:“不要扭,我是要说的。”便道:“列位不要骂,那劫王杠的就是尤俊达、程咬金,不是尤金。陈达!”叔宝闻言大惊,忙将咬金的口掩住道:“恩兄何出此言?
倘给别人听见,不大稳便。”咬金道:“不妨,我是初犯,就到官也无甚大事。”李如珪道:“如何?我说一定是尤俊达合了新伙计打劫的。如今怎么处?”咬金道:“怎么难处?快找索子绑我去见官就是了!”叔宝道:“恩兄呀!弟虽卤莽,那情理二字,亦略知一二。怎肯背义忘恩,拿兄去见官?如兄不信,弟有凭据在此,请他做个见证。”
言讫,就在怀中取出捕批牌票,将佩刀一劈,破为两半,就在灯火上,连批文一齐烧了。
众人看见,齐说道:“好朋友,这个才是好汉!”
徐茂公道:“今日众英雄齐集,是很难得的。今叔宝兄如此仗义,何不就在此处摆设香案,大家歃血为盟,以后必须生死相救,患难相扶,不知众位意下若何?”众人齐说道:“是!”就于楼上摆设香案,个个写了年纪,茂公写了盟单,众人跪下。茂公将盟单念道:
维大业二年,九月二十二日,有徐绩、魏征、秦琼、单通、张公瑾、史大奈、尉迟南、尉迟北、鲁明星、鲁明月、南延平、北延道、白显道、樊虎、连明、金甲、童环、屈突通、屈突盖、齐国远、李如珪、贾闰甫、柳周臣、王勇、尤通、程咬金、梁师徒、丁天庆、盛彦师、黄天虎,李成龙、韩成豹、张显扬、何金爵、谢映登、濮固忠、费天喜、柴绍、罗成三十九人,歃血为
盟。不愿同日生,只愿同日死。吉凶相共,患难相扶,如有异心,天神共鉴。
祝罢,众人举刀,在臂上刺出血来,滴入酒中,大家各吃一杯血酒。叔宝道:“天色已晚,我同表弟入城回家,明朝在舍等候众兄弟便了。”众人齐道:“有理。”即时别了众友,同罗成进城到家,罗成拜见舅母,秦母见罗成一表人物,十分欢喜,各叙寒温。就叫张氏与罗成见过了礼,吩咐摆酒,请罗成吃酒。未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次日清晨,秦叔宝先到后边一个土地庙中,吩咐庙祝在殿上打扫,等候众人殿上吃酒。你想这班人,可在自家厅上久坐得的么?万一有衙门中人来撞见,如何使得?所以预先端整,一等拜完了寿,就在土地庙中吃酒。早饭毕,众人到了厅上,摆满寿礼,无非是珠宝彩缎金银之类。大家先与叔室见礼,然后请老伯母出来拜寿。叔室道:“不消,待小弟说知便了。”大家定要请见,叔宝只得请老母出房。秦母走到屏风后一张,见众人生得异相,不觉心惊,不肯出来。叔宝低声指道:“那青面的是单二员外,蓝脸的是程一郎,这一个是秀才柴绍,乃唐公的郡马。其余众人,都是好朋友,出去不妨。”
正在说话,外边程咬金性急,就走入内,看见秦母,就叫:“老伯母,小侄程咬金拜寿。”遂跪下去。秦母用手扶起,便问叔宝:“这就是程一郎么?”叔宝道:“正是。”
秦母就问:“令堂近日可好么?”咬金道:“家母近来无病,饭也要吃,肉也要吃,叫侄儿致意伯母。”说罢,就请秦母出来。秦母不肯,咬金竟将秦母抱出厅来,对众人道:
“我是拜过寿的了,你们大家一总拜吧。”众人齐说:“有理。”一齐跪下。秦母要回礼,被咬金一把按定,那里动得?只得道:“老身折福了!”叔宝在旁回礼,拜罢起身,叔宝又跪下,拜谢众友。秦母又致谢单雄信往日之情,雄信回称:“不敢!”秦母又向众人谢道:“今日老身贱辰,何德何能,敢劳列位前来,惠赐厚礼。叫老身何以克当?”
众人齐说:“老伯母华诞,小侄等理当奉拜,些须薄礼,何足挂齿?”彼此礼毕,秦母入内去了。
叔宝请众人到土地庙来,进得山门,却是一块平坦空地。走入正殿,酒席早己摆设端整,一齐坐下吃酒。不多时,只见秦安来说道:“有节度使衙门中众旗牌爷来家拜寿,请大爷暂时回去。”叔宝忙起身说道:“家中有客,不得奉陪,烦咬金代我做主,小弟去去就来。”众人道:“请便。”叔宝竟自回去。
饮酒中间,咬金暗想,在席众友,惟有单雄情与罗成厉害。待我哄他二人,打一阵看看,有何不可。想罢,立起身来劝酒,劝到单雄信面前,低声道:“我通个信与你,罗成要打断你的肋子骨哩!”雄信吃惊道:“他为什么缘故?”咬金道:“他骂你坐地分赃的强盗头,倚着财主的势,不把他靖边侯公子放在眼内,把你肋子骨打断,这句话,
是我亲耳听见的,好意来通知你,你须小心防备。”雄信听罢大怒。咬金复向众人劝过,劝到罗成面前,轻轻叫道:“罗兄弟,你可晓得么?雄信要搂出你的乌珠哩!”罗成道:
“他为什么缘故?”咬金道:“他道你仗着公子的势,不把他放在眼内。要寻着事端,把你的乌珠搂出来,你须小心!”罗成听了,微微而笑。咬金依旧坐下,照前饮酒。两个心中越想越恼,各怀了打的念头。
少时换席,众人下阶散步,罗成在空地走了一转,回身入殿,雄信立在殿门,两下肩头一撞,罗成力大,把雄信哄的一声,仰后一交,直跌入殿内。众人吃了一惊,不知就里。雄信大怒,爬起来骂道:“小贼种,焉敢跌我!”罗成道:“青脸贼,我就打你,怕你怎的?”奔近前来,雄信飞起一脚踢去,早被罗成接住,提起一丢,有如小孩子一般,扑通响撩在空地上去了。众人上前劝解,那里劝得住?雄信被罗成抓住,按倒在地,挥拳便打。恰好叔宝走到,喝开罗成,扶起雄信。雄信道:“好打!好打!我怕你这小畜生难脱我手!”罗成道:“我不怕你这个坐地分贼的强盗!”叔宝喝道:“胡说,还要放屁!”罗成见表兄骂他,回身就走,竟到家中,拜别舅母,撇了张公瑾等七人,上
马回河北去了。
秦母不知何故,忙着秦安来通知叔宝,叔宝大惊道:“如此一发成仇了!那一位兄弟去追他转来?”咬金道:“我去。”带了斧头上马追去。叔宝问为何相打,雄信就把咬金所言,说了一遍。尤俊达道:“这程咬金惯会说谎,你如何听他?”茂公道:“既如此,咬金追去,罗成决不转来。”叔宝道:“何以不转来?”茂公道:“他方才在内做鬼,若把罗成追转来,岂非对出是非来?要叫他追,是催他走了。”俊达道:“待我去追。”遂取双股托天叉,飞身上马赶去。
单表这程咬金追到黄土岗,看见王杠银子来了。原来杨林又起了十六万王杠,恐路中有失,亲自解来,这咬会那里知道杨林不是儿戏的?一见王杠便大叫道:“妙呵!大风来了!”遂摇斧高叫道:“来的留下买路钱!”这边罗芳看见认得,飞报老大王说:
“前日长叶林劫王杠的响马又来了!”杨林闻言大怒,提起两根囚龙棒,飞马出来,喝问:“响马,你是陈达、尤金么?”咬金笑道:“我是程咬金,伙计尤俊达,不是陈达、尤金。你快把王杠送过来,免我动手!”杨林道:“你可晓得登州靠山王杨林么?”咬金道:“我不晓得什么靠山王、靠水王,照我的斧吧!”遂举宣花斧照杨林头上砍了过来。杨林大怒,把囚龙棒拦开宣花斧,伸过手来,一把扯住咬釜的围腰带,叫声:“过来吧!”遂提过马抛在地上,叫左右绑了。随后尤俊达赶到,见咬金被擒,飞马动叉,直奔上前。被杨林拦开,也擒过来,抛下绑了。
当下杨林就叫安营,发一枝令箭,着济南府中大小官员,并众马快手,前来听令。
个个闻知,同文武官员忙出城来。单雄信等三十余人,也出城住在贾柳店内,打听消息。
那文武官员一齐到了黄土岗营外候令。杨林唤历城县徐有德进营,有德闻唤入营,恭拜杨林。杨林问道:“你县里有一个马快秦琼么?”徐有德道:“有一个秦琼,现在营外候令。”杨林叫左右唤秦琼过来。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左右一声答应,传令出营,秦琼慌忙进见跪下。杨林问道:“秦琼,你请你母亲去,因何直到如今,不前来见我?”叔宝道:“小人因家母偶然得病,所以违了千岁之令。”
那程咬金绑在旁边,却待要叫,叔宝把头只管摇,咬金便不做声。当下杨林道:“孤今承继你为子,你今随孤到京,回来之日,接你母亲去登州便了。”叔宝不敢违命,只得拜谢,并要回家,取披甲兵器。那杨林道:“不必自去,可写下书信与你母亲,我差官去取来便了。”叔宝无奈,退出帐外,索了纸笔,于无人之处,写了两封信,交与差官说:“一封送到西门外,有个贾柳店中投下:一封到我家中取东西,不可错了。”那差官接了,飞马而去。杨林问两个强人,是何处响马?咬金道:“我们是太行山好汉,还有十万个在那里。”杨林叫左右押去斩了!叔宝上前叫声:“父王,这两个人不可杀他,可交济南府下在牢中。待父王长安回来,那时追究,前赃明白,诛灭余党,然后斩他未迟。”杨林道:“说得有理。”吩咐左右将二名响马,交与济南府监候。少时,差官取到叔宝的盔甲兵器,杨林令叔宝引兵先行,遂拔营往长安去了。
且表留在贾柳店的三十五位好汉接了叔宝书信,拆开一看,方知前事。叫众人设计,救出二人。茂公道:“要这二人出狱,必大反山东,方能济事。”众人道:“若能救出两个朋友出狱,我们大家就反何妨。”茂公道:“我有一个计策在此,众兄弟必须听我号令方好。”众人道:“谨遵大哥号令。如有违逆者,军法从事!”茂公道:“如此齐心,事必济矣!只是柴郡马在此不便,可收拾回去。”柴绍即忙带了家将,回太原去了。
茂公道:“单二哥打扮贩马客人,将众人的马匹,赶入城去,到秦家等候。”茂公问贾、柳二人,取了十来个箱子,放了短兵器并盔甲,贴上爵主的封皮。着几个兄弟,输入城去,秦家相会。再取毛竹数根,将肚内打通,藏了长兵器,拖进城中,也在秦家相会。众兄弟陆续进城,当下众好汉依了茂公吩咐,各各进城,齐到秦家。茂公叫秦安请老太太出来说话,秦母不知何故,忙走出来。茂公把事情说了一遍,暗暗道:“今晚就要动手,特来请老伯母同秦大嫂往小孤山。如今可快快收拾起身。”秦母闻言,连声叫苦,却不敢不依从,暗暗把秦琼骂个不住,茂公吩咐贸、柳二人,带了樊虎、连明的家眷,扮做家人,随老太太秦大嫂出去,只说庙中进香,到自己店中。二人领命,即带
樊虎、连明的家眷,随秦母与秦大嫂出城,到店中收拾完备,带了家小,往小孤山回去了。
茂公因樊虎衙门相熟,叫他入牢,暗暗约定程咬金、尤俊达,今夜只听号炮一响,可就动手,自有人来接应。茂公再叫:“单二哥,你可在城外黄土岗等候。明日若有追兵,你独自一马挡住。”雄信答应,上马而去。又叫鲁明垦、鲁明月扮做乞丐,如此如此。又叫屈突通,屈突盖、尉迟南、尉迟北、南延平、北延道,各带引火之物,如此如此。又叫张公瑾、史大奈、樊虎、连明去劫牢。齐国远、李如珪、金甲、童环拦住府门。
王伯当、谢映登拦住节度使衙门。梁师徒、丁天庆拦住县门,俱不可放那官员出来。又叫盛彦师、黄天虎斩开西门,以便走路。众兄弟俱各听号炮为号,不可有误。其余众兄弟,往来接应,齐出西门,往小孤山会齐。大家应声“得令”,分路而去。茂公同魏征坐在厅上,只听号炮一响,即使动身。
当下鲁明星、鲁明月扮做乞丐,篮内藏着火炮,在街上游走。到了人静更深,二人走到城东,见前面有一座宝塔。二人手脚伶俐,走上塔顶,取出火炮,把火石打出火来,点着药线,往空中一抛,那炮虽小,却十分响亮,四下里一齐动手。屈突通、屈突盖城南放火,尉迟南、尉迟北城北放火,南延平、北延道城东放火。城中百姓,逃出火来,又遇众好汉厮杀,号哭之声,震动山岳。那张公瑾、史大奈、樊虎、连明乘乱打入狱中,尤俊达听见号炮响,遂与程咬金挣断铁索,大声喊叫:“众囚徒要性命者,随我们一齐反出去吧!”众囚徒一齐答应,打出牢来。
恰好众好汉前来救应,俊达、咬金取了披挂马匹兵器,打入库中,劫了钱粮。此时各衙门闻报,因被众好汉拒住,那里取出来?单雄信在黄土岗等候,先见徐绩、魏征过去;又见众好汉并咬金、俊达,载着钱粮,随着许多囚徒,一齐过去,并无遗失。此时天色微明,看见节度使唐璧、知府孟洪公,领兵追至。雄信一马拦住厮杀,那里当得住许多官兵?正在十分危急,忽见王伯当赶来,冲入重围,招呼雄信,两马杀出,知府孟洪公逞勇追来,被王伯当一箭时死。随后又有几个将官赶来,也是一箭一个,断送了性命。余者不敢上前,一齐退入城去。雄信、伯当见无追兵,即来小孤山缴令,茂公令各人回去,取了家眷,遂扯起招兵旗号。
那唐璧返回城中,有人报叔宝举家潜逃,响马却在他家安歇。唐璧大惊,连忙在秦琼家内一看,见正桌上有一张大红盟帖,是众好汉结盟的。茂公因要叔宝回来,故放在此出首,只涂抹了柴绍、罗成二人。当下唐璧一看,见第三名就是秦琼,遂连夜修下表章,连盟帖封了,差官星夜送往长安。
此时杨林已到长安面过君王,把秦琼封为十三太保。一日,杨林接了唐璧的文书,拆开一看,上说:“九月二十四日,有响马劫牢,大反山东。杀了知府孟洪公,劫了钱粮,杀了百姓一万余人,烧毁民房二万余间。那响马都是十三太保的朋友,现有盟帖一张,众响马名字在上。”杨林看了大吃一惊,又疑秦琼未必有此事,就发一枝令箭,差了一个旗牌名叫尚义的,去召秦琼来问,那尚义前日有罪当死,遇叔宝极力保救,今日领了令箭,知此消息,连忙来见叔宝,低声说道:“小人向蒙恩公保救,今日恩公大难临身,小人岂敢不以实告?”就把唐璧的文书所言之事,说了一遍,并道:“今大王狐疑,差小人来召,此去决无好意,我劝恩公不如走了吧!”叔宝呆了半晌,方才说道:
“走出长安不打紧;只恐不能走出潼关。”尚义道:“小人总无妻子,愿随恩公逃走,有令箭在此,赚出潼关便了。”叔宝大悦。二人飞身上马,出了长安,竟奔潼关而来。
这杨林坐在殿上,直等到下午,不见叔宝回前来。又差官去催,少停报说:“有人看见二人,飞马出东门去了!”杨林闻言,遂取了囚龙棒,上马赶来。若说叔宝的黄骠马,行走甚快,杨林是赶不上的。但尚义所骑的是一匹川马,行走不快,叔宝只得等他,以此行慢。日将下山,后边杨林赶到,大叫道:“王儿住马。”叔宝对尚义道:“你速去赚开潼关,待我去挡他一挡。”遂带回了马。杨林赶近叫道:“王儿,你要往那里去?
如今快同孤家回转长安。”叔宝道:“杨林,你要我转回去,今生休想了!”杨林怒道:
“畜生,怎么叫起我名字来?既不肯转去,照我的家伙吧!”就把囚龙棒打难,叔宝把枪一架,当的又是一棒。叔宝用尽平生的气力,那里招架得住?回头就走,看见尚父的马,还在前面,杨林又在后赶来,此时月色又不甚明亮。叔宝暗想:“他只管追来,待我回复他吧!”又带转马来,放下枪,取双锏在手,叫声:“杨林,你知道我是甚么人?”
杨林道:“畜生,你不过是一个马快罢了!”叔宝道:“我不是别人,我乃先朝武卫将军秦彝之子。我父被你枪挑而亡,我与你不共戴天之仇。拜你为父,正欲杀你,以报父仇,不料不能遂意,且饶你再活几时!”杨林听了大怒,举囚龙棒乱打,叔宝忙举双铜招架。被杨林一连七八棒,叔宝拦挡不住,回马便走。
杨林拍马赶来,后面十二家太保又带了兵丁追来。此时已有二更时分,叔宝一马跑到灞陵桥上。看见这桥十分高大,连忙上桥占住上风,下面一条大溪,又无船只。那杨林赶到桥边,叔宝在桥上看得分明,一箭射下,把杨林头上龙紫巾射脱,连头发也削去一把。杨林吃了一惊,不敢上去。后面十二家太保赶到,叫道:“父王,为何不过桥去?”
杨林道:“秦强盗在上边,占了上风,上去不得!”罗芳、薛亮道:“不难,待我兄弟上去战住他,父王在后接应。”说罢,一齐要上桥,被叔宝连发二箭,各各射中,跌下马来。杨林道:“上去不得,且待天明上去,谅他也飞不出潼关。”遂相持到五更时分。
叔宝心生一计,把马头上九个金铃取下来,挂在桥头栏杆紫藤上。微风略动,那金铃朗朗的响,叔宝轻轻退下桥来,加上两鞭,飞马直奔潼关。
却说尚义到了潼关,此时天色尚未大明,走至帅府,把鼓乱敲。魏文通大开府门,出来迎接,尚义递过令箭道:“老大王得报,反了山东,连夜差十三太保同我先行,后军就到,你且速速开关。”魏文通取出令箭一看,果然是金鈚令箭,遂发钥匙去开关。
叔宝一时赶到,两人一齐出关。叔宝对文通道:“后面老大王就到,你可速去迎接。”
文通道:“是。”遂退入关。叔宝与尚义行了些时,两人分别,叔宝往山东去,尚义往曹州去,按下不表。
再说杨林等到了天明,方知秦琼走了,连忙赶向潼关来。只见魏文通率领众将迎接。
杨林道:“秦琼这个强盗那里去了?”文通道:“十三太保出潼关去了!”杨林大怒道:
“你好大胆,擅自放走强盗!”喝声手下拿去绑了。文通大叫道:“方才他有千岁爷的令箭来叫关,故此小将开关。”罗芳道:“就是父王与那尚义的令箭,他假传令旨,已赚出关。父王就差魏文通去捉他便了!”杨林听了,就令文通速速追去。
这魏文通乃隋朝第九条好汉,因他面貌似关爷,有“赛关爷”之称。当下他奉令赶出潼关,赶了五十里,看见叔宝大喝道:“好强盗,赚我出关,快下马受缚!”叔宝回马,与他交战,抵敌不住,回马便走。文通急急追来,直战九阵,皆不能敌。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叔宝见杀文通不过,回马又走,文通大叫道:“秦强盗,你上天,我也跟你上天,你入地,我也跟你入地。看你走那里去!”直赶到下午时分,下面有一条大河,半干不干。那边有一石桥,名曰“石龙桥”。叔宝看见,到桥边还有五六箭之路,自知这马本事好,不如跳过去吧。把马加上两鞭,那马一声吼叫,将前蹄一纵,后蹄一起。谁知这马一日一夜,走乏的了,到得河心,身体疲软,跌下河中。却是没水的,把四足陷住了。
文通追到河边,把刀望后砍来,不料对岸有一个人把箭射来,正中文通左手。那人又叫道:“我要射你右手。”又是一箭射来,果中右手,说道:“你还不走,我要射你心口。”文通大惊,忙回马走了,那射魏文通的,就是王伯当,当下救了叔宝。叔主便叫:“贤弟,为何在此!”伯当道:“徐大哥因许久不见你,叫我专程前来探望,却不料在此地会面。”叔宝大喜,二人同行。
一日,行近金堤关,望见兵马在关前厮杀。你道那厮杀的是谁?原是徐茂公在小孤山招兵万余,又见众好汉取家眷齐到,就令三军抢取金堤关,以为基业。不料守将华公义,十分勇猛,连战数阵,不能取胜。当日咬金与公义一战,被公义打下一鞭,正中左臂,回马便走。公义纵马赶来。叔宝看见咬金败阵,忙举枪向前敌住。公义看见叔宝,头戴一顶双龙闹珠的金盔,想是贼人立了王。即忙把大戟刺来,叔宝用枪拦住。两人战了三十余台,不分胜负。叔宝见公义戟法高强,不能取胜,只得虚闪一枪,回马便走。
公义赶来,叔宝把枪右手横拿,将左手扯出锏来,执在胸前。华公义马头相握马尾,举戟望叔宝后心便刺,叔宝左手把枪反在背后往上一架,扭回身一铜打去,把公义的头都打得不见了,跌下马来。这个名为“杀手锏”。叔宝回马乘势抢关,众将随后应接,取了金堤关。只因叔宝长安进回初到,人不卸甲,马不卸鞍,因此名为“走马取金堤”。
叔宝随到后营,安慰母亲妻子,说道:“金堤关已破,孩儿养兵三日,邀同众兄弟一同攻取瓦岗寨。”当下众好汉一齐入关,养马三日,留贾闰甫、柳周臣分兵一下镇守金堤关,其余一齐竟奔瓦岗寨而来。到了瓦岗寨,放炮安营。徐茂公问道:“那一个兄弟前去取瓦岗寨?”程咬金道:“小弟愿往。”遂提斧上马出营,直到关下,大叫道:
“关上的军士,快报守将得知,说我程爷爷讨战。”探子报入帅府,守将马三保闻报,即问众将道:“那一位将军前去迎敌?”有胞弟马宗应道:“小弟愿往。”遂披挂上马,手执大刀出城。见了咬金,状貌非常,便喝道:“丑鬼何人?”咬金大怒喝道:“我乃是卖私盐、劫王杠、反山东的程咬金便是,你这厮却是何人?”马宗道:“俺乃大隋朝正印元帅马三保胞弟马宗是也。”咬金道:“不管你是什么马,吃我一斧!”遂举斧劈面砍来,马宗把刀在上一架,不想刀杆被咬金砍断,马宗措手不及,被咬金一斧,砍落马下。咬金便又抵关讨战。
此时徐茂公一干众将,领兵齐出营门观看。那败兵报入帅府,马三保闻报大惊,忙问:“那位将军再去迎敌?”闪出第三个胞弟马有周道:“兄弟愿与二兄报仇,杀此贼人。”遂披挂出城,一马冲来。咬金催马向前,当头就是一斧,有周兵器未举,一斧就斩下马来。败兵又飞报入帅府,马三保闻报,长叹一声道:“总是当今无道,因此天下荒乱,盗贼四发。也罢,众将收拾家小,待本帅自去开兵。若不能胜,穿城走了吧!”
收拾齐备,马三保提刀上马,冲出城来,大喝道:“那个是反山东的程咬金?”程咬金道:“爷爷便是。想你也是要来尝尝爷爷的大斧头滋味么!”遂把斧当头劈下,马三保叫声:“好家伙!”回马便走。背后程咬金、徐茂公众好汉一齐赶上,马三保带了众将并老小,穿城而走,投奔山东去了。
徐茂公鸣金收军,与众好汉入城,安民查库,在帅府中摆了筵席。正吃酒之间,忽听得豁喇喇一声,震天的响,大家齐吃一惊。左右来报:“启众位爷们,教军场中演武厅后,震开一个大地穴了。”徐茂公与众好汉一齐上马,来至教场中演武厅后一看,只见黑洞洞,不知多少浅深。程咬金道:“这个底下,一定是个地狱。”徐茂公叫取数丈的索子来,索头上缚了一只黑犬、一只公鸡,放下去顺手一松,便到底了。咬金道:
“这是甚么意思?”茂公道:“贤弟有所不知,若放下去,鸡犬没有了,这是个妖穴;若鸡犬俱在,这是个神穴。”咬金道:“原来如此。”少时拽起来,鸡犬虽在,却是冻坏的了。咬金道:“原来是个寒水地狱。我们走开吧,不要跌下去冻死了。”徐茂公道:
“是神穴。必须那一位兄弟下去探一探,便知分晓了。”咬金道:“大哥舍得自己,莫说他人,就是你下去便了。”徐茂公道:“我有个道理,写下三十七个纸阄,三十六个‘不去’,一个‘去’字;那个拈着了‘去’字的,就下去。”众人道:“有理。”茂公遂写了,个个摺好,叫众人拈。众人个个拈完了,打开来看,大家都是“不去”二字,那一个“去”字,恰好是程咬金拈着。茂公道:“这没得说,却是你自拈的。”咬金道:
“我又不识字,你们作弄我,说我是‘去’字。”茂公道:“‘不去’是两个字,‘去’字是一个字,难道你也不识?”众人拿出来看,都是两个字。程咬金看自己手中,却是一个字,便扯住尤俊达道:“我的哥哥,都是你害我。我在那里卖柴扒,你却招我做伙计劫王杠、反山东。如今要下这寒冰地狱,料想不能活了,只是我与你相好一番,我的母亲望你朝夕照管。”俊达道:“兄弟,说那里话?你下去,包你不妨。”咬金道:
“甚么妨不妨?不过做个寒冰小鬼罢了。”茂公吩咐取一个大筐子,缚住索头。一丈挂一个大铃,叫咬金坐在筐内。咬金不得已,带了大斧,坐在筐子内。众人放下索子去,那铃儿朗朗的响,放下有六七十丈大索子,就到了底。索子一松,上面住了手。咬金爬出筐子,提斧在手,却黑洞洞不见有些亮光,只管摸去,转过了两个弯,忽见前面有一对亮光,咬金道:“哎呀!这一定是妖怪的两只眼睛了。”赶上前,一斧劈去。豁浪一声砍开,原来两扇石门里面,又是一天世界。遂走进石门,见上边也有天,下边一条大河,中间一条石桥。走过了桥,却是三间大殿,静悄悄并没一人。咬金走上厅中间,见桌上摆着一顶冲天翅的金璞头、一件杏黄龙袍、一条碧玉带、一双无忧履。咬金见了,以为希奇,就把头上紫巾除去,将冲天翅的金璞头戴在头上,把杏黄龙袍穿了,将碧玉带紧了,脱去皮靴,登上了无忧履。又见桌边有一个宝匣,开来一盲,见一块玄圭,一张字纸,咬金却不识得。就把匣塞在怀里,就下厅来。走至桥上,见寒气侵人,只得跑出石门,那石门一声响,即时关上。咬金七爬八跌,奔过来摸着筐子,坐在里面,把索子乱摇。那铃儿响动,上面连忙拽起,出得了地穴。咬金方走出筐,一声响,地穴就闭
了。咬金道:“造化了,略迟些儿就活埋了。”众人见他这般穿戴,大家希奇起来。咬金细言前事,取出宝匣与茂公看。茂公把那字纸一看,只见上写道:
程咬金举义集兵,为三年混世魔王,扰乱天下。
咬金大喜道:“这个自然我做皇帝。”茂公道:“虽然你为主,恐众将不服。今可将旗杆帅字旗放下来,我们大家个个拜过去,若那一个拜得旗起的,即推他为主。”众人齐说:“有理。”遂一个个拜完,那里能拜得起?咬金道:“待我来拜。”遂上前拜下去。呼一声响,那面旗拽将起来。咬金大喜道:“到底我做皇帝!”
徐茂公吩咐把帅府改作皇殿,择吉日请程咬金升殿。众人朝贺毕,徐茂公请主公改年号,立国号。咬金道:“我在此做皇帝,不过混混而已!如今可称长久元年,混世魔王便了。”茂公道:“请主公封官赏爵。”咬金道:“徐茂公为左丞相,护国军师;魏征为右丞相,秦叔宝为大元帅,其余一概都是将军。”众人听了,各各谢恩。咬金吩咐大摆御宴,与各位皇兄御弟吃酒。
正吃之间,忽见探子来报道:“启大王爷,今有山东节度使唐璧,领兵十万,在瓦岗东门外下营了。”又见探子来报道:“启大王,今有临潼关总兵尚师徒,领兵十万,在瓦岗南门外安营了。”又见探子报道:“启大王,今有红泥关总兵新文礼,领兵五万,在瓦岗北门外下寨了。”一时三路兵马,齐来报到。咬金道:“呵呀,罢了!罢了!你们再去打听。”探子齐应道:“得令。”忽又来报说:“靠山王杨林领十万人马,离瓦岗只有一百里了。”咬金听说大惊道:“这……这……这……杨林那厮来了么?如今要驾崩了!这个皇帝当真做不成了,大家散伙吧!”徐茂公道:“主公不必心焦,自古道:
‘兵来将挡,本来土掩。’趁杨林未到,臣等保主公出南门面会尚师徒,待臣用一席之话,说退尚师徒。若师徒一退,这新文礼不战而自去矣。唐璧这枝人马,不足为忧,待杨林到来,臣等再设计退之。”咬金道:“既如此,备孤家的御马来!”咬金遂上了铁脚枣骝驹,提着宣花斧,大小将官,一齐上马。拥着龙凤旗幡,飞虎掌扇,三声号炮,
大开南门,一拥而出。未知如何说退尚师徒,且听下回分解。;
却说尚师徒闻瓦岗寨出兵,遂跨上马,带了十万大兵出营。这尚师徒乃隋朝第十条好汉,向年因征南阳,走了伍云召,所以今日不奉圣旨,合了新文礼来攻瓦岗寨,要图头功。
这尚师徒坐下的马,却是个名驹。那马身上毛片,犹如老虎一般,一根尾巴似狮子一般。马头上有一个肉瘤,瘤上有几根白毛,一扯白毛,这马一声吼叫,口中吐出一口黑烟。凡马一见,便尿屁滚流,就跌倒了,真算是一匹宝马。
当下程咬金一马上前,大叫道:“尚师徒,我与你风马无关,你为何兴兵到此?”
尚师徒喝道:“好强盗,你反山东,取了瓦岗,我在邻近要郡,岂可不兴兵来擒你?”
咬金大叫道:“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今皇帝无道,欺娘弑父,酖兄图嫂,嫉贤害忠,荒淫无道,出此英雄四起,占据州府,将军何不弃暗投明,归降瓦岗,孤家自当赏爵封官,不知将军意下如何?”尚师徒闻言大怒,举枪就刺。叔宝飞马来迎。徐茂公恐怕他扯那马的白毛,急令众将一齐上去,这番二十多员好汉,各使器械,团团围住。
尚师徒使枪招架众人的兵器,那里有工夫扯那马的白毛,暗想:“我从来不曾见有如此战法。”茂公叫众将下马住手,众好汉一齐跳下马来,举兵器围住尚师徒。
徐茂公叫声:“尚将军,不是我们没体面,围住交战,只怕你的坐骑叫起来,就要吃你亏了。这且不要管他,但将军此来差矣!却又自己冒了大大的罪名,难道不知么?”
尚师徒道:“本帅举兵征讨反赋,有何罪名?”茂公道:“请问将军此来,还是奉圣冒的,还是奉靠山王将令的?”尚师徒道:“本帅闻你等猖獗瓦岗,理直征剿,奉甚么旨?
奉甚么令?”茂公道:“将军独不记向年奉平南王韩擒虎将令,往征伍云召,令你把守南城,却被伍云召逃走,幸而韩擒虎未曾对你责怪,如今靠山王杨林,不比韩擒虎心慈。
若将军胜了瓦岗还好,倘或不胜,二罪俱发。况又私离汛地,岂不罪上加罪。且目下盗贼众多,倘有人闻将军出兵在外,领众暗袭临潼,临潼一失,将军不惟有私离汛地之罪,还有失机之罪矣!我等从山东反出来,那唐璧乃职分当为,是应该来的;即新文礼私自起兵,亦有些不便。”尚师徒闻言,大惊失色道:“本帅失于算计,多承指教,自当即刻退兵。”徐茂公吩咐众将不必围住:“保主公回瓦岗,让尚将军回营。”这尚师徒忙回营内,知会新文礼,二人连夜拔寨,各自领兵回关去了。
再说杨林兵至瓦岗西门,安了营寨,唐璧闻知,入营参见,杨林大喝道:“好狗官,你为山东节度使,孤家把两个响马,交付与你。却被贼众劫牢,反出山东。孤家闻得只有三十六个强盗,你今却掌令数十万兵马,如何拿他不住?又不及早追灭,却被贼人成了基业,还敢来见我?”言罢即吩咐左右:“与我把狗官绑出营门斩首。”左右一声答应,便将唐璧捆绑。唐璧大叫道:“老大王,你却斩不得臣!”杨林喝道:“狗官,怎么孤家斩你不得?”唐璧道:“臣放走了响马,还是三十六个,所以拿他不住。请问大王,秦琼只是一个,为何也拿他不住?况臣只有一座城池,三十六个反了出来,那长安却是京城,外有潼关之险,一个秦琼,也被他走了,大王不自三思,而反责臣,臣死去
也不瞑目!”杨林听了道:“你这狗官倒会强辩,如今孤家且饶了你,就着你身上去拿秦琼。若拿不到秦琼,你这狗官休想得活,去吧!”
当下唐璧回到东门自己营内,没奈何,领众将抵关讨战,要叔宝答话。探子飞报入殿,程咬金对秦琼道:“秦王兄,唐璧讨战,你可出马对阵。”叔宝领旨,披挂上马,出了东门,只见唐璧亲在营外。叔宝横枪出马,马上欠身道:“故主在上,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望乞恕罪!”那唐璧道:“秦琼,本帅从前待你不薄,今日杨林着我拿你,你着想我平昔待你之恩,便自己绑了,同我去吧。”叔宝道:“末将就肯与故主拿去,只怕众朋友不肯,故主亦有些不便。若末将不与故主拿去,杨林又不肯干休。况今皇上无道,弑父欺娘,酖兄图嫂、残害忠良,天下大乱,因此四方反者,不计其数。当此之秋,正英雄得势之时,成王定霸之日也。故主倒不如改天年,立国号,进则可为天子,退亦不失为藩王。何苦反受人之辱?”唐璧闻言,如梦初觉,叫声:“叔宝,本帅虽有此心、只恐杨林不容。”叔宝道:“不妨,他若有犯故主,我瓦岗自当相救。”唐璧道:“本帅今日听你言,退兵自立,他日若有患难,你等必须相助。”叔宝道:“这个自然,必不有负故主之恩。”唐璧遂回营下令,则将官将大隋旗号改了,自称为济南王,兴兵拔寨,反回山东去了。
那杨林坐在营内,忽见探子来报说:“唐璧与秦琼合谋,反回山东了。”杨林闻言大怒,即披挂上马,率领十二太保、大小众将,领兵出来捉拿唐璧。叔宝在城上看见杨林率兵下去,料必追赶唐璧,忙与众将领兵出城,齐声呐喊,大叫快拿杨林,一齐杀来。
哨马飞报杨林道:“启大王,城中贼将杀出来了!”杨林道:“这强盗怎敢杀出?”吩咐:“不必追赶唐璧,把后队作前队,前队作后队,先去杀强盗。”那叔宝等见杨林回兵,即忙退入城去。杨林见了,又回军来追赶唐璧,叔宝等又杀出来。及杨林转来,叔宝等又退人城。杨林大怒,必要灭除这班强盗。遂同十二个太保,摆下一阵,名曰“一字长蛇阵”,把瓦岗四面围了。秦叔宝一班人,在城上见杨林调兵,布下一个阵势,众将俱皆不识,便问军师:“此是何阵?”茂公道:“此乃‘一字长蛇阵’。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攻其腰则首尾相应。须得一员大将能敌杨林者,从头杀入,四面调将,冲入阵中,其破必矣!”叔宝道:“不知何人能敌得杨林?”茂公道:“如要敌得杨林,除令表弟罗成不能也!必须奏知主公,差一位兄弟前去,请他到来方妥。”叔宝道:
“徐大哥此言差矣!俺姑爹镇守燕山,法令严明,岂容我等猖獗?他若得知,还要见罪,焉肯使表弟前来助我?”茂公道:“我自有妙算,只消差一个的当兄弟,前往燕山,悄悄相请令表弟同来,包你令姑丈一些也不知道。”叔宝道:“徐大哥妙算虽好,小弟细想,到底使不得。纵然我姑爹瞒得过了,那杨林虽未会过罗成,枪法是瞒不得的。倘一时泄漏,干系不浅。”茂公笑道:“贤弟,我若泄漏,那盟帖上也不抹去罗成的名字了。我自有安排,包你一些不妨。”
当下众人下城到朝中来、咬金看见,忙问:“众位王兄,方才出兵,胜败若何?”
茂公道:“杨林那厮被臣等攻击,激怒了他。他摆下一阵,名为‘一字长蛇阵’。”咬金道:“这阵,不知王兄怎样破法?”茂公道:“故破此阵,必须燕山罗成到来,方可破得。”咬金听了大喜道:“妙!妙!妙!徐主兄,你可速速替孤家写起诏书来,差官前去,连他父亲也召来。他是靖边侯,孤家就封他为靖边侯,快快写诏书来!”茂公一班人,看咬金这般局促,心中倒也好笑。却欺他不识字,胡乱应声“领旨”。茂公写了书,咬金道:“念与孤听。”茂公便依他口气,假做诏书,召他父子,念了一遍。咬金道:“要差那二位去?”茂公道:“此事必须王伯当前去方妥。”当下封好了书,茂公叫过了伯当,附耳低言道:“过隋营如此如此,见罗成这般这般。”伯当领命,将书藏好,手提方天画戟,上马出城,竟奔隋营而去。
那隋兵一见,飞报入帐说:“启大王爷,有贼人单身匹马,来冲营了!”杨林闻报,就令第七太保杨道源来出战。道源领命,提枪上马出营,一看见王伯当,忙喝道:“来将何名?”伯当横戟在手,忙叫道:“将军请了,我却不来交锋,要去请个人来。”道源喝问道:“你去请什么人?”伯当道:“将军有所不知。我们起初原不肯反,只因秦叔宝有个堂兄弟,名叫秦叔银,他叫我们反的。我们说:‘反是要反,只怕杨林兴兵来,十分厉害,如何反得?’他说:‘不妨你们竟反,若杨林来,待我把这老狗囊挖出眼睛,用两根灯草,塞在他那眼眶之内,做眼灯照。’我们一时听了他,所以反了。不料老大王果然到来,我今要去山东请他,特与将军说声,可去说与大王知道。若怕我去请他来,挖大王眼睛做灯儿呢,你不放我会。若不怕呢,你放我去。”
杨道源一闻此言,这把无名火直透顶梁门,高有三千丈,说声:“呵呀!罢了!罢了!你去请他来。”伯当道:“将军不要着恼,还该与大王说了,大家计较一下。将军若放我去,倘老大王怕他,岂不要见罪将军?”杨道源气得三尸爆跳,七窍生烟,大喝道:“不必多讲,你去便了!”吩咐三军道:“让他一条大路,放他去吧。”自己回进营来。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杨道源回到营中,杨林见他颜色不平,两个眼乌珠,滴溜溜不胜怒气的形状,便问道:“王儿为何如此?”道源道:“嗳,父王不要说起,真活活气死!”杨林道:“为何呢?”道源就把伯当的言语,一一述了一遍,并道:“如今臣儿放他出营,叫他请来。”
杨林闻言,气得眼珠突出,银须倒竖,叫过:“好儿子,放得好,这厮焉敢无礼,辱没孤家!待他到来。看他是怎么样!”
不表杨林营中生气,再说王伯当出了隋营,竟往燕山而来。不一日,到了燕山,入城寻个下处歇了,问店主人道:“罗元帅公子,可在府中么?”店主人道:“罗公子不在府中。”伯当道:“他到那里去了?”店主人道:“因边外突厥,兴兵犯边关,罗元帅令公子带领兵马,出征去了。”伯当道:“可晓得几时回来?”店主人道:“早间闻公人说,罗公子大破番兵,明日就回来了。”伯当大喜,就在店中宿了。
到了次日,早饭后伯当出城,到一个僻静处等候。到了下午,忽见有几个敲鼓锣的过去,少时,又见一队队的兵过去。将次过完,却见罗成有四五个家将跟随在后面,按辔而来。伯当唿哨一声。罗成早看见是伯当,即吩咐家将先行,自己跳下马来,与伯当施礼。罗成道:“你们反了山东,今日因何到此?”伯当道:“我们反了山东,秦大哥反出潼关,取了金堤,得了瓦岗,令舅母亦在瓦岗,众人奉程咬金为主。今被杨林摆了一字长蛇阵,围困瓦岗。弟奉徐茂公之令,来请罗贤弟,故尔到此。”怀中取书,付与罗成。罗成拆开一看道:“兄且在下处坐着,待我回去与母亲商量,设个计较。若能脱身,弟自差人来知会兄。”遂别伯当,上马入城,回至帅府缴了令,罗公自去赏军。
罗成入后堂来见母亲,行礼毕,罗成道:“母亲,好笑得紧,秦叔宝表兄,立程咬金在瓦岗寨为王。舅母也在那边。今被杨林围困,写书来请孩儿去救他。母亲,你道好笑不好笑?”老夫人道:“书在那里?”罗成便从怀中取出,老夫人接过一看,不觉堕下泪来,叫声:“我儿,你母亲面上,只有这点骨血。杨林杀你母舅,仇还未报,今又要害你表兄,一有差错,秦氏一脉休矣!儿呵,必须设个法儿,去救他才好。”罗成道:
“只怕爹爹得知,不大稳便。儿有一计,少停爹爹进来,母亲可如此如此,爹爹一定允的,孩儿便好前去。”夫人依允,把这封书烧毁了。
少时,只听云板一响,夫人便大哭起来。罗公进来见了,十分惊骇,忙问道:“夫人却是为何?”夫人道:“我当初怀孕的时节,曾许武当山香愿,日远事忙,至今未曾了得。昨日晚间,梦见神圣震怒,要伤我儿,故此啼哭。”罗公道:“大人既有此兆,作速差人前去,还此香愿便了。”夫人道:“这香愿原是为孩儿许的,须待孩儿自去方妙。”罗公依允,令罗安打点香烛祭品,明日动身前去。罗成悄悄吩咐罗安,去通知王伯当,叫他去城外僻静处相等,罗安领命自去知会。
次日天明,罗成收拾盔甲器械,暗暗叫罗安拿去,寄在中军厅。然后别了父母,罗安、罗春一同起身,到中军厅,取了盔甲器械,吩咐罗安、罗春在朋友处借住,等他回来,进帅府复命,不可泄漏。自己一马奔出城来。伯当在前相等,二人拍马,连夜兼行。
不一日,来到瓦岗,果见许多人马,团团围住。罗成叫声:“伯当兄,我今杀入阵去,你可乘势入城去知会。”伯当依允,罗成遂纵马冲入阵内,大喝道:“隋兵让开路,俺秦叔银来了。”隋兵听了,齐说:“不好了,要挖老大王眼珠的来了。”大家把箭射来,罗成把枪一撵,那射来的箭,都叮叮当当落在地下。被罗成哄一声响,冲进营盘,直冲得一路兵东倒西歪,死者不计其数。杨林闻报,同众将一齐上马,先是杨道源一马杀来,
被罗成抡枪拦开刀,喝声过来。将手勒住甲绦,提过马来,扯了双脚,哈喇一声响,撕为两半片,抛在地下。那徐茂公在城上看见尘上冲天,知是罗成已到,忙令众将大开城门,分头杀出,齐攻大寨。
且说罗成在阵内,撕开杨道源,枪挑卢芳,锏打薛亮,十二太保被他杀了八个。杨林大怒,举囚龙棒劈面来迎,罗成使开枪,如银龙出水,猛虎离山。杨林道:“这是罗家枪法。”罗成道:“我哥哥秦叔宝学得罗家枪,难道我堂弟秦叔银,学不得罗家枪么?”
遂提枪直刺,杨林举棍相迎,大战十余合。杨林只战得平手,却被瓦岗众好汉杀来,杨林心中一慌,被罗成耍的一枪,正中左腿,杨林几乎坠马,大叫一声,回马便走,罗成纵马赶来,隋兵降者二万余人,弃下粮草马匹军器,不计其数。追赶二十余里,鸣金收兵。罗成会见叔宝,诉说前事,雄信也撞见,彼此赔罪。罗成对叔宝道:“哥哥,弟今不敢入城见舅母,恐有泄漏。如今就要回去,可为我致意舅母。”叔宝道:“这个自然,我也不敢相留。”罗成遂别叔宝,连夜回燕山去了。
当下叔宝等收兵入城,咬金问道:“罗成御弟呢?为何不来朝见?”叔宝道:“他瞒了父亲,私自走来,恐有泄漏,已回燕山去了。”咬金道:“前日孤家去召他的诏书,难道他不奉诏吗?”王伯当道:“臣路上遇见他的,因此不曾说起。”咬金道:“这也罢了!这次败了杨林,岂不是孤家之福星?王王兄,你可为孤家去金州取景阳钟。秦王兄,你可为孤家去雷州取龙凤鼓。”二人领旨,分头而去。
且说杨林败去二十余里,收了残兵,再欲来打瓦岗,忽有圣旨到来,说:“海外离石湖刘留王,起兵来犯登州,令杨林回登州镇守,不可擅离。”杨林无奈,只得上本,保举潼关总兵魏文通,攻打瓦岗寨,自回登州镇守。那刘留王闻得杨林已回,亦收兵回去,若杨林一离登州,他又引兵复来,因此杨林不敢远离,按下不表。
却说炀帝得了杨林本章,下旨魏文通领本部人马,攻打瓦岗,又差大将杨讷镇守潼关。魏文通点齐十万雄兵,杀奔瓦岗而来,离西门五十里下寨。徐茂公得报,不与交兵,暗暗差齐国远、李如珪、金甲,童环、梁师徒、丁天庆,带一千人马出东门,转总路口等候。
且说秦叔宝雷州取鼓回来,远远见有人马正在扎营,吩咐从人,将龙凤鼓藏在树林,自己一马冲来,大喝道:“何处人马?闪开让路!”魏文通方才下寨,见有人冲营,遂捉刀上马出来。叔宝一见,有些胆寒道:“原来是你!”文通见是叔宝,大喝道:“好强盗,前日被你走了,今日相逢,吃我一刀。”两人遂交战十余合,叔宝力怯,回马就走。文通催马赶来,却逢王伯当金州取钟回来,看见魏文通追赶叔宝,伯当忙取弓箭,开弓射去,正中魏文通咽喉,翻身落马,叔宝取了首级。那十万兵见主将被杀,慌忙退去,被齐国远等拦住去路,大叫:“投降,免我诛戮。”十万大兵,尽弃刀降顺。众将收兵,齐回瓦岗。叔宝、伯当,一齐缴旨。咬金见射死魏文通,又得了十万兵马,十分快活,吩咐大摆御宴,吃酒贺功,不表。
再说炀帝闻报魏文通身死,十万兵尽降瓦岗,十分大惊,便问宇文化及如何是好。
此时杨素出镇黎阳,因此兵权尽归化及。当下化及就保举兵部尚书、征戎大元帅、长平王邱瑞,大有将才,可当此任,必破瓦岗。炀帝依奏,召过邱瑞,封为兵马大元帅,领十五万雄兵,攻打瓦岗。扬帝又问:“谁敢为前部先锋?化及次子宇文成龙道:“臣愿挂先锋印。”炀帝大喜,即封为正印先锋,化及欲待阻住,奈圣旨已下,无可奈何,退朝回府,埋怨成龙道:“你没有本事,如何挂先锋印?此去若有一失,性命难保。”即备一副厚礼,来见邱瑞说道:“愚男成龙,不自揣菲才,冒挂先锋之印。老夫因圣旨已下,难以违令,千岁若到瓦岗,乞相看一二,回兵之日,自当重报。”邱瑞道:“这事自当从命。”化及大喜,即叫家将把金银礼物送上。邱瑞正色道:“丞相若送金银,是以利心动邱瑞耳!本藩不敢领命。”化及见他色变,连忙道:“千岁既然不收,老夫不敢相强。”则家将收回,辞别回府,邱瑞退入后堂,夫人与公子邱福迎接,邱瑞就把出征之事,说与夫人知道。夫人闻言,暗暗悲伤,只得吩咐摆酒送行。次日五更,邱瑞点齐人马,三声炮响起行。
未知此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邱瑞领了军马,一路浩浩荡荡,来至瓦岗,放炮安营。探子飞报入朝说:“兵部尚书邱瑞,领兵十万,在城外安营。”咬金忙问茂公,有何妙计。茂公道:“臣有一计,包管十余万雄兵,不出两月,尽降主公。”话未尽,又有探子报道:“启上大王,隋兵先锋宇文成龙在外讨战。”茂公叫单雄信出兵,许败不许胜。雄信得令上马而去。咬金道:“出兵要胜,如何反说要败?”茂公道:“兵机不可预泄,到后自然明白。”那单雄信出城,与成龙战了十余合,若说这样将官,不消一二合,就可擒来。雄信因奉军师将令,虚闪一槊,回马败入城去。成龙纵马赶来,又抵关讨战,次后又令秦叔宝出来,又败。再遣齐国远、李如珪、金甲、童环前去,个个败回。一日连败十五员大将,打得
胜鼓回营。邱瑞大喜,摆酒赏功,遂写书一封,差官上长安报捷。
次日宇文成龙又抵关讨战,瓦岗诸将坚守不出,成龙令军士大骂,城中只是不出。
一连半个月,不见有一点动静。成龙那一日到关大骂讨战,茂公令叔宝出战:“只三合内,可把他生擒来。”叔宝得令,上马出城,与成龙战无三合,拦开刀,把成龙擒过马来,拿入城去。小军飞报入营说:“先锋被他擒去了!”邱瑞闻报大惊,下令紧守营门,不可出战。
叔宝把成龙拿入城中,茂公吩咐斩了首级,石灰拌了。茂公早已造下一个夹底的竹箱,把头放在箱底下,前日有邱瑞的地书,叫魏征照笔迹写了一封,叫王伯当带了五十个人并竹箱与许多行头,包在袱肉,吩咐如此如此,不可泄漏。伯当领命,与五十人到夜间,悄悄出城,从别路竟奔长安而来。
及到长安,伯当只叫一人取了竹箱,叫余人在兵部衙门左边相等,自与那拿竹箱的,竟往宇文丞相府来。到了府门,伯当上前道:“众位哥们,相爷可在府中么?”门上的道:“相爷在朝未回,你是那里来的?”伯当道:“我是瓦岗寨中邱老爷差来,有书一封,竹箱一个,送与相爷。既相爷不在府,书信与竹箱,都放在此。我往别处去了;相爷到后,再来讨回书。”说罢,就将书信与竹箱,递与门上人,自与随来的这个人,竟往兵部府门后边,一条僻静巷内去了,那五十人正在内边相等。伯当打开包袱,取出行头,个个打扮起来,把囚车装好了,竟往邱瑞府中。一声:圣旨下。夫人与邱福出来接旨,便开读道:“邱瑞无故伤杀大将,把家属拿下。”众人动手拿了,齐囚入囚笼,赶散众人,将拿来的布包,把囚的人都包了头。出了府门,把一张假封皮,贴在门上,飞奔出城,往瓦岗去了。
再说宇文化及回府,家将禀道:“方才有邱老爷差官,把书一封,竹箱一个,送与老爷,停一会要来讨回书。”化及先打开竹箱一看,却是空的。细看底下,又有一个屉儿,抽出来一看,见是一个人头,不觉吃了一惊。仔细看来,原来是自己儿子的头,忙把那封书拆开一看,却说:“你儿子恃功,不把我元帅放在眼内,屡次违我军令,今已把他斩首,特此告知。”化及看罢,大哭、大骂:“邱瑞老贼,我子与你何仇,把他斩首!”即入朝把邱瑞的书,并儿子的头,与炀帝看。炀帝大怒,即着锦衣卫去拿邱瑞家属。锦衣卫领旨出朝,来到兵部衙门,见门上贴上封皮,细细问了居民,即复旨道:
“据附近居民说,早上有校尉到府,把家属尽行拿去了。”炀帝闻言大惊道:“朕却不曾有什么旨意。”化及跌足道:“这是邱瑞降了瓦岗,暗暗差人盗取家眷去了!圣上如今事不宜迟,可差官前去,若邱瑞还未曾降,可赐他三般朝典,令其自尽。”炀帝即差官一员,校尉四名,飞奔瓦岗行事,此话不表。
且说王伯当赚取邱瑞家小,到了瓦岗,茂公吩咐收拾房屋,好好安顿。遂令叔宝出城讨战,叔宝得令,领军放炮出城。邱瑞闻报,就令大小官将,摆齐队伍出城。两军相对,叔宝横枪在手,欠身说道:“将军在上,小将秦琼,甲胄在身,不能全礼,马上打拱了。”邱瑞连忙回礼,叫声:“秦将军,老夫闻你是个英雄,为何做这反贼勾当,岂不可惜?不如下马投降,本藩也不计你从前之过,保你做个将官。你意下如何?”叔宝道:“将军但知其一,不知其二。当今皇上无道,杀害忠良,英雄并起,料来气数不久。
我瓦岗寨混世魔王,有仁有义,赏罚分明,将军不如降顺瓦岗,亦不失为王侯之位。将军意下如何?”邱瑞大怒道:“好匹夫,焉敢来说本藩,看家伙吧。”遂把双鞭打来,叔宝招枪一架,大战四十余合,不分胜负。邱瑞暗想:“叔宝本事高强,不如用独门鞭打死他。”遂把双鞭并为一条,打将下来。叔室将枪往上一架,就趁此把枪往后一拖。
邱瑞的马拖近,叔宝双手扯住了邱瑞甲带,要提过马来。此时邱瑞见叔宝扯住甲带。心中慌了,却将鞭放下,一把捧住了叔宝的头。叔宝把带一扯,说声:“过来!”邱瑞也把头盔一捧,说声:“过来!”两下一扯,一齐跌下马来。又是你一般,我一扯,叔宝扯断了邱瑞甲带,邱瑞扯落了叔室盔缨。大家不好看相,各自收兵。
邱瑞回营,换了战袍,忽把长安家人邱天宝到。邱瑞叫他进来,天宝入营,哭拜于地,邱瑞忙问其故。天宝细述前事,邱瑞大惊道:“宇文成龙是瓦岗拿去,那有此事?”
外边又报公子到来,邱瑞一发疑心。邱福来到营中,拜了父亲,那邱瑞忙问道:“你已被拿,缘何到此?”邱福道:“此乃瓦岗寨茂公之计,要爹爹归降,如今家属俱已赚在瓦岗城中,叫孩儿来奉请。”邱瑞闻言,急得七窍生烟,一些主意全无。又见传报说:
“天使到。”邱瑞接了圣旨,差官开读道:“邱瑞被顺瓦寨,故杀大将,速令自尽!”
旨未读完,邱福大怒,一刀砍了天使。邱瑞大惊,邱福道:“爹爹,这样昏君,保他何益?今瓦岗混世魔王,十分仁德,不如归顺了吧!”邱瑞长叹一声,吩咐邱福先去通报,即使收拾十五万人马,归降瓦岗。咬金率领众将,迎接入城,设宴庆贺不表。
再说隋朝天使的校尉逃回长妾,飞损入朝。炀帝大怒,问谁敢领兵再打瓦岗,宇文化及道:“若非上将,焉能取胜?今有山马关总兵裴仁基,他有三子,长元绍,次元福、三元庆。这元庆虽只十二岁,他用的两柄锤,却有五升斗大,重三百斤,从未遇过敌手。
圣上可差官召他来,封他为元帅,他若提兵前去,必破瓦岗矣。”炀帝大喜,即差官星夜往山马关,宣召裴仁基。
差官飞马到关,裴仁基父子接了旨,即时起行。来到长安午门外,问圣上何在,黄门官道:“圣上同国丈在紫微殿下模。”裴仁基见说,率三子到紫微殿,果然炀帝与张大宾,对坐下棋,裴仁基与三子俯伏于地,说道:“臣山马关总兵裴仁基父子朝见,愿我皇万岁!”炀帝一心下棋,那里听得?仁基再宣一遍,又不曾听得。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不见动静。裴元庆大怒,立起身来,走上前,一把扯住张大宾举起来。炀帝吃了一惊,忙问道:“这是何人?”裴仁基道:“是臣三子裴元庆,因见国丈与圣上下棋,分了圣心,不理臣等,故放肆如此。”炀帝道:“原来是卿,朕实不知,快放下来!”此时国丈肚子被扯住喊痛得紧,大叫:“将军放手!”那元庆又闻圣冒说:“快放下他!”
竟把他一抛,跌在地下,皮都抓下了一大块。炀帝看元庆年纪不大,又如此勇猛,心中大喜,便叫:“裴爱卿,朕封卿为元帅,卿子为先锋,兴兵征讨瓦岗,得胜回来,另行升赏。”又道:“朕欲封一位监察行军使,以观卿父子出兵,不知何人可去?”张大宾道:“臣愿往。”炀帝大喜,就封大宾为行兵都指挥,天下都招讨,四人谢恩而出。
那大宾怀恨在心,思想要害他父子,遂点起十万雄兵,克日兴师,离了长安。张大宾下令:先取金堤关,然后攻打瓦岗,以此兵到金堤关下寨。张大宾吩咐裴元庆道:
“限你今日要取金堤关,若取不得关,休想回来见我!”元庆心中想道:“呀,是了,我晓得张大宾记恨我提他之仇,今欲害我父子了!咳,张大宾,你若识时务便罢,若不识时务,我父子一齐降瓦岗,看你怎生奈何我?”吩咐带过马来,那匹马竟像老虎,不十分高大。元庆拿两柄铁鎚,飞身上马,跑到关前讨战。
守关将官乃贾闰甫、柳周臣,得了报,即上马领兵,出关交战。二人一看裴元庆年纪甚小,手中拿斗大两柄铁鎚,心中奇异,喝问道:“来将何名?你手中的鎚敢是木头的?”元庆道:“我乃山马关总兵裴仁基三子裴元庆便是。我这两柄锤,只要上阵打人,你管我是木头的不是?”贾柳二人大笑,把刀一齐砍下。元庆把两柄鎚轻轻往上一架,贾柳二人的刀,一齐都震断了,二人虎口也震开了,只得叫声:“好厉害!”回马就走。
元庆一马赶来,二人方过吊桥,元庆也到桥上。城上军士认了自家主将,不敢放箭,倒被元庆冲入城来。贾柳二人,只得奔向瓦岗去了。张大宾领兵入金堤关,遂向瓦岗而来。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不说张大宾领兵前来,且说瓦岗寨这日程咬金升殿,众将拜毕,忽报金堤关贾柳二位老爷,在外候旨,咬金叫宣进来。二人入殿俯伏,叫声:“主公,不好了!”把裴元庆勇猛难当,说了一遍。咬金道:“这是你二人无用,待他来时,必要杀他大败而去。”
这时闪过邱瑞,说道:“主公有所不知,这裴仁基第三子元庆,论他年纪,不过十来岁,使两柄铁鎚,重有三百斤,英雄无比。若是这位小将来了,大家须要小心。”咬金听了微笑,不以为然。
众人说话之间,外边隋兵已到,扎下营寨。张大宾吩咐裴元庆道:“今日限你取瓦岗,若取不得瓦岗,休来见我!”裴元庆见说,微微一笑,遂上马抵关讨战。探子报入城中,咬金便问:“那位王兄前去迎敌?”忽见史大奈出班应道:“小将愿往!”遂提刀上马,冲出城来,见了裴元庆,不觉大笑道:“你这个小孩子就是裴元庆么?”元庆道:“正是。”史大奈道:“我看你乳臭未干,到此做什么?好好回去吧!”裴元庆道:
“我若怕你,也不算为好汉!”史大奈遂把刀照顶门砍来,元庆将身一侧,举鎚照刀柄上略架一架,刀便断为两截。史大奈一个虚惊,登时跌下马来。裴元庆喝道:“这样没用的!也要算什么将官!我小将军不杀无名之将,饶你去吧!”史大奈爬起来,跳上马,奔入城中。咬金忙问道:“小将可曾拿来么?”史大奈摇摇头道:“不要说起,吓杀吓杀!”就把前事述了一遍,众将见说,旨以为奇。
正说之间,又报小将在外讨战,单雄信大怒,上马出城,远远一望,那里见甚么将官?到了元庆面前,还不见他。元庆大喝道:“青脸贼,那里去!”雄信往下一看,只见一个小孩子,坐的马竟像驴子一般,遂大笑道:“你这小孩子要来送死么?”元庆道:
“你这青脸贼,还不知道我小将军的厉害,待来杀你!”雄信大怒,把槊打下去。元庆把左手的鎚举着,等他槊打到鎚上,方将右手的鎚举过来,把槊一夹。雄信用力乱扯,那里扯得脱?元庆笑道:“你在马上用的是虚力,何不下马来,在地下扯?我若在马上,身子动一动,就不算好汉。”雄信竟跳下马来,用尽平生之力乱扯,竟像猢狲摇石柱,动也不动一动。雄信只涨得一张青脸内泛出红来,竟如酱色一般。元庆把鎚一放,说道:
“去吧!”把雄信仰后跌去,跌了一脸的血,忙爬起来,跳上马,飞跑入城来。咬金见了这形状。又好笑,又好恼,便叫:“秦王兄,你去战一阵看。”秦叔宝上马出城,一看裴元庆,暗想:“小孩子为何如此厉害?不要管他,赏他一枪再说。”把
枪刺来。元庆将鎚当的一架,把一杆虎头金枪,打得弯弯如蚯蚓一般。连叔宝的双手都震开了,虎口流出血来。叔宝回马便走,败入城中。咬金大怒道:“何方小子,敢如此无礼!”下旨:“孤家亲征。”带领三十六员大将,放炮出城。咬金一马上前,把斧砍下,元庆把鎚一架,当的一声响亮,斧转了口,震得咬金满身麻了,双手流血,大叫:
“众位王兄,快来救驾。”众将遂放开马,齐声呐喊,团团围住。裴元庆见了,哈哈大笑,把鎚往四下轻轻摆动,众将那里敢近他身?有几个略拢得一拢,撞着鎚锋的,就跌倒了。众将只得远远呐喊。
那隋营裴仁基,在营前见三子元庆战了一日,恐他脱力,忙令鸣金收兵。张大宾听见,就召裴仁基入帐喝道:“你身为大将,怎么贪惜儿子,不与国家出力。他正欲取城,你为何私自鸣金收兵?目中全无本帅,绑去砍了!”左右答应一声,就把仁基绑缚,他两个儿子元绍、元福上前说道:“就是鸣金收兵,也无处斩之罪。”张大宾喝道:“你两个人也敢来抗拒本帅!”吩咐左右:“绑去砍了。”左右一声答应,把裴仁基父子三人绑出营门。阵上裴元庆听得鸣金,把铁鎚一摆,众将分开,就冲出去了。咬金收兵,上城观看。
且说元庆回到营前,见父亲哥哥都被缚着。元庆大喝一声道:“你们这些该死的,焉敢听那张好贼,把老将军和小将军如此!还不放了!”这些军校被喝,怎敢不遵?连忙放了。元庆叫声:“爹爹,今皇上无道,奸臣专权,我们尽忠出力,也觉无益。不如降瓦岗吧!”父子四人,势不由己,竟奔瓦岗而来。到了城下,见咬金在城上观看,裴元庆叫道:“混世魔王在上,臣裴元庆父子四人,被奸臣谋害,特此前来归降。”咬金大喜道:“三王兄,难得你善识时宜。但恐归降是计,乞三王兄转去,把张大宾拿了,招降隋家兵马,那时孤家亲自出城相迎。”裴元庆道:“既如此,千岁少待,父亲哥哥等一等,待孩儿去拿便来。”说罢,即便回马,跑入隋营。
此时张大宾正在帐中发落放走裴家父子的军士,忽见裴元庆匹马跑来,张大宾要走,被裴元庆跳下马来,一把擒住,又喝道:“大小三军,汝等可同我归降吧!”十万兵齐应道:“愿随将军!”裴元庆一手提着张大宾,跳上了马,招呼大队人马,来至瓦岗城下,向城上叫道:“张大宾已捉在此了!请开城受降。”程咬金看见是真,就领众将出城,迎接入内,到了殿上,裴仁基率三子朝见毕,咬金命武士绞死张大宾,封裴仁基为逍遥王,裴元庆为齐眉一字王,并命摆宴款待。裴仁基写书一封,寄与山马关焦洪。那焦洪是仁基的外甥,将书与他,要他与夫人并翠云小姐说知,收拾府中钱粮,与二十万人马,一齐到瓦岗来。咬金封焦洪为镇国将军,令贾柳二人依旧镇守金堤关。徐茂公与
咬金为媒,娶翠云小姐为正宫。咬金大喜,即令择日迎娶成亲,自此瓦岗威声大震。
消息传入长安,炀帝大惊,即与字文化及商议。化及道:“如今发不得兵了,只好与他议和,可封程咬全为混世魔王,割瓦岗之东一带地方,与他讲和便了!”炀帝依奏,就差一官员,赍诏到瓦岗封咬金。咬金竟不奉诏,亦不遣回使者,按下不表。
且说洛阳城外,有一安乐村,村中一个英雄,姓王,名世充。他武艺高强,件伴皆精,父母俱亡,止有一个妹子,名叫青英,年方十五岁,同住在家。这王世充射鸟为活。
有一个族兄,叫做王明德,常常照顾他。明德母亲养了一个鹦鹉,会说好话。不想有一天被他挣断了金丝索,飞去了,四下寻觅,并无踪迹,其母气出病来。明德烦恼,即来求王世充,代他寻觅。若寻得到,愿谢一百银子,今先交五十两银子。世充许诺,接了银子,明德回去。世充将银子交与妹子,就拿了粘竿鸟笼,入城寻觅,并未看见,只得回家。歇了一夜,到次日就在乡村寻觅,寻至日中,贝前面林子内,众小孩子团团围住。
世充向前一看,正是白鹦鹉,在一株松树上与小孩子相骂。那鹦鹉看见世充便叫道:
“二员外,你来,我脚上的金丝索被树枝兜住了,飞不动,回去不得。二员外,你上树来,替我解一解。”世充听了,即放下粘竿鸟笼,溜上树去,将金索儿解了。鹦鹉得放,即跳在王世充头上。王世充爬下树来,就向头上取下鹦鹉,放在笼内,取了粘竿,提了竹笼,忙忙回来。
他从一个庄院经过,那庄内一个员外,姓水名要,在庄前乘凉,看见这鹦鹉会说话,又认得是王世充,就叫道:“王兄弟,你笼内的鹦鹉,借我看看。”世充依言,取出来与他看。水要接过一看,问道:“这鹦鹉肯卖么?”世充道:“这是我伯母最喜之物,是不肯卖的。”那鹦鹉也叫道:“二员外,我要回去,不要卖我。”水要道:“与你三百银子,卖与我吧。”世充道:“就是与我三千两银子,总是不卖。”水要变脸道:
“你果然不卖?”世充道:“果然不卖。”水要用两手扯了鹦鹉两脚,一撕撕做两块,丢在地下,回身去了。
王世充敢怒而不敢言,把撕开的鹦鹉抛在笼内,提了笼,走入城来,见了明德,明德见笼内鹦鹉撕开,忙问其故。世充把水要之事,说了一遍。不料有个丫头听见此言,忙报与老太太。那时才太太正在吃药,一闻此言,一口药一噎,老人家一口气转不过,就鸣呼哀哉了。丫头飞报出来,明德大哭,抛了世充,哭入内房去了。世充见了这事,不觉大怒,就出门去了。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世充忙走出来,回到家中,向妹子取些银子,拿了一口宝刀,并一只包袋,奔到做粉食店内,称了三四钱银子,买了几百个馒头,用包袋包好。时天色将晚,就拿出店,行至一更时分,才到水家庄边,忽有十多只犬,看见人影,都吠起来。世充忙向包袋内,取出馒头,一齐抛去,众犬吃着馒头,就不吠了。世充放胆,走到庄门,把门就敲。那管门的老儿在床上问道:“是那个敲门?”世充道:“是我。”老儿道:“你敢是张小二讨帐回来?待我来开。”遂披衣起来,把门一开,被世充兜胸一把,提翻在地。那老儿欲要喊叫,因见他手中执着明显晃的钢刀,只得哀求道:“好汉饶命!”世充道:
“你快快说,员外在那里?领我会见他,我便饶你。”老儿道:“员外在东厅吃酒,待我引你去。”
老儿就把庄里门开了,走出去,转了两个弯,见前面有一个门关紧。老儿道:“这里进去,就是东厅,待我敲门。”世充就把老儿杀了,爬上墙去,轻轻跳下。望见水要与妻妾在那里呼三喝四,世充赶入,就杀了七八个家人。水要看见要走,被世充赶上前,一刀砍死,又把他妻女尽行杀完。又到四下里房中找寻,有睡的,有未睡的,都杀个干干净净。就割死尸血衣,题四句于壁上道:“王法无私人自招,世人何苦逞英豪!充开肺腑心明白,杀却狂徒是水要。”每句头上藏着一字道:“王世充杀。”
世充题罢,把血衣服抹了刀,就走出门,奔回家来,已是五更时分。把门敲了,妹子走来开门,看见世充身上衣服都是鲜血,吃了一惊。世充脱了血衣,穿了干净衣服,叫:“妹子随我来。”妹子问道:“到那里亥?”世充道:“你随我来就是了,问甚么!”
世充扶妹子出了门,走入城来,却好城门已开,来到明德家里。见了明德,细言前事。
明德大惊道:“兄弟,此时不走,等待何时,可将妹子交与我,你决快走吧!”即取银子一百两,付与世充。世充拜谢,飞奔出城而去。
却说府尹闻报,水家庄上杀死多人,即吩咐备下棺木,亲来收尸。见了壁上血诗四句,知是王世充杀,差人捉拿,方知早已走了。有人出首说,明德是他哥子,必躲在他家,府尹就把明德一家老幼拷打,不招,监禁在狱,不题。
再说王世充逃至扬州,走入段家饭店,那店主把王世充一看,就问道:“足下莫非姓王,大号叫世充么?”世充道:“为何知道小可贱名?”那主人忙请入内,纳头便拜道:“主公在上,臣段达见驾。”世充道:“足下敢是疯颠么?”段达道:“昨日有个神仙到臣家,叫做铁冠道人,能知道过去未来。他说明日巳牌时候,有个真命天子,姓王名世充,逃难到此,你可留住家中,到明年我来助他洛阳起兵。吩咐了,如飞而去。
所以臣知道。”世充道:“原来如此。若果有这一日,足下就是大元公矣。”段达谢恩,摆酒接风,收拾一间洁净房子,与世充安歇,日日讲论兵法。
扬州城里有一羊离观,是个著名的道观。一天晚上,道士们只见空中响亮,有火球滚下,落在观中。随即天井中开了一株异花,高有一丈,顶上一朵五色鲜花,如一只小船样大,上有十八片大叶,下有六十四片小时,香闻数里,哄动远近。恰巧王世充这天日里游观,晚上投宿观中,亲眼看见这异花,好生奇怪。他夜间做梦,梦见有人向他道:
“这花出现,是天下大乱的预兆。你快把这花图画下来,赶往长安,自有奇遇。”王世充一觉醒来,心里异常高兴,就细细画好一幅异花的图像,请人裱好,随即赶赴长安。
那时炀帝在官,梦见花园中现出一朵花来,高有一丈,顶上一朵五色鲜花,上有十八片大叶,下有六十四片小时,异香无比。又见在顶上立着一个人,天庭开阔,地角方圆,面如傅粉,唇若涂朱,头戴冲天翅,身穿杏黄袍。又见一十八片大叶,化为一十八路反王;六十四片小叶,化为六十四处烟尘,一齐杀来。炀帝大惊,又见花上跳下两人来:一个黄脸长髯,手执双铜,一个黑脸虎髯,手执钢鞭,打死了一十八路反王,剿除了六十四处烟尘。炀帝大喜,忽然醒来,乃是一梦,遂对萧妃细言梦中之事,萧妃道:
“陛下梦见异花,必有其种。可宣召名手画工,画出形像,张挂朝门。若有人识得此花在何处者,官封太守,不知圣意如何?”炀帝大喜。遂召画工细细将梦中花样,描画出来,命黄门官张挂午门。百官观看,并无一个识者。
那时王世充来到长安,闻得午门挂榜,世充上前一看,竟与自己的画无二,心中大喜,即向前揭了榜文,两边太监见了,连忙扯住,领入朝门。太监先进内殿,奏道:
“有人认识此花,前来揭榜,现在外面候旨。”炀帝道:“宣进来。”太监领旨出来,带王世充到内殿。世充拜伏在地道:“小民王世充见驾,愿吾皇万岁万万岁!”炀帝道:
“你知此花何名?出在何处?”世充道:“此花名为琼花,在扬州羊离观内。八月十五夜,生出此花,小民已描了一幅在此,与那榜上的一般无二,请万岁龙目一观。”内侍将画取上,放在龙案上,炀帝打开一看,果然与梦中所见一样。龙颜大喜,即封世充为琼花太守,先领兵一千到扬州,吩咐羊离观改为琼花观,以备驾来观玩琼花。世充道:
“小民有罪,不敢前往。”炀帝道:“卿有何罪?”世充把明德在监之事,细细说了一遍。炀帝听说,即行赦书到洛阳,放出明德。世充领旨出朝,领一千兵马,往扬州而来。
路逢段达、铁冠道人,下马相见。段达道:“隋朝气数不久,我与军师到洛阳守候主公便了。”世充大喜,谢别二人,上马下扬州不表。
再说炀帝次日又得了扬州地方官报告异花的表章,即与宇文化及计议上扬州,化及奏道:“主公,长安到扬州是旱路,劳于行动。陛下可传旨意,令魏国公李密作督工官,将军麻叔谋作开河总管,令狐达副之。大发民夫人十万,自龙池起工。凡是长平关隘山岭,必由去路,浅处开深,仄处开阔,以便龙舟行走。并乘机限李渊三个月在太原府造一所晋阳宫,用金玉铺陈,以候圣驾。倘若不遵,只说他慢君,罪该斩首,他若造了,又说他私造王官,也把他杀了,除此后患。”炀帝大喜,旨意一下,当时百姓,就是军丁户女,也要他们应工。稍有差池,禁不住督工官鞭挞,在路上不知死了多少。看看开到河南,李密闻知朱灿勇猛善谋,就来请他为总管。朱灿大喜,伍云召儿子,时年已六岁,即将他交由其兄朱然抚养,朱然许诺,朱灿别了哥哥,同李密而去,此话不表。
再说那开河总管麻叔谋,一路开河,不管住房坟茔。一直开去。这麻叔媒又十分凶恶,好吃小儿肉,使人四下里偷来烹煮吃食。百官被他扰害,远近皆闻。当时附近小儿,都吃尽了,无处可偷。又生出一个计策来,把文书行到各州县去,凡一州一县,押唤掘河人去,并要解送三岁以下周岁以上的小儿一百个。这文行到相州,那相州刺史高谈圣看了文书,大怒道:“既拘人夫开河,又要一百小儿何用?”就把那差官夹起来。那差官受刑不起,招出原由。高谈圣大怒,立刻把差官打死。麻叔谋闻报大怒,即刻点兵亲来,要杀高谈圣。惊动相州百姓,大叫道:“可惜这样清官,难道凭他奸贼拿去杀了不成?”众人沸沸扬扬,惊动了一个英雄。你道是谁?就是太行山雄阔海。这日同各喽罗到相州打听消息,闻了这事,即大怒道:“原来麻叔谋这般作恶,你们众人随俺来!”
众百姓遂同雄阔海杀出城来。遇着麻叔谋,也不说话,阔海把斧砍来,叔谋把枪架住,不知怎的,叔谋觉得两手酸麻,回马就走。阔海赶到,一斧砍作两段;又用斧把隋兵乱砍,隋兵惊慌,齐声投降。阔海方才住手,领了兵民入城,进了府堂,不由高谈圣不从,定要立他为王。高谈圣势不由己,只得依从,下令府堂改为王府,自称为白御王,封雄阔海为大元帅。阔海差喽罗往太行山,装载粮草,并大小喽罗,到相州攻打,该管州县,俱望风而降。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再说麻叔谋败兵到李密处,李密大惊,一面上本启奏,一面差总管朱灿前去,监督开河。开近曹州地方,曹州城外三十里有一村,名曰宋义村。村中有一员外,家私巨万,佣工之人,不计其数。此人姓孟名海公,就是尚义的母舅,前年尚义潼关救了秦琼,就投奔此处。那孟海公家中有一个先生,名唤白顺,足智多谋,才能文武,能识阴阳。孟海公有三个妻房,十分厉害。第一个叫做马赛飞,善用二十四口柳叶飞刀,第二个叫做黑夫人,第三个叫做白夫人,都是有本领的。那孟海公心怀不轨,私置盔甲刀枪,蓄养不法之人。恰好他父母及祖宗的坟墓,是在开河的道路上。孟海公知道这事,就四出打点,想花掉一些银子,使督工的人稍改路线,可以保全祖坟。不料督工的人收受了他的银子,等到开近坟边,却推说朝廷制定路线,任何人不能徇情更改。就把孟海公的祖宗坟墓,发掘一空,并盗去了棺中珍宝。孟海公一时大怒,点齐家丁,与三个妻子,外甥尚义,反入曹州,杀了守将,自称宋义王,封尚义为元帅,白顺为军师。那李密开成了河,自去复旨,自此天下反者甚多,且将最厉害者说明。
瓦岗程咬金称混世魔王
相州高谈圣称白御王
苏洲沈法兴称上梁王
山后刘武周称定阳王
济宁王溥称知世王
济南唐璧称济南王
湖广雷大鹏称楚王
江陵萧铣称大梁王
河北李子通称寿州王
鲁州徐元朗称净泰王
武林李执称净梁王
楚州高士达称楚越王
明州张称金称齐王
幽州铁木耳称北汉王
夏州高士远称夏明王
沙陀罗于突殿称英王
陈州吴可宣称勇南王
曹州孟海公称宋义王
共有十八路反王。还有六十四处烟尘,为首的是杜伏威、张善相、薛举,其余按下不表。
且说唐公李渊,得旨限三个月,要造一所晋阳宫,如何造得及?心中不悦,便与四个儿子计议。此时唐公有四子,长建成、次世民、三元吉、四元霸。这李元霸年方十二岁,生得尖嘴缩腮,面如病鬼,骨瘦如柴,力大无穷。两柄铁鎚,其重有八百斤,坐一骑万里云,天下无敌,在大隋称第一条好汉。当下唐公说道:“这旨意,一定是宇文化及的奸计。造不成只说违旨要杀,造成又说私造王殿,也要杀。我想起总是一个死,不如不造,大家落得一个快活吧。”李元霸道:“爹爹不要心焦,那个狗皇帝若来,待我一铁鎚就打死了。爹爹你做了皇帝就是了!”唐公大喝一声:“唗,小畜生住口!”话未毕,忽家将来报道:“府尹袁天罡、县尉李淳风要见。”唐公闻言,忙出外厅。袁天
罡、李淳风早在厅上,施礼后分宾上坐定。袁天罡道:“闻圣上有旨下来,要千岁三个月造一所晋阳宫,为何不造?”唐公长叹一声道:“我想造也是死,不造也是死,所以不造。”袁天罡道:“千岁差矣!圣上要千岁造殿,却并未说出宫殿大小,何不赶紧招集民夫,造起一座宫来。只须多多铺陈金玉,不必计较宫殿房屋多寡。圣上见了,自然没有话说。”唐公听罢点首,下令即着袁天罡、李淳风二人为监造官,多集民夫,限三月以内造起一所精致的晋阳官来。
再说炀帝留次子代王侑守长安,封无敌将军宇文成都为保驾将军,带了萧后和三宫六院,并宇文化及一班近臣,起驾往太原而来,唐公率文武官员迎入太原。炀帝进了新造的晋阳宫,见宫殿房屋不多,却造得十分齐整,心中欢喜,宇文化及在侧边道:“主公所怀之事,难道忘了?”炀帝点头下旨道:“李渊私造宫殿,心谋不轨,绑下斩了。”
唐公分辩道:“臣奉旨起造,焉敢有私?”炀帝喝道:“你既无私,焉有不及三个月,造得这样宫殿,一定是先造下的。”竟把唐公绑了出去。此时世民在午门外,见父亲绑出来,忙去击鼓。太监拿他上朝来,炀帝一见,忙问:“你是何人?”世民道:“臣李渊次子世民见驾,愿我皇万岁万万岁。”炀帝道:“你到此何干?”世民道:“臣特来为父亲辩冤。”炀帝道:“你父私造王殿,有何可辩?”世民道:“臣父是奉旨造的,圣上若说没有这样快,新旧可辩的。万岁可下旨,起出铁钉来看。若是旧的,钉子一定俱锈;若是新的,自然不锈。”炀帝即下旨起出钉来一看,果是新的,遂赦李渊。
李渊进朝谢恩,炀帝问道:“有几个儿子?”唐公道:“臣有四子:长子建成,这个就是次子世民,三子元吉,四子元霸。”炀帝道:“卿可为朕召三子来。”唐公领旨召到三人,俯伏在地。炀帝道:“平身。”四子分立两旁。炀帝看三子皆不及世民,遂说道:“朕欲将卿次子世民,承继为子,不知卿意若何?”唐公谢恩。世民拜了炀帝,炀帝即封世民为秦王。
唐公道:“如今贼盗丛生,陛下驾幸扬州,不知何人保驾?”炀帝道:“有无敌将军宇文成都保驾。”李元霸在旁笑道:“那一个是无敌将军?请出来看看。”只见班中闪出宇文成都道:“在下便是。”元霸一看,又笑道:“这就叫无敌将军!恐未必然!”
成都怒道:“若有能敌的,你可寻一个来。”元霸道:“不必去寻,只我就是。”成都笑道:“你这样的孩子,只消我一个指头,就断送你命了。”炀帝道:“既出大言,必有本事,二卿可便交交手看。”元霸道:“臣用一条臂膊挺直在此,若推得动,扳得下,就算他做无敌将军。”说毕,即挺直臂膊过来。成都大怒,赶上来一把扯住元霸的手,用力一扯,好似蜻蜒摇石柱一般,莫想动得分毫。
元霸把手一扫,成都扑通翻筋斗,仰后一交。成都爬起来道:“你这是练就的,不算好汉。我见午门外那个金狮子,约有三千斤重,若举得起,便算好汉。”元霸道:
“你先去举。”成都忙走出午门,一手托着腰,一手抵住狮子脚,就举起来,一步一步走到殿上,又举出去,放在原处,复回身进来道:“你可去举来。”元霸也走出午门,左手提起左边狮子,右手握起右边狮子,一齐举起,走到殿上。炀帝与众臣看了,皆说真是天神。元霸在殿上,把两手举上举下十数遍,依旧举出午门,把两个狮子放好了,复走入来。成都道:“我不与你赌力,明日与你下教场比武艺,胜的方为好汉。”元霸道:“说得有理。”当下百官散朝,各各回府,化及与成都计议,暗差五百名有本事家将,吩咐:“明日得胜便罢,若不得胜,你们一齐上前,把他杀死。”家将们领命,不表。
且说炀帝次日带了文武官员,下教场,百官朝见毕,炀帝下旨。令李元霸与宇文成都比武。二人领旨,下演武厅,各各上马。宇文成都立在左边,李元霸立在右边。成都大喝道:“李元霸快来纳命。”遂举起流金铛,向前当的一铛,李元霸把鎚往上一架,当的一声,把流金铛打在一边。成都叫过:“这孩子好家伙!”举起流金档,又是一铛,那元霸又把鎚一架,将流金铛几乎打断,震得成都双手流血,回马便走。元霸一马赶来,伸手夹背心一把提过马,炀帝见成都被擒,怕伤了性命,忙传旨放了。宇文化及大叫道:
“圣上有旨,李公子快快放手。”元霸暗想:“我当年在后花园中学习武艺,师父紫阳真人曾吩咐我,不可伤了使流金铛的性命。”又闻有旨,遂把他望空一抛。不知死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当下李元霸将宇文成都望空一抛,就双手一接,叫声:“我的儿,饶你去吧!”往地下一抛,扑的一声,跌得个尿屁直流。那五百家将见主人被跌,齐举兵器上前,直奔李元霸。元霸笑道:“替死的来了!”把双鎚四下一摆,打死了十余人,其余个个惊走。
当时元霸得胜,把双鎚插在腰间,走上演武厅,下马缴了令旨。炀帝大喜,封为西府赵王,镇守太原,遂摆驾回宫。
住了几天,夏国公窦建德奏:“龙舟造完,前来复旨,请万岁驾幸江都。”炀帝下旨,把三宫六院,俱留住晋阳宫。令李渊、元霸,同守太原,秦王世民,同往江都,李渊谢恩。炀帝带了萧后与些宠妃,上头一座龙舟居住。第二座秦王世民,第三座宇文化及与保驾将军成都,第四座文武百官。龙舟四座,皆以锦彩为帆,又有千艘骑兵,紧傍两岸而行。炀帝坐的龙舟,挽牵俱用妇女,各穿五色彩衣。炀帝观岸上妇女,挽牵锦缆,这些五色彩衣,红红绿绿,心中大喜。此话不表。
再说曹州宋义王孟海公,闻知昏君来游江都,必从四明山经过,忙发下一十八道矫诏,差官各处传送,令举兵齐人四明山相会,捉拿昏君,共举大事。
且说那河北寿州王李子通,得了孟海公诏书,忙传伍云召上殿道:“孤家正欲兴兵与元帅报仇,不料昏君游幸江都,今有宋义王孟海公矫诏到来,要孤家举兵,同集四明山相会,捉拿昏君,元帅就此发兵前去。”云召大喜道:“多谢主公。”说罢,退出朝门,点起十万雄兵。又发书到沱罗寨伍天锡处,令他为先锋,在前相等,同往四明山去,不表。
且说瓦岗寨程咬金得了这矫诏,十分大喜。即下旨兴二十万雄兵,命秦叔宝为元帅,裴元庆为先锋,与徐茂公军师,并诸将起身。又命邱瑞保瓦岗寨。三军浩浩荡荡,往四明山进发。
到了四明山,孟海公早兴十万大兵,在山下扎寨。报混世魔王到了,孟海公即迎接咬金入帐。次后相州白御王高谈圣、山东济南王唐壁、济宁知世王王溥、苏州上梁王沈法兴、湖广楚王雷大鹏、山后定阳王刘武周、河北寿州王李子通、沙沱英王罗于突厥、幽州北汉王铁木耳、鲁州净秦王徐元朗、江陵大梁王萧铣、武林净梁王李执、明州齐王张称金、楚州楚越王高士达、陈州勇南王吴可宣、夏州夏明王高士远,各领雄兵十万齐到。杜伏威、张善相、李芙蓉、薛举,四个为领袖,带领六十四处烟尘,共兵二十二万,战将千员,陆续俱到。孟海公接入帐内见礼,分班坐定。
孟海公道:“列位王兄在此,孤有一言相告,今昏君诛害忠良,弑父亲兄,欺娘奸嫂。又游幸江都,开河害民,种种罪恶,万至怨苦。今诸位王兄,俱要同心协力,捉拿昏君,众王兄意下如何?”众反王道:“孟王兄之言有理。”班中闪出徐茂公道:“今日请先立盟主,调用各路大兵。”众王道:“徐先生之言有理。”遂共推程咬金为盟主。
徐茂公道:“那宇文成都勇冠三军,力敌万人,必须立下先锋,然后可擒成都。”忽李子通队里闪出元帅伍云召说道:“小将愿为前部先锋。”众王一看,见那员将士银盔银甲,面如紫玉,目若朗星,三绺长髯,堂堂仪表,立于帐下。寿州王李子通对众王道:
“列位王兄,此乃南阳侯伍云召,隋朝右仆射伍建章之子。伊父被昏君斩首,又差宇文成都围困南阳。他杀伤了隋朝三十多员上将,内无粮草,外无救兵,他杀出重围,相投孤家。他心存报仇,封为先锋,无有不竭力的。”咬金大喜,与了先锋印,云召谢恩。
只见高谈圣队里,闪出一员大将,身长一丈,腰大数围,铁面钢须,手执双斧,大叫道:“俺情愿同哥哥去。”众五抬头一看,原来是雄阔海。高谈圣道:“你去须要小心!”阔海应声道:“是!”便同云召回至帐中,天锡看见阔海,忙问道:“兄弟因何到此?”阔海把相州之事,细说一遍。云召道:“俺今请得先锋印,我兄弟三人一同前去,何愁这宇文成都擒他不来?”天锡道:“是。”三人置酒畅饮,不表。
却说靠山王杨林在登州,闻得驾幸江都,吃了一惊。忙令四家太保守登州,自家星夜赶上龙舟,保驾而行。不一月,驾到四明山,探子来报:“启万岁爷,不好了!今有一十八家反王,六十四处烟尘,齐集会兵。现有三个先锋,在前阻路。”炀帝闻报,即令宇文成都前去退敌。成都领旨,提铛上马,杀上前去,大喝道:“无名草寇,怎敢抗拒圣驾!”众军飞报上山,伍云召闻报,遂手执长枪,与雄阔海、伍天锡一齐杀下山来,大叫道:“奸贼,快快下马受死,免我老爷动手!”宇文成都看三人生得凶恶,认得一个是伍云召,大叫道:“反贼伍云召,你又来寻死么?”云召喝道:“奸贼休得夸口!”
把枪刺来。成都将铛一架,两人战了十余合,天锡也把握金铛杀来,三人又战十余合。
阔海见二人战成都不下,就把双斧杀入,成都把铛迎住,又战了二十余台,不分胜负。
四人自辰时战起,直战至午后,那杨林却想宇文化及有不臣之心,仗着儿子成都厉害,不如借反贼之手杀了他,以绝后患。就令军士只管击鼓,再不鸣金。宇文成都见三人终不肯退,又与他再战四十余合,三人虽勇,到底招架成都不住,雄阔海料战不过,大喊一声,回马先走。云召、天锡见阔海走了,便对成都道:“我们今日不能取胜,放你回去,明日再战吧。”言讫,回马就走。成都不舍,在后追来,追至半山,只见裴元庆手执双鎚,杀下山来,成都上前把流金铛一挡,裴元庆把双鎚一架,叮当一响,成都挡不住,回马便走。裴元庆飞马追来。这宇文化及心甚着慌,忙上金顶龙舟启奏道:
“臣儿从早晨直战至今,腹中饥饿,力不能胜,望主公开恩。”炀帝遂传旨,鸣金收军,杨林闻旨,长叹一声,只得传令鸣金,成都大败,回到龙舟。裴元庆见天色晚了,也回四明山去。
成都回到舟中,扑的跌了一交,晕死去了。化及哭救醒来,扶入舱中将养,即来启奏道:“臣儿战乏有病,无人退敌,怎生是好?”炀帝闻奏,就吩咐龙舟暂退五十里,问众臣道:“这些反王兵马阻路,如何得退?”夏国公窦建德奏道:“欲退反王,可速召太原赵王李元霸来,此兵自然退矣。”炀帝闻奏,忙下一道旨意,差一员将官,连夜飞奔太原而来。不一日,到了太原,唐公得旨,即打发元霸起身,便叫:“我儿你去,我有一件事吩咐你。”忽又住了口,一想道:“我若说了,是不忠而为私了,你去吧!”
元霸心疑,起身往佛堂来拜别祖母独孤氏,老太太念佛方完,便问:“孙儿何往?”元霸道:“孙儿因圣旨来召,说有瓦岗寨程咬金立为盟主,会十八路反王,今四明山劫驾,故叫孙儿去破敌。”老太太道:“你此去四明山,天下人马都凭你打,惟有瓦岗寨人马,一个也打不得。”元霸就问:“这是何故?”老太太道:“有一个元帅,叫做秦叔宝,却是你我大恩人。”就将临潼关相救之事,细说一遍,又道:“若没有他,你也生不出来,前去不可撞他。”元霸道:“原来有这缘故,怪道爹爹欲言不言,但不知那姓秦的是什么样?”老太太指画上道:“就是这人!”那元霸一看,只见画上一人,淡黄脸,手执金装铜,三绺长须。桌上一个牌,牌上写着:“恩公秦叔宝长生禄位。”看罢说道:
“孙儿就记住这秦恩公便了!”驾下元霸别了老太太出来,拜别爹爹母亲,同柴绍带了四名家将,望四明山而来。
再说徐茂公探得李元霸前来保驾,忽叫声苦。众王惊问其故。茂公道:“今有李元霸前来保驾,我这里众将无人敌他,昏君拿不成了,只好保全自家兵马为幸。赖有一点救星。”就暗叫伯当去半路,如此如此。那李元霸与柴绍并马而行。王伯当远远的大呼小叫,立在那里捣鬼。柴绍认得是伯当,忙叫:“元霸贤弟,你且慢行,待我前去看看。”
遂一马上前,叫声:“伯当兄,我家四舅来了,你速速前去,通知众将,自己保个性命,每人头上插小黄旗一面便了。”伯当闻言,回马跑去。元霸来到面前,叫声:“姊兄,那人做什么?”柴绍道:“想是疯的,见我们来,他却跑去了。”二人依然行路,柴绍道:“四舅,那瓦岗寨的元帅,叫做秦叔宝,却是我们大恩人,你去不可得罪他。”元霸道:“我晓得了。祖母曾对我说过了。”柴绍道:“他力量虽不如你,但他两根金装锏却会飞的,我知他好朋友最多,你却不可打他的朋友,你若打了他的朋友,他就飞起锏打你了。”元霸道:“他的朋友是怎的?”柴绍道:“他的朋友是有记认的,有一面小黄旗插在头上。”元霸道:“既如此,凡有插黄旗的,我不打他便了。”两下说定,
及行到金顶龙舟,炀帝闻报李元霸到了,即宣上龙舟。柴绍与李元霸见了驾,炀帝传旨,明日发兵与反王交战。未知这番交战胜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再说徐茂公得了王伯当的回报,连夜下令十六家反王的人马,都退在后,四路八方,却布上了瓦岗的人马。众将官头上,每人分插一面小黄旗,独裴元庆不肯插。茂公再三相劝,裴元庆道:“俺七岁行军,如今一十四岁,两柄鎚之下,打了多少英雄,岂怕一个李元霸?待我拿他来便了!”遂带一支人马,往西山屯扎。茂公令诸将各插黄旗,依令分头而去。又暗嘱叙宝,此番大战,非你莫能当,不可退避,叔宝会意而去。
且说李元霸离了金顶龙舟,摆鎚纵马,往四明山冲来。当头就是秦叔宝,手执虎头枪,腰挂金装锏,大喝道:“来者莫非赵王李千岁么?”李元霸道:“正是。足下可是恩公秦叔宝么?”叔宝道:“然也。”元霸道:“我认得了。”勒开马,往东而跑,叔主随后边来。元霸到东边,看见张公瑾、史大奈拦住,头上有黄旗,知是恩公的朋友,回马转来。叔宝举枪就刺。元霸道:“恩公不须动手。”说着就往西跑去。早有齐国远,李如珪拦住,头上又有黄旗。元霸勒马回身,又遇着叔宝,叔宝把枪又刺,元霸道:
“恩公不必动气。”把鎚虚架一架,战了几回合,遂望南冲来,又见是插黄旗的拦住。
回马又撞着叔宝,假意又战数合。望着四方里冲来跑去,皆是插黄旗的,心下暗想:
“为何恩公的朋友这样多?”及回马转来,又被叔宝阻住,只得又跑开去。
当下叔宝真认元霸战他不过,心中想道:“待我刺死了他便了!”东拦西阻,直到下午时分,李元霸心中焦躁道:“这秦恩公也甚不识时务了!我只管让他,他却只管来阻我去路。”催马往西而来,见叔宝又在面前,把枪劈向刺来。元霸见四下无人,叫声:
“恩公不要来吧!”把一柄鎚往上一架,当的一响,把八十斤虎头枪,打脱了不知去向。
叔宝大惊,下马叫道:“恕小将之罪。”元霸也下马道:“恩公休得吃惊,多蒙恩公救我一家性命,生死不忘,岂敢害了恩公?恩公快去取枪来。”叔宝走上前数步,方才望见那枪抛去有数十步远,忙去取来,拾在手中,犹如弯弓一般,拿来递与元霸。元霸接过,将手一勒,就直了,倒长了一寸。交与叔宝,叫:“恩公上马,追我出去,速回瓦岗寨,不可再出。”叔宝应诺,上马又追出来,先回四明山去。
元霸冲到西边,当头裴元庆一马迎来。见头上没有黄旗,就把鎚打来。裴元庆把鎚一架,大叫道:“好家伙!”元霸又连打二鎚,元庆连架二下,叫道:“果然好厉害!”
回马便走。元霸大叫:“好兄弟,天下没有人当得我半鎚,你能连接我三鎚,也算是个好汉,饶你去吧!”一马冲入营来,正撞着伍云召,雄阔海、伍天锡。三人围将拢来战元霸。元霸大怒,把手中鎚一摆,撞着三般兵器,当的一响,三人虎口震开,大败而走。
可怜十八家反王的兵马,遭此一劫。被元霸的双鎚,打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众反王个个舍命奔逃。那倒运的杨林,他埋伏一支人马在后山,截住反王去路。不期遇了裴元庆一人一马,那裴元庆受了李元霸一肚闷气,没处发泄,这杨林不识时务,大叫:“反贼休走!”上前拦住。元庆大怒,把鎚打来,杨林双手把囚龙棒一架,豁喇一声,把一条囚龙棒打为两段,震开虎口,双手流血,大败而走。又被众反王的败兵冲下来,回不得龙舟,直败回登州去了。李元霸在后杀来,又亏叔宝拦住,因此众反王才得脱逃,各回本邦去了。
那李元霸在四明山匹马双鎚,打死各反王大将五十员,军士不计其数。后来各反王闻了李元霸之名,无不丧胆。元霸回龙舟奏闻贼退,炀帝大喜,下旨开舟起行。及到扬州,文武百官迎接,炀帝命世民、元霸:“先往城中,打扫琼花观,朕明日进城游览。”
秦王领旨,命赵王进城,竟到琼花观来。秦王先到花边一看,只见一株树,中间一朵花,有笆斗大,果然异样奇香,五色鲜明,花底梗上,有十八株大叶,下边有六十四瓣小叶。
世民与元霸看了一会,出观往新造的行官安歇了。不料到晚,狂风大作,飞砂走石,落下冰片来,足足有碗口大,把一株琼花打落干净,花叶无存。到了天明,竟成了一座冰山。
次日,炀帝闻得落了冰片,打坏琼花,只叫可恼。及起驾到琼花观一看,只存一株枯木,心下不乐,因问众臣道:“卿等可知有游览之所,待朕一观否?”闪出个宇文化及奏道:“臣闻金山比扬州更好。”炀帝大喜,遂登上龙舟,吩咐往金山游览。化及令家将速至瓜州,备办彩船千只,游于江中。劳民伤财,百姓嗟苦。
炀帝龙舟出了瓜州,来到江中,见彩船无数,心中大喜,来到金山,将舟停住,摆驾上山。那炀帝在金山行宫内,四下观看,见江山澄空,舟船如蚁,心中得意。
是夜在行宫歇息,炀帝睡去,只见父王文帝及太子杨勇、仆射伍建章,和无数冤鬼,前来讨命。忽见一只金犬赶上前来,众鬼方才避去。炀帝惊醒,却是一场大梦。次日炀帝将此梦问宇文化及,不知古凶若何?化及奏道:“金犬者,娄金狗也。今魏国公李密,乃娄金狗转世。主公回转江都,除了此人便了。”
过了两日,炀帝傅旨,驾回江都。同萧后上了龙舟,进得瓜州。彩女在岸挽牵锦缆。
此时李密随驾,乘了一匹骏马在岸上观看。贝见萧后在龙舟内观览岸边风景,果然有天姿国色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不觉魂消魄散,只是不住眼的观看。那萧后偶然抬头看见,便大怒问宫妃道:“这岸上乘马的是谁?”宫妃道:“是魏国公李密。”萧后听了,暗记在心。待来到江都,炀帝命摆驾入城,进了行宫。当晚萧后便奏李密偷看之事,炀帝大怒道:“这厮无礼可恶!”
次日坐朝,命夏国公窦建德,将李密绑出法场斩首。建德领旨,就将李密绑出西郊,限午时处斩。此时正是辰未巳初,李密谓建德道:“小弟与兄,情同骨肉,今弟无辜受戮,何不一言保奏?”建德道:“圣旨已出,谁敢保奏?今事已如此,兄长不必忧虑,弟自有相救之策。”忽朱灿闻圣上要将李密处斩,心中大惊,跑到法场,就与建德商议,救出李密。又有琼花太守王世充,因段达在洛阳招兵数万,前日有书来相请,欲要反出,未得其便。今见李密无故受戮,心中不平,恰好炀帝差他为催刑官,手执小旗,走进法场。三人遂相议定,朱灿将刀割断绑索,放了李密。四人各执兵器,带了家将,反出江都。有行刑军士忙通报与宇文化及,化及闻报大惊,即来奏闻。炀帝大怒,即令世民、
柴绍、元霸追赶。三人领旨,离了江都,也不迫赶,竟回太原去了。
这窦建德逃到四明州,遇已故人刘黑闼,与蔡建方、苏定方、梁廷方招集亡命,连夜取了明州,杀了张称金,尽降其众,自称夏明王。封任宗为军师,刘黑闼为元帅.苏定方、蔡建方、梁廷方、杜朗方为大将军,按下不表。
再说王世充逃到铬阳,段这接着问道:“主公为何今日才来?”世充把救李密之事,说了一遍,段达大喜。次日,王世充自称为洛阳王,以法嗣为军师,殷达为元帅,周甫、王林为大将,此话不表。
再说朱灿逃到楚州,适值高士达无道,被手下杀死,国中无主,要推一人为王,并无一个有力量有肝胆的人。这一天正遇见朱灿,睡在庙中,众人见他有火光照体,就立他为南阳王,按下不表。
且说李密逃至黎阳,来见越国公杨素。杨素原与密是至好,留他在府中住了几日,李密见杨素并不升坐大堂,问其何故。杨素道:“不要说起。前日我坐大堂,见有五个恶鬼,现形乱扯乱打,所以不坐。”李密道:“千岁今日可坐坐去,待李密看是何物作择,待我除之。”杨素即同李密到大堂,杨素一坐上去,果见几个鬼,青脸獠牙,将杨素乱扯乱打。李密大怒,拔出宝剑,照定鬼身砍去,鬼并不见,却把杨素砍死在地。这杨素今日大数该绝,故被李密杀了。当下杨素之子杨玄感,见父亲被杀,即将李密拿下,痛打一番,上了囚车,亲自押解朝廷,奏诉处斩。
再说瓦岗寨程咬金,这日临朝,对众人道:“我这皇帝做得辛苦,绝早要起来,夜深还不睡,何苦如此!如今不做皇了!”就把头上全冠除下,身上龙袍脱落,走下来叫道:“那个愿做的上去,我让他吧!”众将道:“主公何故如此?”咬金又叫道:
“我真不做了!”徐茂公暗想:“他原只得三年,运气今已满了。军中无主,如何是好?”
便屈指一算,叫声列位将军,有个真主到了。未知真主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众将问道:“真主在那里?”茂公道:“真主误罹人命,被仇家捉住,押解送朝廷治罪,如今已到瓦岗东路了。”程咬金道:“有这等事,待我去救他来。”说罢,就提斧上马,竟从东门而去。茂公即同众将上马出城,往东赶来。那杨玄感正押着囚车赶路而来,咬金望见明白,飞马跑去,玄感措手不及,被咬金一斧砍作两段。后面茂公同众将赶来,杀散从人,打开囚车,取过金冠龙袍,请李密上辇回城,李密道:“小可李密,正犯大罪,今蒙列位相救,愿为小卒足矣,焉敢出此异望?”徐茂公道:“天数已定,主公不必多虑。”李密大喜,上辇回到瓦岗寨,众将俱更朝服,请李密升殿。众文武参贺毕,降旨改天年,立国号,自立为西魏王,改瓦岗寨为金墉城。咬金把家眷移出府外,另居别第,李密遂封徐茂公为军师,魏征为丞相,秦琼为飞虎将军,邱瑞为猛虎将军,王伯当为雄虎将军,程咬金为螭虎将军,单雄信为烈虎将军。其余众将,封为七骠八猛十二骑将军,大开筵宴庆贺。
稍停两月,李密下旨取五关,杀上江都,捉拿昏君。加封叔宝为扫隋兵马大元帅,程咬金为先锋,徐茂公为行军军师,邱瑞、单雄信、裴元庆为运粮官。其余众将,悉令随征。裴仁基协同魏征守国保驾,兴兵二十万,杀奔临阳关而来。
离关不远,放炮安营。那临阳关是尚师徒新来镇守,当时程咬金为先锋,先来抵关讨战。尚师徒闻知,手执提炉枪,上了呼雷豹,出关对敌,见了咬金大喝道:“你这呆犬,怎么皇帝不做,让与别人?今又领兵出战,分明是来送死!”咬金道:“俺不喜欢做皇帝,与你何干?如今情愿做先锋,出阵交兵,好不快活。你若知事,快快下马投降,免我动手。”尚师徒道:“你这呆子,说这无气力的屁话!”咬金笑道:“胡说!你说我无气力,来试试我的家伙吧!”即举宣花斧欣来,尚师徒知他三斧厉害,第四斧就无用了。忙把枪架住他斧,就把这匹坐骑领上痒毛一扯,那马两耳一竖,呼的一声吼,口中吐出黑烟。那咬金的坐骑一交跌倒,四脚朝天,尿屁直流,把咬金跌下马来。尚师徒
喝一声:“与我拿了。”当下众兵把程皎金绑入关中去了。
西魏败兵报进营来,说:“先锋程咬金被尚师徒活捉去了!”叔宝闻报大惊。正要发兵,忽报运粮官邱爷到了。叔宝命左右请入帐中。相见毕,叔宝把咬金被捉的话,说了一遍。邱瑞道:“元帅放心,尚师徒的武艺,是老夫传授他的。向来师生情重,待我去劝他前来归降。”正谈论间,忽报尚师徒讨战,邱瑞道:“元帅放心,他今讨战,老夫即去叫他来。”遂上马来到阵前。尚师徒一见,口称:“老师在上,弟产甲胄在身,不能全礼.马上打拱了。”邱瑞道:“贤契少礼,老夫有一言相告。”尚师徒道:“不知老师有何言语?”邱瑞道:“当今主上无道,弑父杀兄,奸嫂欺娘,杀害忠良,以致天下大乱。料来气数不久,贤契何不弃暗投明,同老夫为一殿之臣,岂不为妙?贤契请
自熟思。”师徒闻言,高叫一声道:“老师差矣!自古道:‘食君之禄,必当分君之忧。’你这些言语,只可对那贪财慕禄之人说,我尚师徒忠心赤胆,岂肯效那鼠辈之行?今日各为其主,只恐举手不容情,劝老师早早回去为是。”邱瑞听了大怒,举起鞭来,照头就打。尚师徒把枪架住,叫:“老师不要动怒,还是回去吧!”邱瑞那里肯听,又是一鞭,尚师徒举枪来迎,战了八九合,尚师徒把呼霄豹领上痒毛一扯,吼叫一声,口中吐出黑烟,把邱瑞的坐骑跌翻在地。尚师徒道:“报君以忠,容情便不忠了。”提起枪,就把邱瑞刺死。
败兵报知叔宝。叔宝大怒,上马出城,叫声:”尚师徒,俺秦叔宝在此,特来会你。
先有一言奉告。”尚师徒道:“有何话说?”叔宝道:“我知你乃顶天立地的男子,如上阵交锋,生擒活捉,枪挑剑剁,是个手段,死也甘心。你却倚了脚力本事,弄他叫一声,使人跌下马来,你就捉去,岂是好汉所为?”尚师徒道:“你说得有理。我今不用坐骑之力,有本事擒你。”叔宝道:“还有一说。我今与你比手段,两下不许暗算,各将人马退远,免生疑忌,才见高低。”尚师徒道:“有理。”各把人马一边退到关下,一边退到营前,两下遂举枪齐起,叔宝又叫:“且住!你的马作怪,我终不放心。若你战我不过,又把坐骑弄起来,岂不仍受你的亏了?要见手段,我们还是下了马,用短兵器步战,就要擒你。”尚师徒微笑道:“也罢,就与你步战。”两人齐跳下马,各把枪插在地上,各把马拴在枪秆上,一齐取出鞭锏,就步战起来,叔宝一头战,只管一步一步往左边退走,尚师徒只管一步一步逼过去。徐茂公看见了,忙令王伯当如此如此。伯当便悄悄走过去,拔起提炉枪,跳上呼雷豹,就飞跑回营来。叔宝眼快,瞟着了王伯当,就又败到落马所在,叫声:“尚师徒,我和你仍旧上马吧!”拔了虎头枪,跳上黄骠马。师徒一看道:“我的马呢?”叔宝道:“想是我一个敝友牵回营中去了。”尚师徒道:“可笑你这些人,到底是强盗,怎么把我的马偷去?”
叔宝道:“你可放出程咬金来还我,我便还你呼雷豹。”尚师徒道:“我就放程咬金还你,须要对阵交换。”叔宝道:“使得。”尚师徒就叫军士进关,还了程咬金盔甲斧马,送出关来。两边照应,这边放程咬金过来,那边放呼雷豹并枪过去。其时天色已晚,各人收军。
当晚秦叔宝吩咐王伯当,连夜到城东旷野,如此如此。王伯当得令,同几名军士,往城东一株大树底下,掘下一个大窟。伯当钻身伏在下面,令军士用席遮盖,上面放些浮土,众军士遂回营复令。次日,叔宝单骑抵关讨战,尚师徒闻知,跳上呼雷豹出关。
交战五六合,叔宝半战半败,望东南而走。师徒工紧紧追来,叔宝忽叫道:“尚将军,今日不曾与你说过,却是为要却那脚力才好!”尚师徒道:“我昨日说过就是,不必多言。”叔宝道:“口说无凭。我到底疑着这匹马,还是下马战好。”尚师徒道:“我下了马,你好再偷。”叔宝道:“这里是旷野去处,离营七八里路,四下没个人影。那个跑来偷你的?”尚师徒听了,四下一看,便说:“也罢,就下马战便了。”
二人下了马,都将缰绳拴在树上,交手紧战。叔宝又步步败将过去,尚师徒紧紧追逼,那王伯当在窟中轻轻顶起席,钻出窟来,将呼雷豹解了拴,即跳上身,加鞭回营去了。叔主兜转身,叫声:“尚将军,我和你仍上马战吧。”遂跳上黄骠马。尚师徒一看叫声:“呵呀,我的马呢?”叔宝笑道:“又是我敝友牵去了。”说罢,大笑回营,气得尚师徒三尸直爆,六孔生烟,只得匆匆回关。
这里叔宝回营,见了呼雷豹,心中大喜。吩咐牵到后槽,急急上料,一面摆酒庆贺,是晚,程咬金想这马为何这等厉害,遂走到后槽看看,只见众马皆远远立着,不敢近他。
咬金就把呼雷豹带住,一发将他痒毛一拉,他就嘶叫一声,众马即时跌倒,尿屁直流。
咬金摇头道:“为什么生这几根毛,这般厉害?外面好月光,我自牵他出去,放过辔头看。”遂将马牵出营来,跳上马背,往前就走。走一步,址一扯,那马一声吼叫。程咬金把毛乱扯,那马就乱叫不住,咬金大怒,一发将他这宗痒毛,尽行拔起来。那马性发,颠跳起来,前蹄一起。后蹄一竖,掀翻程咬金在地,遂跑到临阳关来,守关军士认得是元帅坐骑,忙出关带进报知。尚师徒大喜,近身一看,却没有痒毛了,凭你扯他,只是不叫。尚师徒因这马虽然不叫,还是宝驹,便吩咐军士好好上料,按下不表。
单说程咬金当下被呼雷豹掀翻在地,及爬起来,不见了这马,就回营去睡了。次早叔宝升帐,军士报禀此事,叔宝大怒,喝令把咬金绑去砍了。咬金叫道:“秦大哥,你为何轻人重畜,为一匹马,就杀一员大将?而且你我是好朋友,亏你提得起!”叔宝听了,吩咐松了绑,说道:“你这匹夫,不知法度,暂寄下你这颗头,日后将功赎罪。”
话未说完,忽见军校来报,尚师徒讨战,叔宝即使提枪上马出营。未知后事如何,已听下回分解。;
当下叔宝出营,尚师徒骂道:“你这伙贼,两次盗我宝驹,将他痒毛拔去,使他不叫。今日相逢,决个饶你。”说着就把枪刺来,叔宝将枪架住,这尚师徒使开这杆枪,犹如银龙闪铄,叔宝抵挡不住,回马往北而走。尚师徒紧紧追来,叔宝战一阵,败一阵,直走至一个所在,是一条大涧,水势甚险,有一条石桥,年远坍颓,仰在涧中,已不能走过的了。望到上首,有一根木桥。又见尚师徒赶近,一时手忙,就在这一个桥头,把马加上一鞭,要跳过涧去。不料这匹马,战了一日,走得乏了,前蹄一纵,腰肚一软,竟扑落涧中。那水底都是石桥,折在下面,利如快刀。其马跌在石上,连肚皮也破开了,死在水中。叔宝忙将枪向马前尽力一插,却好插在石缝里。就趁势着力,在枪杆上一扳
一纵,刮喇一声响,人便将近了岸,那条枪竟折做两段。
叔宝爬到岸上,那尚师徒已从木桥过来,叔宝便取双锏迎敌。尚师徒见他没了枪马,稳杀他,把枪就刺。叔宝将身一闪,在左边顺手一锏,却照马腿打来。尚师徒忙伸枪一架,拦开了铜,复手一枪,叔宝又跳在右边。原来叔宝是马快出身,窜纵之法,是他绝技。那尚师徒的枪法虽然高强,却一边在地下,一边在马上,不便施为。怎当得秦叔宝窜来跳去,或前或后,或左或右,东一锏,西一锏!那尚师徒恐怕伤了坐骑,暗想,这个战法,如何拿得他,必须与他步战,方可赢他。遂四下一看,见没有人,就取过双鞭,跳下马,把提炉枪往地上一插,缆定缰绳,抡鞭直取叔宝。叔宝舞锏相迎。两人又斗了一回,叔宝心生一计,将身侧近呼雷豹,连发几锏,大叫一声:“兄弟们,走紧一步快来救我。”把双锏往身上一护,就地一滚过去,尚师徒倒缩开了两步,四下一看,不见一个人影。掇转头来,叔宝已跳在马上,连枪拿在手中,跑过木桥,大叫:“尚将军,另日拜谢你的枪马吧!”言罢飞跑去了。尚师徒气得目瞪口呆,只得回关,修书去请红泥关总兵新文礼,前来助战。
那秦叔宝得了枪马回营,不胜欢喜。岂知那日叔宝劳倦过度,又在涧中受了一惊,又饥又湿,回来又多饮了酒食,饥寒伤饱。次日发寒发热,病倒营中。徐茂公吩咐诸将紧闭营门,将养叔宝不表。
再说红泥关总兵新文礼,身长丈二,使一条铁方槊,重二百斤,在隋朝算是第十一条好汉。那一日得了尚师徒的请书,便将本关军务,委官料理,自往临阳关而来。尚师徒迎入帅府,将前事备述了一遍,并说:“因此特请将军到来,望乞扶持。”新文礼道:
“不妨,明日待我出马,杀退他便了。”尚师徒称谢,摆酒接风。
次日,新文礼持槊上马出关,抵营讨战。探子忙报入营,徐茂公吩咐紧闭营门,弗与交战。新文礼在营外恶言叫骂,天晚回关,次日又来付战,令军七百般辱骂,不料运粮官裴元庆解粮到此,望见营外一员大将,领了许多军士,叫骂讨战。元庆大怒,叫手下押过粮草,拿了双鎚进前喝道:“何处贼将,敢在此无礼!”新文礼听了,回头一看,只见是个小孩子,便喝道:“来将何名?”元庆道:“俺乃西魏王驾前,天保将军裴元庆便是。你这厮却是何人?”新文礼道:“我乃红泥关总兵新文礼便是。你这孩子,要来寻死!”遂把铁方槊照头顶打下,裴元庆把鎚往上一击,当的一声响,把铁方槊打断一节。新文礼虎口出血,叫声:“呵呀!”回马就走。元庆紧紧巡赶,城上军士,连忙放下吊桥。新文礼上得吊桥,裴元庆追上,照着马尾一鎚,打中那马屁股,新文礼跌下水去。元庆却要抢关,城上矢发如雨,因押的粮草未曾交卸明白,便回马转去,城上军士出城,救起新文礼。尚师徒留在帅府,将养了七八天,方才无事。这边裴元庆回至营
门,押入粮草,见了徐茂公,给了收粮回批。元庆备言杀退新文礼,诸将庆贺,元庆又去候了叔宝,不表。
再说新文礼将养好了,便与尚师徒商议,先除元庆,而后可破各贼。尚师徒道:
“下官有一计在此,不怕不除此人。”遂附耳低言,如此如此。新文礼听了喜道:“妙计!妙计!”遂差人到城南庆坠山中,暗暗埋下地雷火炮,石壁上令军士预备筐篮伺候。
次日,新文礼上马抵城,单要裴元庆出战,探子飞报进城。裴元庆闻报,就要出战,徐茂公止住道:“将军今日不宜出马交战,决然不利。”元庆道:“军师又来讲腐气的活了!我今日不杀新文礼,也不算成好汉!”竟上马出城去了。徐茂公只是叫苦。众将忙问其故,茂公道:“不必多言,这是大数难逃,此去不能活矣!”众将各各惊疑。
当下元庆出营,见是新文礼,举鎚便打。文礼挡了一鎚,回身向南便走,元庆紧紧追去。新文礼且战且走,引入庆坠山,见两边皆是石壁,直追至窟中。外边军士就塞断了出路,石壁上放下筐篮,新文礼下马坐入筐篮,上边军士把他拽上去,遂点着干柴火箭拉下来,发动地雷,一时烈焰飞腾,可惜这少年勇将裴元庆,就这样烧死在窟中,其年十五岁。
新文礼就乘势领兵冲下山来,又到营前讨战,茂公得报,便说:“不好了!裴将军命决休矣!众将可一齐迎敌。”众好汉一声呐喊,各执兵器,杀出营来。战鼓如雷,把新文礼裹在核心,用力大战。那秦叔宝病在床上,忽听得战鼓乱响,叫声秦安:“天色已晚,那处交锋,战鼓甚急?”秦安道:“只因天保将军被新文礼引到庆坠山中烧死了,新文礼又来冲营,为此众位老爷一齐出战,在那里厮杀。”叔宝闻言,说声:“呵呀!”
眼珠一挺,忽然昏去。秦安见了忙叫道:“大爷,苏醒!大爷,苏醒!”叔宝渐渐醒转,开眼一看,大骂新文礼:“这狗头,伤我一员大将,誓必亲杀此贼,快快取我披挂过来。”
秦安道:“大爷病重,取披挂何用?”叔宝怒道:“谁要你管,快去取来!”秦安没奈何,只得取过披挂来。叔宝走下床来,两只脚还是涩流流的抖着。秦安道:“大爷,这不是儿戏的,还是睡睡好,且待病好了,杀他未迟。”叔宝道:“唗!还要多话,速去备马,取我双锏来。”秦安又不敢违,只得牵出呼雷豹,又把双锏捧出来。叔宝两手抱了双锏,勉强上马,一只脚踏在镫上,另一只脚又不住的抖,那里跨得上?便骂秦安道:
“狗才,还不来扶我一扶!”秦安走过去,攀着肩扶了上去。
叔宝才出营门,但见四下灯球火把,如同自昼。众将周围驰骤,喊杀连天。那新文礼在中间,左冲右突,大步奔腾。叔宝一见大怒,两眼一睁,挺身举锏,大叫一声:
“众兄弟不要放走那厮,俺秦琼来也!”谁知这一声大叫,浑身毛孔都开,出了一身大汗,身子就松了大半,一马冲进阵内,众人看见,齐吃一惊。新文礼举起铁方槊,正要迎击,却因被金墉诸将围杀半天,弄得筋疲力尽。忽然头一眩晕,手法错乱,铁方槊还未压下,便被叔宝纵马一锏,打倒在地。众将一齐上前,把他剁为肉酱。
那尚师徒闻知新文礼被围,正领兵来救,亦被众将围住。徐茂公乘势连夜领兵抢关,叔宝见尚师徒与众将混战,便叫:“尚将军,你关隘已失,何苦如此恋战?我劝你不如降了吧!”尚师徒回头一看,果见关上灯火通明,呐喊奔驰,遂长叹道:“罢了,我不能为朝廷争气,死有何惜!”遂拔剑自刎而死。叔宝遂得了尚师徒盔甲,领兵入关,并令人到庆坠山收取元庆骸骨安葬,一面发兵来取红泥关。
到了关下,将新文礼首级示关上军士,招他们归降。军士见主将被杀,一齐开关投降。叔宝入城安民,养兵三日,又起兵往东岭关迸发,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这东岭关守将,乃杨义臣,官拜大元师,有万夫不当之勇。他有五个儿子,名唤杨龙、杨虎。杨豹、杨熊、杨彪,都有本事。当下闻报叔宝来取东岭关,即聚众将计议道:
“叔宝为帅,十分勇猛,此人只可计擒,不可力敌。可在关外摆下一阵,周围用二十万雄兵把守,中间立一旗杆,用八枝大木头,合成一枝,长有十丈,上边放着一个大方斗。
那斗有一丈余大,内坐二十四各神箭手。叫东方伯为守旗大将,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前面赤须,使一把大刀,站立在铜旗之下。此阵名铜旗阵,外又摆着八面金锁阵,内藏绊马索、铁蒺藜、陷马坑,只待叔宝闯来,必定被擒。除了此人,西魏易破矣!”杨义巨又写一封书,差官到幽州请罗艺前来,保守铜旗。差官奉命,往幽州而去。
却说燕山罗元帅,得了杨义臣的书,大惊道:“原来西魏王造反,秦琼为帅,已夺数关,兵到东岭,来接我去,保守铜旗阵。”即对差官道:“你且先同,本帅身为元戎,汛地难离,恐防边外扰乱。就差公子罗成前去,擒拿反贼便了。”差官谢了,竟回东岭关报知。那罗公吩咐罗成道:“你去保守铜旗,不要认那反贼为亲。必要生擒见我,待为父的亲斩此贼,不可违令。”罗成道:“爹爹放心,儿是隋家之将,他为金墉之帅,两下交兵,各为其主,岂肯为私而丧国家大事?”罗公大喜,叫声:“我儿,若能如此,我心无忧矣!你可速速收拾,即便动身。”
罗成应诺,即回身走入内堂收拾,暗暗对母亲说知。夫人道:“我儿,你爹爹的话,你却听他不得。须看你娘的面上,只有一个表兄,你前去切不可助那杨义臣,却要助你表兄破阵。”罗成道:“孩儿晓得。但助了表兄,人人得知,回来见了爹爹,性命不保。”
夫人道:“孩儿,你此去,只消明保铜旗,暗助西魏,随机应变。若保了表兄,不要回来便了。”罗成领命,答道:“孩儿知道了。”遂收拾盔甲马匹军器,出来拜别爹娘,不带人马,只同二十名家将,竟奔东岭关而来,心中想道:“我且慢往东岭关,先去见过表兄,通知消息,然后到东岭,会杨义臣便了。”主意已定,竟往西魏营中而来。
隔了几日,西魏营军士报进幽州罗公子要见,茂公同秦琼出营,迎接入内,施礼毕,吩咐摆酒接风,席间罗成问道:“曾与杨义臣交兵否?”茂公道:“尚未曾交兵。因杨义臣排下一座铜旗阵,外面又有八门金锁阵,要你表兄独打铜旗,故尔未敢进兵。今公子到此,必有所教。”罗成道:“小弟自幼看过兵书,凭他什么阵图,无不晓得。但家父甚怪表兄,不与王家出力,反助西魏兵夺关,命小弟前来保护铜旗,共助义臣,大破西魏。”叔宝道:“表弟若如此,金墉兵士难保矣!”罗成道:“表兄勿忧,小弟蒙母亲吩咐,明保铜旗,暗助西魏。表兄若打阵时,小弟在内照应,决不使表兄受亏。若打倒铜旗,义臣这厮,就不相干了。”茂公大喜,罗成告别,众将送出营外,带了家将,来到东岭关。杨义臣闻报,率领家将,迎入关中,摆酒接风,此话不表。
再说单雄信在席上,听得罗成言语,心中想道:“这贼种,看得西魏无人,全夸自己十分本事,使我心内不平。我想这铜旗阵,有什么厉害?我今晚且瞒过诸将,也不与叔宝得知,就悄悄杀奔前去,把这铜旗阵打倒,叫他笑笑。”遂提金顶枣阳槊,上马出营,竟往东岭,来到阵边,大叫一声,竟从休门杀入阵去。那隋兵叫道:“有人冲入阵了。”万弩齐发,箭如雨下,雄信见势不好,把槊乱打,将箭拨开,往东冲来,要逃性命。那东边那里杀得出?又走到西边,见西边地下,都是些绊马索、铁蒺藜、陷马坑。
雄信大叫如雷道:“不想吾单通死于此地矣!”正在慌张,忽见一将奔来,大叫道:
“员外不要心慌,随俺来。”雄信听了,只得随那将杀出,并无拦阻。雄信道:“恩公请通名姓,后当图报。”那将道:“小将姓黑名如龙,乃鬼闪关总兵。向年流落山西,蒙员外周济,赠我盘费,使我回家,得投杨义臣标下。今升总兵,皆员外之恩也。令员外从休门而入,决是不知阵法,我故从生门领你出来,请快快前往,不可耽搁。”雄信称谢去了。黑如龙回进营来,杨义臣早已得知,十分大怒,把黑如龙斩首示众,此话不表。
再说叔宝在营,齐集众将,不见单雄信,即道:“单二哥不见,军师快快查他。”
茂公道:“元帅有所不知,今日罗成到来,口出大言,显见得西魏无有人物倒得铜旗,单二哥是个直性的人,他心中不服,必是私自去打阵了。”叔宝道:“快些点兵去救。”
茂公屈指一算,道:“元帅不要着忙,单二哥已有人救出阵了。但他不到西魏,又要在到处去了,待我差人去接他回来。”说罢,遂吩咐王伯当,速速赶到太平庄饭店,请单二哥回来。伯当领命去了。
却说单雄信当时走出阵来,心中想道:“我今不到西魏去了,省得受人的气,不如往别处去吧!”遂走了二十多里路,天色大明,远远见一所庄子,就想到那里投了饭店,吃了早饭再走。及行到庄前,入店吃完饭,正要出门,忽见王伯当走入店中来。伯当道:
“单二哥,你为何昨夜私自出来,走到这里?”雄信道:“兄弟不要说起。昨夜愚兄见罗成这小贼种,好不着恼。向年庆秦伯母生辰,受了他一场吃亏,至今心中还不干休。谁想他昨晚到来,因秦大哥十分奉承,他又口出大言,说铜旗怎么样长短,许多噜噜苏苏。我向年大反山东,我一人在黄泥岗,杀返唐璧数万人马,那里在我心上?因此瞒了元帅,私自开兵。倘杀破了铜旗阵,羞这小贼种一场,出出心中恶气,也是好的。不料杀入铜旗阵,果然厉害,只有进路,没有出路,险些送了性命,幸亏一个朋友叫黑如龙,救我出来,所以到此。”王伯当道:“元帅昨夜不见二哥,好不着急!军师算定你在这里,因此差弟来接你回去。”雄信听了,与伯当出店上马,回到营来,叔宝接着大喜。
次日,茂公对叔宝道:“元帅今日先去探一阵,明日好倒铜旗。”叔宝闻言,遂提枪跳上呼雷豹,来到阵前,大叫:“隋兵让开路,俺秦琼来破阵也!”那隋兵万箭齐发,箭如雨下,叔宝把枪一拨,向箭丛中冲入阵来,却从旗杆边杀进。那些将士齐声呐喊,将叔宝困在核心,叔宝左冲右突,不得出来。忽见坐骑呼雷豹,两耳一竖,鼻子一张,大叫一声,放出一道黑气。只见那阵中千万匹马,一齐仆倒,叔宝一马冲出阵来,回到本营,对众将道:“这铜旗有些难倒,阔有一丈,高有十丈,上有一个大方斗,斗向藏二十四名神箭手。休说倒得来,连近也近他不得。”徐茂公道:“元帅不必心焦,朗日点将,四面杀入。元帅竟去倒旗,包他箭不能发,自有神人暗助,决倒铜旗。”叔宝闻言,疑信参半。
次日,徐茂公令王伯当、谢映登,领一千兵从东阵杀入,令齐国远、李如珪,领一千兵从南阵杀入,令尉迟南、尉迟北,领一千兵从西阵杀入,令史大奈、张公瑾,领兵一千从北阵杀入。其余各将,各按方向而入,秦叔宝从正中杀入。那罗成在将台上,见四面八方,杀入阵中,下令叫斗上神箭手,不许放箭,看他们如何倒得铜旗。叔宝一马冲入阵来,有杨龙、杨虎拦住交战,被叔宝架开刀,一枪刺死杨龙。杨虎要走,亦被叔宝刺死,遂奔到铜旗下,取出金装锏,照铜旗尽力一打,双手一合,又打一锏。铜旗已有些摇动了,叔宝使着生平气力,接着又是一锏,哄通一声,震天的响,铜旗竟倒了,跌死了二十四名神箭手。这唤做“三锏打铜旗”。当下东方伯、杨豹、杨彪、杨熊一齐杀来,叔宝极力抵挡,那里抵挡得住?罗成在将台上望见,即提枪上马冲来,众将只道他来助战,不想马到面前,一枪断送了东方伯的性命,又取锏打死杨豹、杨彪。众将大惊,齐叫:“罗成反了!”那杨义臣一闻罗成反了,长叹一声:“罢了!”遂拔剑自刎而亡。
当下金墉众将,一齐杀入。那杨熊飞马逃出东营,不想撞着王伯当,被他一箭射死。二十万隋兵,一齐归降。茂公鸣金收兵,大军遂进东岭。众将会了罗成,十分大喜。叔宝道:“兄弟,你如今回不得燕山了!”罗成道:“小弟未来之时,已与母亲说过,竟保魏王,不必回去了。”叔宝大喜,摆酒庆贺。
到了次日,忽见魏王有旨到来,说有涿州留守孽世雄,兴兵十万,来犯金墉,老将军裴仁基战死。叔宝大惊,下令退军,以救金墉。不日兵回金墉,果见许多兵马,围着城池。罗成道:“小弟初来,并无尺寸之功,愿斩世雄,以为进身之路。”叔宝大喜。
罗成提枪上马,大喝一声,杀入其营。那些涿州兵看见罗成杀入营来,一齐发弩,箭如雨点。罗成把枪一摆,箭头纷纷落地,哄的一声,冲入营中。枪到处纷纷落马,锏到处个个身亡。众军齐声呐喊,孽世雄闻知,提刀赶来,大喊:“来将何名?”罗成道:
“我罗成便是。你这厮可是孽世雄么?”世雄道:“然也。”即把刀砍来。罗成拦开刀,把枪往世雄咽喉一刺,将世雄挑下马去。这边叔宝大兵杀入,把世雄十万大兵,杀个干净,鸣金收兵入城。叔宝、罗成上殿,细奏前事,魏王大悦,封罗成为猛虎大将军,罗成谢恩出殿,自去秦家拜见舅母。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却说太原唐公李渊德高望重,手下兵多将勇,见炀帝游幸未归,天下大乱,就益发修理甲兵,渐有问鼎中原之志。
一日,唐公召建成、世民、元吉、元霸,并李靖、袁天罡、李淳风、长孙无忌、长孙顺德、殷开山、马三保及一双将士商量国事。世民道:“今主上无道,百姓困穷,晋阳城外,变为战场。大人若守小节,下有寇盗,上有惊危,亡无日矣!不若乘此机会,成就帝业,实天授之时也。且太原兵多粮足,扫除暴乱,直如探羹取物耳!”唐公听了,沉吟半晌,乃叹曰:“今日破家亡躯,亦由汝,化家为国,亦由汝矣。”遂点齐众将,分布各门,鸣盆击鼓,升大殿,即王位。众将朝贺参拜毕,自称唐王,立建成为世子,封李靖为护国军师,袁天罡、李淳风为左右军师,其余众将,各各受封。令元霸为先锋,来取长安。一路关隘守将,那个是元霸的对手,到处无故,势如破竹。不几日,得河西,取潼关,杀入长安。唐王下旨安民,诸将皆劝唐王即皇帝位,唐王道:“不可。”乃立代王杨侑为皇帝,尊炀帝为太上皇。时杨侑年十岁,权柄尽归唐王,此话不表。
再说燕山罗艺,自罗成去后,放心不下。忽报罗成里应外合,破了铜旗阵,降了金墉,罗公闻信,气得半死。正要兴兵去拿罗成,忽报明州夏明王窦建德,差刘黑闼为元帅,苏定方为先锋,领兵来犯燕山。罗公正在大怒,又闻此报,火上添油,即忙点兵出城。罗公一马上前,不问来由,举枪便刺。苏定方举戟相迎,不及三合,定方败走。罗公赶来,定方拈弓搭箭,回身射去,正中罗公左目,大叫一声,回马便走入城,定方领兵围住。罗公败回帅府,眼中取出毒箭,疼痛不止,死于后堂,老夫人大哭。当下他的义男罗春说道:“夫人不必哭,且商议正事。老爷已死,军中无主,倘贼兵攻进城来,如何是好?如今可把老爷尸首火化,收拾骸骨,小人出去,令三军随后,到金墉公子那边投奔便了。”夫人听了,即令家将火化老爷尸首,包了骸骨。罗春吩咐三军随行,大家收拾端正。到了黄昏,罗春保夫人与众将,大开南门杀出来,向金墉而去。刘黑闼领兵进城,得了燕山不表。
再说罗春与众将。保夫人行到金墉,罗春先进城,将这事报知罗成。罗成大哭一声,晕倒在地。叔宝叫醒扶起,出城迎接夫人进城,秦母姑嫂相逢,放声大哭。罗成在府开丧,随来众将,分头调用,择日将罗公骸骨埋葬,不表。
且说登州靠山王杨林,闻李渊得了长安,天下大半俱属反王,心中忧闷。即来朝见炀帝,定下计策,要灭反王。发十八道圣旨,会齐天下反王,各路烟尘,不论他州外国之人,齐上扬州演武。反王中有武艺高强,抢得状元者,立他为反王头儿,必须年年进贡。这个计策,意思要众反王到来,使他先自相杀一阵,伤残一半。教场里先埋下西瓜火炮,俱用竹筒引着药线,待演武后,点着药线,放起大炮,又打死他大半。其余逃脱的,在扬州城上放下千斤闸,把他们再闸死一半。再有逃脱的,杨林自与一个继子,叫做殷岳,也有十分本事,同领一支兵,埋伏在龙鳞山,拦住剿杀。宇文成都领大兵,保炀帝在西苑。这旨一下,各处反王并烟尘,及他州外国,纷纷而来。
那靠山王杨林,闻知沱罗寨伍天锡英雄,随差人前去,聘他来镇守天昌关,挡那各路反王,俱要关前考武,考过武举,然后进关抢状元。伍天锡闻召大喜道:“我正要到扬州,不想有这机会,这昏君少不得死在我手里。”忙点兵马到天昌关,等候各路反王。
那各路反王到了天昌关,正要进关,看见一将红面黄须,立于关前,高叫:“众王听着,俺伍天锡奉靠山王今旨:如有将士,在我马前战三合者,中为武举,然后进关抢状元。
如不能战三合者,休想进关!”
众反王闻知此言,俱扎营关外,商议这事。忽见李子通元帅伍云召上前说道:“众王爷在上,那天昌关守将,是小将的兄弟。待小将明日去对他说,他自然放进关中。”
众反王道:“甚妙!”次日,伍云召率众反王至关下,军士通报,伍天锡听了,便手执混金铛,开关出来,看见伍云召在前,众反王并众将在后,遂问:“哥哥也来考武举么?”
云召道:“然也。我闻扬州开科考状元,兄弟怎么听信杨林,在此考武举?”天锡道:
“哥哥但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岂不晓得?然我在此,却有益于众反王哥哥迸场,须要
小心,场中不怀好意,作速同众王进关,见机而作。”众反王大喜。同伍云召并诸将进关,来到扬州,都扎营在城外安歇,不表。
再说李元霸征西番回来,朝过父王,问道:“哥哥秦王那里去了?”唐王道:回他往扬州考武去了。”元霸道:“既如此,我也要去考武。”唐王道:“你去不可生事。”
元霸道:“晓得。”遂同家将四名,星夜赶到天昌关。忽见有几家反王来迎接,元霸道:
“你们为何还在这里?”众王道:“千岁有所不知,众王先来,早已进去了。我们来迟了几日,还在这里。如今天昌关有一主考,要进武场,必要在他马前战三合。战得过,算中武举,战不过,性命难保。”元霸道:“有这等事!待孤家先考过了,然后列位王兄来考,”言未毕,忽走出一员大将,姓梁名师泰,生得金脸红须,手执双鎚,十分猛勇,乃是元霸面前开路将军,上前叫道:“千岁爷且慢前往,待末将先与他比个高下,再处。”元霸道:“既如此,你先去。”未知此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当下梁师泰把马一拍,冲到关前,众反王同元霸也到关外,梁师泰叫声:“关上军士,快报主试知道,今有众反王到此,要考武举进场。”只见关上放炮三声,关门大开。
伍天锡一马跑出,看见梁师泰不是良善之相,不如先下手为妙。就把混金铛劈头盏下,师泰招双鎚一架,震得两臂酸麻。天锡又是一铛,师泰又把双鎚一架,面上失色。天锡见了,将混金铛又望顶上盖下,师泰躲闪不及,正中头盔,跌下马来,复一铛结果了性命,大叫道:“那一位敢再来考?”李元霸看见大怒,纵马进前道:“孤家来了!”伍天锡见是李元霸,大惊失色道:“千岁为何也来考试?末将让千岁进关。”元霸大喝道:
“红面贼,你把孤家开路将打死了,孤家来取你命也。”就把鎚打来,伍天锡只得招混金铛一架,震得两手流血,回马就走。元霸一马赶来,伸手照背心一提,提过马来,往空中一抛,又接住脚,双手一撕,分为两开,众反王遂同元霸进关。不料外国兴兵来犯边庭,兵势甚锐,唐王差官来召元霸,回去迎敌。元霸闻召,即辞众王回去,此话不表。
再说众反王齐集,同到扬州,有封德仪出城招接,请到教场安歇。次日,众王与外邦烟尘,齐到演武场,分列两行,等候演武。不多时,三声炮响,监军官封德仪升堂,各邦众将上前打拱。只有白御王高谈圣的元帅雄阔海未到。那雄阔海因武林公干,闻知这个信息,也连夜赶来,不表。
再说封德仪与众将打拱过,各归本位,就吩咐取武状元盔甲袍带,摆在演武厅上,遂传令道:“有人能夺此状元盔甲袍带者,称为国首,汝等有本事的,进前来取。”这令一下,早有山后定阳王刘武周先锋甄翟儿,把斧出马,大叫道:“待我取状元,谁敢与俺比武?”早有洛阳东镇王王世充元帅段达,持戟出马,大叫一声:“我来与你比武。”
二人战了数合,被甄翟儿砍作两段。又有知世王壬溥的大将彭虎,用竹节钢鞭来战,未及三合,亦被甄翟儿砍了。又有净秦王徐元朗的元帅暴天虎,出马交战,又破他砍了,遂大叫道:“谁人敢来夺俺的状元?”忽见金墉虎将王伯当,手执银枪,出马交战数合。
伯当放下银枪,取出弓箭射去,正中甄翟儿咽喉,翻身坠落马下。
王伯当大叫道:“谁敢来抢状元?”有突厥老英王的大将铁木金,使一条铁棒,大喝道:“我来也!”两下交锋,不及三四合,伯当抵敌不住,败回本阵。又有寿州王李子通的元帅伍云召,拿一条枪出马,大叫道:“待我来抢状元。”举枪刺来,铁木金将棒一架,云召把枪逼开棒,又是一枪,把铁木金刺落马下,却有高丽国的大将左雄,手执板斧,骑一匹异马,没有尾巴,名为“没尾驹”,大叫道:“留下状元,我来也。”
就与伍云召交战、左雄不能敌,回马便走。云召拍马赶来,左雄把没尾驹头上连打几下,那马前蹄一低,后蹄一立,屁肌内一声响,撒出一丈多长的尾巴来,向后一扫,把云召的头打得粉碎,死于马下。叔室大怒,催开呼雷豹来战左雄。战了数合,左雄回马就走,叔宝赶来,左雄又将没尾驹连拍几拍,又撒出尾巴来。叔宝叫声:“不好!”把身往后一侧,一尾打中呼雷豹的头,那呼雷豹十分疼痛,吼叫一声,口中吐出黑烟,那没尾驹
扑地跌倒了,尿屁直流。叔宝一枪先刺倒没尾驹,后刺死左雄。有楚国雷大鹏的大将金德明拿起大刀来战叔宝。未及三合,见叔宝本事高强,难以取胜。一手举刀招架,一手暗扯铜鎚,闪的一鎚,正中叔宝左手,叔宝回马便走。罗成大怒,挺枪来战,耍的一声,刺中金德明咽喉,死于马下。
那罗成算是第七条好汉。第一条好汉李元霸,第二条好汉宇文成都,皆不在此。第三条好汉裴元庆已死了,第四条好汉雄阔海还未到。第五条好汉伍云召,第六条好汉伍天锡,亦皆死了。除了这六人,那个是罗成的对手?纵有众王将官来夺,被他把枪连挑四十二将下马,其余一个也不敢来,竟取了状元盔甲袍带。
忽听得演武厅后三声炮响,原来这小炮一响,然后点着大炮的药线。岂知竹筒内药线湿了,再也不响,众反王都有些知觉,防有不测之变,便一齐上马,飞奔到城卞,忽听得一声炮响,城上放下千斤闸来,那雄阔海刚刚来到城门口,只见上边放下闸来,忙下马来,一手托住,大叫道:“众王爷,里面有变么?”众王爷道:“正是。”阔海道:
“既然有变,趁我托住千斤闸在此,你们快走出城去。”那十八家王子。与各路烟尘,一齐争出城来,刚刚都走脱了。雄阔海因跑了一日一夜,肚子饥饿,身子已乏。跑到这里,就托了这半日千斤闸,上边又有许多人狠命的推下来。他头一晕,手一松,扑挞一声,压死在城下。
这里众王子望前取路而行,奔到龙鳞山,忽所得一声炮响,伏兵齐出。当先一将,正是杨林,手提囚龙棒打来。罗成挺枪相迎,两下交战,来及三合,罗成回马便走。杨林拍马赶来,看看赶到,罗成反身把枪一举,杨林把囚龙棒往下一按,不料枪不及架,往上一举,正中咽喉,杨林跌下马来,死于地下。叔宝道:“兄弟,好回马枪呵!”那时殷岳大怒,拍马把狼牙棒杀来,叔宝举提炉枪迎敌,大战三十余合,不分胜负。叔宝回马便走。殷岳随后赶来。叔宝左手执枪,右手举锏,见殷岳一棒打来,叔宝把枪折在后背一架,扭回身来,耍的一锏,把殷岳打下马来。复一枪,呜呼哀哉。罗成道:“哥哥好杀手锏呵!”二人大笑,把伏兵杀退,众反王各自回国不表。
且说炀帝见计不成,杨林又死,料必灭亡,便与萧后众美人道:“朕大事去矣!快共饮酒,趁早快活。”酒后,取镜自照道:“好头颈,谁来砍之?”萧后道:“陛下何出此不利之言!为今之计,奈何?”炀帝道:“中原已乱,无心北归,欲保江东,以听天命。”遂下旨整治丹阳宫不表。
且说宇文化及见天意丧隋,英雄四起,遂与诸将共谋篡位,令宇文成都连夜领兵入宫。有虎卫将军独孤盛,领兵前来拦住,破成都把流金铛结果掉,众人惧怕,一齐归服。
炀帝闻变,逃于东阁,被校尉令狐行达扶出。帝见成都道:“朕有何罪?”成都道:
“你弑父酖兄,纳娘图嫂,又兼穷奢极欲,以致盗贼四起,何谓无罪?”遂进前欲杀炀帝。炀帝道:“天子死自有法,何得加以锋刃?”成都就把炀帝缢死,又将皇室宗亲,尽皆杀戳,是日化及登基,即皇帝位。国号大许,封成都为武安王,智及、士及为左右丞相。欲知化及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却说唐王李渊,闻知宇文化及杀了炀帝,放声大哭,遥祭炀帝灵魂,开丧挂白。诸将皆劝李渊即皇帝位,李渊犹豫未决,适恭帝侑知天意在唐,遂禅位于李渊。李渊再拜受命,戴冕冠,披黄袍,升大殿。即皇帝位,是为高祖神尧皇帝。众臣朝贺毕,高祖下旨,国号大唐,改元武德。封世子建成为殷王,立为太子,次子世民为秦王,三子元吉为齐王,四子元霸为赵王,李靖为魏国公,马三保为开国公,殷开山为定国公,长孙无忌为楚国公。其余文武百官,各加封赏。废恭帝侑为谯国公。众臣一齐谢恩。李靖拜辞高祖,云游海外,此话不表。
再说西魏王李密,闻炀帝被宇文化及所弑,自立为许帝,心中大怒。即与军师徐茂公商议,发下十八道矫旨,差十八员官,遍约各家反王,兴兵征讨反贼。俱齐集在甘泉关相会,如不到者,以反贼论。这矫旨一传,各路反王,果然兴师到甘泉关,惟有大唐李渊这支兵不见来,他却在宇文化及背后杀来,故此不曾来会。看官要晓得,为什么自背后杀来?原来高祖当日得了李密的矫旨,聚集众官商议,可差何人往扬州去杀宇文化及,抢取传国玉玺来。李淳风出班奏道:“陛下欲诛宇文化及,并获得传国玉玺,非赵王李元霸前去不可。”高祖准奏,即着李元霸领二千骁骑,出潼关而来,化及闻报,即差宇文成都到潼关拒敌,成都领旨,提兵前往潼关迎敌,这且慢表。
再说甘泉关众王子会齐,大家计议道:“必须举一人为十八邦都元帅,提调人马,方有约束。只是大将无数在此,举得那个好?”徐茂公道:“有个方法在此,凭天吩咐,将甘泉关闭了,一人叫三声,谁叫得关开,就推他为十八邦都元帅。”众王子齐说道:
“有理!”当下闭上关门。先是十八邦的反正,一个个叫过去,然后众将大家各依次序叫去,那里叫得开,轮到程咬金,他便夸口说道:“我当初做混世魔王,三斧头取了瓦岗,何况这座关门,让我来叫他开。”遂向前大叫道:“关门!关门!你依了老程开了吧!”说也奇怪,才叫得两声,只听得一阵狂风,呼的一声响,两扇关门就大开了。程咬金大笑道:“何如?还要让我当下。”当下众人信服,推他上台,拜了十八邦都元帅之职。十八邦大小将官,一齐下拜。当下程咬金令三军杀奔江都而来。
宇文化及在江都闻十八路反王,合兵一百八十万,由甘泉关杀奔前来,心中大惊,只得留兄弟宇文士及守扬州,自己带了萧后与宫峨,连夜逃奔,入淮而去,这里众王子一到城下,宇文士及就开城投降。咬金下令众将官无分昼夜,追赶宇文化及,违令者军法从事。众将只得星夜赶来。这且慢表。
且说宇文成都领兵十万,在潼关紫金山下。不料唐兵杀到,为首的大将就是李元霸,成都看见,吓得魂消魄丧,欲待退走,无奈人已照面了,只得叹口气道:“罢,小畜生,今日与你拼命也!”硬着头皮,举流金铛打来。那元霸的师父紫阳真人叮嘱他,若日见使流金铛的,不可伤他性命。所以向年比武,就不伤害,今日见他有相害之意,竟忘记了师父之言。就把锤将成都的铛打在半边,扑身上前,一把抓住成都的勒甲绦,提过马来,望空一抛,跌了下来。元霸赶上接住,将他两脚一撕,分为两片。兵士见主将死去,走个干干净净。
再说众王子兵马昼夜赶来,追着化及,已是黄昏时候。大杀一阵,杀得那化及抛下家小,并金银宝贝,望紫金山而逃,萧后被窦建德所获,传国玉玺为李密所得。复又合兵追奔前去,那宇文化及正在逃奔,只见前面灯火照耀,当先一将拦阻,乃李元霸也。
化及一见大惊,回身逃命,又撞见窦建德杀到。化及措手不及,被建德一刀,砍为两段。
谁知李元霸又抄出后山,见众王子进了紫金山,他就拒住山口,大叫道:“山上何人得了传国玉玺,快快献过来!”众王齐吃一惊。程咬全大怒道:“我们这里十八家大将甚多,何惧你一个黄毛小厮?”遂令众将一齐杀去。那些将官没奈何,一齐上前冲杀,高张灯火,喊杀连天。李元霸大吼一声,冲入阵中,锤到处纷纷落马,个个身亡。罗成挺枪来战,被元霸一锤打来,罗成当的一架,把枪打做两段,震开虎口,回马逃生。可怜一百八十万人马,遭此一劫,犹如打苍蝇一般。
李密无奈,只得献上玉玺,求放回国。元霸大叫道:“玉玺我便收了。你这些狗王若要归国,可写下降表跪献上来。便饶你等狗命,不然便都杀死。”众王无奈,只得写下降表,跪献上去。却有鲁州净秦王徐元朗,不肯跪献。元霸喝道:“为何不跪献上来?”
徐元朗道:“你是王子,俺也是王子,为何要俺跪献?此言甚属放肆!”元霸听了,冷笑一声,就把元朗抓过米,擎起两腿,撕为两片。众王子看了大惊,只得一齐跪下,献上降表,轮到窦建德,说道:“我是你嫡亲母舅,难道也跪不成?”元霸逍:“不相干,你若在唐家做臣子,自然与你些名分。如今做了反王,若不跪献,将徐元朗为例。”建德无奈,只得忍气脆下,献上降表。元霸收完降表,竟奔潼关而去。
众王计点兵马一百八十万,止剩得六十二万。程咬金大骂道:“这小畜生,愿你前去身死,那时俺杀上长安,则你老子认得俺的斧便了!”众王各回本国,那西魏王李密在路思想,萧后天姿国色,未知下落。军士报说,夏明王窦老爷获得。李密便对众将道:
“孤看萧后乃世之活宝,今被窦建德所获,我欲将真珠烈火旗前去易换,未知诸卿那一位可去?”程咬金道:“不才愿去。”李密道:“既是程王兄肯去,如若得来,其功不小。”咬金就接了真珠烈火旗而去。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当下咬金上马,赶上夏明工,取出真珠烈火旗送上,细言前事。窦建德笑道:“此乃无用之妇,既是真珠烈火旗来换,焉有不肯之理?”遂将萧后送与程咬金,一路保回。
李密一见,心中大喜,就回金墉不表。
再说李元霸回到潼关,有驸马柴绍前来接应,二人遂同路而行。只见风云四起,细雨霏霏,少顷雷光闪烁,霹雳交加,大雨倾盆而降。那雷声只在元霸头上响,如打下来的光景。元霸大怒,把锤指天大叫道:“天,你为何这般可恶,照我的头上啊?”就把锤往空中一撩,抬头一看,那四百斤重的锤坠落下来,扑的一声,正中在元霸脸上,翻身跌下马米。柴绍大惊,连忙来扶,又见一阵怪风,卷得飞沙走石,尘土冲天,霹雳声中,火光乱滚。柴绍与兵将避入人家檐下。少顷,风停雨止,出来看,只见元霸的金冠落地,那双锤与马却在一旁,人已唤不醒了。柴绍放声大哭,只得殓了元霸遗体,连同他的遗物和玉玺降表,回转长安。入朝拜见高祖,哭倒于地。高祖忙问何故,柴绍具奏其事,献上玉玺,并十八邦降表。高祖一闻元霸身亡,大喊:“皇儿好苦!”晕倒在龙椅上,文武百官扶起救醒,又大哭一场,下旨遥祭重殓开丧。
这消息传到洛阳,王世充大喜道:“此子一死,吾仇可报矣!”就起兵十万,直杀至牢口关下寨。把关守将张方,忙写本章,差官入长安告急。高祖见本大惊,忙问众将谁敢去退敌?闪出秦王奏道:“臣儿不才,愿领兵前去。”高祖大喜,发兵十万,秦王带领马三保、殷开山,一干战将,行至牢口关,守将张方接入帅府,摆酒接风。次日秦王领兵出关,与王世充对阵。秦王道:“你何故兴兵犯我疆界?”王世充道:“唐童,我前次在紫金山,被你兄弟李元霸冲杀一阵,打得俺十八家没了火种,还县跪献降表。我只道他永世不朽,原来如今就死了!今日我兴师复仇,杀上长安,灭你唐家!”秦王背后殷开山大怒,飞马摇斧,冲将过来。王世充手下大将程洪,忙举刀敌住,大战二十
余合,不分胜败。秦王使定唐刀,同马三保众将一齐杀出,王世充抵敌不住,大败而走。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