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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唐

_4 陈汝衡(清)
忽小军来报,刘黑闼兵马离城五里安营了,二王大惊失色,马伯良道:“不要理他,我们今日且吃酒吧。”两个粉头娇声软语,殷勤敬酒,二王大悦,其夜尽欢而睡。次日,马伯良对二王道:“千岁爷可速往长安,见万岁说,在未到之前,鱼鳞关已失,如今明州兵扎营紫金关外了。要奏臣马伯良大胜明州兵,只是兵微将寡,还要添兵救应。如此奏法,定然无事,还要千岁寻个有本事的将官,前来帮助。我那姊夫的首级,都在小臣身上就是了。”二王满口应承,起身往长安去了。马伯良闭城坚守,按下不表。
再说秦叔宝同程咬金、罗成一家同住,不料叔宝因少年积受风霜,吃尽劳苦,得了吐血的病症;一日睡在床上,忽想起秦王受罪天牢,不觉流泪哭道:“我主公呵,今生只怕不能见你了!未知你近来如何?”罗成道:“表兄,你若记念主公,待小弟扮做客商,前往长安,探望主公何如?”叔宝闻言大喜,忙爬起来说道:“多谢表弟代我一行。”
便写书一封,交与罗成道:“你交这书,可往兵部尚书刘文静府中投下,自然得见主公。
切不可给两个奸王看破,若被他看破,只恐别生事端,反为不美。”罗成道:“晓得,明日就行。”
到了次日,罗成拜别母亲,又别妻子表兄表嫂,并程咬金,带了罗春,扮做客商,往陕西大路而来。及到长安,正要到刘文静府中去,忽然想起表兄一封书,丢在家中,忘记带来,如何去见他?我今日寻旅店住下,再作商议。就寻了一家歇店,主仆二人进店。不料殷齐二王在店门首经过,被他们看见,心中大喜,正好害他。次日,高祖早朝,二王奏道:“臣儿奉旨领兵到鱼鳞关,不料其关已失,只得守住紫金关,被巨连败数阵。
奈军中无有上将,不能擒拿贼首,望父王再发一员上将,随臣征剿。”高祖道:“如今要差那一位去好?”建成道:“今有越国公罗成,现在饭店住下。父王可颁旨一道,赐他原官,挂先锋印,前去灭贼,刘黑闼必被擒矣。”高祖允奏,即发圣旨来召罗成。那罗成在旅店,次早起身,准备去见刘文静。忽有差官捧圣旨来到,召他做先锋,罗成没奈何,领旨谢恩,就有军士来接。罗成便命罗春往天牢去看秦王,自己上马,往教场演武厅上,参见二王,即挂了先锋印,放炮起身。及行到紫金关,马伯良前来迎接,同入帅府。
次日,二王升帐,众将礼毕。二王令罗成出阵,务要生擒刘黑闼、苏定方,违令者斩,罗成得令,提枪上马,来到阵前讨战。明州军士,飞报进营,说外边有将讨战。刘黑闼道:“那守将马伯良,连日任我叫骂,只是不出来。今日想是有救兵到了,不知是谁,待俺亲自去会他。”遂提刀上马,出营一看,认得是罗成,叫一声:“罗将军,请了。孤与将军在扬州一别,闻得将军归了唐家,无罪被革。今日我兵杀到,无人抵敌,又来用你。眼见得唐家待人无情无义,日后太平,依然不用。我劝将军不如归了孤家,与你平分土地,有何不美?”罗成大怒,把枪刺来,黑闼举刀迎敌,大战十余合。苏定方看见黑闼渐渐招架不住,遂暗放一箭射来。这里罗成一枪,正中刘黑闼,忽闻得弓弦响,罗成将身一闪,刘黑闼就逃回营去了。这苏定方的箭,正中罗成腿上,罗成大怒,拨出腿上的箭,回射苏定方,正中左臂,几乎落马。罗成本欲踹营,拿捉定方,因腿上疼痛,不便再杀上去,只得回营缴令。
二王问道:“罗成今日出兵,可拿下刘黑闼么?”罗成道:“今日出兵,大败刘黑闼。正要擒他,忽破苏定方暗放冷箭,中在腿上,以此被他逃走。”二王大怒道:“你昔日在金锁山,独擒五王,这些本事,到那里去了?今日要擒一个刘黑闼,为何不能?
明明欺我不是你的主公了!这样国贼,违孤军令,吩咐绑去砍了!”武土一声答应,把罗成绑了,推出辕门。当下马伯良道:“千岁爷,目令敌兵未退,不若放罗成转来,待他杀退明州兵,那时寻个事端,慢慢杀他未迟。”二王道:“既如此,死罪饶了,活罪难免。”吩咐就在军前,捆打四十棍。那罗成被武将拖转来,打了四十棍,两腿竟打得皮开肉绽。正遇罗春赶到,忙扶主人至帐中睡下,就把看秦王之事,说了一番,又道:
“主人间,你今日落在奸王手里,必遭其害。不着私自回家,也得清闲自在,若再住在此间,定然性命难保。”罗成喝道:“胡说,自古认‘忠臣不怕死,怕死不忠臣。’我今奉圣上旨意,岂可不赤心尽力?若然私自回家,岂是忠臣所为?从今以后,不许你多言!”这话按下不表。
再说明州细作,打听罗成被责四十棍之事,向来通报刘黑闼。刘黑闼闻报大喜道:
“此天助我也!两个狗王,不会用人,如此一员虎将,无罪受责。眼见得关内无人,此关唾手可得也。”就令大小三军,直抵关下,布起云梯,架起火炮,尽力攻打。众将得令,大家奋勇当先,攻打十分厉害。关内小军,连忙报知二王,二王闻报,即同马伯良上城,亲自督兵紧守。看见明州兵马盔甲,滚滚层层,就像潮水一般,涌将上来。二王看了,大惊失色道:“如今怎么好?”马伯良道:“现有勇将罗成在此,千岁放心,如今可着他返兵。退得贼兵,将他杀了,退不得贼兵,也将他杀了。岂非一举两得?”二王道:“有理。”遂发一支金囗令箭,着人去召罗成杀退敌兵。
罗成按令箭,跳起身来就走。罗春忙扯住道:“主人呵,你棒疮未愈,如何杀得贼?”
罗成道:“我但知报国杀贼,那里顾得身躯?就去也不妨。”罗春道:“主人既要去,今日不曾吃饭,可用些酒饭去。”罗成自恃骁勇,不听罗春之言,提枪上马,竟奔紫金关来。罗春无奈,只得拿些面饼,藏在怀中,随罗成到了关上。二王道:“将军,你速速出城杀贼。若生擒这两个贼首,包管封你为公侯,若误了军令,一定斩首,决不轻恕。”
罗成得令,杀出城来,罗春相随而出,那些人马,看见罗成,都退下去。罗成手执长枪,杀入明州营内,如入无人之境。直杀得刘黑闼甲散盔歪,众将一齐上前救护。那罗成连挑上将一十八员,明州军抵敌不往,退下四十余里,方才歇息。刘黑闼见这番大败,就要回兵,苏定方忙止住道:“主公不可退兵,胜败乃兵家常事。臣有一计,可杀罗成,此处有一地方,名唤淤泥河。必须如此如此,不怕罗成不死在我手里。罗成一死,这紫
金关唾手可得也!”黑闼听了大喜,一一准备,依计而行。
再讲罗成追赶明州兵,杀了半日,腹中饥饿,腿上棒疮又痛,只得回至城下叫关。
二王在城上问道:“刘黑闼与苏定方的首级可曾拿来?”罗成道:“不曾。”二王道:
“既无二人旨级回来,又违我的军令了!回来怎么?”罗成道:“千岁既要二人首级也不难,且开了城门,待俺吃饱了饭,再去出战,取他首级未迟。”二王大怒,吩咐左右放箭,军士一声答应,城上的箭,一齐射下。罗成看见,把马退去。忽见罗春走到马前,怀中取出面饼,与罗成充饥。罗成把饼吃了几个,忽见苏定方一马跑到,大叫:“罗成,你有此功劳,殷齐二王待你如同冤仇。今日大获全胜,饭也没有得吃,我劝你不如归我主公吧?”罗成听了,又气又恼。催马上前,一枪刺来,定方把枪相迎,战了数合,定方回马就走。
罗成随后赴来,赶了廿余里,罗春跟到,大叫:“家主爷,你岂不晓得穷寇莫追?
方才明州兵败去,今苏定方又来交战,其中必然有诈,我劝家主爷不要追赶了,况二位奸王,一心要害你,不如早早回家去吧。”罗成听了,就住了马。定方见罗成不追,他又回马,大声骂道:“罗成小贼种,你有能耐取得你爷老子的首级,方为好汉!”罗成大怒,又赶上去。那罗春步行,再也赶不上。苏定方在前,且走且骂,罗成随后紧紧追赶,足足又赶了二十里。到了淤泥河,忽见刘黑闼独自一个,坐在对岸,大笑道:“罗成,你今番却该死了?”罗成一见大怒,弃了苏定方,即奔刘黑闼,一马抢来,哄通一声,陷入淤泥河内。河内都是淤泥,并无滴水,只道行走得的,谁知陷住了马脚,不得起来。河边芦苇内,埋伏二千弓箭手,一声梆下响,箭如雨下。罗成叫道:“中了苏定方计了!”乱箭齐着,顷刻丧命。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当下罗成被乱箭射死在淤泥河内,就像个柴把子一般,一点灵魂,竟往山东来见妻子。是夜罗夫人抱若三岁孩子罗通,睡在床上,时交三更,看见罗成满身鲜血,周围插箭,上前叫道:“我的妻呀!我因探望秦王,被建成、元吉设计相害,逼我追赶刘黑闼,中了苏定方奸计,射死淤泥河内。妻呵,你好生看管孩儿,我去也!”罗夫人惊醒,却是南柯一梦。次日,夫人将此梦说与太太知道,太太大惊,连忙说与秦叔宝、程咬金知道,都各各惊疑此梦不祥。按下不表。
再说刘黑闼射死罗成,也不取首级,又统兵来攻紫金关。那罗春见人马去了,因来寻觅主人,寻至淤泥河内,见了主人尸首,放声大哭,便问乡民寻扇板门,放在河上面,然后将身困倒,用手向下去一扯,就将罗成的尸首,扯了起来,身体乱箭,即一一拔出。
罗春身边却有银两,就买了一口棺木,盛殓主人,做了孝子,一路扶棺回来。行到山东,先往家中报信。一进门,看见老太太、夫人,叫道:“不好了,老爷没了!”老太太道:
“怎么讲?”罗春道:“老爷没了,棺木即刻就到。”老太太与夫人听了这话,一齐大哭,晕倒在地。罗春连忙叫道:“太太、夫人苏醒。”叫了数声,婆媳二人,慢慢醒了过来。此时外面棺木已到,停在中堂,婆媳二人,哭得伤心惨目。
此时程咬金闻知,走来大哭,罗春遂把二王相害的始末,细说一遍,咬金说:“老伯母与弟媳,不必悲伤。自古道:‘既死不能复生。’如今主公禁在天牢,我们又走散了,少不得几处反王杀来。这两个奸王,少不得死在眼前了。那时若再来寻我们,待我做程咬金的,啐也啐他十七八啐。你太平时节,将我们打发回家,自耕自种,反乱之际,又要来寻我们,今日不管你唐家事了!”话未完,忽见家将来报道:“程爷不好了!秦爷闻罗爷消息,大哭一声,就死了。”咬金听了,连忙走来看叔宝。只见他老小惊慌,幸亏咬金叫了数声,叔宝方才醒来,口叫:“罗贤弟,都是我害了你也!”便哭个不住。就与罗成开丧,请僧做道场追荐,不表。
再说刘黑闼杀到了关下,奋勇攻打,军士飞报进关,二王大惊,忙问马伯良道:
“罗成被他射死,贼兵又来,如何是好?”马伯良道:“事急矣!为今之计,千岁爷可再往长安求救,臣在此依旧守关,须要速去速来。如若迟延日期,失了紫金关,不干臣事”建成、元吉见此关难保,且只得回长安,遂离了紫金关,来到长安,朝见父王,言:“罗成阵亡,明州兵凶勇,紫金关危在顷刻,望父王再遣能战将官,前去救应。”
高祖大惊,便问群臣计将安出?只见兵部尚书刘文静出班奏道:“陛下,我国人才空虚,难以交兵,为今之计,可赦出秦王,往山东寻访秦琼前来,方可退得。刘黑闼目下在紫金关,无人救护,臣虽不才,愿统雄兵救应。”高祖闻言大喜道:“依卿所奏。”即下旨赦秦王之罪,速往山东,寻访秦恩公到来,将功折罪。
秦王从天牢出来,进朝奏道:“臣儿不敢前去。”高祖便问何故。这秦王道:“臣儿一人往山东,秦琼若肯来,实为万幸。万一不肯来,岂非徒然?”元吉道:“秦琼不来,可叫尉迟恭来,亦可战退贼兵矣。”秦王道:“贤弟差矣,你还要提尉迟恭怎的?
他往日在御果园救驾,有了这样功劳,不能封妻荫子,反革他的官职,受你披麻拷之苦。
今日他还肯来帮助么?”
高祖道:“昔日都是这两个畜生,起妒忌之心,将众人散去。如今秦琼、尉迟恭,不是不肯来,只怕两个畜生又要算计他。朕今降旨一道,着秦王将秦琼、尉迟恭与其余众将,招抚回来,官还原职。敕赐秦琼、尉迟恭锏鞭,可上打昏君,下打奸臣。不论王亲国戚,先打后奏。这两个畜生,就不敢算计了!”秦王大喜,又奏道:“今有徐绩在午门候旨。”高祖道:“宣进来。”原来徐茂公算定这事可成,故使刘文静奏赦秦王,秦王上奏高祖,敕封二将,方好制伏两奸王。那时茂公宣至金阶,朝见毕,高祖即着茂公同秦王往请秦琼、尉迟恭,并寻众将回来。秦王领旨,同茂公带了五百兵,向山东进发。及到山东,徐茂公令人马扎在幽僻之处,与秦王换了便服,步行而来。行到秦琼门
首,咬金看见茂公,就问戌公一向躲在那里,如今到此何干。茂公道:“同主公特来访你。”咬金出见秦王,大喜,请到里面去坐。未知说出什么话来,且听下回分解。;
却说程咬金请秦王同徐茂公到里面,见礼毕,坐下,秦王道:“孤闻罗王兄阵亡,他灵柩却在何处?”咬金道:“在后堂。”秦王道:“烦程王兄端正经礼,待孤家祭奠一番。”程咬金领旨,忙去整顿祭礼完备,即引秦王、茂公,来到后堂。秦王看见孝帏,不觉泪如雨下,上香行礼,哭一声:“罗王兄呵!孤家怎生舍得你?你有天大的功劳,不能享太平之福,为孤家死于战场之上。是孤家之罪也。今日孤家在此祭奠你,你英灵不爽,可来飨此微馨!”说罢大哭起来。
里面罗夫人知秦王在此祭奠,心酸痛切,哭声甚哀。老太太见媳妇悲哭,想着丈夫身亡,全靠这个儿子,今又为国捐躯,也是哭个不了。徐茂公看见,也掉下泪来。程咬金见他们哭得伤心,也就哭起来道:“呵呀!我那罗兄弟呵!唐家是没良心的,太平时不用我们,如今又不知那里杀来,又同牛鼻道人在此‘猫儿哭老鼠’,假慈悲。想来骗我们前去与他争天下,夺地方。我想罗兄弟英雄无敌,白白误中殷齐二王诡计,死于万箭之下。呵唷!我那罗兄弟呀!”
那一片哭声甚响,早惊动了秦叔宝。他因患病在床,听得一片哭声,便问道:“今日为什么有此哭声?”家将道:“是秦王同徐茂公老爷,在此祭奠罗爷,故有此一片哭声。”叔宝一闻此言,双手将两眼一擦,说:“秦王来了么?我正要去见他。”忙爬起来,那病不知不觉就好了三分,走到后堂,叫:“主公在那里?”秦王道:“秦王兄,孤家在此访你。”叔宝一见秦王,即忙行礼,便问:“主公今日焉能到此?使臣得见主公,喜出望外,但此来必有所谕。”秦王道:“王兄,你还不知道,那明州刘黑闼,自称后汉王,声言要与夏明王窦建德报仇,拜苏定方为元帅,起兵杀来,把总兵官王九龙和他兄弟王九虎杀死,夺取鱼鳞关,现在兵临紫金关。父王向殷齐二王出战,杀得大败,回来请救,正遇罗王兄入京,探望孤家,被二王瞧见,保他去做先锋。因二王不能用贤,以致罗王兄被贼暗算。如今紫金关危在旦夕,父王因赦孤家出牢,立功折罪。孤今奉圣旨前来,讨秦王兄前去破敌立功。”
叔宝闻言便叫:“主公呵,罗家兄弟为国亡身,可怜他母亲妻子,无人看管。臣因中表至亲,理当留家替他照管。主公要退明州之兵,可另寻别人去吧!”徐茂公道:
“今日特奉圣旨前来相召,还要去召尉迟敬德。圣上有旨在先,仍恐殷齐二王相欺,敕赐你二人锏鞭,上打昏君,下打奸臣。不论王亲国戚,皆先打后奏。劝你去吧!”程咬金接口道:“论理原是不该去,若封了锏鞭,令先打后奏,这两个奸王,如照旧作怪,我就先打死他。圣上若敕封了我的斧头,我就砍他十七八段。秦大哥就去吧!”叔宝不应。
又见里面走出一个小厮,约有三四岁,满身穿白,走到秦王面前,叫声:“皇帝老子,我家爹爹为你死了,要你偿命!”秦王便问:“此是何人?”程咬金说道:“就是罗成的儿子,叫做罗通,年纪虽小,甚有气力,真是将门之子,后来定是一员勇将。”
秦王欢喜,伸手把罗通抱起,放在膝上,叫一声:“王儿,果是孤家害了你的父亲,孤家永不忘你父亲一片忠心!”便对叔宝、咬金道:“孤欲过继罗通为子,二卿意下如何?”
叔宝道:“主公,这就是贵人抬眼看了!”口唤罗通走下来,拜了主公,叔宝扶定罗通,向秦王拜了八拜,里面罗夫人摆出酒来,请秦王上坐,下面众位挨次坐着。秦王说起往长安之事,叔宝咬金只得应承。
次日,叔宝与咬金拜别秦氏太太、罗大人,及自己家小,同秦王出门。到僻静处,招抚兵丁,一齐望山后进发。不一日,已到朔州致农庄,将人马依先拣僻静处扎伏,四人换了便服,一路望敬德家中步行而来。早有一班同敬德日日吃酒的父老。看见四人威风凛凛,相貌堂堂,知是唐朝大贵人,慌忙前来报与尉迟恭,说道:“今有长安来的四位贵人,带有五百人马,扎在僻静处。那四位责人换了便服,步行而来,一路问将军住处,不知何故?”尉迟恭听了,心中一想道:“此必是唐王有事,差四位公卿,领兵前来请我了。但我想唐家的官,岂是做得的。我前日几番把性命去换了功劳,还要受两个奸王如此欺侮,若非尚书刘文静相救,几乎被他披麻拷活活处死。如今回归田里,自耕自吃,倒也无忧无虑,何苦要去做官?他今来寻我,我自有道理。”
遂入里面,吩咐黑白二夫人道:“少停若有唐王差人到此寻我,你只说:我害了疯癫之症,连人也认不出的,你们不可忘记。”两位夫人应声:“晓得。”尉迟恭就走到厨房下,将灶锅上黑煤取来,搽了满面,将身上的衣服扯碎,好像十二月廿四跳灶王的花子一般。二位夫人见他形像,几乎笑倒。霎时秦王与茂公、叔宝、咬金访问,来到尉迟恭门首,即走进里面坐下。咬金高声叫道:“黑炭团在家么?”内面黑夫人问道:
“是那个?”咬金道:“是与你做媒人的程咬金。”黑夫人听见程咬金三字,即同白夫人走出外厅一看,见秦王、叔室、茂公都在此,叫声:“呵呀!原来千岁爷也在此!”
即见过了礼,又与叔宝、咬金,茂公一齐见礼。里面丫环送出茶来,吃罢,二位夫人问道:“不知千岁爷驾到,有何贵干?”秦王就将一番言语,细说一遍。二位夫人道:
“千岁爷还不知道,我家丈夫数日前,不知怎么害了疯癫病,日日大呼小叫,连人也认不得了,如何可以出兵交战?岂不枉赞了千岁爷一番龙驾?”秦王闻言,只是跌足叹息。
茂公冷笑问道:“今在何处?”话未毕,忽听得里面大呼小叫起来,秦王等三人忙拾头一看,只见尉迟恭跑将出来,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原来是鬼怪妖魔都来拜我生日。”指着秦叔宝道:“你是海龙王。”看定秦王道:“你是刘武周。”对着茂公道:“你是乔公山。”一把扯住咬金的手道:“你是柳树精,偷了仙桃,结交四海龙王,合了虾兵蟹将,来抢我的宝贝,如今被我捉往在这里了。”把咬金一扯,自己反跌倒在地。滚来滚去,忽又爬起来,说道:“我如今要变一个老虎,去吃人了。”一声叫,就翻一个筋斗进去了。秦王看了,心中很是难受,知他不能前去,只得吩咐众人,作别去吧。众人答应一声,遂作别起身。二位夫人相送出门,见四人去了,黑夫人对白夫人道:
“今日相公作为疯癫,如此形状,连那未卜先知的军师,也都骗信了。”二位夫人大笑不表。
再说秦王君臣四人,依旧来到僻静之处,叫五百军士回长安去。秦王在路,嗟叹可惜。茂公笑道:“主公,你还不知其细。如今可差程咬金前去,如此如此,包管尉迟恭就不疯癫了。”秦王大喜,暗令咬金领二百兵,前去行事。咬金领旨,将二百人扮作喽罗,自己扮做大王,复到致农庄,把庄门团团围住。口称:“我乃虬石山都天大王,闻得庄上有孟海公的黑白二夫人,生得齐整。快快送出与我做压寨夫人,万事全休。若有半声不肯,把那尉迟恭的狗头,成为两段!”
那庄中乡邻朋友,听了这话,个个惊慌,连忙来报尉迟恭。那尉迟恭正假装疯癫,打发秦王君臣去了,自为得计,与黑白二位夫人饮酒快乐,一闻邻友来报这事,顿时大怒骂道:“何处毛贼,敢来放肆!”遂提鞭上马,跑出庄门。果见有一个大王,是个圆朱砂脸,原是颜色画的,手执长枪,再也认他不出。咬金见尉迟恭出来,大声喝道:
“你这黑鬼,快将夺来的两个老婆送来,与我都天大王做压寨夫人,我便饶你这黑贼一死。若道半个不字,定将你砍为两段!”尉迟恭听了大怒。举起钢鞭打来,咬金把枪一架,回马就走。尉迟恭大喝道:“你这毛贼,走那里去!”随后赶来,忽见树林内走出三个人来,却是秦王与叔宝、茂公,一齐大笑道:“尉迟将军,你害得好疯病也!”咬金道:“媒人也认不得,竟杀起来!”尉迟恭看见秦王,叫声:“罢了,中了军师之计了!”连忙下马赔罪,请到家中,摆酒接风。秦王将从前之事,细叙始末,尉迟恭无奈,只得同两个夫人,别了邻里,随秦王起身,往长安进发。
在路不上数日,到了长安,朝见高祖。高祖大悦,立刻降旨道:“今有刘黑闼兵犯紫金关,损兵折将,难以拒敌。朕思非卿二人,不能取胜,故特遣世民召卿前来,望卿等莫记从前之过。今朕赐卿锏鞭,不论王亲国戚,如有不法者,先打后奏。”就令叔宝、敬德,取锏鞭上殿,高祖提起御笔写道:
御赐锏鞭付敬德,不论王亲与国戚,
若遇不法奸伪事,即行打死无停歇。
写毕,付与尉迟恭,尉迟恭叩头谢恩。高祖又提起御笔写道:
赦赐恩公锏二根,专打朝中奸佞臣,
不论王亲并国戚,任从此锏去施行。
写毕,将字付与叔宝,叔宝叩头谢恩。高祖道:“二位爱卿,请即往教场点齐人马,督同众将,前去破敌立功,另有升赏。”叔宝、敬德奏道:“臣启陛下,此行必须要秦王同去,以振军威。”高祖准奏,就命秦王同去,即日兴师,前往紫金关而去,那殷齐二王,看见父王御笔亲书,敕赐二人锏鞭,暗暗叫苦,恐尉迟恭日后报仇,又是恐惧,无可奈何,按下不表。
再讲刘文静领兵到紫金关,即着马伯良为先锋,连败数阵,文静大怒道:“如此无用将官,怎生镇守此关?”便上本入朝,把马伯良削职回家去了。谁想马伯良哭诉姊姊刘夫人,刘夫人不知大义,便发起恼来,对马伯良说道:“你姊夫这等无情!我父母双亡,只有你这个兄弟,怎么就下这等毒手,将你削职赶回。也罢,兄弟呵,你姊夫现塑刘武周身像在家内,只将此事去出首,看他的官做得成也做不成!”马伯良大喜,即将刘武周身上的衣服剥下来,取了衣服,次早入朝出首。高祖不察其事,一时大怒,忙点兵围住府门,先将刘夫人一刀杀了,又把一门老幼尽杀,一面差官吊回文静,即在路上将他处斩。
再说秦王到了紫金关,个见刘文静,问起情由,方知良事。秦王大惊,连夜写本,将刘武周作崇前事,细细叙明,差官往长安启奏,及到长安,差官入朝,将本章呈上,高祖展开一看,方知屈杀刘文静。龙颜大怒,即传旨将马伯良碎割凌迟,一门皆斩。正是“害人终害己,报应显公平”。此话不表。
再说秦王兵马来到关中,你道刘黑闼为何不来攻打?只因领兵十万前来,被罗成杀了将近一半,心中懦怯,也要学王世充故事,差官聘请四家王子,共破唐兵。你道是那四家王子?一个是南阳朱登,就是南阳侯伍云召之子,当初承继与朱灿扶育的,故称朱登;一个是苏州沈法兴;一个是山东唐璧;一个是河北寿州王李子通;俱约即日兴师到来。未知何日可到,且听下回分解。;
却说山东唐璧以楚德为元帅,统兵五万先到,小军飞报入营,刘黑闼接进营中,见过了礼,刘黑闼道:“有劳王爷兴兵来肋,若灭唐家,愿与王爷平分天下,共掌山河。”
唐璧道:“不敢,弟念昔日与窦千岁情谊,恨被唐家所灭,难得刘王爷与主报仇,兴兵到此,故尔拔刀相助。”刘黑闼连声相谢,即楼酒接风。
次日,唐璧与刘黑闼、楚德、苏定方等出阵,独有唐璧来到关下讨战。小军飞报进营。秦王便问众将道:“那一位王兄出去会他?”叔宝道:“小将愿往。”遂提枪上马,开了关门,来到阵前,认得是唐璧,即欠身施礼道:“故主唐爷,小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马上打拱了。”唐璧见是叔宝,叫一声:“秦琼,孤家往日待你也不薄,你今日怎敢与孤家会战呢?”叔宝答道:“唐爷差矣!我主唐王,与你素无仇隙,你今起兵到来,出于无名。我劝唐爷不如归顺唐家,也不失王侯之位。若执迷不悟,那时悔之晚矣!”
唐璧听了,大喝道:“胡说,自古道:‘天下者,乃人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孤家争取江山,管什么有仇无仇?你这个马快手,晓得什么?照爷爷的刀吧!”言罢举刀就砍。叔宝使枪架住道:“唐爷不必发怒,还要三思。”唐璧又将刀砍来,叔宝又使枪架住,一连架过三刀。叔宝道:“唐爷,小将曾在你标下一番,故此让你三刀。如今要还枪了。”唐璧又举刀砍来,叔宝把枪架住,往上一枭,那唐壁的刀几乎枭脱,叫言:
“好厉害!”自料不是对手,回马就走。
后面楚德看见主公输了,便拍马上前,大喝道:“勿伤我主,俺楚爷来了。”摆动神钢叉,来战叔宝,战了八九合,被叔宝刺落马下,取了首级,回营缴令,秦王大喜,即摆酒贺功。小军飞报进来说:“昔日众将俱在关外,求见千岁爷。”秦王听了,吩咐开关迎接。那一干众将,闻得秦王放出天牢,又封了锏鞭,不惧奸王,故此各各都来。
那时众将见开关迎接,一齐进关,朝见毕。秦王大喜,吩咐摆酒接风,俱留在关内听用。
再说刘黑闼见唐璧输了,又折元帅楚德,心中不快。忽见小军报进道:“启王爷,今有南阳王朱登,上梁王沈法兴,通州王李子通三处人马,一齐到了。”二王大喜,出来接进营中,见礼已毕。刘黑闼道:“多承列位王爷,不辞跋涉而来弟心甚觉不安。”
三位王爷道:“辱承相召,本欲早候,乃羁迟时日,有负见招之意,望乞恕罪。”刘黑闼道:“不敢。”即将战败之事,一一说明,吩咐摆酒接风。
到了次日,众位王子升帐,刘黑闼道:“请问今日那位王爷出阵。”南阳王朱登应道:“小侄愿往。”四位王爷大喜。朱登提枪上马,杀气腾腾,威风凛凛,来到关下讨战。小军飞报进来:“启千岁爷,外边有一员小将讨战。”秦王问道:“那位王兄出去会他?”闪出程咬金道:“小将愿往。”遂提斧上马,开了关门,一马冲出。来到阵前,看见朱登面如满月,眼若流星,年纪不下十八九岁,叫声:“好一个小将,快通名来,或者你是故交之子,我好留情饶恕,若是野贼种,我就一斧砍为两段。”朱登喝道:
“你这丑鬼,休得多言,孤乃南阳王朱登是也。”咬金道:“呀,你叫朱登,乃是野贼种,不要走,照爷爷的斧吧。”当头就是一斧劈下,朱登把枪一架,咬金又一斧砍来。
朱登大叫一声:“呵呀一好一员勇将!”说未完,扑的又一斧,一连三斧,把朱登劈得汗流脊背,说声:“好厉害!”却待要走,不料第四斧就没力了。朱登笑道:“原来是个虎头蛇尾的丑鬼,就把枪劈面来迎。连战几个回合,战得程咬金只有招架,并无回兵。
朱登趁势拦开斧头,扯出鞭来一打,正中咬金左臂。咬金便大叫道:“呵唷,小贼种,打得你爷老子好厉害!”回马便走,大败进关,来见秦王,连称厉害。
秦王又问,谁去迎敌?闪出齐国远道:“小将愿往。”遂一马冲出,与朱登交战,不上十合,也大败进关。次后史大奈出战,也败了。此时四王正在掠阵,见朱登少年英雄,不胜欢喜。末后尉迟拳出故,与他交手,有百十余合,不分胜败。直杀得日色西沉,各各收兵。朱登回进营中,四王迎接,俱皆称贺,吩咐摆酒庆功。这边尉迟恭回进关中说:“朱登年纪虽小,本事高强,一时难脱。待明日俺出去,必要擒他,才见手段。”
叔宝道:“尉迟将军不可,我知他非别人,乃南阳侯伍云召之子。只因炀帝无道,伊祖与父,忠心不昧,祖遭荼毒,父被逼迫,继与朱灿抚养成人,故名朱登。待末将明日出去会他,说他归降主公便了。”秦王大喜。
次日,朱登又在关外讨的,叔宝提枪上马,来到阵前,看见朱登,就叫道:“贤侄,你叔父秦叔宝在此,对你讲话。”朱登大怒道:“放狗屈,你这匹夫,孤家何曾认得你?
擅敢妄自尊大,称侄道叔!”提枪就刺。叔宝也怒道:“不中抬举的小蓄生!”也把枪相迎。正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才,两人大战三十余合。叔宝见朱登枪法并无破绽,又把枪挡住道:“贤侄,你还有所不知,我对你说明始末,方知我叔父不差。当年你父伍云召在扬州,曾与我有八拜之交,结为异姓兄弟,情同手足。曾对我言及贤侄,寄托朱灿收养,他日长大相逢,当以正言指教。不意你令尊去世,贤侄如此英雄。目令唐朝堂堂天命,岂比那刘黑闼卑卑小寇?劝贤侄不如归顺唐朝,一则不失封侯,二则弃小就大,不使英雄耻笑,以成豪杰之名。贤侄以为何?”朱登听了这番言语,心中省悟,只因四家王子在后掠阵,恐他识破,反为不美。只得变脸道:“不必多宫,照孤家的枪吧!”
一枪刺来,又战数合,暗想:“他方才所言,十分有理,我既有归顺之心,与他交战何益。”就虚刺一枪,回马就走。叔宝随后退来。四家王子见朱登败走,恐防有失,忙令众将放箭射去,叔宝只得退回关中,不表。
再说朱登回营,就道:“列位王爷,那秦琼果然厉害,小侄不能及他,故被杀败而回。”四位王子道:“胜败乃兵家之常,何必介意?明日再出兵去战吧。”未知次日交战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次日刘黑闼招齐人马,向紫金关前搦战,早有苏定方一马冲出来,那秦王也在那里掠阵,看见苏定方一表人才,心中欢喜,叫一声:“苏王兄,投顺了孤家吧。”定方大叫:“唐童休走!”劈面一枪刺来,秦王大惊,忙把定唐刀耍来招架,后面众将一拥而上,把苏定方团团围住。秦王道:“苏王兄,你们大势已去,如投顺孤家,不失公侯之赏。”苏定方料想刘黑闼兵微将寡,不能成事,不如归顺唐朝,就放下手中枪,下马投降,跪拜马前,秦王大喜,下马扶起。那边唐璧见苏定方投顺唐朝,不觉大怒,拿金背刀杀过来。这里程咬金举起宣花斧,上前架住。朱登见四王不能成事,料想后来天下必为秦王所得,也要投唐,遂拍马上前。却逢秦叙宝拦住,叫声:“贤侄,你可知天命有归,休要执迷不悟,快快投顺了唐家吧。”朱登道:“谨从叔父之命。”叔宝就引朱登降了,秦王大悦。
当下寿州王李子通,见苏定方、朱登两人归唐,心中大怒,把托天叉杀过来,尉迟恭接住厮杀。上梁王沈法兴使宝剑杀来,张公瑾、史大奈接住厮杀。刘黑闼领众将杀来,徐茂公招呼殷开山、马三保、段志贤、刘洪基筹,一齐战住。那一场艰战,非同小可。
直杀得阴风惨惨,怪雾腾腾,这话不表。
再讲南阳王朱登叫一声:“秦叔父,待小侄去招呼本部人马,斩了刘黑闼,作进见之功。”叔宝大悦道:“贤侄之言极是。”那朱登遂一马杀去,招齐了自家人马,去归唐朝,复翻身杀入刘黑闼阵内,这一条枪,好不厉害,犹如白龙取水,空中飞舞一般。
那苏定方看见朱登入阵逞能,他也高兴起来,即忙向前叫声:“主公,待臣也去助一臂之力,以破明州兵献功。”秦王大喜。定方遂一马冲入阵去,把一条枪东挑西刺,直杀到上梁王阵里,这边张公瑾与沈法兴交战,史大奈连忙相助。只杀得沈法兴大汗直淋,恰好苏定方一马冲到,向沈法兴后心一枪,回身落马,定方便下马割取首级而去。那尉迟恭战住李子通,不上十余合,被尉迟恭的枪刺去,正中咽喉,翻身跌下马来,尉迟恭也便下马,割取首级而去。那程咬金与唐璧交战,唐璧虽做过山东节度使,怎当得这程咬金三斧头的厉害?第一斧砍来,就当不起。那程咬金不由分说,走上前去,把第二斧劈下来;扑通一声,劈个正着,便下马赶过来,割取唐壁首级而去。
那刘黑闼见此光景,大叫一声:“罢了,杀的杀了!降的降了!可怜数十万人马,只剩得五万有零,这番料难复仇。”遂领残兵回营而逃,不提防朱登从后追来,一枪刺去,正中刘黑闼后心,用身跌下马来。朱登上前,取了首级。可怜明州二十五万兵马,一时杀得天昏地暗,尸积如山,血流成河。当下徐茂公鸣金收兵,众将纷纷回营,程咬金献上唐璧首级,尉迟恭献上李子通首级,朱登献上刘黑闼首级,苏定方献上沈法兴首级。其余众将,所献大将首级,不计其数。秦叔宝一一记明,上了功劳簿。秦王吩咐摆酒贺功,众皆大悦。
次日,秦王传旨,留尤俊达为鱼鳞关总乓官,副将金甲、童环佐之;又留刘洪基为黄金关总兵官,副将樊虎、连明佐之;两处分兵丁十万镇守。六将领旨,自行打点守关。
秦王带领众将,随即班师,放炮三声,起兵就行,一路上好不得意。及到长安,专等次日入朝,此话不表。
这日,高祖驾坐早朝,百官朝拜毕,忽黄门官启奏:“秦王得胜,班师回朝,同众将午门候旨定夺。”高祖大喜,叫:“宣他进来。”秦王闻宣,来至金阶,朝拜毕,就把出兵事情,一一奏上,又将功劳簿呈上龙案,高祖道:“王儿平身。”将功劳簿细看一遍,龙心大悦。传旨宣徐茂公等三十七人见驾,众将闻宣,进朝朝见。山呼已毕,高祖龙颜大悦,说道:“朕有封浩一道。”着黄门官上殿宣读。黄门官领旨,上殿,念道:
“圣旨到。”众将跪听宣读,诏曰:
朕闻有功必赏,尔诸将勤劳王事,赤心报国,今幸班师,宜享太平。所有开国功勋,今当一一敕封。恩臣秦琼,临潼救驾,佐朕扫平宇内,特封护国并肩王、天下都督大元帅,赐双锏,专打奸佞。尉迟恭单鞭救主,封为鄂国公,赐鞭先打后奏。徐茂公封英国公;程咬金封鲁国公;魏征授兵部尚书;朱登复姓伍,封开国公;苏定方封锡国公;马三保,段志贤、殷开山、刘洪基、尤俊达五将,皆封为国公;其余众将,亦皆封总兵。故罗成赠越国公;故刘文静赠太子太傅。建麒麟阁,表扬诸将功勋。钦此。
黄门官读诏毕,众将山呼万岁,叩头谢恩,高祖起驾回官,不表。
再说程咬金封了鲁国公,头载金幞头,双龙抢珠扎额,身穿大红蟒袍,腰系白玉带,脚踏粉底靴,摇摇摆摆,好不快活。当日朝廷就有旨意下来,命工部尚书,在府库中支出银一万两,起造麒麟阁,督同该管有司官员,即日兴工起造,钦限三月完工。那些有司官,唤齐各项匠人,不下数千名,纷纷起造。足足忙乱了三个月,完工复旨。早惊动了那长安的百姓,都称麒麟阁千古奇逢,难得看的。大家扶老携幼,男男女女,一齐来看,都沸沸扬扬的说道:“好齐整一个麒麟阁,你看四围一带,都是玛瑙石砌就的。四边亭柱,都是乌木紫檀。高有十丈,阁造三层。上铺琉璃碧瓦,四面雕龙画凤的纱窗,真个景致非凡。”这些百姓,人人道好,个个夸强,这且慢表。
再讲高祖闻麒麟阁完工,传旨摆齐銮驾,到来游玩。细细观看一遍,龙颜大悦。命秦王写一副对联,挂于阁上,写道:
双锏打成唐世界,单鞭撑住李乾坤。
次日,高祖吩咐光禄寺摆宴阁上,命殷王、秦王、齐王,齐赴麒麟阁庆贺诸位功臣。
兄弟三人,来到阁上,众将上前各各见礼已毕。那些众将,只与秦王说说笑笑,惟有殷齐二王,却无一人理他。咬金见了暗想:“这个狗头,一向大模大样,把我们众朋友百般欺侮,如今幸召高祖明白这个道理,把秦大哥的双锏与尉迟恭的单鞭,一齐御笔题诗在上,听他们专打朝中奸佞,不论王亲国戚,先打后奏。故此这两个狗头。好象哑巴子一般,不敢撒野。待我老程去耍他一耍,也好与罗兄弟的阴魂,出出怨气,有何不可?”
未知程咬金如何戏耍二王,且听下回分解。;
当下程咬金走到殷齐二王面前,开言道:“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我家主公收纳英雄,在此麒麟阁,庆贺我们众功臣功劳,赐宴饮酒,好不光彩。你这两个退时倒运的废物,一出兵就大败而回。看起来,真正是没用的人了!要你们在此做什么?”叔宝见了,忙走过来喝退咬金,羞得殷齐二王,含怒而去。
来到府中,建成与元吉商议道:“我们也造一个高阁起来,比麒麟阁更加齐整,也与我们两府的将士,日日饮酒作乐,以出今日被程咬金这狗头羞辱的恶气。贤弟,你道如何?”元吉道:“王兄说得有理。”次日,二王就发出两府钱粮,在麒麟阁对面,起造一所高阁。不消数月完工,却也与麒麟阁一般高大。上悬一个金字匾额,名曰:“升仙阁”。那殷齐二王,也在那里饮酒作乐。倒造化了这班家将,日日赏赐,吃个醉饱。
正因升仙阁造得穷工极巧,十分齐整,那些百姓,都去着升仙阁,这麒麟阁倒没有人来观看,就渐渐冷落了。
众将都不以为意,只有程咬金是好胜的,他看见这光景,心中不服之极,忽然想道:
“我有个道理在此。”遂买了几百担干面,叫人做起肉馒包子,若百姓来看麒麟阁,每人赏他包子两个。这消息传出去。到了次日,众百姓都来看麒麟阁,领赏包子,去而复来,往复不绝,真正热闹。程咬金得意洋洋,好不快活,那升仙阁也没有人去看了。二王知这消息,便说道:“这两个包子何难,明日也做起肉馒包子,每人赏他四个包了。”
这些百姓何乐而不为?复一齐来看升仙阁了。咬金闻知这事,一时兴发起来道:“他们四个,我们这里赏他八个便了。”这消息传出去,到明日,百姓都是贪多,又一齐来看麒麟阁了。这边二王道:“赏包子有甚希罕,我明日分赏每人一钱银子。”百姓闻知这事,生意都不去做,扶老携幼,填满街道,都来看升仙阁,顿赏一钱银子了。
咬金闻知,不觉大怒,晴想:“我因一时赌气,把家中银子都用尽了,那里及得这两个狗头富?”心中气闷不过。这一日,正逢尉迟恭酒吃得大醉,咬金便同道:“老黑,那万岁爷封你的鞭做什么?”尉迟恭道:“万岁爷叫我专打朝中不法之臣,你岂不晓得?”
咬金道:“如今二王私造升仙阁,给每人赏一钱银子,引得百姓不务生理。这等不法、你怎么不去打他?”尉迟恭道:“他两个有钱,自去做畅汉,关我甚事?”咬金道:
“原来你是没用的!当初你被他骗去,受披麻烤打,吃了他的亏。如今趁此机会,何不公报私仇,打他一顿?”尉迟恭是个莽夫,听了这话,不觉大怒,遂拿钢鞭赶至升仙阁来。
咬金暗想:“不好了,万一二王被他打死,追究起来,说我老程叫他打的,如何是好?不若我一路叫喊前去,使两个狗头害怕,预先去了。我就哄骗这老黑,拆倒了这升仙阁,岂不是好。”遂一路喊叫道:“殷齐二王私造升仙阁,耗费钱粮,尉迟恭打来了。
你们大家走开些!”二王正在阁上饮酒,忽听下面喊叫,推开纱窗,望下一看,大惊道:
“不好了!尉迟黑子来了!”忙奔下阁,逃出后门走了。那尉迟恭抢上阁来,不见了二王,正没处出气,忽见咬金走到,说道:“他两个奸王,虽然逃走,打不着,这升仙阁是私造的,在此引诱百姓。何不将他拆毁,也与万岁爷省些钱粮?”尉迟恭正在大怒,今闻这话,就叫数百名家将,立刻把这座升仙阁,不消一日工夫,拆得干干净净。又把家伙玩器之物,件件都打得粉碎,方才住手,转身回府。那二王逃归王府,差人打听回报,不多时,差人来报说,升仙阁被他拆了,家伙玩器,尽行打碎。二王闻言,气得手足冰冷,半晌无言。
建成道:“三御弟,我们气他不过,不如把此事奏闻父王,说他两个无事生非,欺君灭主的罪吧!”元吉道:“不可,这升仙阁原是我们心不甘服他们的麒麟阁,故此私自出银来造的。怎敢奏闻父王?这场亏我与王兄是要吃他的了。”建成听说,又叫:
“御弟。你的见识虽是,但是秦王手下这些将官,我心里到底恼他不过。全赖御弟再想一个妙计,把这些将官,个个弄死,须要做得干干净净才好。”元吉听了,把眉一皱,顷刻计上心来,说道:“有了。”建成忙问何计,元吉向建成耳边,低言如此如此,自然死得个个干净。建成听了大喜道:“妙计!妙计!明日就行。”
次早二王入朝,朝见高祖,上殿奏道:“臣儿建成、元吉,有事奏闻父王。”高祖道:“你所奏何事?”二王道:“臣儿想秦王麾下将士,边关立功,享安未久。值此盛暑,父王何不颁赐香茹饮汤,解散炎蒸,以表父王爱士之恩?”高祖道:“皇儿之言甚善,依卿所奏。”即着太医院合就香茹饮汤,颁赐秦府众将。医官领旨,高祖散朝入宫。
二王退朝回府,就叫内侍去召太医院来。那太医院闻二王相召,忙来府中参见。二王道:“孤家弟兄有一事相烦,不知先生肯依否?”那太医院英盖史道:“千岁令旨,臣敢不遵?”二王道:“先生,孤因天策府一班将官,个个倚着秦王势力,每事欺侮孤家。今日皇上要赐他香茹饮汤,着先生料理。孤家欲烦先生,于香茹饮汤中,暗藏巴豆大黄发泻等药,待他们吃了,个个泻死,故特请先生到来叮嘱。”英盖史闻言,连忙说道:“二位千岁爷,别样事无有不遵,此系险毒之事,臣断断不敢奉命!”殷王道:
“先生不必推辞,你今日依孤行事,他日孤登九五之位,就封你为并肩王,岂不富贵极矣!”英盖史听了这话,心中动念,想:“他是太子,他日皇帝自然是他的,我若依他,这并肩王稳稳做得成。”一时贪慕富贵,就忘了天道好生之德,便依允道:“既承二位千岁美意,臣敢不领命?”二王见他允了,便大喜,相送出府。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当下英盖史回归太医院,连忙合好了香茹饮汤,奉旨送去。那天策府众将,因天气炎蒸,大暑逼人,各脱衣冠乘凉。忽见家将飞报进来道:“圣旨到了!”众将连忙穿戴衣冠,走出外边来,一齐俯伏接旨。那天使即开读诏曰:
朕处深宫,尚且不胜酷暑,想众卿在天策府,必然烦热。特命太医虔合香茹饮汤,一体颁赐,以明朕爱士之心。钦哉!
读罢诏书,众将谢恩,太医院入朝复旨。那程咬金忙走过来,说道:“这是皇上赐的香茹饮汤,必定加料,分外透心凉的,我们大家来吃。”先是秦王吃一杯,然后众将各吃一杯,惟有尉迟恭与程咬金,多吃两杯。见滋味又香又甜,两人贪嘴,不觉又吃了十来杯。咬金道:“妙呵,果然爽炔,透心凉的!少停,我们再来吃吧。”众人各各分开去玩耍了。
看看到晚,众人肚中忽痛起来。咬金道:“这也奇了!难道我吃了十来杯香茹饮汤,暑气还不怎么?我再去吃吧。”走过去又吃了几杯,谁想愈加痛甚,只叫:“呵唷唷唷!不好!不好!要出恭了!”快走到坑上,泻个不住。自此为始,一日最少也有五六十遍。
敬德泄泻也是如此。秦王众将,略略少些,却也泻得头昏眼花,手足疲软。这个消息传出去,殷齐二王闻知,暗暗欢喜。高祖在内宫,闻天策府将士,吃了御赐香茹饮汤,一齐泻倒,不觉大惊,就传旨叫太医院来医治。二王闻知,又嘱托英盖史,速速送他们上路。英盖史不敢推辞,口称:“遵命。”走到天策府中来医治,更把大黄巴豆放在药内,煎将起来,众将吃了,一发泻得不堪。正在这时,却好救星到了。原来李靖云游四海而归,恰好到长安来见秦王。行礼毕,秦王告知:“诸将中毒泄泻,未能全愈,军师何以治之?”李靖道:“不妨。”随将几丸丹药,化在水中,叫众将士吃了。果然妙药,吃下去,就不泻了。当下徐茂公道:
“我们中了诡计,服下泻药,才会如此。太医院英盖史是和这事有关的,从他身上可以获得水落石出。”众将倒也罢了,只有程咬金、尉迟恭不肯干休,就要出气。无奈泻了见日,两脚疲软,行走不动。将息了数日,方才平复如故。两人私下商议,如此如此,遂同到大理寺府中来。衙役通报本官,大理寺出来迎接,升堂见礼,分宾主坐下。咬金道:“我们两个,今日要借这座公堂,审究一事。”大理寺道:“遵教。”二人起身到堂中,向南坐下。咬金道:“贵寺请便吧。“大理寺道:“晓得。”说着里面去了。咬金唤过两名快役道:“我要你拿太医院英盖史回话,你可快去拿来。”快手禀道:“求老爷出签。”咬金道:“怎么要签,你速拿来,不得有违。”快手应道:“晓得。”他
知程将军的性格,不敢回言,出了府门,一路思想道:“这个人是强盗出身,知什么道理?那太医院是朝廷命宫,怎么就好去拿?今我写一个帖子,只说请老爷吃酒,他一定肯来的,那时就不关我事了。”算计已定,来到太医院,把帖子投进去。只见一个家丁出来说:“你们先去,我老爷就来。”两个快手回去,不表。
再说英盖英不知底细,只道大理寺请,即上马往大理寺来,到了门首,不见来接,心中暗想道:“定是他又陪别客在内。”竟自进去。到了仪门下马,走到里边,看见程咬金、尉迟恭坐在堂上,心内大惊,只得上前打拱。咬金见英盖史来,便大声喝道:
“你这狗官,怎么不下跪?左右与我抓他上来。”两边衙役答应一声,赶过来将他剥去冠带。英盖史大怒道:“我是朝廷命官,怎敢如此放肆?”咬金喝道:“你既是朝廷的命官,怎敢药死朝廷的将官?快把香茹饮汤之事招来,免受刑法。”英盖史听了,大惊失色,勉强说道:“这是万岁爷的主意,与我无干。”尉迟恭见他面上失色,遂叫:
“程将军,不必与他斗口,夹他起来,不怕他不招。”咬金道:“是。”就叫左右把这狗官夹起来,两边答应一声,就把英盖史夹入夹棍内,尽力一夹。那英盖史号呼大哭,几乎痛死,心中想道:“今日遇了这两个强盗,招也是死,不招也是死,不着招了,也免一时痛苦。”只得叫声:“愿招。”咬金吩咐画供,那英盖史一一写在纸上,呈将上来。程咬金与尉迟恭,看不出是什么字,便叫:“大理寺出来,念与我听。”那大理寺躲在屏门后观看,闻得叫唤,忙走出来,清清白白念与二人听了。二人大怒道:“可恨这两个奸王,如此作恶,烦贵寺把英盖史监下,待我奏过朝廷,然后与他讲究。”大理寺道:“领教。”就把英盖史收监,二人辞别回府。
次早,二人上朝,细细奏闻。高祖大怒,即着人去召殷齐二王,并传英盖史。不多时,英盖史唤至殿前,叫道:“此是殷齐二王的主意,与臣无干。”二王亦到,见事发觉,只得朝见父王。高祖道:“又是你们两个!”二王道:“臣儿怎敢?这是英盖史妄扳臣儿,希图漏网,待臣儿与他对质。”就走下来,英盖史见了二王,忙叫:“千岁,害得臣好苦!”殷王忙拔出宝剑,把英盖史砍为两段。高祖见了大怒道:“此事尚未明白,怎么就大胆把他斩了!”二王道:“臣儿问他,他言语支吾,一时性起,把他斩了。”
高祖见了这事,明知二人同谋,欲要问罪,却是不忍父子之情,遂大气回宫,染成一病,不表。
再说元吉闻知高祖有病,即来与建成商议道:“王兄,今乘父王有病,我们只说守护禁宫,假传父王圣旨,兴兵杀入天策府,把他们众人个个结果何如?”建成大喜,准备进行不表。
再说秦王知父王气忿成疾,十分忧惧,众将屡劝秦王早即帝位,秦三不肯。一日,徐茂公来见秦王,说道:“主公,臣观天象,那太白经天,现于秦分,应在主公身上。
主公可速即大位。”秦王道:“军师差矣!自古国家立长不立幼,今长兄建成,现为太子,九五之位,自然是他的。军师如何说出这话来?”
茂公见秦王不允,只得出来与众将商议道:“我算阴阳,明日是主公登位吉期。我劝主公即位,主公说是国家立长不立幼,再三推让。如今二王谋害主公,我们不得不自行主张。”咬金道:“我们去杀了两个奸王,不怕主公不登宝位。”茂公摇手道:“小可,此非善计。今晚你们众将,可如此如此,自然成事。”众将听了道:“妙计!妙计!”
商议已定,到了三更时分,众将顶盔贯甲,一齐到天策府敲门。秦王明知有变,不肯开门,众将见门不开,就爬上门楼,将蝇索拴缚好了,大家用力一扯,把一座门楼,就扯倒了。众将一齐拥进,秦王骇然。即忙出来,尚未开口,被咬金扶他上马,拥到玄武门,埋伏要路。殷王闻知这事,急请齐王来,道知此事,元吉道:“王兄不必着忙。如今可速领东宫侍卫兵马杀出,说是奉圣旨要诛乱臣贼子,秦王自然不敢抗敌。岂不一举成功?”建成大喜,即出令点齐侍卫兵马,元吉也带侍卫家将。建成赶到玄武门,不料尉迟恭奉军师将令,埋伏在此,看见建成领兵杀来,遂拍马上前,大叫:“奸王往那里走!”建成一见尉迟恭,心下着忙,便大胆喝道:“尉迟恭不得无礼,孤奉圣旨在此巡察禁门。你统众到此,敢是要造反么?左右与我拿下。”东宫侍卫还未上前,尉迟恭大喝道:“放屁,有什么圣旨?都是你奸王的诡计。今番断不饶情,吃我一鞭。”建成见不是路,回马便走。尉迟恭就把箭射去,正中建成后心,跌下马来,咬金从旁抢出,就一斧砍为两段。
后面元吉带了人马赶来,早有秦叔宝出来,大吼一声,举起双锏,把元吉打死。那侍卫兵将大怒,各各放箭,两边对射。秦王看见大叫道:“我们弟兄相残,与你们众将无干,速宜各退,无得自取杀戮。”那众将同秦王传令,方才散去。时高祖病已小愈,忽见尉迟恭趋入奏道:“殷齐二王作乱,秦王率兵诛讨,今已伏诛,恐惊万岁,未敢奏行,遣臣谢罪。”高祖闻言,不觉泪下,乃问裴寂道:“此事如何?”裴寂道:“建成、元吉,无功于天下,嫉秦王功高望重,共为奸谋。今秦王亲讨而诛之,陛下可委秦王以国务,无复事矣。”高祖道:“此朕之夙愿也。”遂传位于秦王。秦王固辞,高祖不许。
秦王乃即皇帝位于显德殿,百官朝贺,改为贞观元年,是为太宗。尊高祖为太上皇,立长孙氏为皇后。文武百官,俱升三级,秦府将上,并皆重用。犒赏士卒,大赦天下,四海宁静,万民沾恩。有诗为证:
天眷太宗登宝位,近臣传诏赐皇封;
唐家景运从兹盛,舜日尧天喜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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