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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江湖

_39 金庸(现代)
这些废话作甚?岳不群为人如何,江湖上众皆知闻,你杀岳
某容易,想要坏我名誉,却是作梦!”
一名蒙面人哈哈大笑,大声道:“坏你名誉不容易么?你
的夫人、女儿和几个女弟子都相貌不错,我们不如大伙儿分
了,娶了作小老婆!哈哈,这一下,你岳先生在武林中可就
大名鼎鼎了。”其余蒙面人都跟着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淫猥之
意。
岳不群只气得全身发抖。只见几名蒙面人将一众男女弟
子从庙中推了出来。众弟子都给点中了穴道,有的满脸鲜血,
有的一到庙外便即跌倒,显是腿脚受伤。
那蒙面老者说道:“岳先生,我们的来历,或许你已经猜
到了三分,我们并不是武林中甚么白道上的英雄好汉,没甚
么事做不出来。众兄弟有的好色成性,倘若得罪了尊夫人和
令爱,于你面上可不大光彩。”
岳不群叫道:“罢了,罢了!阁下既然不信,尽管在我们
身上搜索便是,且看有甚么《辟邪剑谱》!”
一名蒙面人笑道:“我劝你还是自己献出来的好。一个个
搜将起来,搜到你老婆、闺女身上,未必有甚么好看。”
林平之大声叫道:“一切祸事,都是由我林平之身上而起。
我跟你们说,我福建林家,压根儿便没甚么《辟邪剑谱》,信
与不信,全由你们了。”说着从地下拾起一根被震落的镔铁怀
杖,猛力往自己额上击落。只是他双臂已被点了穴道,出手
无力,嗒的一声,怀杖虽然击在头上,只擦损了一些油皮,连
鲜血也无。但他此举的用意,旁人都十分明白,他意欲牺牲
一己性命,表明并无甚么剑谱落在华山派手中。
那蒙面老者笑道:“林公子,你倒挺够义气。我们跟你死
了的爹爹有交情,岳不群害死你爹爹,吞没你家传的《辟邪
剑谱》,我们今天是打抱不平来啦。你师父徒有君子之名,却
无君子之实,不如你改投在我门下,包你学成一身纵横江湖
的好武功。”
林平之叫道:“我爹娘是给青城派余沧海与木高峰害死
的,跟我师父有甚么相干?我是堂堂华山派门徒,岂能临到
危难,便贪生怕死?”
梁发叫道:“说得好!我华山派……”一个蒙面人喝道:
“你华山派便怎样?”横挥一刀,将梁发的脑袋砍了下来,鲜
血直喷。华山群弟子中,八九个人齐声惊呼。
岳不群脑海中种种念头此起彼落,却始终想不出这些人
是甚么来头,听那老者的话,多半是黑道上的强人,或是甚
么为非作歹的帮会匪首,可是秦晋川豫一带白道黑道上的成
名人物,自己就算不识,也必早有所闻,绝无哪一个会帮、山
寨拥有如此众多的好手。那人一刀便砍了梁发的脑袋,下手
之狠,实是罕见。江湖上动武争斗,杀伤人命原是常事,但
既已将对方擒住,绝少这般随手一刀,便斩人首级。
那人一刀砍死梁发后,纵声狂笑,走到岳夫人身前,将
那柄染满鲜血的钢刀在半空中虚劈几刀,在岳夫人头顶掠过,
相距不到半尺。岳灵珊尖声叫唤:“别……别伤我妈!”便晕
了过去。岳夫人却是女中豪杰,毫不畏惧,心想他若将我一
刀杀了,免受其辱,正是求之不得之事,昂首骂道:“脓包贼,
有种便将我杀了。”
便在此时,东北角上马蹄声响,数十骑马奔驰而来。蒙
面老者叫道:“甚么人?过去瞧瞧!”两名蒙面人应道:“是!”
一跃上马,迎了上去。却听得蹄声渐近,跟着乒乒乓乓几下
兵刃碰撞,有人叫道:“啊哟!”显是来人和那两名蒙面人交
上了手,有人受伤。
岳不群夫妇和华山群弟子知是来了救星,无不大喜,模
模糊糊的灯光之下,只见三四十骑马沿着大道,溅水冲泥,急
奔而至,顷刻间在庙外勒马,团团站定。马上一人叫道:“是
华山派的朋友。咦!这不是岳兄么?”
岳不群往那说话之人脸上瞧去,不由得大是尴尬,原来
此人便是数日前持了五岳令旗、来到华山绝顶的嵩山派第三
太保仙鹤手陆柏。他右首一人高大魁伟,认得是嵩山派第二
太保托塔手丁勉。站在他左首的,赫然是华山派弃徒剑宗的
封不平。那日来到华山的泰山派和衡山派的好手也均在内,只
是比之其时上山的更多了不少人。孔明灯的黯淡光芒之下,影
影绰绰,一时也认不得那许多。只听陆柏道:“岳兄,那天你
不接左盟主的令旗,左盟主甚是不快,特令我丁师哥、汤师
弟奉了令旗,再上华山奉访。不料深夜之中,竟会在这里相
见,可真是料不到了。”岳不群默默不答。
那蒙面老者抱拳说道:“原来是嵩山派丁二侠、陆三侠、
汤七侠三位到了。当真幸会,幸会。”嵩山派第七太保汤英颚
道:“不敢,阁下尊姓大名,如何不肯以真面目相示?”蒙面
老者道:“我们众兄弟多是黑道上的无名小卒,几个难听之极
的匪号说将出来,没的污了各位武林高人的耳朵。冲着各位
的金面,大伙儿对岳夫人和岳小姐是不敢无礼的了,只是有
一件事,却要请各位主持武林公道。”
汤英颚道:“是甚么事,不妨说出来大家听听。”
那老者道:“这位岳不群先生,有个外号叫作君子剑,听
说平日说话,向来满口仁义道德,最讲究武林规矩,可是最
近的行为却有点儿大大的不对头了。福州福威镖局给人挑了,
总镖头林震南夫妇给人害了,各位想必早已知闻。”
汤英颚道:“是啊,听说那是四川青城派干的。”那老者
连连摇头,道:“江湖上虽这般传言,实情却未必如此。咱们
打开天窗说亮话,人人都知道,福威镖局林家有一部祖传的
《辟邪剑谱》,载有精微奥妙的剑法,练得之后,可以天下无
敌。林震南夫妇所以被害,便因于有人对这部《辟邪剑谱》眼
红之故。”汤英颚道:“那又怎样?”
那老者道:“林震南夫妇到底是给谁害死的,外人不知详
情。咱们只听说,这位君子剑暗使诡计,骗得林震南的儿子
死心塌地的投入了华山派门下,那部剑谱,自然也带入了华
山派门中。大伙儿一推敲,都说岳不群工于心计,强夺不成,
便使巧取之计。想那姓林的小子有多大的年纪?能有多大见
识?投入华山派门中之后,还不是让那老狐狸玩弄于掌股之
上,乖乖的将《辟邪剑谱》双手献上。”
汤英颚道:“那恐怕不见得罢。华山派剑法精妙,岳先生
的紫霞神功更是独步武林,乃是最神奇的一门内功,如何会
去贪图别派的剑法?”
那老者仰天打了个哈哈,说道:“汤老英雄这是以君子之
心,去度小人之腹了。岳不群有甚么精妙剑法?他华山派气
剑两宗分家之后,气宗霸占华山,只讲究练气,剑法平庸幼
稚之极。江湖上震于‘华山派’三字的虚名,还道他们真有
本领,其实呢,嘿嘿,嘿嘿……”他冷笑了几声,继道:“按
理说,岳不群既是华山派掌门,剑术自必不差,可是众位亲
眼目睹,眼下他是为我们几个无名小卒所擒。我们一不使毒
药,二不用暗器,三不是以多胜少,乃是凭着真实本领,硬
打硬拚,将华山派众师徒收拾了下来。华山派气宗的武功如
何,那也可想而知了。岳不群当然有自知之明,他是急欲得
到《辟邪剑谱》之后,精研剑法,以免徒负虚名,一到要紧
关头,就此出丑露乖。”
汤英颚点头说:“这几句话倒也在理。”
那老者又道:“我们这些黑道上的无名小卒,说到功夫,
在众位名家眼中看来,原是不值一笑,对那《辟邪剑谱》,也
不敢起甚么贪心。不过以往十几年中,承蒙福威镖局的林总
镖头瞧得起,每年都赠送厚礼,他的镖车经过我们山下,众
兄弟冲着他的面子,谁也不去动他一动。这次听说林总镖头
为了这部剑谱,闹得家破人亡,大伙儿不由得动了公愤,因
此上要和岳不群算一算这个帐。”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环
顾马上的众人,说道:“今晚驾到的,个个都是武林中大名鼎
鼎的英雄好汉,更有与华山结盟的五岳剑派高手在内,这件
事到底如何处置,听凭众位吩咐,在下无有不遵。”
汤英颚道:“这位兄台很够朋友,我们领了这个交情。丁
师哥、陆师哥,你们瞧这件事怎么办?”
丁勉道:“华山派掌门人之位,依左盟主说,该当由封先
生执掌,岳不群今日又做出这等无耻卑鄙的事来,便由封先
生自行清理门户罢!”
马上众人齐声说道:“丁二侠断得再明白也没有了。华山
派之事,该由华山派掌门人自行处理,也免得江湖上朋友说
咱们多管闲事。”
封不平一跃下马,向众人团团一揖,说道:“众位给在下
这个面子,当真感激不尽。敝派给岳不群窃居掌门之位,搞
得天怒人怨,江湖上声名扫地,今日竟做出杀人之父、夺人
剑谱、勒逼收徒,种种无法无天的事来。在下无德无能,本
来不配居华山派掌门之位,只是念着敝派列祖列宗创业艰难,
实不忍华山一派在岳不群这不肖门徒手中烟飞灰灭,只得勉
为其难,还盼众位朋友今后时时指点督促。”说着又是抱拳作
个四方揖。
这时马上乘客中已有七八人点燃了火把,雨尚未全歇,但
已成为丝丝小雨。火把上光芒射到封不平脸上,显得神色得
意非凡。只听他继续说道:“岳不群罪大恶极,无可宽赦,须
当执行门规,立即处死!丛师弟,你为本派清理门户,将叛
徒岳不群夫妇杀了。”
一名五十来岁的汉子应道:“是!”拔出长剑,走到岳不
群身前,狞笑道:“姓岳的,你败坏本派,今日当有此报。”
岳不群叹了口气,道:“好,好!你剑宗为了争夺掌门之
位,居然设下这条毒计。丛不弃,你今日杀我,日后在阴世
有何面目去见华山派的列祖列宗?”
丛不弃哈哈一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自己干下了
这许多罪行,我若不杀你,你势必死于外人之手,那反而不
美了。”封不平喝道:“丛师弟,多说无益,行刑!”
丛不弃道:“是!”提起长剑,手肘一缩,火把上红光照
到剑刃之上,忽红忽碧。
岳夫人叫道:“且慢!那《辟邪剑谱》到底是在何处?捉
贼捉赃,你们如此含血喷人,如何能令人心服?”
丛不弃道:“好一个捉贼捉赃!”向岳夫人走上两步,笑
嘻嘻的道:“那部《辟邪剑谱》,多半便藏在你身上,我可要
搜上一搜了,也免得你说我们含血喷人。”说着伸出左手,便
要往岳夫人怀中摸去。
岳夫人腿上受伤,又被点中了两处穴道,眼看丛不弃一
只骨节棱棱的大手往自己身上摸来,若给他手指碰到了肌肤,
实是奇耻大辱,大叫一声:“嵩山派丁师兄!”
丁勉没料到她突然会呼叫自己,问道:“怎样?”岳夫人
道:“令师兄左盟主是五岳剑派盟主,为武林表率,我华山派
也托庇于左盟主之下,你却任由这等无耻小人来辱我妇道人
家,那是甚么规矩?”丁勉道:“这个?”沉吟不语。
岳夫人又道:“那恶贼一派胡言,说甚么并非以多胜少。
这两个华山派的叛徒,倘若单打独斗能胜过我丈夫,咱们将
掌门之位双手奉让,死而无怨,否则须难塞武林中千万英雄
好汉的悠悠之口。”说到这里,突然呸的一声,一口唾沫向丛
不弃脸上吐了过去。
丛不弃和她相距甚近,这一下又是来得突然,竟不及避
让,正中在双目之间,大骂:“你奶奶的!”
岳夫人怒道:“你剑宗叛徒,武功低劣之极,不用我丈夫
出手,便是我一个女流之辈,若不是给人暗算点了穴道,要
杀你也易如反掌。”
丁勉道:“好!”双腿一挟,胯下黑马向前迈步,绕到岳
夫人身后。倒转马鞭,向前俯身戳出,鞭柄戳中了岳夫人背
上三处穴道。她只觉全身一震,被点的两处穴道登时解了。
岳夫人四肢一得自由,知道丁勉是要自己与丛不弃比武,
眼前这一战不但有关一家三口的生死,也将决定华山一派的
盛衰兴亡,自己如能将丛不弃打败,虽然未必化险为夷,至
少是个转机,倘若自己落败,那就连话也没得说了,当即从
地下拾起自己先后被击落的长剑,横剑当胸,立个门户,便
在此时,左腿一软,险些跪倒。她腿上受伤着实不轻,稍一
用力,便难以支持。
丛不弃哈哈大笑,叫道:“你又说是妇道人家,又假装腿
上受伤,那还比甚么剑?就算赢了你,也没甚么光荣!”岳夫
人不愿跟他多说一句,叱道:“看剑!”刷刷刷三剑,疾刺而
出,剑刃上带着内力,嗤嗤有声,这三剑一剑快似一剑,全
是指向对方的要害。丛不弃退了两步,叫道:“好!”岳夫人
本可乘势逼近,但她不敢移动腿脚,站着不动。丛不弃提剑
又上,反击过去,铮铮铮三声,火光飞进,这三剑攻得甚是
狠辣。岳夫人一一挡开,第三剑随即转守为攻,疾刺敌人小
腹。
岳不群站在一旁,眼见妻子腿伤之余,力抗强敌,丛不
弃剑招精妙,灵动变化,显是远在妻子之上。二人拆到十余
招后,岳夫人下盘呆滞,华山气宗本来擅于内力克敌,但她
受伤后气息不匀,剑法上渐渐为丛不弃所制。岳不群心中大
急,见妻子剑招越使越快,更是担忧:“他剑宗所长者在剑法,
你却以剑招与他相拆,以己之短,抗敌之长,非输不可。”
这中间的关窍,岳夫人又何尝不知,只是她腿上伤势着
实不轻,而且中刀之后,不久便被点中穴道,始终没能缓出
手来裹伤,此刻兀自流血不止,如何能运气克敌?这时全仗
着一股精神支持,剑招上虽然丝毫不懈,劲力却已迅速减弱。
十余招一过,丛不弃已察觉到对方弱点,心中大喜,当下并
不急切求胜,只是严密守住门户。
令狐冲眼睁睁瞧着两人相斗,但见丛不弃剑路纵横,纯
是使招不使力的打法,与师父所授全然不同,心道:“怪不得
本门分为气宗、剑宗,两宗武功所尚,果然完全相反。”他慢
慢支撑着站起身来,伸手摸到地下一柄长剑,心想:“今日我
派一败涂地,但师娘和师妹清白的名声决不能为奸人所污,看
来师娘非此人之敌,待会我先杀了师娘、师妹,然后自刎,以
全华山派的声名。”
只见岳夫人剑法渐乱,突然之间长剑急转,呼的一声刺
出,正是她那招“无双无对,宁氏一剑”。这一剑势道凌厉,
虽然在重伤之余,刺出时仍然虎虎有威。
丛不弃吃了一惊,向后急纵,侥幸躲开。岳夫人倘若双
腿完好,乘势追击,敌人必难幸免,此刻却是脸上全无血色,
以剑拄地,喘息不已。
丛不弃笑道:“怎么?岳夫人,你力气打完啦,可肯给我
搜一搜么?”说着左掌箕张,一步步的逼近,岳夫人待要提剑
而刺,但右臂便是有千斤之重,说甚么也提不起来。
令狐冲叫道:“且慢!”迈步走到岳夫人身前,叫道:“师
娘!”便欲出剑将她刺死,以保她的清白。
岳夫人目光中露出喜色,点头道:“好孩子!”再也站立
不住,一交坐倒在泥泞之中。丛不弃喝道:“滚开!”挺剑向
令狐冲咽喉挑去。
令狐冲眼见剑到,自知手上无半分力气,倘若伸剑相格,
立时会给他将长剑击飞,当下更不思索,提剑也向他喉头刺
去,那是个同归于尽的打法,这一剑出招并不迅捷,但部位
却妙到巅毫,正是“独孤九剑”中“破剑式”的绝招。
丛不弃大吃一惊,万不料这个满身泥污的少年突然会使
出这一招来,情急之下,着地打了个滚,直滚出丈许之外,才
得避过,但已惊险万分。
旁观众人见他狼狈不堪,跃起身来时,头上、脸上、手
上、身上,全是泥水淋漓,有的人忍不住笑出声来,但稍加
思索,都觉除了这么一滚之外,实无其他妙法可以拆解此招。
丛不弃听到笑声,羞怒更甚,连人带剑,向令狐冲直扑
过去。
令狐冲已打定了主意:“我不可运动丝毫内息,只以太师
叔所授的剑法与他拆招。”那“独孤九剑”他本未练熟,原不
敢贸然以之抗御强敌,但当此生死系于一线之际,脑筋突然
清明异常,“破剑式”中种种繁复神奇的拆法,霎时间尽皆清
清楚楚的涌现,眼见丛不弃势如疯虎的拚扑而前,早已看出
他招式中的破绽,剑尖斜挑,指向他小腹。
丛不弃这般扑将过去,对方如不趋避,便须以兵刃挡架,
因此自己小腹虽是空门,却不必守御。岂知令狐冲不避不格,
只是剑尖斜指,候他自己将小腹撞到剑上去。丛不弃身子跃
起,双足尚未着地,已然看到自己陷入险境,忙挥剑往令狐
冲的长剑上斩去。令狐冲早料到此着,右臂轻提,长剑提起
了两尺,剑尖一抬,指向丛不弃胸前。
丛不弃这一剑斩出,原盼与令狐冲长剑相交,便能借势
跃避,万不料对方突然会在这要紧关头转剑上指,他一剑斩
空,身子在半空中无可回旋,口中哇哇大叫,便向令狐冲剑
尖上直撞过去。封不平纵身而起,伸手往丛不弃背心抓去,终
于迟了一步,但听得扑的一声响,剑尖从丛不弃肩胛一穿而
过。
封不平一抓不中,拔剑已斩向令狐冲后颈。按照剑理,令
狐冲须得向后急跃,再乘机还招,但他体内真气杂沓,内息
混乱,半分内劲也没法运使,绝难后跃相避,无可奈何之中,
长剑从丛不弃肩头抽出,便又使出“独孤九剑”中的招式,反
剑刺出,指向封不平的肚脐。这一招似乎又是同归于尽的拚
命打法,但他的反手剑部位奇特,这一剑先刺入敌人肚脐,敌
人的兵器才刺到他身上,相距虽不过瞬息之间,这中间毕竟
有了先后之差。
封不平眼见自己这一剑敌人已绝难挡架,哪知这少年随
手反剑,竟会刺向自己小腹,委实凶险之极,立即后退,吸
一口气,登时连环七剑,一剑快似一剑,如风如雷般攻上。
令狐冲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心中所想,只是风清扬所指
点的种种剑法,有时脑中一闪,想到了后洞石壁上的剑招,也
即顺手使出,挥洒如意,与封不平片刻间便拆了七十余招,两
人长剑始终没有相碰,攻击守御,全是精微奥妙之极的剑法。
旁观众人瞧得目为之眩,无不暗暗喝彩,各人都听到令狐冲
喘息沉重,显然力气不支,但剑上的神妙招数始终层出不穷,
变幻无方。封不平每逢招数上无法抵挡,便以长剑硬砍硬劈,
知道对方不会与自己斗力而以剑挡剑,这么一来,便得解脱
窘境。
旁观诸人中眼见封不平的打法迹近无赖,有的忍不住心
中不满。泰山派的一个道士说道:“气宗的徒儿剑法高,剑宗
的师叔内力强,这到底怎么搞的?华山派的气宗、剑宗,这
可不是颠倒来玩了么?”
封不平脸上一红,一柄长剑更使得犹如疾风骤雨一般。他
是当今华山派剑宗第一高手,剑术确是了得。令狐冲无力移
动身子,勉强支撑,方能站立,失却了许多可胜的良机,而
初使“独孤九剑”,便即遭逢大敌,不免心有怯意,剑法又不
纯熟,是以两人酣斗良久,一时仍胜败难分。
再拆三十余招后,令狐冲发觉自己倘若随手乱使一剑,对
方往往难以抵挡,手忙脚乱;但如在剑招中用上了本门华山
派剑法,或是后洞石壁上所刻的嵩山、衡山、泰山等派剑法,
封不平却乘势反击,将自己剑招破去。有一次封不平长剑连
划三个弧形,险些将自己右臂齐肩斩落,实在凶险之极。危
急之中,风清扬的一句话突然在脑海中响起:“你剑上无招,
敌人便无法可破,无招胜有招,乃剑法之极诣。”
其实他与封不平拚斗已逾二百招,对“独孤九剑”中的
精妙招式领悟越来越多,不论封不平以如何凌厉狠辣的剑法
攻来,总是一眼便看到他招式中的破绽所在,随手出剑,便
迫得他非回剑自保不可,再斗一会,信心渐增,待得突然间
想到风清扬所说“以无招破有招”的要决,轻吁一口长气,斜
斜刺出一剑,这一剑不属于任何招数,甚至也不是独孤九剑
中“破剑式”的剑法,出剑全然无力,但剑尖歪斜,连自己
也不知指向何方。
封不平一呆,心想:“这是甚么招式?”一时不知如何拆
解才好,只得舞剑护住了上盘。令狐冲出剑原无定法,见对
方护住上盘,剑尖轻颤,便刺向他腰间。封不平料不到他变
招如此奇特,大惊之下,向后跃开三步。令狐冲无力跟他纵
跃,适才斗了良久,虽然不动用半分真气内息,但提剑劈刺,
毕竟颇耗力气,不由得左手抚胸,喘息不已。
封不平见他并不追击,如何肯就此罢手?随即纵上,刷
刷刷刷四剑,向令狐冲胸、腹、腰、肩四处连刺。令狐冲手
腕一抖,挺剑向他左眼刺去。封不平惊叫一声,又向后跃开
了三步。
泰山派那道人又道:“奇怪,奇怪!这人的剑法,当真令
人好生佩服。”旁观众人均有同感,都知他所佩服的“这人的
剑法”,自不是封不平的剑法,必是令狐冲的剑法。
封不平听在耳里,心道:“我以剑宗之长,图入掌华山一
派,倘若在剑法上竟输了给气宗的一个徒儿,做华山派掌门
的雄图固然从此成为泡影,势必又将入山隐居,再也没脸在
江湖上行走了。”言念及此,暗叫:“到这地步,我再能隐藏
甚么?”仰天一声清啸,斜行而前,长剑横削直击,迅捷无比,
未到五六招,剑势中已发出隐隐风声。他出剑越来越快,风
声也是渐响。这套“狂风快剑”,是封不平在中条山隐居十五
年而创制出来的得意剑法,剑招一剑快似一剑,所激起的风
声也越来越强。他胸怀大志,不但要执掌华山一派,还想成
了华山派掌门人之后,更进而为五岳剑派盟主,所凭持的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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