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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欢_作者:步微澜

_13 步微澜(当代)
“不要了。”她听见自己破碎的声音说。
“嘘……”他急促粗重的喘息。“庆娣儿,你里面好热。”他额角的汗滴下一滴。
她以为自己已经不能承载再多的刺激,膝弯却被他手掌托起,更加深入更加急切的滚烫烧灼着她,她大力喘息,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在她哭喊出他的名字时,他狂喜地释放。
————同志们,鲜花哪~不要害羞的给我砸~~
第 55 章
“姜总,你好大的架子,电话居然不听。我就在琢磨,你这人究竟懂不懂礼貌呢?年前来原州也没说请我吃顿饭,这过年了,恐怕也等不到你主动说句新年好了吧。”那边数落完,不等他回应,接着又是一串笑声,“果然我没猜错。不是我主动,你绝不会打给我的是不是?”
“刚才正巧接了个座机电话,怠慢了。”
他的声音冷静自制,甚至不给她接话的余地,数落了一通只换来这极其简略的一句客套,本该作恼的翟智却大度地接受了他的解释,问说:“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年前有来过原州,你就一点不好奇?”
“我每回去原州都是住龙城,有心查的话打个电话就清楚了。其实,不是我没礼貌,有几次从你家路口过,我确实考虑过要不要打个电话给你,不过不太熟,总感觉太唐突。”
“那你的意思是,我这样打电话给你太唐突了,是不是?”
她半真半假地调侃着,着实不好回答。姜尚尧微一皱眉,模仿着她的腔调说:“翟医生,你是大城市的新女性,不能拿一般的标准衡量。”
手机里传出一阵爽朗笑声,翟智笑完了说:“姜尚尧,我发现你这人挺有意思的。以前在冶家山,我印象中你也只是个比较有文化的犯人,谁知再见面,你摇身一变,成了煤老板。和你说过几次话,心里也一直把你当老实人,没想到你也会玩明褒暗贬那一套,挺会忽悠人的。”
“我说的是实话。”姜尚尧语气诚恳,“你有骄傲的资本,所以不能当一般人看。”
“这话我爱听。虽说我懂你的意思,无非是讽刺我有个好老子,不过这种事实存在的优势,我一贯当作加分项。”
车已进了周村矿场,眼见得门岗二楼的玻璃窗打开,探出个脑袋认真看了看,随即有人下楼开闸。姜尚尧颇为满意值班人的表现,按下车窗,隔空吼了声:“等会轮班来办公室拿红包。”
那守夜的一听顿时乐了,吆喝一声挥挥手放行。
手机里翟智奇怪地问:“你现在在哪儿?”
“我回矿上看看。”
“姜总,大过节的身体力行与民同乐啊?”
姜尚尧信口和她胡扯:“说了我是老实人你不信,养家糊口攒老婆本全靠这个矿了,能不上心吗?”
翟智又笑,“那我说,如果明年整改到闻山,关停名单上有你怎么办?”
姜尚尧刚在办公楼前熄了火,闻言心头遽然一惊,摇手阻止了车外打算帮他开门的刘大磊,迟疑地问:“消息确定?”
“名单上有没你,我不清楚,具体的要托人问。不过开春第一枪就是闻山,这是板上钉钉的了。据说是因为去年,你们那儿为了私人矿场闹得出动武警的事,新书记明确指示闻山是重点整顿地区;也有人说闻山是老书记后花园,新书记这是敲山震虎。总之,民间观察家太多,真真假假谁弄得清楚?”
不用多思量,姜尚尧已经明白于胖子的事情地方上遮掩不住,被捅到上面去了。至于在后续事态中,会有多少人受池鱼之灾,他毫不在意。他只求自己能摆脱一潭浑水,干净上岸,“整改名单有没办法搞到?”
翟智半晌不说话,似是卖关子等他好言相求。姜尚尧蹙紧了眉头,推了车门下来,将后座的塑料袋递给刘大磊,说:“大磊,红包一人一封,你的我待会另外给你。”
刘大磊咧嘴哈哈一笑,“姜哥,够意思的啊。”
姜尚尧扬扬下巴,示意他还在通电话,刘大磊会错意,一副“你跟嫂子黏糊得真恶心人”的表情,摇摇头先走了。
“我爸他们说话时提到闻山,想起你在那边,所以我才留了个心。至于整改名单,你当我万能的?”翟智在电话里幽幽一叹,“什么官二代?不过是个虚名。外人谁见了不是一肚子腹诽?我又不走仕途,对我来说,半点实际也没有。”
姜尚尧心中稍安,只要对方有所求,那就必然有商酌的余地。他故作轻松地试探:“原来翟大小姐也有遗憾?能有什么是你想要得不到的?”
“多了。比如说……想吃饭没人请。”
他顿时有些头大,“说来说去还是怪我。我给你赔罪了。”
翟智呵呵一笑,不多纠缠这个话题,只是说:“既然你知道错了,我也不难为你,下次你来原州再说吧。”
姜尚尧略一踌躇,问:“初二我还有个亲戚要走,年初三赏不赏脸吃顿饭?”
“初三我也没空,初四吧。”
这个女人,态度是绝对主动了,但是关键处分寸又拿捏得万分恰当。挂饵、抛竿、收线,直爽果断,同时技巧娴熟。姜尚尧挂断电话,嘴角客套的笑意化作一丝讥嘲。
与此类人交往愈深,愈觉政治的复杂性;而越深入了解,他也越不屑。人与人之前的收放技巧再是精湛,哪比得上一句简单而直白的话语。
“我喜欢的。”穿过旷野的风,于身前身后呼啸而去,风中仿若传来庆娣压抑克制的表白。她布满眼泪的脸竭力维持着笑容,小声地再一次告诉他,“我喜欢的。”
姜尚尧无暇问自己为什么会将庆娣与翟智一起比较,此时的他有些拘管不住渐澎湃的思潮。他该回办公室审阅这几天的值班记录;该坐下来静心思考来年的路该怎么走,怎么规避风险;该和除夕看场子的兄弟喝两杯、说几句荤笑话,可他站在空荡荡的办公楼前,脑子里停留的却是半个小时前,庆娣被他咂吮得红肿的唇瓣,捏着车匙的手指仿佛仍残留有揽住她柔韧腰肢的触感。
他手指紧握成拳,然后毅然转身开了车门。
庆娣宿舍亮着灯,敲了门却没人回应。姜尚尧心中掠过一抹惊慌,转到窗户下再敲敲,喊一声“庆娣”仍旧没人理会。惊慌在心中扩大,他掰着窗扇正准备用力,却发现一条黑影沿墙根跑来。
“福头,你娘呢?庆娣!”
另一头厨房旁边的厕所门打开了一条缝,光线从里面透出来,“你别喊,我在洗澡。”她探个脑袋出来,又迅速闪回去,关上了门。
姜尚尧心弦一松,走过去隔着门问:“刚才我在的时候你怎么不洗?半夜三更的,来个人怎么办?”
“大过年的有谁会来?”她在里面说,接着门又打开一条缝,一只白胳膊伸出来,胡乱丢了一串钥匙在地上,“你自己开门进去坐。”
就是一错眼,蒸腾的水汽中半截圆润光洁的弧线一闪而过,姜尚尧不自觉地呼吸一滞,下一秒,门又在他眼前迅速阖上。
水声哗哗,他伫立在门外,几乎要被自己脑海里闪烁的幻象击昏,血液疯狂地奔流,以至于他俯身拾起地上的钥匙时,深深地吸了口气。
水声停止时,他依然沉溺在狂乱的幻想中,想象水汽湿润了她的发脚,想象她皮肤渐渐泛起红晕,如她羞涩时粉色的耳垂……
“你怎么……”庆娣开了门,放下挽起的长发,见他仍站在门外,不由一愕,旋即对上光影中他深不可测的眼睛,意识到他站了这么久听到些什么,耳根与脸颊立即一起滚烫升温。
灯光至上而下,她一侧脑袋,黑发瀑布一般倾垂下来,继而再害羞地别开眼睛。姜尚尧极力平抑呼吸,脱下大衣披上她肩膀,“别冻着了。”
然后他做了最想做的事,一把将她横抱而起。
到了宿舍门口,他不得不放她下来开门,她离开怀抱时,姜尚尧心中晃过一抹沮丧。庆娣站稳后伏在他肩上,长发遮住她的脸庞,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也分辨不出她轻轻的战栗是害怕、还是和他同样的紧张。
门被他推开后,他不敢妄动,搂着她的腰,屏息等待。“庆娣。”说出话他才知道自己此时喉咙干涸嘶哑。
听见她模糊地说了句什么,他小心翼翼地问:“庆娣?”
她仰起脸,眼中光彩撩人,似是期待似是慌乱,“好冷。”
他如蒙圣谕,立刻再次抱起她,脚尖把门勾上,一路直向小床。
她的指尖果然冰凉,他坐在床沿上,并拢她两只手握在自己掌心里缓缓搓揉,待她回了一点暖,他问:“脚冷不冷?”说着手探进被中。
庆娣笑一声,往墙里躲,“不要,我怕痒。”但是一只脚踝已经被他握住,拇指在她脚腕内侧慢慢摩挲。她小声哀求,“痒,真的。”
怪异的沉默降临在小屋里,他停了动作,四目相投,她几乎陷进他深邃的眼神中。他掌心的热量透过皮肤沿小腿一路蜿蜒向上,那种奇特的刺激与兴奋感化作一个冷颤,从庆娣背脊窜下。
“姜大哥……”她强迫自己开口说句什么,但意料不到的,像是打破了魔咒,他伸手拥住了她,然后,俯下脸含住她微颤的嘴巴。
庆娣微微一愣,在接触到他温热的拥抱和呼吸的同时,她张开嘴任由他肆意入侵,并且紧紧环住他的背脊。
甜蜜而大胆的回应带来的强烈刺激,让姜尚尧血液奔流的速度更快,脑子像是被抽空了一样,所有的感受归集到掌下她紧绷的身体,唇齿间的火热,以及自己将爆发的欲/望。
他加深他的吻,挑弄她小小的舌尖,在手掌探入她睡衣里,真实地接触到她细致滑腻的皮肤时,他感觉到她猛的一僵。
他想说“拒绝我,我能忍。”可她的小舌头分明在躲闪,她的嘴唇也在逃离他的需索,这让他心中无比难受不舍。“庆娣……”他在她唇上说,辗转不去地,带着一丝邀请和祈求的味道。
手掌移到他头上,庆娣托着他的脸,深深地注视他。他暗沉的眼中那抹祈求暴露无遗,庆娣喘息着,以自己的唇摩擦他的。她是这样的爱他,从多年前的那一夜开始。她曾经以为此生他们将是路人,可此时此际,他们依偎在一起,并且在漫长的未来,无论甘苦,他们也将如此般紧紧地拥抱,爱恋纠缠地一起走下去。
“我爱你。”她抬起潮润的眼,轻轻地抚摸他鬓角和脸庞,然后她看见他眼中若有湿意,嘴角缓缓绽开笑容,“庆娣。”他那样深情地喊她,让她以为她有世上最好听的名字。
接着,他以吻为誓般郑重地覆在她额上,“我也爱你。”
二零零六年的除夕,她知道这一夜后,他们将会和以往不同。
第 56 章
看见一个穿黑白格子裙的女人从省一医院的台阶下来走向他们时,刘大磊张大了嘴巴。
难怪平常爱开二手越野出入的姜哥今天突然转了性,想起车库里这辆宝马七。
年前才到的这辆新车说是正经场合用的,牌还没挂上,刘大磊也才试过两次手而已。今天开出来居然是为了接个不认识的女的,刘大磊恨恨地想,我嫂子还没过回瘾呢。
姜尚尧显然看见他惊愕的表情,抢先警告:“等会你少说话。”
刘大磊吞吞口水,还没反应过来,姜尚尧又瞪他:“下去开车门啊?”
真草蛋,活了二十多年就服侍过俩女人,一老娘一嫂子。刘大磊忍气吞声下去,抢先一步开了后座门,说:“小姐,请。”
他特意加重了“小姐”两字的语气,哪知那女人连扫也不扫他一眼,冲姜哥媚笑一下,直接坐进去了。上车时裙角微翻,露出半截穿着黑色羊毛袜的浑圆大腿,也不知是存心呢还是故意呢。
男人都他妈不是东西,有钱就变坏!刘大磊学着他老娘的语气暗自啐了口,心想再多几个骚娘们,老子不干这司机活儿了,天天蹲矿上去。
“去哪儿吃饭?”他听姜哥问。“你是地主,听你的。”
“突然想吃西餐了,去国贸吧。圆顶也不错,就是太吵。”
这骚娘倒挺会挑地方。在原州混了不短时间的刘大磊想,一顿饭钱赶上我嫂子一个月工资了。
送了他们到国贸,眼睁睁看着那一对走进去,刘大磊掏出手机,拨了嫂子的号码出来,心中突觉不妥,当即按掉,接着打给老凌:“真是要命,老凌,姜哥大过年的上来原州,结果挎了个妖精进酒店了。你说我会在这等到他们吃完饭呢,还是会一口气等到明天早上?”
翟智从洗手间款款走回来时,姜尚尧心中也想到妖精这个词。虽则外貌端庄,但是翟智可以说是他见过的最会操纵人心的女人。
如果她愿意,可以和你惬意畅谈人世风月,比如刚才;如果有必要,她也不惮于拿捏对方软肋争据制高点,譬如上一次。
姜尚尧想起初二给德叔拜年时,德叔说过的那段话“翟同喜十多年前由中纪委外放来原州,最初曾受到不少排挤,但是任内工作不过不失,算是有名的不倒翁。新书记还是省长时,他第一个站好队,后来也因此由副转正。能忍善断,可见是个人物。石头,据说他在新书记前很能讲得上话,所以他女儿那里,可以走好这条路就别轻易放弃。出来做事讲究个人面,对你将来有好处的。”
看来是家传身教了,姜尚尧腹诽不已。
若说翟智别无所求,他才不信这个女人会在他身上浪费时间;若说她有所图谋,姜尚尧衡量自身优势,无非也就是矿山股份而已,只要筹码能让他满意,送出些许股份倒也无妨。可是和女人打交道毕竟与男人不同,男人的话酒桌上喝个七分醉,拍拍胸脯八成能定下;女人心思本就难揣摩,更兼她太极高手,一味地与他兜圈子。姜尚尧在牢里煎熬了几年,养气功夫练得有些火候了,虚应着,聊作磨练耐性。不过想起二货的眼神,他总无由的有些烦躁。
“我介绍得还不错吧?整个原州说到西餐,估计也没哪家正宗过这里了。”
她自负的语气让姜尚尧很是无语。装得跟真的似的,明知道他出身,更了解他入狱经历,偏还摆出世家菁英的做派,仿佛刚才完全没注意到他刀叉用不利索。
他不置可否地笑,哪知就这心思一转的功夫,翟智眼波微睐,调侃说:“我知道你心里腹诽着我呢。有几个男人爱吃西餐的?哪有大块吃肉来得痛快?不过为了哄女人开心就是了。”
姜尚尧笑意顿时凝固,虽说已经习惯了她难捉摸的性子,仍不由楞了下,最后莞尔说,“你这人,叫人怎么说你好呢?”
“是想说我太矛盾吧。刚照应了大家体面,接着又不管不顾地戳破谎言。老毛病了,就是控制不住,总想看所有人笑话。”
他坦诚点头,“确实。这心理,挺奇怪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是什么意思?”她含笑注视他,手指在咖啡杯上打着转,“对我感兴趣了?”
姜尚尧坐近了些,若有所思地回视她眼睛。目光深沉,英俊的脸孔在昏暗灯光下更添男性魅力。
沉默蔓延。翟智突然意识到自己靴尖正探向他小腿,不禁肩膀一紧,手指也停了下来。
看她舔了舔下唇,他坐回去,短暂一笑,说:“翟医生,我知道自己斤两。上次送你回家,你那话是怎么说的?最爱嘲讽世俗。我可没那资格也没那愿望成为别人的笑话。”
翟智突起怒气,瞪视他两秒,接着噘起嘴,居然有几分孩子气,“你这人真没劲。既然打算用美色诱惑我,干嘛不坚持到底?不带你这样半路逃跑的。”
姜尚尧哭笑不得。
“忽悠了我一晚上,不就是为了电话里说的事。怎么,吃你一顿饭,吊了吊你胃口就彻底没耐性了?”翟智瞟他一眼,自得地笑,“说到你心坎上去了吧?”
他睨视她片刻,突起疑惑:“如果是事实,你不会生气?”
“当然会。”她眼神幽怨,“不过人呢,能被人利用说明他有利用的价值。人能利用我,我能利用人。说到底就是利益交换,看明白交换的是什么,值不值就行了。”
姜尚尧暗自点头,想来家传身教那句话倒是真没用错,如果不是耳濡目染地接受利弊关系的分析,并将此为立身守则,又怎么可能这般的坦荡。她和庆娣倒都是很纯粹的人。一个纯粹的利己,一个纯粹的无私。
“你想起谁了?”翟智目光如炬,没忽略他眼中刹那的柔情。
他沉吟片刻,说:“一个女孩子。”
“经常写信给你那个?”见他贯来平静自制的脸上晃过一丝诧异,她笑起来,笑得胸有成竹,“又不是什么新闻。有好几封信被三监区的管教借给二监区,大会上读过呢。据说那可是温暖犯人心,劝导早点回头是岸的范本。怎么,是你女朋友?”
姜尚尧凝视她脸上微妙的笑意,心中突涌一阵厌烦,甚或有些厌恶此时莫名其妙坐在这个无论灯光还是座位无不充满暧昧气息的地方,虚与委蛇的自己。他皱皱眉头,直接问:“开门见山地说吧,你想要什么?你又能给我什么?”
翟智抿紧嘴,打量陡然失去耐性的他,一晚上的好心情也随之消褪,孩子气地反问:“你又能给我什么?”
“矿山股份。明年中能达到年产一百二十万吨,你要多少自己开价。我手上有九成,说话算话。”
“一晚上和我耍太极、兜圈子,怎么?耐不住了?”她拨弄水晶瓶里的玫瑰花,一片片撕下花瓣,凝视那惨兮兮孤零零的花蕊数秒,然后望向他说:“我要钱做什么?我只想要个男人。确切的说,是为我将来的孩子找个男人。当然,这个男人的标准和我妈的标准不尽相同,我要他英俊、帅气、高大、身体健康、脑子好用。其他的我不在乎,哦,也不是,最好这个男人是个有故事的人,这样我也能对他多些兴趣。”说着,她对他嫣然一笑。“至于我能为他做的……关系、人面、更上一层楼的助力。”
话已经说到如此露骨的地步,姜尚尧不再作伪,点了支烟,透过烟雾看她,“这样看来,这桩生意完全没商酌的必要了。你需要的我没法满足,我能给的你也看不上眼。”他招呼侍应买单。
翟智后仰向卡座沙发背,静静打量他的一举一动。心想那样的家庭条件怎么能养出这样的人来?精明而不市侩,内敛却偶露傲气,连认真在信用卡单上签字的侧影也有股旁人不及的男人味。
“傅可为,你听过这个名字吧。”瞥见他签字时手指一顿,翟智顿感愉悦,“傅叔叔那人可不好亲近,连我爸私下都说他的位置让给傅可为的话,不定谁更胜任。我还是问他秘书才知道,能源集团最近看上了闻山炼焦厂……”
姜尚尧暗自深吸口气,这倒是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他抿了口怎么也喝不习惯的咖啡,平心静气等待下文。
“他们有意在附近投资兴建一个大煤化工基地。我虽然不太懂生意上的事情,但总觉得,这个机会似乎比整改名单更为重要。甚至可以说,攀上能源集团,等于换个身份了。”
这个社会,有官方背景的商人永远比私营企业主更具优势。这个道理,姜尚尧了然于胸。但是……“你有把握?照你说的,傅可为可不好亲近。”这一点德叔也提醒过。
“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能不能成,取决于我的关系,你的能力。”
姜尚尧低头沉吟。孟时平曾透露过接下来几年将会加快基础建设,眼看房地产行业也越来越红火,钢铁铝业需求势必加大,而冶金焦……他抬眼望向翟智,果断说:“一成干股。”
翟智嗔怪地瞥他一眼,不出声。
姜尚尧暗自咬牙,蛊惑她:“你想想,不用多做什么,欧洲美洲大洋洲,任你想去哪儿玩去哪儿玩,说不准就给你遇上个英俊高大聪明世故,还有故事有背景的男人……”
翟智被他逗得扑哧一乐,“说得跟真的似的。就算照你说的这样,一成也不够花。”
姜尚尧笑意盈于眼底,轻声说:“这个可以商量。”
直到车上了高速、出了原州,姜尚尧仍在闭目沉思。刘大磊侧脸看了他数次,最后鼓起勇气试探说:“姜哥,那女的……”
“回去别和你嫂子多嘴。”姜尚尧不动声色地说完这句,继续假寐。
“我懂。”刘大磊有些不甘心,“可要是我嫂子知道了,那得多生气啊?”
姜尚尧微蹙眉头,好一会才说:“所以叫你管好嘴巴,别让她知道。”
他语气严厉,刘大磊窥一眼他脸色,当即噤声。
姜尚尧长舒一口气,望向前方,脑海里蓦地掠过翟智临走时说的那句话“钱这东西对我来说真没多少吸引力,不过聊胜于无。可这结果我一点也不失望。姜尚尧,你的坚持,无非因为没尝过权力的滋味。那可是男人的春/药……”
她那笑容现在回忆起来,让他感觉有些冷。
  第57 章
  
  回到南村,不过十一点,庆娣已经早早睡下。迷迷糊糊给他开了门,她躲回热乎乎的被窝里,姜尚尧自然欺身过去,好一会缠绵。
  
  庆娣被他磨得没办法,只好软声求他:“我身上难受呢。”
  
  “几天了,还没好?"
  
  他口中热气喷进她耳朵,痒痒的;人又被他从后面搂得紧紧的,庆娣躲不开,无奈地嗯了一声。
  
  “那我多给你揉揉。”
  
  低沉笑声中,他的手更加不规矩起来。庆娣被上下搓弄得浑身酸软,犹自抵抗着说:“上次没戴那个,这次又这样!要是我… … 怎么办?"
  
  他的吻移向她耳朵,含糊说:“那就更好了,提前结婚。满月和周年纪念一起摆酒庆祝。”厮磨之下,只能遂了他的意。可是庆娣万分后悔地发现,他那欲念一开闸,就跟洪水猛兽似的,奔腾不可止。到了最后,由着他摆弄,自己只有咬着枕头哑着噪子吟哦的力气。
  
  终于肯放她睡觉时,庆娣舒了口气,偏他还慵懒地枕着手臂,耷拉着眼皮,一副无比满足的样子,扫着她头发,问:“是不是比上次好了点?"
  
  庆娣心中哀叹,何止好了点,快把她折腾死了。
  
  见她只是点头不说话,姜尚尧放下手揽住她再次认真问:“庆娣,是不是比上次舒服了些?… …我是说后半部分。”
  
  庆娣把发烫的脸埋进他臂弯里,小声问:“你怎么知道?"
  
  “在监狱里无聊时能聊什么?除了在外面做过什么、为什么进去,其他都是谈女人。他们都说… … ”他故作神秘地停顿,然后凑近她耳朵,小声告诉她:“这种事是越做越有滋味。”
  
  “难怪你这么色!”她想拧他,可肌肉结实得扭不动,改拧为捶又被他握住拳头放在唇边不停亲吻。“笑得真淫荡。”
  
  他笑声放大,庆娣忙掩了他的嘴,说:“你当这是你家呢?小声点。”
  
  他翻身躺正,窝在他怀中的庆娣因此大半个身子挂在他身上。这肌肤相亲耳鬓厮磨的感觉实在太美好,亲吻连连落在她额角,“睡吧。”
  
  可到了半夜,怀抱着庆娣像抱了个大暖炉一般,姜尚尧听见她梦呓,伸手一摸,立刻惊醒了过来。打完电话给刘大磊,他扶了庆娣起来帮她套上衣服。
  
  周村到南村不过几分钟车程,等刘大磊到,他已急了满身的汗,留下不停在脚边打转的福头看家,他抱着庆娣上车。
  
  冷风一激,庆娣清醒了些,问去哪。他再摸摸她额头,说:“发烧去医院,这么大的人了不舒服不知道说一声?”话音未落想起睡前她确实说过身子不舒服,是他一味痴缠胡闹,顿时既愧又心疼,“庆娣,你要学会拒绝我。”
  
  “我嫂子实心眼,看准了谁就是谁了。”刘大磊似乎又记起白天的事,嘴上嘟嚷着为庆娣抱不平:“外头那些花心肠的哪比得上。”
  
  姜尚尧木然无言,只将庆娣整个人连毯子一起在后座放平,半身横抱在怀里。
  
  刘大磊见他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说,问:“姜哥,去哪?"
  
  “回闻山,镇上小诊所我不放心。”
  
  话毕刘大磊立刻踩足了油门往闻山狂奔。
  
  扎针时她痛得一抽,醒了过来。姜尚尧帮她抹了汗,记起雁岚小时候打针是屁股上挨着,嘴巴里咬着,于是将手递过庆娣嘴边,问:“很疼是不是?疼了咬我一口。”
  
  庆娣烧得有些迷糊了,闻言仍不由好笑,推开他手,说:“哪就疼成那样了?"
  
  他火烧火燎的一颗心因她那一笑软化,柔情似水漫溢。将她抱起放置在自己腿上,小声安慰说:“再撑一会,还有一针,打完等吊瓶也挂上了慢慢睡。”
  
  那细细的腕子不够手掌一握,输液的静脉更比他发丝粗不了多少,他小心翼翼地托着,俯脸看一眼靠在他胸前再次沉沉入睡的她,稍微松了口气。
  
  三点来钟,手机狂震。姜尚尧看一眼是黑子来电,将庆娣放下后,甩甩酸麻的腿走至走廊。
  
  “和你说一声,晚上老梁喝多了,拷了几个聂二的人回去。可能事闹得有些大,你那边小心点。”黑子那头闹哄哄的,想来仍在单位里。
  
  姜尚尧皱眉,之前已经再三嘱咐过,年前谨守本分,井水不犯河水,一切等整改名单下来再说。
  
  “为了什么闹起来的?"
  
  “支队一个关系户请去玩,撞上隔壁房居然是新城区分局的,本来没什么事,就是后来喝多了,看隔壁房待遇明显比我们好,老梁压不住火就搞起来了。”黑子顿了顿,想起说得有些含糊,接着解释,“聂二的场子,几乎快砸烂了。”
  
  姜尚尧忍俊不禁,“他这也够倒霉了,好端端的城门失火。”
  
  “你还笑呢?我怕他不敢找我麻烦,跑你那撒气去了。”
  
  “没事,我这看得有多严实你知道。”
  
  回去庆娣已经醒过来,楼着毯子望着他,“矿上有事?"
  
  “黑子电话,问几时回闻山,说请我们吃饭。”他坐下,就势揽住她肩膀,托住打点滴的腕子,说:“小心着。”
  
  “已经好很多了,脑子也没之前那么混沌。”
  
  “哪有这么容易好的?起码还要养几天。再睡一会。”
  
  庆娣应了声,头倚着他肩膀,却大睁着眼打量了一圈半满的输液室,忽然绽开微笑。“还记得吗?那一年,爱娣坐那个位置,你和景程就站我们现在这里。”
  
  姜尚尧想一想,是入狱的前一年,他夜里接到景程求救的电话来送医药费,结果在急诊室遇上庆娣姐妹。遥想中,他脸上笑容有些恍惚。隔世经年般已被他封存的过往,再翻出来检阅,仍旧清晰如昨日。
  
  “那时你喜不喜欢我?”他悄声问。
  
  庆娣许久不说话,然后低低叹息,“何止那时候呢?在你吉他培训班重遇见,在火车站候车室,在医院… … 在医院的那晚,你不知道我是什么心情,既有惊喜,又有些难堪,总担心你问我为什么爱娣会受伤,又担心你什么都不问,把我当做陌生人。”
  
  他吻她额角。
  
  “熟悉了,又想见到你又怕见到你。知道你是雁岚男朋友,感觉你们俩好般配,替你们高兴。可有多高兴也就有多难过… … ”多少付之一炬化为灰烬的情思。庆娣此时回味十七岁时一页页烧掉日记,凝望那小火苗怔怔流泪的心情,依然有些怅然。感觉肩头他的手倏然一紧,她抬眼望向姜尚尧,展颜一笑,说:“不用觉得亏欠我什么。人不欠我,我不负人。我不够聪明,只能靠本心和直觉处事。心里觉得该怎么,就怎么。所以,那时的难过,我一点也不后悔。现在就更不后悔了,你坐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
  
  击窗碎雨道破万千爱意满怀。
  
  “庆娣。”他的吻再次重重地落在她的额角上。
  
  出医院时,姜尚尧与庆娣僵持了一会,他说回铁路小区的家,庆娣坚持回冶南。
  
  “三更半夜的,吵着姥姥。我明天还是要回去,备课呢,眼看着快开学了。”
  
  “姜哥,你也太不机灵太不会哄人了。嫂子说东,你偏向西,有你这样的男朋友?换了是我,嫂子还没说话,眼神膘哪儿我先窜过去哪儿了。嫂子,我说的在理吧?”刘大磊帮腔。
  
  姜尚尧的表情令人发噱,庆娣连忙扶额咝咝抽气,“这针打得头犯晕。”
  
  余光瞥见他瞪一眼刘大磊,接着抄起毯子裹住她,庆娣于是老实窝他怀里,再听他反唇相讥:你能开慢点吗?你嫂子眼神被你晃得四处飘,你也跟着四处窜?”她不由咬住他大衣纽扣笑得肩膀微颤。
  
  车到了学校门口,只见栅栏大开,远处宿舍灯光亮了一排。姜尚尧和刘大磊互望一眼,刘大磊熄了火,说:“姜哥,我先进去看看。”
  
  庆娣不明所以地望向姜尚尧,他安抚地帮她掖好毯子,交代说:“把车门关好。”接着随大磊一块下了车。
  
  不一会两人冒雨回来,神色凝重。姜尚尧搀了庆娣下车,“收拾几件衣服,跟我回矿上。”
  
  庆娣默不作声,进了宿舍一看倒还整齐,只是门被撬开了,地上的一滩血让人心悸。
  
  “你同事说宿舍遭了贼,福头先发现的。它一吠全村的狗跟着吠,贼是吓跑了,不过福头挨了一刀,你舅帮忙送去乡里兽医站了。”
  
  庆娣沉默着收抬些衣物,和同事打过招呼,上车后,她才问:“是聂二的人?村里的贼也就是偷鸡摸狗,不会用刀。”
  
  姜尚尧见瞒不过去,唯有点头。
  
  “我想去兽医站看看。”
  
  “你去矿上!”他惊觉语气严苛,顿一顿柔声劝慰:“我先陪你一起回去,安顿好了我替你去兽医站看福头。听话。”
  
  刘大磊不待他发话,早往周村而去。
  
  进了矿场,姜尚尧脸色明显舒缓了许多。看她睡下,他才悄悄关上门。
  
  听见他的脚步声在走廊上越传越远,庆娣睁开眼瞪着天花板,突然心中一寒,不期想起多年前在表哥网吧门口遇见的聂二,那肥硕的后颈,那后颈至后脑蜈蚣蟠曲般丑陋的疤痕。
  
  窗外薄雾里透出熹微晨光,庆娣隐约听见男人的声音,她由梦中惊醒,发现是在姜尚尧的宿舍、他的床上,心弦一松,人更感疲累。
  
  只听得门外那人继续说:“他敢动我老婆,自然是不想要儿子了。”
  
  第58 章
  
  除非丧心病狂或者灭门大仇,出来混的行事风格即使再狠厉,也多少要讲究点江湖道义。而到了德叔那个层次,更是恨不能做个匾额悬挂在堂梁之上,广而告之其望重德勋。
  
  道义这两字并无定规,只能意会。
  
  比如惹了事的当事人还在,一般不会牵延他无辜的亲友,除非是不识相主动包揽祸事。这一是因为“祸不延两家”的老话。二是因为不去找正主麻烦,反而骚扰无辜人,未免叫人小觑。
  
  姜尚尧实在未曾料到聂二会不顾道义到这地步。思绪触及雁岚,他心痛难当;再念及今晚如果庆娣孤身一人于宿舍… … 他血液几乎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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