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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玫瑰

_6 林笛儿 (当代)
  “康助,白护士现在进手术室,没办法过来,她让你去医院看看。”
  才不是没办法,手术室那么多护士,找谁替一次不可以吗?她是根本不愿意过来。
  她不再关心他了。
  现在,康剑真如身在绝壁,孤苦伶仃,寒风满袖,欲嘶无声,欲哭没泪,心情沮丧到极点。
  “不去医院,去城建局。”今天九点在市城建局有个会,听旧城拆迁指挥部汇报砍倒大树后的处理情况,为了那个死去的老人,城建局特地成立了个治丧小组,纯粹安抚民众,另一边,拆迁的工作仍然要加大力度。大树事件虽然现在差不多平息,康剑却再不敢掉以轻心,尽量处处考虑周到。
  “可你的感冒?”简单有点迟疑。
  “死不了。”康剑象和谁较上了劲。
  简单瞧瞧他的神色,把劝慰的话吞进了肚中。
  “简秘书,我来开车。”小吴秘书从另一侧下来, “你昨晚没睡几小时,我看着怕。”
  “又加班了?”康剑问道。
  简单呵呵一笑, “加班陪未来老婆。”
  康剑稍微坐起了点, “简单,你……是怎么追到你女朋友的?”
  “这个呀!吃饭抢着买单,逛街跟着拎包,看电影,逛公园,郊游、健身,煲电话粥,发暧昧短信,然后在一个月圆之夜,直接将她贴上我的标签,从此,她就死心踏地随了我。”
  开车的小吴噗哧一声笑翻了, “还月圆之夜,你是一狼人吗?”
  简单也笑, “男人本来就是狼和人的综合体,在自己老婆面前要做狼,在别的女人面前就装个人吧,如果弄反了,那就永远翻不了身。”
  “咳……咳……”康剑喉间一阵作痒,咳得心都差点吐出来,“别耍贫嘴,专心开车。”
  简单和小吴忙噤声。
  会议按时召开,开到一半,康剑感到脑子里象有一台旋转不停的蒸炉,呼出来的气都象火似的。偏偏会议室里,空调打得又低,还有几个在抽烟,他再也支撑不下去,让简单代替他开会,做好记录。
  他和众人打了招呼,先走了。
  小吴不等他发话,直接开车去了医院。
  此时,手术室里, 冷锋正在替一个六十岁的男人做经尿道前列腺电切手术。这种手术,这个月,泌尿科己经做了很多例,患者大部分是年纪很大的男人,手术时间视患者的情况而定。
  冷锋还在忙碌,不过手术巳近尾声,病人麻醉还没有醒,整个下体完全裸露在镁光灯下。
  白雁端着药盘站在冷锋的一边,她查点好药盘里的手术器具、棉球、纱布,抬起头,看到冷锋额头上都是汗。她放下药盘,拿了条毛巾,冷锋脸转了个方向,她替他檫净汗,他又转了过去。
  白雁目光落在了患者身上。
  在医者的眼里,病人是没有男女之分的。可今天,她不知觉多看了患者私密部位几眼。
  这些地方,不管什么样的人,都很少谈及。不是因为脏、羞耻,白雁觉着应该是神圣的。这些私密地位,是留给最亲近的爱人的。当爱到一定的深度,语言无法表达,唯有把彼此的身子融进另一个人的体内,合而为一,才能释放出全部的情感。
  夜,静悄悄,灯光熄灭,窗外有月光,躺在爱人的怀中,抚摸着彼此的身子辨析与自己有哪些不同,在私密部位,可能会停留很久,也会问一些好笑的问题,会寻找让对方心荡神移的顶点,会讲一些脸红心跳色色的话。
  妩媚、狂野、娇嗔、迷情,哪一面都可以,只要对方是你爱的人。
  白雁不是固执地认为人人都应该从一而终,要视不同的情况来看待不同的人,但在她的心里,却死脑筋地觉得与一个人白头偕老的感情是最美的。
  女人独有的天真、温柔的情感,留给珍爱一生的人。
  心里面有了爱,性才会美。如果纯粹为了生理,随便和人上床,她觉着很脏很龌龊。
  昨天,康领导刚与伊美女卿卿我我完,回到家,竟然抱着枕头站在她的房间前。
  当时,她的心里象撕裂了一般,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觉得屈辱,觉得好笑。
  他用抱过其他女人的手来抱她,他用亲过别人的唇来亲她,他当她当成了什么?
  得到他一些雨露滋润,她就会乐得飞上了天?
  她以为她会喜极而泣地扑进他的怀里?
  她有饥渴到饥不择食?
  她是珍惜婚姻,前提是这份婚姻值得珍惜。
  康领导如今还值得她去珍惜吗?
  “白护士,棉球沾点水!”冷锋蹙着眉,严厉地瞪着她。她又是瞪眼,又是挑眉,在干吗?
  “呃?”白雁回过神,看到冷锋的手托着病人的生殖器官,正在做最后的清理。
  她身子突地一摇晃,胃一阵痉挛,手中的药盘没端稳, “咣当”一声摔到了地上。
  她扭过身,就住外面的水池跑去,趴在池边, “呕……”,吐出了几口清水。
  “你…… 是不是怀孕了?”闻声跑进来的护士长,悄悄问道。
  正在呕吐的白雁一愣,回过头,嘴角浮起一丝嘲讽的笑意,目光突对上冷锋愤怒的双眸。
  要命,又惹恼了冷大专家。
  她无力地叹了口气,净了净口,拭去眼角的泪,复走了进去。
  “别,别,我去收拾。你现在怀孕初期,要多注意休息。出去喝点水吧!”护士长当了真,热心地把白雁往外推。
  白雁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
  手术结束,病人推出手术室,冷锋第一个走出来。
  “冷医生,”一直站在外面的白雁喊住了他,象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头认罪, “刚刚在手术室,对不起,我真的是忍不住。”
  冷锋拿下口罩,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 “你说起来还是个医者,怎么连自己都不会照顾?你有几顿没吃了?”
  白雁愕然地抬起头。他怎么会知道?
  “胃是要调养的,你做到了吗?”
  白雁汗颜,支支吾吾, “我也有做,只是……这两天没什么胃口。”
  “你是个孩子吗?还挑三拣四?没胃口就不吃,有胃口就吃到撑?”冷锋横了她一眼, “象你这种人,真不配呆在医院里。”
  说完,冷哼一声,阴风飘远。
  白雁怔在原地。
  “又训你了?”护士长从里面出来,只看到冷锋的一个背影,翻了个白眼, “这冷医生真是不通人情,你又不是情愿的。我怀孩子时,孕吐也是很厉害。吃什么吐什么。”
  “谁怀孕了?”手术室另一个护士经过,好奇地凑过耳朵。
  “白雁呀!”
  “哇,是蜜月怀孕吧!恭喜恭喜哦!”小护士象拜年似的直作揖。
  白雁啼笑皆非,还没等她解释,小护士象阵风似的刮走了。
  这阵风一会儿刮到这,一会儿刮到那,不到一刻,全医院都吹遍了。
  “雁,你怀孕了?”柳晶第一时间赶列,象看外星人似的看着白雁, “康领导真是好厉害,一发就中。”
  白雁气得牙痒痒,把头扭向一边。也许应该下去找妇产科主任检查下,开个证明,写上那道膜完好无损,才能还她清白。
  但不知这下子会不会把整个医院给震翻?
  人家会不会怀疑康领导身体有某种难言之隐?
  白雁坏心眼地咯咯直笑。
  “你看你欢喜得都象白痴了,一个人在傻笑。有没有特别想吃的,我给你买。酸的?辣的?”柳晶立时化身成慈母,小心翼翼地蹲在白雁面前,连音量都是很轻很柔。
  白雁一阵恶寒,浑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一记九阴白骨爪, 直扣柳晶的脖颈, “你要是再不恢复正常,我一脚把你踢出门去。
  柳晶纹丝不动, “雁,孕妇不能随便发睥气的,要平静、微笑,心如止水,不然会影响到肚子里的BaBy。”
  “呕……”白雁受不了,捂住口,她真的又想吐了。
  “天,反应这么厉害?”柳晶轻抚着她的腰,无限怜惜, “你家康领导怎么舍得还让你来上班?”
  “白雁怎么了?”说曹操,曹操就到。
  康领导脸红得象个火球似的站在走廊上,身后跟着小吴秘书。
  “康领导,你在发高热?快,退后三步,不要把病菌传给孕妇。”柳晶慌乱地横在两人中间。
  “谁是孕妇?”康剑脑子烧得已经不能好好思考了。
  柳晶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你老婆怀孕了?”
  “你怀孕了?”康剑烧得通红的眼睛突地成了两只红灯笼,他摸着额头,他烧到在说胡话了?不是,是柳晶在说胡话。
  白雁歪了歪嘴角,突地笑靥如花, “嗯!”很娇羞,很甜蜜,很幸福地点点头。
  一桶冰水“噗”一下泼上了火球,康剑滋滋地抽着冷气,嘴唇苍白如雪, “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时候,你不清楚吗?”白雁娇嗔地扁着嘴。
  “我……”
  “雁才开始孕吐,最多一个月,康领导,你开心疯掉了吧!没事,没事,不要压抑着,初为人父,象白痴,能理解,能理解。”柳晶茬妇产科,可是见多识广。
  他开心?不是,他愤怒,他抓狂,他想喊叫,他想……流泪……眼前突然金星满天。
  “康助!”小吴冲过来,托住他的身子。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无法置信地看着白雁。
  “为什么不可能?健康男女躺在一张床上,怀孕很正常呀!我很健康,难道你不健康?”
  他张了张嘴, “我……?”
  “他这是太兴奋,语无伦次了。”柳晶说道。
  “别插嘴!”康剑火大地瞪着柳晶。 “白雁,告诉我?”他真的不行了,随时都会软弱地晕倒,但在晕之前,他一定要弄明白。
  “我怀不怀孕, 你心里面没数吗?”白雁收起笑意,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玩笑适可而止,不然就不太好收场了。
  康剑本来就通红的脸,这下红得象血要喷出来似的,很丢脸,可是很开心。
  柳晶眨巴眨巴眼, “我没数呀!那到底是怀了,还是没怀?”
  白雁无力,摇了摇头, “我其实就是……”
  “白雁,”康剑突然打断了她,身子往前一倾,拉过白雁的手,贴着自己的额头, “我头烫得很难受。”
  “难受去门诊呀,这里是手术室。”柳晶纳闷,这位康领导看上去梃精明的,怎么这点常识都没有。
  康剑目不斜视, “白雁,吴秘书还有其他事,你帮我去挂个号。”
  门外的吴秘书一怔,康助有布置他其他什么事吗?.派派小说论坛妙の灵手打,转载请注明.
  第二十四章,该来的都已上路(四)(VIP)当官的好处不止是可以耀武扬威、吃喝公费,另外,办啥事都一路绿灯。
  康领导来到医院,他是病人,也是领导,这消息很快就惊动了院长,一路小跑地过来。哪里还需要白雁挂号啥的,内科主任亲自来到门诊,为康领导检查,院长陪在一旁。
  扁桃体有点发炎,体温三十八度七,血液里有炎症,主任开了个处方,建议连着打三天吊瓶,吃点感冒冲剂。科室护士忙不迭地拿着处方去药房取药,什么划价、交费全部免了。
  康剑没有力气说什么,只能频频点头道谢,滚烫的手一直抓着他的白雁,生怕她为了工作,六亲不认。
  “康助,这样吧, 医院里人来人往的,很繁杂,病床你也不一定睡得惯,就让白护士和你一同回去,反正她是行家,在家输液,你可以得到很好的休息。”院长又扭过头对白雁说道, “白护士,这三天你就在家好好陪康助。”
  “院长,这是事假还是出差?”白雁恭敬地把细节问清楚。
  要不是当着康剑,院长都想好好地训斥白雁一通了,这丫头怎么是个愣头青呢,这……这不是明摆着送上门的拍马屁机会。他哈哈大笑,然后故意公事公办地说道: “这是工作,自然是出差喽!”
  “行,是工作那我就去。”白雁微微一笑。
  “不是工作你就不回家了?”院长打趣道。
  “当然不能,我现在工作中,如果随便逃班,怎么对得起院长你给的几钱银子呢?”
  看吧,他一点都没看错他老婆,康剑的头昏得更厉害了。
  小吴秘书早被康剑支走了。白雁拎着药,护士服也没换,扶着康剑在医院外面拦了车。
  到了家,白雁扶着他上了楼,走到书房门口,朝里面看看,除了一柜子书、一台电脑,一张狭窄的折叠床,找不到一个可以挂吊瓶的地方,她闭了闭眼,把他架进卧室。
  在大床边,有一个简易的木质衣架,挂挂常穿的衣服,现在就暂且做了吊液架。
  “你先吃药。”白雁抬眼看了下康剑,他怔怔坐在床边,目光如炬。她平静地给他倒了杯水,把药递给他。
  “白雁,你把衣服换了吧!”她一身白衣地在他眼前晃着,他觉得还象在医院。
  “不换。”白雁俐落地用网兜挂起吊瓶,从洗手间里拿了个水盆滴着水,敲针头、说话,两不误, “我现在工作中,当然得穿工作服。
  康剑缓缓地躺下来,伸出手臂,她拍打着,找着血管好下针, “这在家里呀!”他枕的是她的枕头,盖的是她的薄被,呼吸间是她的气息,康剑惊惶不安的心稍微安定了点。
  “康领导,有件事需要说请楚,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奉院长之命出差到你家为你输液的白雁护士,而不是你老婆白雁。”
  不都是一个人吗?康剑不解地侧过头, “啊……”针头快捷地刺进血管,他没防备,不禁失声轻呼。
  白雁倾倾嘴角,好心地说明, “身为护士,为五斗米折腰,只能服从院长的安排,可作为你的老婆,由于你朝三暮四、朝秦暮楚,你们目前在冷战中。冷战时期,两国撤回各自的驻外大使,所有的官方交往全部停止,贸易活动关闭,两国领导人暂不见面,一切处于警备状态,随时准备发动战争。”
  康剑愣了一秒钟,政府官员的心理素质到底不一般,他不紧不慢地说道: “战争不一定能解决所有问题,我们可以通过和平会谈来解决冷战。”
  “我国不接受。” 白雁接得很快,态度坚决。 “不过,康领导,白雁护士本着医者仁心辩业道德,是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就放心地睡吧!”药水里加了安静剂,药效应该很快就会发作。
  康剑果然一会感到眼皮沉重,在闭上眼之前,他还是勇敢地说出了心里话: “老婆,我有点饿,我想吃你的‘独门绝艺’……”
  白雁很认真地回答: “康领导,护士只负责输液,其他的,不在我职责范围之内。”
  康剑凄惶地叹了口气,无奈地睡去。
  白雁站在床前,这才好好地端详着康剑。什么气宇轩昂,什么卓尔不凡,什么年青有为,什么前程无量,看看,这胡渣满面,眼窝深陷,嘴唇翘皮,头发莲乱,睡着了还会打一点小呼,怎么看不就是个普通男人吗?一边和别的女人牵扯不清,一边还要老婆忠贞不二,说谎、夜归,男人什么恶德他都有。所以,老天的惩罚不就来了。
  她气得牙痒痒的,对着康剑的俊容就是一拳头。但当拳头快要落下时,五指又展开了,很不甘心地收了回来。
  装什么可怜呀,康领导,该令人同情的是她好不好?顶着康夫人的名份,没得到人,也没得到物,啥好处都没有,人前还得和他扮甜蜜,人后还得与伊美女斗智斗勇。
  她自己都佩服自己的雅量了。
  婚姻不是恋爱,不能说分手就分手。她那时怎么就那样傻了呢,被他几下子就追到手,在那之前,明明也守身如玉、二十四年,到了他这儿,为什么没多看几眼?
  不是我军无能,而是敌军太强大。康领导隐藏得深呀!
  她一个小护士,有什么值得他这么隐藏,甚至以婚姻作注?目的何在?
  她一直这样问自己,一直被困惑着,可是她又驼鸟似的不想知道答案。她总是在想康领导是对自已有好感的但还没真正发掘她的好,所以才做了些蠢事。当有一天,他看懂了她,他们也会象许多幸福的家庭一样生活着。
  于是,她才一次又一次掩饰住失望,独自咽下去,再斗志昂扬地期待下一个希望。
  斗志不是挥之不尽的。
  白雁轻轻叹了口气, 替康剑调慢了滴液的速度,走了出去。
  康剑是被热醒的,浑身象淹在汗里,一抬手,额头、脖颈上全是密密的汗珠。出汗是好事,可以通出体内的寒气。他稍微咽了下口水,喉咙也不疼了。身体轻松了许多,不过肚子饿得一直咕咕作响。
  另外,小腹又胀得厉害,他内急地蹙起眉。
  外面己经一团漆黑了,卧室内只留了一盏台灯,怕他再受寒,白雁没开空调,把窗户大开,室内还是显得非常闷热。
  白雁不在房间内。
  康剑坐起,想自己下来去洗手间,发现不太可行。针头别在右手,他要是用右手拿吊瓶,就有可能回血,要是用左手拿吊瓶,裤子就没办法解。
  “白雁!”一出声,声音是沙哑的,根本传不远。
  他先下了床,看能不能移到门边上,他扶着床头柜站起,看到白雁搁在床头柜上的包包是开着的,里面一丝鲜艳的红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伸出左手,轻轻一扯,一个手帕被扯了出来,那丝鲜艳的红就在手帕里,他一层层展开,眼睛震愕地瞪大了,是一朵纸折的玫瑰。这朵玫瑰,显然是白雁的珍爱,不仅用手帕包着,在纸张的外面还包了一层保鲜膜。
  这个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不管有什么意义,康剑有一个肯定的直觉,送这朵花的人一定是个男人,对白雁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一个男人。
  他为什么从来没听过?
  康剑神情凝重地皱着眉心里面闷闷的。这时,外面走廊上突然响起脚步声,他慌忙把纸玫瑰仍塞回包包内。
  “你在干吗?”白雁推门进来,惊呼一声。
  康剑瞬间一头的冷汗, “我没……”他扭头看包,突然发现输液管里,回血己经快要到调节器的位置了。
  他的脸一下白了。
  白雁怒了,快步走过来看看他的输液管,狠狠瞪着他, “你要是不配合我的工作,我现在就打120把你拉到医院里。”
  “我配合……老婆,我只是要去洗手间……”他推着湿漉漉的额头,郁闷万分。
  疾病面前,英雄气短。
  白雁没有说话,拿下吊瓶,扶着他,走向里面的洗手间。马桶前,她转过身去,好半天,听不到水滴的声音。她回过头,正对上康剑偷偷打量她的视线。
  “你不要有什么心理障碍,你可以把我当空气,当透明人,这种事对我们护士来讲,很平常。”
  “你……以前也陪其他男人上过洗手间?”康剑一脸不能接受的样。
  “当然,不仅如此, 我们还会帮他们洗澡、换衣,这是我们职责范围的事。”嘿嘿,这当然是假的,她以前呆的是妇产科,没男病人,到了手术室,病人都由各科护士护理,与她没关系。不过,看着他大惊小怪的样,忍不住就想逗他一逗。
  康剑闷闷地收回目光,笨笨地解裤子,把蹩得太欠的尿放了出来。
  背对着他的白雁听着哗哗的水流声,俏脸不自觉红了。
  冲了手出了洗手间,康剑突地从后面只手搅住白雁的腰,她吓得身子一僵。
  “老婆,我们合谈,好不好?”
  滚烫的呼吸吹在她耳边,弄得她好痒,她轻轻一嗅,还闻到他身上的汗臭味,刚睡醒,眼窝里还有白的某种物体,这样子找她合谈,一点胜算都没有吧!
  白雁忍不住噗哧一笑,沉吟了下,说: “现在,我国还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咦,康领导今天怎么唤了称呼,一口一个“老婆”?怪哉!
  同样是拒绝,但这语气明显委婉许多,透着点曙光,康领导心里面一喜, “我国一定会以诚意促进两国和平的。”
  白雁笑笑, “贵国的诚意是?”
  康剑一愣,大脑突然罢工。他太清楚白雁了,做护士绝对是委屈了她,她是天生的外交天才,嘴巴上的功夫他绝对胜不了她。 “以后让你做领导。”这句话,没经过大脑,脱口而出。
  说完,肠子都悔青了,他怎么会说出这么弱智的话呢?
  白雁眯起眼晴献上一个受宠若惊的笑, “此言当真?”
  他不说话,继续走传统路线,直接吻上去,想封住那张让他想了又想、盼了又盼的小嘴。
  不过,白雁躲开了,抿抿嘴唇, “你……没刷牙,这样子不卫生。”
  康领导刚刚降下去的热度呼地一下又反弹回来。
  “但我还是感动康领导的诚意,这样吧,留党查看,以观后用。”白雁在一片火焰之中,凉凉结语。
  康领导可怜的心脏在这个晚上差点罢工。.派派小说论坛妙の灵手打,转载请注明.
  第二十五章,该来的都已上路(五)(VIP)别以为,这股乍然袭来的万丈巨浪,就此风平浪静,成了一条涓涓细流。
  康剑从不敢这样去想, 他浑身的每个细胞都醒着,每个毛孔都张着,随时准备迎接白雁的出招。
  如果白雁和别的女人一样,哭哭啼啼,絮絮叼叼地盘问个不休,怒斥他的负心,闹腾着要上吊或者离婚什么的,他才觉得那是正常反映。可白雁呢,对他与伊桐桐之间的事只字不提,对以后有什么打算也不说,只说生气中。
  她的生气,就是不肯理他,不肯做家务,不关心他,这不过是夫妻间拌嘴后,耍的小性子,不象是遇到原则性事件应有的态度。她没掉过一滴泪,没说过一句狠话,她其实并不宽容、大度。
  除非他并不是她想在意的那个人?
  那朵纸玫瑰?康剑眉头拧着。
  现在,她仍会笑,却笑得疏离,仍半真半假地和他讲话,可他就是感觉得到,她把自已定位得很好,站在这里的,就是一个很尽职的护士。
  她心里面是不是己经难备放弃这段婚姻了?
  康剑接过白雁端过来的粥碗,探究地打量着白雁。在他输液时,她下去煮了点白粥,很清淡却不可口。她先在下面吃过了,在他撤了吊瓶之后,给他捎了一碗。时间不早,这碗粥只能算是勉强填饥。
  他仍出汗不止,她呆在这闷热的房间里,也好不到哪里去,热得护士服后面印着一个大大的汗渍。她从书房里给他拿来干净的睡衣,让他吃完后,把身子檫一下,再换上。不可以冲澡,防止热度反弹。接着,她把自己的睡衣拿去对面的书房。
  “她是我的前女友。那天在华兴饭店,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是和她去谈分手的!”康剑艰难地吞下一口粥,开了口。
  白雁站在窗边,拿了本书当扇子在扇着。 “哦!”她也不惊讶,也不漠然,出个声,代表她在听着。
  最后一次?那之前不是就有很多次了?伊美女果真没有夸张。
  “我之所以一直睡在书房,是因为我觉得和她没有真正结束,我……”康剑窘然地倾倾嘴角,让他这么个一向骄傲的男人说这些,真是很痛苦,可又不能不说。
  “你在为她守身。”她帮他接了一句。
  康剑抬起头, “不是的,事实上从我们结婚那天起,我……就没有和她一起过。”连筋脉都红透了。真是汗颜啊,在老婆面前坦白这些事。
  “你想告诉我,你其实在我们的婚姻里并没有肉体出轨吗?”白雁走了过来,拿开他手中的碗,眸子请冽如镜,他在里面看到很狈不堪的自己。
  他面无表情……事实是不知该有什么表情。
  他无语……事实是不知能讲什么。
  “康领导,我其实对这些是不想知道的。外遇如同一盘菜里的一只绿头苍蝇,我看不见,也就吃下去了,什么事都没有,可现在你把它挑出来了,我还敢吃这盘菜吗?”
  康剑的脸刷地变成了土灰色。
  “为什么那天我不听你的解释?因为这种事是经不起解释的。亲爱的领导,你说的结婚那天是我们领证那天,还是举办婚礼那天呢?如果是婚礼那天,那时我们在法律上已经是夫妻,你确确实实就是出了轨。如果是领证那天,在那之前,我们还有过近半年的恋爱期,你真真切切是脚踏两只船。”
  她摊开双手,一挑眉,脸上写着“别不承认,你就是个花心大萝卜”!
  康剑长这么大,从没有这般心虚、羞窘过,真巴不得地上裂条缝,钻下去得了。
  “所以我说你欠我个大人情,何止一个,你欠我太多。”白雁第一次觉得在康剑面前不想撑起一张笑脸了,她背过身去,两肩剧烈地抽耸着,拼命抑制住流泪的冲动。
  “知道吗?领导,你真的很欺负我。”泪水咽下肚,却从话语间泄露了出来。
  “白雁……”康剑羞愧万分地走到她身后,想圈住她的腰,想扳过她的脸,手在空中张了张,无力地收回。
  如今,他也胆怯了。
  “你并不是为我而和她要分手的,是她太无所顾忌,你怕影响到你后面的市长竞选,所以提出分手。”
  “不是的。”康剑急忙否定, “分手不是为了那个城建市长的位置。”
  “康领导,你的话一点可信度都没有。”她转过身,脸上干干的,可他看得出她眼底流露出的痛楚,这是他带给她的。
  他无地自容地闭了闭眼。
  “你想说是因为我?对,我们才结婚一个多月,如果现在分开,别人一定会说长道短,势必会影响你的仕途,你非常冷静,也很果断。康领导,为什么要娶我?”
  他张了张嘴,扯出一丝苦笑, “我说了你会相信吗?”
  她咬了咬唇,点下头, “所以不说了,康领导,我……”
  他的呼吸停止了,呆呆地凝视着她,生怕她下一句话是“我们离婚吧!”
  “我要好好想想,在你妈妈来住的期间,我们先保持这样。你个子大,以后你睡卧室,我睡书房。康领导,你也不要担心,到明年一月人大会议,还有半年,我想我会坚持到那个时候的。我去睡了!”她温婉一笑,两个小酒窝可爱地闪着。
  “白雁,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他拉住她。
  她没有调侃,也没打趣,深深地看着他,叹了口气。 “因为我不是你,我舍不得做出伤害家人的事。你不懂一个没有父亲的人辛苦长大的梦。我也想冲动地把那两个宇一吐为快,潇洒地与这一切挥手再见。可是,”她抬起眼,环视着四周, “这个家就没了,但我只能撑到明年一月。去檫身子吧,你身上汗味太重。”怎么样,够乖巧够善良够体贴吧!女人是柔弱的,可以偶尔强悍,偶尔装嫩扮傻,但该弱时就得弱不禁风。
  这下子,康领导,让罪恶感、愧疚感折磨死你,如果你还是一个有良知的人。
  她带上门,留下他象具雕像般立着。
  他木然地走进浴间,木然地脱下衣服,木然地放了一洗脸盆热水,木然槎着毛巾,胡乱地擦着身子。
  只能撑到明年一月?她真的做好决定,要放弃他了。那么宽容、大度,不计前嫌。她象一个圣洁的天使,他是一个龌龊的小人。
  这没有什么呀,他知道她迟早要恨他的,半年的时间,足够他实施他的计划,一切并没有脱离轨道,可他的心里面为什么会因她而感到丝丝抽痛呢?
  第二天,热度没有反弹,康剑感到精神好了许多,就是身子有一点发虚。他下楼来吃饭,餐桌上又有了牛奶、水果还有煮鸡蛋、碧莹莹的菜粥。
  白雁在阳台上晾衣服,和风细雨,看不出昨晚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一番深刻的交谈。
  “领导,刚刚简秘书打电话来,说什么拆迁上的事,他一会过来接你。这样吧,我白天也回医院上班,你另外还有两天的水,我晚上回来帮你输。但你尽量不要开空调,出点汗没什么的。”
  白雁进了洗手间,放下洗衣篮,出来时,换好了上班的衣服。
  “你不吃早饭吗?”康剑追逐着她的倩影。
  “我吃过了,今天你可以不洗碗,等我晚上回来再洗。”她查点了下包包,朝他挥挥手,出了门。
  他一个人坐在桌边,拨弄着碗里的粥,知道这菜是为他特地熬的,可是一点吃的胃口都没有了。
  他想起以前在早餐亲上,她笑话不断,有一次,还曾撒娇地把他的衬衫当毛巾,在上面擦嘴,他看着胸前那个口水印,哭笑不得。
  这样的场景,以后不会再有了吗?
  到了办公室,简单把昨天的会议汇报了下,他又给城建局长打了个电话,问了昨天一天的拆迁情况。房管局和城管局两个局长又过来谈了些事情,然后,房管局长笑着问: “康助,今天是周末,有没什么安排?”
  康剑扭头看日历,今天真的是周五。 “暂时没有什么事?”
  “滨江影城正在放映《阿凡达》3d效果,网上评价很不错,带你爱人一起去看看?”房管局长是学中文的老本科生,还保留着一些书生气。
  “我这里恰好有人家送的几张票。”城管局长从手包里掏出一叠票, “简秘书、吴秘书,过来下。”
  简单和小吴笑嘻嘻地从隔璧进来, “也有我们的份吗?”
  “什么叫也有?”城管局长笑道, “不只是你们有,你们的女朋友也有份的。”
  “局长英明,这票可不太好买,有人为了一张票,都排几个小时的队。”小吴说。
  “我也是沾了朋友的光,他恰好是影城的经理。”
  “原来这票还是后门过来的。”
  几个人大笑。
  办公室内只有康剑一个人时,他拿着两张票,前前后后看了看。这两张票上面写的放映日期是周五到周日,这三天,他可以随意挑哪一天去看。
  今天、明天,要输液,他想去,白雁不一定同意,那就后天吧!他把票放进抽屉里,说起来也很久没和白雁一块看电影、去外面吃饭了,周日那天,就一并实施。
  他暂时不说,到那天给她一个惊喜。
  这边想着,手无意识地伸向电话,熟稔地按了一串数宇。
  “领导,怎么了?”白雁轻脆的声音响在耳边,他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
  “吃饭了吗?”
  “呃?都一点钟了,怎么可能没吃饭?”
  他脸一红, “那……那今天进手术室几次了?”
  “上午两次,下午还会有一次,不是大手术。”康领导今天怎么关心起这事来?
  “嗯嗯,累不累?”
  “还好呀!领导,你没什么吧?”
  “我……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领导,这是手术室的座机,是为了联系手术而设置的。”白雁含蓄地说道, “如果有什么紧急事情,我们占着线路,好象不太好。”
  “哦!”康剑悻然地挂了电话,猛喝了几口水,才把脸上的潮红给抑下。
  白雁慢慢把话筒放下,怅然若失地摇了摇头。
  “白护士。”冷锋从走廊另一端走了过来。
  白雁条件反射地直起腰,悄悄地挪离座机。 “冷医生,有什么事?”今天,泌尿科没有手术安排,他这股寒流袭来干吗?
  冷锋摸了下鼻子,看看旁边没有其他人,问道: “你明天要不要加班?”
  “明天我休息。”
  “那明天早晨,和我出去一趟。”
  “去哪里?”
  “车六点到你小区大门口,到时再告诉你。”
  “六点?”白雁瞪大眼,那也太早了吧!
  “起不来?”
  “不,可以的。时间要多久?”
  “后天中午回来,你会开车吗?”
  “我……有本本,可是没怎么碰过车。”
  “哦!”冷锋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走了。
  白雁云里雾里的,好半天才回过神。
  后天,那不是在外要住一个晚上吗?那康领导的输液怎么办?给婆婆大人住的客房还没整理呢,可是,可是……谁有勇气得罪那股“西伯里亚寒流”?
  白雁眉毛、鼻子急得皱成了一团。.派派小说论坛妙の灵手打,转载请注明.
  第二十六章,该来的都已上路(六)(VIP)白雁走投无路, 想来想去,能救她危难的,好象只有柳晶了。
  “凭什么,我也是有老公的人,为什么要去帮你陪老公?”柳晶一脸没商量,头摇得象拨浪鼓。
  白雁不敢说出是冷锋找他,双手合十,象拜观音似的,一个劲地求柳晶, “你是救苦救难的大美女,这次就行行好吧!下次我也帮你陪一次老公好了。”
  “去!我家李老师这辈子只能对我一个人好,眼里只能容我一个,宠我一个,陪着他的只能是我。我好不容易调教出来的老公,其他色女想沾边,我灭她满门。”
  白雁打了个冷战, 陪着笑脸, “我不陪好了,我行贿行不?”柳晶与老公是从小订的亲,真是前世的情缘呀,两人还就对上眼了。十几年的感情,两个人不仅不腻烦,还越来越浓。如果李老师真的生出异心,柳晶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柳晶眼睛转了转, “行贿呀!”兰花指托着下巴,俏脸露出一丝诡笑, “如果你送我两张《阿凡达》的电影票,我可以考虑考虑。”
  白雁双肩一耷拉,瞅瞅外面火辣辣的日头, “我……能折合成人民币给吗?”
  柳晶杏眼圆睁, “你以为人人都象你是个守财奴?看到钱就挪不动腿?”
  白雁忍气吞声,幸好今天还属于在院长恩准的假期内,顶着一轮毒日,站在影城门口,认命地夹在一群发出汗臭的人中,慢慢地往前挪动。
  晚上回到家,康领导己经回来了,站在厨房里,又是开冰箱,又是查看果篮,嘴角噙着一丝隐隐的笑意。
  “你脸怎么晒成这样?”听到开门声,他走出厨房。
  他老婆满脸油光,散发出灼人的酡红,一看就是在外面烤久了。
  “别提了。”排了三个小时,总算买到两张票,打电话让柳晶过来,她亲吻着两张票,就忙着给老公报喜讯,把买票的人竟然给忘了。 “你先抓紧时间去冲过澡,然后我就给你输液,两瓶水,得挂得晚上十一点呢!”
  “我想先吃晚饭。”康剑叫住上楼的白雁。
  白雁闭了闭眼, “好吧!”
  上楼换了衣服,扎起围裙,头昏昏的,没心思煮什么花色品种,冰箱里有速冻水饺,她下了一袋。又切了根莴莒,凉拌,她用的是虾仔酱油,多淋了些麻油,一端上桌,康剑就觉着胃口大开。
  “别喝凉水,”饺子有点咸,他吃得口干,拿起一瓶矿泉水就拧瓶盖,被白雁抢回,进厨房,从咖啡壶里倒了杯温开水给他, “扁桃体还没全好呢!”
  他笑笑,接过。
  白雁却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只饺子,就搁了筷子,只是猛喝水。
  “今天有什么事发生吗?”
  “没有,但明天有点事,很早就出发,我和柳晶说过了,她过来帮你输液。”
  “明天不是周六吗?” 康剑问道。
  白雁斜睨了他一眼, “周六又怎么了?你不是正常无休吗?”
  “我……不一样呀!”
  “你是领导,我是被领导的?其实被奴役的还不都是被领导的。”
  縻剑心情突地坏了, “你是不是不想看到我,才故意出去有事。”他联想到早餐上桌上,孤伶伶一个人吃饭的情景,忍不住问道。
  “哇,知我者,康领导也!你我真是心有灵犀啊!”白雁扯了下嘴角,面皮抽动了两下。
  “什么时候回来?”他想着那个没有说出口的惊喜呢!
  “周日中午。”
  “那么久?”音量戛地高了八度。
  “我也不想,但这是工作,工作!”白雁站起身,无奈地摇摇头。
  康剑默默地把盘中的饺子吃完,帮着收拾碗筷, “好,我在家等你。”他突然说道。
  白雁哦了一声。
  因为康剑精神不错,晚上就坐在客厅里输液。客厅宽敞,通往阳台的玻璃门大开着,会感到凉爽些。又能看着电视,还方便吃点水果什么的。
  电视调到芒果台,几个男人主持的综艺节目,很恶搞,可看着轻松。刚刚还呵呵直乐的人怎么没声音了,康剑侧过身,白雁歪着沙发上,己经睡着了。
  都说睡容美丽的女人是真姜女。白雁睡相很乖,一只手放在胸口,一只手垫在头下,嘴唇微弯,小酒窝浅浅的,长长的睫毛象把扇子般遮住了一汪清瞳。这时的白雁,不俏皮,不古灵精怪,也不咄咄逼人得让人窒息,她就象个邻家女孩,懂事,柔顺、恬美。
  要是有这样一个女儿,做爸爸的不知该有多骄傲。
  康剑被自己脑中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念头给惊住了,心怦怦直跳,他慌忙把目光移向电视。
  可这个念头却象生了根一般,久久在脑中盘旋,一晚上都挥之不去,他闭上眼,甚至都能想像出一个扎着花辫、穿花裙的小白雁。
  他真怀疑,这次高热,是不是烧坏了他的脑子。怎么会生出这种极不可能的联想呢?
  第二天早晨白雁出发时,康剑还在睡梦中。六点,外面己经很亮了,东方泛着金光,太阳急急地要从地平线上跃出,一丝风都没有,今天一定又是个火火的艳阳天。
  白雁背着包包,边打呵欠边往小区大门走去。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路边,车窗开着,她看到后座上坐着冷锋,开车的是医院里的麻醉医生马加。
  马加替她开了车门,她坐着副驾驶座上,淡淡地打了声招呼。
  “走吧!”冷锋吐出两个字,就闭上眼养神。
  “我们去哪?” 白雁问道。
  “金林。”回答的是马加。
  白雁愣了,金林是与滨江邻近的市下面的一个县,距离滨江四百多里,想不到会那么远!她在医院里,听别人偷偷议论过,有许多医生利用节假日期间在外面接私活,收入很可观。冷锋是专家,私下找他的病人一定很多。
  车出了城,就上了高速,开得非常快。马加专注开车,冷锋在补眠,白雁趴在窗户上看沿途经过的风景。
  要是天气不那么热,也算是一次很惬意的郊游。
  二个多小时后,汽车下了高速,又在县级公路上开了一会,进了金林县城,在县人民医院里停了下来。
  医院里己经有人在等候了,一介绍,原来是院长。马加和冷锋和院长很熟,握手时就开起了玩笑。白雁一直微笑地跟在后面。
  早晨不做手术,先去了一家宾馆休息。宾馆房间里,另有一帮人在等着。大概是病人家属,握着冷锋的手说个不停,一边悄悄地往冷锋的口袋里塞了什么,房间的地上,还放着各种名贵的烟酒和金林特产。
  中饭就在宾馆吃的,四菜一汤,没有要酒。吃过饭,三人小睡了一会,就去了手术室。下午排了三台手术,一直做到晚上八点。
  冷锋拿下口罩时,他的脸本来就白,白雁觉得这下更白如鬼魅,看着阴森森的。
  晚饭挪了个地方,是金林的一家酒店,席上有了酒,菜式也比中午丰盛多了去,陪客有院里面的领导,还有病人家属。
  白雁不肯沾酒,要了果汁。马加的酒量不太行,几杯一下肚,脸就红得象个猴屁股。冷锋厉害,杯盏交错,你来我往,非常豪爽,但脸上就没有一点异色。
  席散,院长又领着两人去洗澡、泡脚,也许还有别的活动,白雁推说自己累了,一个人先回了宾馆。
  洗好澡出来,手机响了,是康领导。告诉她,柳晶来过了,输液也结束了。
  “柳晶的嘴好贫,说个不停,他那个老公比她斯文多了。”
  “她老公也去的?”白雁笑着问。
  “嗯,说是来我家参观一下。”
  “参观完,发表什么感想了吗?”
  “她说直接说给你听。白雁,事情顺利吗?”
  “很顺利,明天可以按时回家的。”
  “嗯。”
  然后两人就挂了电话,白雁随即又拨了个电话给柳晶,抬头看到电视上打出来的时间是二十二点,电影是晚上七点的,该散场了吧!
  “干吗?”柳晶的声音有气无力。
  “怎么了?《阿凡达》让你很失望?”
  “去他妈的《阿凡达》!”柳晶突然尖着嗓子叫了起来, “你说说人怎么过得这么委屈呢?官大一级,就得给他们装孙子吗?我哈那个《阿凡达》哈很久了,结果呢,李泽昊的年级主任说想看,他就把那两张票送人了。”
  “别气了,别气了,网上很快就会有的,虽然效果没有影院的好,但也能看个一二。”白雁柔声宽慰道。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那明天我再去看看有没有票,能买到,我陪你一块去看。”
  “再说吧!”柳晶气呼呼地挂了电话。
  估计今晚李泽昊没办法好好睡觉了,不知能被炮轰掉几层皮呢!白雁很是同情地想道。
  冷锋和马加不知几点回宾馆的,白雁下去吃早饭,两个人房间的门都关得紧紧的。
  她吃了早饭,把宾馆附近的几个品牌店逛好了,买了顶蓝色的草帽,再上去,门还没开。
  直到午饭时,两个人拎着行李出来了,先去吃午饭。
  出发时,都下午二点了。仍是马加开的车,开到滨江境内,车停了。在前方,已有许多车停着,一辆接着一辆,象条长龙似的。
  马加下去一打听,前面有几辆车追尾,有辆车爆胎,一下子,几辆车象堆积木似的叠了上去,死伤惨重,现在,交警正在调查现场,高速暂时封闭。
  这车一停下,铺天盖地的热浪就席卷过来,白雁热得直流汗,可冷锋真的象来自西伯利亚的,脸上一点汗粒都没有。
  马加掏出烟,扔给冷锋一支,说起了昨晚的趣事,冷锋偶尔点下头,偶尔“嗯”一声,更多的象是个倾听者,而不象是参预者。两人昨晚在浴城,遇到一位胸大妩媚的按摩女,很撩人,很有风情。
  “冷医生,你不该去刮痧的,应该留下来看看。”马加叼着烟,意味未尽地直咂嘴。
  “我身上寒气重,刮痧能去寒祛毒。那师傅手艺很不错。”难得,冷锋说了一段完整的句子。
  白雁怕闻烟味,把包包扔在车上,下了车站在树荫下吹风。
  冷峰眯着眼,一口一口吸着烟,时不时瞟着树下的倩影,眉眼都柔了。
  下午四点,长龙终于开始蠕动。事故现场处理完毕,撞坏的车被拖走了,高速放行。但这样一耽误,到滨江,天差不多黑了。
  马加先把冷锋送去医院,然后送白雁回家。
  白雁下车时,马加递给她一个信封,什么也没说,开车走了。
  白雁捏捏信封,很有手感,她怔了怔,小心地把信封放回包中。
  “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康剑象尊天神似的,站在楼梯口,神情冰寒。
  “堵车。”身上的衣服全黏在身上,白雁想着赶快冲个澡。
  康剑抬手看了看表,六点多,还能赶上八点的一场电影。
  “我们出去吃饭吧!”
  “你一个人去好了,我累得很,你妈妈明天到,我还有许多事没做呢!”白雁摆摆手,看也不看他,关上了浴室的门。
  康剑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气愤得把书房门摔得山响。站在花洒下的白雁,舒服地闭上眼,任水流哗哗地刷过身子。
  “天啦,天啦,这。 ……不是《阿凡达》的电影票吗?”白雁洗澡出来,擦头发时,看到放在外面的垃圾篮里有什么花花绿绿的,蹲下来一看,居然是《阿凡达》的电影票,急了,忙不迭地捡起,一块块拼凑。
  “你不是说不想出去了?”康剑走了出来,冷冷地问道。
  “那些事,我可以明天早点起来做。这是《阿凡达》呀,一票难求,领导,你怎么不早说呢?晚上八点的,哇,还有四十分钟!”
  康剑脸上的笑意还没展开,白雁下一句话就让笑意冻结在嘴角了。
  “我现在就给柳晶打电话,呵,她一定要兴奋地跳起来。领导,你干吗?”白雁目瞪口呆,康领导突然抢过她拼凑的电影票,撕成了碎屑。
  康剑倨傲地抬起下巴, “啪”一下关上书房的门。
  门外,白雁偷偷吐了下舌,对着房门做了个鬼脸,笑吟吟地下了楼。
  康领导,知道被人忽视是什么滋味了吧!哈,哈!.派派小说论坛妙の灵手打,转载请注明.
  第二十七章,有婆自远方来(一)(VIP)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好天气,不过,白雁的心情一般般。今天是周一,忙碌的一周又将开始,今天恰巧还是中华民族传统的端午节,今天又是婆婆大人驾临的日子。按照《劳动法》,今天该体息,但对于护士来说,此项不适用,排班排到你,就是大年三十,你也得去上班。
  这是白雁和康剑结婚后,过的第一个传统节日。她在江心岛时,听康剑说周一婆婆要来,她在心里就偷偷做好了准备。自己包粽子,然后煮一桌好菜,开一瓶酒,最好能让康云林也过来,一家子好好团聚下。
  那时,她对康领导还保持着一丝悸想,现在,这点念头已经随风飘远了。
  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对于别人来说,是理所当然、稀疏平常,对她,好象永远都是一件倾其所有也购买不起的奢侈品。
  但该做的她还是会做,只是心情就不一样了。
  如同小时候玩“过家家”,游戏结束,没有爸爸,没有妈妈,没有小娃娃,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门槛上,四周一片寂静。
  尽管非常疲倦,白雁还是早晨五点就起床了。
  客房是昨晚收拾好的,考虑到婆婆年纪大,她在凉席下面铺了层软被,又垫了条素蓝的床单,这样看上去非常雅洁。枕头是决明子做的芯,明目又清神,床上的凉被和床单一个颜色,衣柜里挂着睡衣,床下放着麻质软底拖鞋,隔壁洗手间里摆放着一套崭新的洗漱用品。
  白雁又查点了一遍,然后就打车去了菜场,顺便买了豆浆和油条做早点。
  回到家,把肉洗净了切成块,放在一只大盆里,加上葱、生姜,一点黄酒,最后倒上酱油,把肉和大虾米整个压在里面,糯米与大米兑好比例,泡在一只脸蓝里,扒好的栗子放在小篮内,其他菜暂时塞进冰箱。
  当她开始用热水烫芦叶时,康剑下来了,整个屋子里都飘荡着芦叶清鲜的香气。
  “做什么好吃的?”康剑发过高热后,胃口比以前敏感多了,嗅了嗅鼻子,眼睛灼灼发光,早把昨晚的郁闷全忘光了。
  领导素质本来就高,度量向来很大。
  白雁拭了下额头上的汗,长吁一口气,坐在餐桌边, “我太累了,领导,给我倒杯水。我准备晚上包粽子。”
  “粽子?”康剑皱了皱眉头,神采黯去, “粽子不就是叶子包米饭,别弄了,太麻烦。”他进去倒了杯水,带上碗筷,倒豆浆,夹油条。
  “叶子包米饭?”白雁白了他一眼, “你也太老土了,咱们南方人的粽子可是大有乾坤。我今天准备包的是肉粽和栗子粽子,非常非常好吃。”
  “粽子还会有焰?”康剑很惊讶。
  他家那个东北保姆哪一次不是包是几个四四方方的大米团往桌上一搁,看着就饱了,以至于他对端午节这个节日都没什么特别的概念。
  白雁受不了的摇摇头, 什么官二代,连乡下人都不如。和这种人越来越没有共同话言了,时间有限,没空给他上课, “领导,你妈妈今天什么时候到?”
  “下午的飞机,差不多是晚上到滨江,我已经找好车去接她了。”
  “你不去?”
  “我下午要开会讨论几个局建办公大楼的事,不知会仪什么时候结束。”
  “那你回来吃晚饭吗?”领导不在场,她和婆婆大人初次见面,心里面有点七上八下的。
  康剑看了她一下, 咽下口里的豆浆, “我尽量吧!”典型的官方语言,等于没回答。
  白雁不吭声,埋头啃油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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